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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地理学视域下的明清雄安新区科举家族文人诗歌创作谫论

2024-04-03朱明霞

新楚文化 2024年4期
关键词:诗歌创作明清

【摘要】明清之际的雄安为科举家族的发展创设了优渥的外部环境,诗歌创作成就斐然;家族的精英思想和诗艺成就构筑了雄安的文脉基础,呈现出典型的地域思维模式和艺术风貌,从地域景观、地域文化、情感内涵三部分认真考察和分析明清之际的雄安科举文学家族的诗歌创作风貌,对丰富和深化地域文化研究,大有裨益。

【关键词】明清;雄安;科举家族;文学地理学;诗歌创作

【中图分类号】I207.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7-2261(2024)04-0022-03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4.04.007

【基金项目】本文系2023年保定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一般项目“文学地理学视域下的明清雄安新区科举家族文人诗歌创作研究”(项目编号:2023125)研究成果。

文学地理学是一门研究文学与地理环境关系的新兴学科,杨义先生曾说过“讲中国文学不讲空间,不讲人文地理,不讲民族和家族问题,有时会像没有掌握‘芝麻,开门的暗语一样,石门当道,是说不清楚中国文学的内在奥秘的”[1]。在家国一体、家国同构的明清时期,雄安地区的科举家族簪缨不绝,文事昌盛,绵延壮大。从文学地理学维度对雄安科举家族进行整体观照,整理其诗歌创作情况,能够有效地透视雄安科举举业的业绩,窥见家族所蕴含的文化传承力量。

一、明清雄安的地域文化概览

雄安新区位于燕赵大地,包括雄县、容城县、安新县三县及周边部分区域,白洋淀位于境内,一片泽野,景色秀丽,物产丰富,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地域文化。雄安地区地处华北平原,土地肥沃,适合耕种和农业发展,同时又水汽氤氲,洼淀相连,农耕文化与渔猎文化在这里碰撞与交融。春秋、战国时期,白洋淀分属于燕、赵统辖,有“燕南赵北”之说。因此,雄安区域兼有燕、赵文化特质。明清时期,雄安地区作为保定的下辖州县,是拱卫京师的重要部分,带有畿辅文化特质,该时期科举制发展到顶峰,读书纷纷以入仕为毕生追求。雄安大地涌现出了刘因、杨继盛、孙奇逢、颜元等大名鼎鼎的思想家、教育家,其思想和事迹影响着雄安的士子们,如何玉德师从马文学,何正芳师从马之骊,马之训师从孙奇逢等,求学与教学、闲居与赶考,相互交织、相互渗透,极大地促进了雄安科教事业的发展。当地名门望族之间有着错综复杂的联姻关系,如孙臣与杨继盛的侄女联姻、王炘与孙承宗的孙女完婚、王衮与何思长女婚配等,优势资源互通有无,优良的家风相互借鉴,为士子们提供了学术思想宝库和诗歌创作平台。相对稳定的政治環境,繁荣的地域文化,良好的社会环境,尚文的家族传统,良好的教育资源,优秀的家庭教养,广泛的人脉网络等因素重叠嵌套,师生同窗、姻亲故交、朋友同乡等关系紧密交织,对后嗣发展及加强家族在本地社会地位将起到重要作用,支配着家族文人参加科考的动机、行为和情感等,家族的精英思想和科举成就,构筑了雄安地方文学的基调。

二、明清雄安科举家族及其诗歌创作概况

明清时期雄安的科举情况可圈可点,如出现了雄安新区有史记载的唯一的一个文科状元——陈德华。笔者据史料共梳理出科举家族六家:雄县侯氏家族、雄县王氏家族、雄县马氏家族、雄县何氏家族、容城孙氏家族和安新陈氏家族六家,然不见雄县侯氏家族与雄县何氏家族诗歌传世,故观照重点在其余四家,从世系传承、科举功名、成员生平、诗歌存佚等基本情况出发,以诗歌作品为中心,并结合地方志、家谱、别集等史料展开研究,通过家族史研究与地方史研究相结合的方法,对科举家族的诗歌创作做综合考察与评估。现据(光绪)《容城县志》、(民国)《雄县新志》《晚晴簃诗汇》《夏峰先生集》等文献材料,兹列举明清雄安科举家族诗歌存佚情况如下:

1.明清雄县王氏家族:①王乔栋:天启五年(1625年)乙丑科进士,存诗3首(民国《雄县新志·艺文志》存);②王炘:《茨庵集诗钞》(康熙六十年刻本,国家图书馆藏、复旦大学图书馆藏、保定市图书馆藏);③王企堂: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乙酉科举人,《雪坡诗稿》四卷(今不见传),存诗1首:《水淀荷花》(《晚晴簃诗汇· 卷五十六》 存)④王淑昭:《王太孺人遗稿》(嘉庆十三年刻本,国家图书馆藏);⑤王企靖: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乙丑科进士,存诗1首(《晚晴簃诗汇·卷四十八》存)。

2.明清雄县马氏家族:①马希周:万历三十一年(1603年)癸卯科举人,存诗15首(民国《雄县新志·艺文志》存);②马之训(又名马鲁):明诸生,诗一卷(今不见传),存诗2首(民国《雄县新志·艺文志》存);③马之骦:顺治元年(1644年)拔贡,古调堂初集十二卷(顺治九年刻本,中国科学院图书馆藏、宁波图书馆藏)。

3.清代安新陈氏家族:①陈鹤龄: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甲子科举人,《莲窗诗草》(今不见传);②陈德荣: 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三甲五十二名进士,《葵园诗集》四卷(乾隆年间刻本,国家图书馆藏、中山大学图书馆藏);③陈德华:雍正二年(1724年)甲辰科,殿试一甲一名进士,《葵锦堂诗集》(今不见传);④陈德正:雍正八年(1730年)庚戌科进士,《葛城陈醇叔先生诗稿》(嘉庆十四年刻本,国家图书馆藏、复旦大学图书馆藏、南京图书馆藏)。

4.明清容城孙氏家族:①孙奇逢:万历庚子科举人,《夏峰先生集》(道光二十五年大梁书院重刊本,卷十三、十四为诗,上海图书馆藏);②孙奇彦:明贡生,存诗3首(光绪《容城县志》卷一、卷七存,《忠介烬余集》卷三存);③孙立雅:明恩贡生,《日约斋集》(今不见传);④孙望雅:明诸生,《得闲人集》(康熙年间刻本,中国社会科学院图书馆藏、国家图书馆藏);⑤孙洤: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壬戌科进士,《担峰诗集》(康熙三十六年刻本,上海图书馆藏、国家图书馆藏)。

该时期雄安科举家族的文人们笔耕不辍,创作出了大量的诗歌,且有意识地进行诗歌搜集整理、刊印。诗歌体裁形式多元,七古、七绝、七律、五古、五绝、五律都有出现,进行了大量组诗创作。诗歌题材内容丰富,送别怀人诗、羁旅思乡诗、山水田园诗、咏史怀古诗、咏物言志诗、爱情闺怨诗、题画题扇诗、奉和应制诗等,都有所涉猎。更难得的是出现了家族女诗人——王淑昭与王漫昭,二姝各有佳句,时人称赞有“谢庭咏雪”之资,然深受女德思想影响,不见王漫昭诗文流传,王淑昭亦循“内言不出于外阃”的古训,其在《走笔答李氏》诗云:“只为虚名误,相逢便索诗。五年慵执笔,今日强摛词。粗鄙惟供笑,流传非所期。愿藏深箧底,无令外人知。”从不将作品随便示人,“及将终前,取生平著作,付之一炬,谓妇人笔墨不可传布于外”。幸得后人左元镇整理收集成《王太孺人遗稿》,方可见雄县第一才女风采。明清时期的雄安科举家族不仅培养出了众多优秀的文人士子,同时还诞育出了无数精妙的雄安诗篇,丰富了雄安的诗歌著述,延展了雄安的地方文学史。

三、文学地理学视域下明清雄安科举家族诗歌创作风貌

“地理环境与文学的关系,乃是一种双向互动的关系。”[2]地理环境会影响到家族文人的诗歌创作,使其呈现出典型的地域思维模式和艺术风貌。同时,地理环境也会随着文学作品的传播而美名远扬,从而产生地域文化价值。

(一)诗歌创作中的地域景观

雄安新区的自然环境为诗歌创作提供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题材内容,水淀风光、飞鸟走兽、芦苇荷花,被文人衍生成精妙绝伦、韵味无穷的自然地理意象。如对荷花的歌颂数不胜数,孙奇彦《白洋淀观莲招饮》诗云:“花香透玉骨,绿叶映红莲。满座青云客,高吟白雪篇。”王企堂《水淀荷花》有云:“翠盖与红衣,一望渺且广。人在镜中游,花从尘外赏。”可见风景之盛。

明清时期,众多古迹和历史文化遗产保留完善,瓦桥关、雄文阁、慧光阁、玉虚阁、刘因墓等人文景观,融到了文人笔下,如王乔栋《雄文阁》:“登高直欲穷天外,望远宁须入界中。云气宕来千叶紫,烟波散去一鱼红。”登上雄文阁远眺,雄州风景入目,想到时事之艰,家国之叹,不禁悲从中来。

家族文人将雄安大量的民风民俗记录在诗词中,如马希周的诗《中元夜观沙门放河灯》:“落日空林寂,传灯到水头。慈航依彼岸,仙梵乡中流。月满金波泻,风高玉树秋。”对“放河灯”民俗进行了详细描写,天上高悬一轮孤月,无数河灯在湖面闪烁,交相辉映,如梦似幻;再如马希周《七夕泛舟莲湖》:“放舸芙蓉渚,泠然积暑清。雨馀烟水阔,日暮海云生。灵瑟空中应,湘娥月下迎。莫愁津路隔,今夜鹊桥成。”描绘了白洋淀的七夕场景,牛郎织女星高悬,淀水辽阔,烟雾迷茫,诗人安坐舟中,荷花静绕,遥想湘娥对舞,鹊桥搭就,让久别的夫妻相会,激起读者无限遐想……

无论是自然景观,还是古迹建筑、地方民俗等人文景观,明清雄安科举家族所创作的诗歌都有所记载,这些文学地理景观因文人的反复吟咏而光彩倍增。

(二)诗歌创作中的地域文化

雄安新区是燕赵文化交融之地,以忠孝节义为核心的燕赵文化传统,早已渗透进了当地文人的血脉之中,他们看重忠愍气节,称道慷慨悲歌、好气任侠的精神气质,如孙奇逢《沙河战士歌》:“感叹诸君保北方,纵死犹闻烈骨香。”热情歌颂了容城沙河村杨可正家族与魏氏家族奋力抗敌的英雄事迹,彰显了燕赵文化精髓。

雄安新区的人们性情耿烈,古朴厚重,更近于古。其诗词创作朴素自然,简洁流畅,质朴尚实,书写着鲜活的个体生命体验。如邓之诚《清诗纪事初编》谓王炘的创作风格为:“其诗格调高古,多河朔幽燕之气,郁勃之怀,兴亡之感,时流露于笔端。”

北方人更看重亲族关系,雄安新区作为典型的北方文化代表,科举家族的诗歌显现出强烈的同气连枝的宗族意识,族人之间酬唱往来,相互勉励,如王炘《送五弟入山》《四叔豫美生日》《家大兄至自燕》等,陈德荣《夜雨与三弟醇叔论文二首》《送执夫弟下第归里二首》等,孙望雅《哭二伯父相我公》《寄诸兄弟二首》《送二兄之马头次韵》等,这类诗歌俯拾皆是,体现出来以血缘为纽带,同宗同族,团结和睦的家族情感与伦理价值观。

雄安科举家族对科举考试是极其看重的,既重视培养后代的科举能力,同时又重视族人“士”理想人格的培养,积淀了丰厚的诗学文化,“形成注重道德伦理和自身内求的特点,使他们形成心怀天下的历史使命感和经世致用的实用理性精神”[3]。所以在其诗歌里体现出了重义轻生的价值取向和朴厚务实的文化心态,

(三)诗歌创作中的情感内涵

表达了对先贤大哲的追慕之情。雄安地区出现了很多名贤大儒和英雄豪杰,他们的节操品性和风骨神韵,砥砺着当地的士子们,引为精神知己和心灵寄托,如孙奇逢 《题静修墓》赞刘因是“文靖元大儒,处士招不至”;孙奇彦《题静修墓》诗句中的“当年大节乾坤重,奕世静修姓字崇。易水有情环断垅,金台无地不闻风”对刘因的膜拜之情溢于言表;陈德正《元祐党籍碑》诗云:“好恶谁能移是非,石虽可毁名不灭。千载凛然见高节,史家记载未能详。”流露出对元祐文人精神的崇敬与向往。这些都是家族文人修身自持、遵儒尚学的外在表现。展现了对乡梓的热爱之情。

士绅阶层是地方社会的重要分子和主导力量,他们对故土有着一腔深沉的爱意,他们笔下的家乡景观总带有深厚的情感,作品的意旨几乎都是对山川风物、水淀民情的怀念、喜爱和赞美,如孙奇逢赋诗:“芰荷香遍白洋水,烂醉渔歌天海红。”如王淑昭羁旅他乡时,在《春杪思归》中写道:“愁看风景春光晚,梦忆家山心曲违。”思乡情绪日浓,心中的家乡无处不好。抒发了对亲友的眷恋之情。

血浓于水的亲情,是隔不断的一脉相承,有感于斯,家族文人们书写了大量送别怀念亲友的诗歌,缠绵悱恻,真挚动人。如王炘《梦长女》:“邂逅梦中频下泪,知儿无日不沾裳。”老父一片舐犊情深,对女儿的牵挂和思念,跃然纸上。

四、明清雄安新区科举家族的诗歌创作价值

科举群体是古代文化素养较高的社会中坚力量,在政治、文学、艺术等多方面都产生了重要影响,考察雄安新区的科举家族对认识该区域的社会生活、社会风尚具有参考意义。

首先,明清雄安新区科举家族的诗歌记录了雄安地区的民风民俗和物产气候,具有极高的人文地理价值,此类诗歌具有“方志性”的研究价值。黄宗羲先生言道:“诗之与史,相为表里。”对明清兴雄安新区科举家族的诗歌文献进行全面整理和深入研究,有利于促进史料的传播利用,推动相关文化科研活动的发展。就科举家族的诗歌而言,“诗歌中各种景象的描述和各种物候的记录,为今天修复当地的生态平衡提供了很好的依據,为鸟类学家、水产专家、植物学家提供了丰富的研究资源”[4],对研究白洋淀形成与变迁、开发利用及生态环境保护等,具有重要参考价值。

其次,白洋淀作为风景区,吸引着无数游客瞻仰观光,诗歌是明清士子对当地人、事、物、景、情的一种审美表达,是地理景观衍生出来的文艺作品,其在吟咏雄安之风物的同时,也与雄安地域融为一体,成为雄安地域文化中重要的一部分,对于进一步发展当地旅游产业具有一定的辅助价值。

最后,明清时期雄安科举家族能够绵延数百年,优秀的家风家教居功甚伟,家族希望“每一个家族成员读书习礼,明道修身……各司其职,有所作为,家族才能够长盛不衰,荣耀门楣”[5]26。而每一位族人不断传承延续家风、家族文化等内容,以延续文脉,“家族正,民风淳,社稷兴”[5]77,其所蕴含的人伦哲理精神和修身养性的德育精神,仍值得我们延续和镜鉴。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一方文化孕育一方魂。”对明清时期雄安科举家族文人的诗歌研究,可以有助于扩充雄安的历史文化资源,塑造新区风貌特色,传承雄安的优秀地方文化。

参考文献:

[1]杨义.中国文学地理中的巴蜀因素[J].重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01):11.

[2]曾大兴.文学地理学概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7:36.

[3]宋娜娜.明清时期雄安科举考试研究[D].保定:河北大学,2020.

[4]冀秀美.文学地理学视域下雄安新区古代诗歌述论[J].保定学院学报,2018(01):10.

[5]王楠.清代长洲彭氏科举世家的家族教育研究[D].长春:东北师范大学,2021.

作者简介:

朱明霞(1986.3-),女,汉族,河北邯郸人,保定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讲师,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元明清文学、古代文学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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