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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农村做义工,年轻人逃离城市的中场休息

2024-04-03肖楚舟

意林 2024年3期
关键词:挂壁阿秀义工

肖楚舟

做了半年义工旅行,阿秀说起自己的第一次义工经历还有点儿后怕。大学毕业典礼刚结束五天,这个带着点儿稚气的倔强姑娘就孤身一人从广西坐火车到恩施,换乘大巴到双河镇,再和村民挤上通村小巴,摇摇晃晃地沿着悬在半山腰的“挂壁公路”前往大山深处的乡村图书馆。看着斑驳的车厢,她心想,“即使我小时候去外婆家坐的大巴,也没有这么老旧”。

小宝比阿秀早来一点,是图书馆里的老伙计兼主厨。他大学毕业后当了两年游戏代练,整天坐在房间里对着电脑,再喜欢打游戏也倦了,“挣钱是为了生活,那为什么不现在就去生活呢?”他出来云游了两年,一开始和其他年轻人一样去景点拍照打卡,久了也觉得没意思,“过了那个阶段,还是感觉乡村比较好,有生活气息、安静,想干啥都可以”。他来的时候图书馆还没有完工,谭哥正在给图书馆外墙安装射灯,两盏大灯是他给挂上去的。

七月刚刚告别职场的Vera是在搜索“挂壁公路”时,偶然发现了这座乡村图书馆。她在广州、深圳、杭州、上海都工作过,最后一次跳槽到深圳的时候她跟父亲说“这次终于定下来了”,结果待了半年还是顶不住。“每次有人问我打算在哪里扎根,就会让我汗毛直立,结果发现途中状况频出,其实很耗精力,必须找个地方静下来才行。”

这群来自天南海北的年轻人都是被谭哥发布在豆瓣上的义工招募帖吸引来的。谭哥过去是个小有名气的歌手,2017年靠多年在外商演和主持攒下的积蓄,他在恩施市区开了一个结合青旅和共享办公空间的创客空间。2022年受疫情影响,他关了城里的店铺,回村把老家荒废10年的老屋改成了图书馆。这座木质吊脚楼是他父亲45年前亲手建成的,矗立在木栗园村的村口附近,门前有一个宽敞的水泥平台和一棵漂亮的大树,进村就能看见。

像他这种位于非传统旅游目的地的农村义工项目,正在吸引越来越多城市人的注意。

杨燕在2020年成立了义工体验平台,谭哥的乡村图书馆是她考察过的项目之一。她在大城市当了十多年白领,做海外游学项目时了解到义工旅行的概念,裸辞后她想去大理散散心,又想要比以前旅游时更深入当地生活,就去豆瓣搜索招收义工的民宿。发现很多店家发布的招募信息没有审核和评价,她萌生了创建义工体验平台的想法,“主要是开发一些有意思的体验项目,实地考察情况,提供筛选服务”。平台经营两年下来,她发现“城市人回流农村做义工的确成了一种趋势”。

乡村图书馆不是谭哥第一次请义工。在城里开青旅的时候生意清淡,不适合请固定员工,他就招了几次义工,很享受和年轻人共事的氛围。“但村里没有景点,一般不会有人主动来”,他在帖子中把“挂壁公路”提出来着重介绍,既是看点,又在强调环境的艰险。招义工最忌讳想象与现实的落差,谭哥将心比心,希望尽量如实地描述工作环境,招到能留下来的人。

跟热闹便利的城市义工旅行比起来,乡村生活的吸引力在哪里?便宜是个答案,同时意味着物资匮乏。阿秀说她没有找家里要钱,因为在谭哥那里一分钱也没花出去,“主要是根本没有花钱的地方”。300多户、1800人的村子,只有两家小卖部,网购的包裹由每天一趟的班车去镇上拉回来。谭哥算来算去,在村里消费最多的是几名爱网购零食的大学生义工,一个月算下来也不过花了300块钱。

跟打卡式旅行相比,义工旅行意味着要在一个新的地点扮演新的角色,以参与者的态度融入一种陌生的日常节奏。自然的天堑将人暂时圈在深山里,被迫放缓下来,逐渐进入角色。

图书馆没有“客人”的概念,日常敞开大门任村民进出。出于安全考虑,谭哥没有给义工安排太多体力劳动,唯一的体力活儿就是轮流做饭,只有人手够多的时候,他才放手让他们清理屋后空地上的杂草,帮忙搬搬砖块铺条小路,未来要在那里开辟一个“阅读花园”。早饭后开个晨会,其余时间义工们凭喜好分别加入视频组、园艺组、图书管理组,摸索着去组织些活动让村民参与进来。

谭哥是村里长大的孩子,村民对他抱有天然的善意和信任。

木栗园村的生活离外界很远,这种遥远是地理和心理的双重距离。4400米的挂壁公路是村庄和外界联系的唯一通道,村里的两三百个孩子只有放假才回来,还零星分布在山沟沟里,“一个在山那边,一个在山这边,从东头到西头开车要两个小时”。义工们带来的新鲜事儿,把这个散点式村庄的集体生活激活了。村民尤其喜欢义工为孩子们开设的美术课、音乐课、诗歌课,每天中午,附近的爷爷奶奶们就领着孩子来接受作业辅导,能把图书馆的阅览室坐满。晚上义工自己搭起台子唱歌,也有村民主动加入。“其实有一大半活动没有执行下去,可能是义工能力所限,可能是村民不感兴趣,”谭哥说,“但只要去做了就很棒,这些都是凭我自己的思维和精力办不到的。”

也有人对乡村生活抱着一种远观的态度。Vera本来打算来这里干图书管理工作,却发现上一个图书管理员还没走,也没有什么访客需要接待。村里的生活与世无争,去之前带着的目标感也渐渐放下了,“只要找到自己舒服的状态就行”。

从六七月开始大规模招募义工,到十月份因疫情收尾,谭哥的乡村图书馆前前后后迎来了上百名义工。谭哥明显感觉到义工的性格也有季节性的差异。学生在这里时,图书馆要热闹许多,“组织一个给老人免费剪头发的活动,报名的人三辆车都装不下”。白领们则更像是来避世的,“很多人都是一个人开车过来,还有的每天早上坚持打坐。他们就是来清修的,不太关心周围的事情”。

谭哥不介意各式各样的人抱着自己的目的来到这里,也不去限制他们的工作內容。“我每天都会问问大家是否想要做一件有意义的小事,可以挑选几个伙伴去组织活动,这也是给他们的一种回馈。”渴望治愈的城市人与需要新鲜血液的乡村形成了一种互补关系。每一个在小城或乡野逗留过的义工,都可能用自己与外界的连接带来一些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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