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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正平运用“杂合以治、微观定靶、审势切入”策略治疗老年肺癌*

2024-03-29张真刘俊柏正平

中医药临床杂志 2024年2期
关键词:病机肺癌患者

张真,刘俊,柏正平

1 四川省内江市中医医院 四川内江 641000

2 湖南省中医药研究院附属医院 湖南长沙 410006

3 湖南省中医药研究院 湖南长沙 410006

肺癌是当前最常见的恶性肿瘤之一,我国肺癌的发病率和病死率均位列第一[1]。美国国立综合癌症网络(National Comprehensive Cancer Network,NCCN)老年肿瘤指南中对于老年人的定义为65周岁以上的人群,并且这个标准自2006年一直沿用至今,大约50%的肺癌见于65岁以上的患者,一般这类患者被定义为老年肺癌[2-3]。与年轻人相比,其中大多数患者在确诊时存在区域或远处转移,加上老年人的基础疾病较多和器官功能储备较差,其病死率和药物毒性风险将大大增加[4]。正因如此,老年患者不太可能使用所有类型的标准治疗,在肿瘤的临床试验中常被忽视。关于该人群的治疗风险和获益数据较少,针对老年患者评估和治疗的指南也较少。老年肺癌患者的治疗在临床实践中是一项巨大的挑战。

笔者导师柏正平教授为湖南省名中医,二级教授,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国家第六批名老中医药传承指导老师,有着近四十年的科研及临床工作经验,在中医药治疗恶性肿瘤方面,有着独树一帜的见识。对于老年肺癌患者,柏师有着丰富的管理策略,善于综合患者的基础疾病、体质情况、肿瘤类型、基因突变点等因素,从整体入手,全程把控,多法相合,内外联动,实现了患者病情的长期稳定和带瘤生存,明显延长患者生存期和提高生活质量,故特撰此文,试述如下。

老年肺癌的基本病机

肺癌病名在中医文献中并未记载,可归属于“肺积”“息贲”“息积”“肺岩”等范畴[5]。《医宗必读》曰:“积之成也,正气不足,而后邪气踞之”[6],肺癌的病机可总结为痰、瘀、毒三个方面,其内在于肺、脾、肾三脏气机失调,水液代谢异常,以致津液不化,水湿内停聚生为痰。郁痰积聚,就会壅塞脉络,加上外有六淫霾毒侵袭,肺失宣降,气机不调,血络就瘀滞,最终形成痰挟癖血的积块,痰淤互结,日久不仅耗伤肺气,气滞湿阻瘀痰胶结日益加重化毒,演变形成肺癌[7]。结合老年患者的病理生理特点,柏师认为老年肺癌以正气虚损、脏腑失调为致病关键,以气血瘀滞、络脉瘀阻为主要因素,以癌毒内生、邪毒盘踞为根本原因,痰热毒浊、诸邪相攻是其主要标实。

老年肺癌的特点

《内经》曰:“年四十而阴气自半也”[8],四十是男子的五八之年,女子的五七之期,此时精气由盛转衰,气血渐亏,形体渐弱,脏腑功能逐渐衰退,陆续出现“反应迟钝”“发堕齿槁”“背伛腰偻”“四肢懈堕”“面焦”等衰老现象。老年人这样的生理病理决定了老年肺癌具有独特的病机特点,柏师将其归纳为“起病隐蔽”“传变迅速”和“病机冗杂”3个特点。

1 起病隐蔽

气是感应传递信息的载体,充斥上下内外周身,无所不至,是人体各脏腑组织之间联络的中介性物质。各种生命信息物质以气为载体,随其升降出入,通过三焦、经络、腠理等途径相互传递,沟通机体内外,维护脏腑功能的协调运转。外来的信息可内感于脏腑,人体内部的信息变化可反映于体表,这都离不开气的中介性作用,如:“心气通于舌”,“肝气通于目”,“脾气通于口”,“肺气通于鼻”,“肾气通于耳”。老年人精亏气衰,其感应传递信息的能力减弱,对外来或内生邪气反应欠佳,痰淤毒浊深伏肺络,渐成瘕聚,起病隐蔽,早期难以察觉,等到有咳嗽、胸痛、咯血等临床症状之时,往往已到晚期难治阶段。除此之外,老年肺癌患者常伴有多种肺部疾病,平素就存在各种肺部症状,容易与肺癌的临床表现相混淆,一时难以警觉和分辨。

2 传变迅速

《医宗必读》言:“积之成也,正气不足,而后邪气踞之”[6],《外证医案》中亦有“正气虚则成岩”的论述。正气是人体抗邪御病的基础,正气虚损是肺癌发生、发展的始动环节,涉及气、血、精、津等多个方面。癌毒内生,正气抗邪,初期正气较强,癌毒可被受限于局部,但随着正邪两相博弈,癌毒狂夺精微以自用和增殖分裂无节制,正气逐渐损耗,正不敌邪,癌毒走窜全身,耗散形气,患者进入恶病质、恶液质等终末期状态。老年人素体亏虚,正气不足,脏腑功能衰退,存在阴阳失调、气血不足等病理状态,加上基础疾病较多,机体内部的自我调节功能较差,很容易招扰诸邪,导致痰浊、瘀血、毒邪结聚。因此,老年患者的肺癌容易扩散,病情进展迅速,大部分处于毒散正溃的肿瘤终末阶段。另外值得注意的是,部分患者因正气虚衰,邪正相争较少,临床表现可能并不显著,表面看似稳定,实则因为老年患者对机体内外界环境应变感知能力减弱的缘故。

3 病机冗杂

老年人机能衰退,代谢功能降低,五脏六腑功能失调,自然防御机制失效,这样的生理、病理特点决定了其疾病具有多样性与复杂性。在五脏虚损的基础上,或夹杂痰饮,或瘀血停留,或内伤宿疾,相互胶着,经年累月,发展日趋多向性方向发展,其病绝非单纯的虚实寒热。加上部分患者存在慢性疾病和痼疾顽证,常年服药,在多种药物的纠偏作用下,人体内部环境错综复杂,既有正邪胜负,又有阴阳失调,形成一种不可逆的渐进式衰退状态。

老年肺癌的治疗策略

1 杂合以治

“杂合以治”出自《素问·异法方宜论篇》,原文云:“黄帝问曰:医之治病也,一病而治各不同,皆愈,何也?岐伯对曰:地势使然也……故圣人杂合以治,各得其所宜,故治所以异而病皆愈者,得病之情,知治之大体也”[8]。杂合以治是在中医整体观指导下形成的法则,不仅包括治疗手段的杂合,更是治疗理念的杂合。肺癌是在各种内外病理因素的复杂作用下所形成的疾病,其病机绝非简单的偏盛偏衰,或仅累及某个脏腑,往往是在气、血、阴、阳等多个层次的虚衰下,伴有痰、湿、瘀、癥瘕、毒浊等多种病邪的胶浊。单一的治法是无法有效切合这样冗杂的病机证候的,需要从整体出发,结合气候、人文、物产等因素,运用多种治疗手段,或多种配伍方法,给予最优的治疗方案。

柏师临证多年,深谙理法之道,治疗肺癌有着丰富的临床经验,创制的肺康方在临床上取到了巨大的疗效[9-10]。方剂由人参、黄芪、石见穿、半枝莲、 重楼、白花蛇舌草、灵芝、白术、臭牡丹、菝契、淫羊霍、菟丝子、土茯苓、浙贝母、女贞子、郁金、葶苈子、五味子、山慈菇、猫爪草、天葵子等药物组成。全方以“杂合以治”思想为主导,遵循一法多效,多法相合,广泛覆盖的原则。方中人参、黄芪、白术、灵芝补肺健脾益肾,菟丝子、淫羊藿、女贞子平补阴阳,合为肺康方扶正气之法度。葶苈子、五味子敛泻肺气,郁金疏肝行气,佐金平木,合为肺康方调气机之法度。半枝莲、蛇舌草、重楼、臭牡丹、天葵子、石见穿清热解毒,合为肺康方治癌毒之法度。菝葜、土茯苓利湿去浊,合为肺康方治湿浊之法度。猫爪草、浙贝母、山慈菇化痰散结,合为肺康方治痰之法度。诸药相合,肺肾同治,金水相生,肝脾同调,培土生金,化痰清热解毒,共奏扶正解毒之效。柏师进一步指出,恶性肿瘤本属顽疴固疾,逆转极其困难,所治方药非一般小方、轻剂能胜用。若患者胃气尚可,应用大方治之,所创肺康方亦是如此,看似药杂味多,实则用药平和,环环相扣,效味相兼,相互牵制,攻补皆施,覆盖面广而专精,直捣病灶。

柏师治疗老年肺癌患者,常以肺康方为基础加减治疗,但特别强调老年患者胃肠消化功能不佳,对药物的耐受反应较差,个体差异大,体质虚实寒热较为复杂。因此,用药应更加平和,常易人参为太子参,酌情去掉臭牡丹和天葵子等苦寒败胃之品,加山楂、山药、六神曲、炒麦芽等健脾开胃、顾护胃气,而较少选用蜈蚣、全蝎、土鳖虫等攻伐之品,尤其是肝肾功能不全的患者,这是与其他肺癌患者的重要区别。

2 微观定靶

随着基因测序技术的不断发展和肿瘤相关信号通路研究的不断深入,肺癌的分型已由过去单纯的病理组织学分类,进一步细分为基于驱动基因的分子亚型,其治疗也迈入了精准医学时代,不同的病理类型和驱动基因决定了患者治疗方式和预后。柏师对此指出,中医药几千年来经久不衰,就在于其强大的包容性,能不断地吸纳和融合新的知识为自己所用,以顺应时代发展的需要。老年肺癌的中医治疗,不仅要四诊合参,综合患者的病情、个人体质和身体状况,还应将肿瘤标志物、影像学、病理类型和基因检测等作为四诊的延伸,整体把控邪正的态势变化,以指导遣方用药。

2.1 病理类型定靶 目前,肺癌中80%的组织类型为腺癌和鳞癌,其次为小细胞肺癌(small cell lung cancer,SCLC),约占15%,其他少见类型还包括腺鳞癌、细胞癌和涎腺来源的癌(腺样囊性癌、黏液表皮样癌等)等[11]。不同的病理类型的肺癌具有不同的生物学性质,对中药的反应亦有所区别。柏师临证多年,深入剖析各个患者间的疗效差异,总结出一套独到的用药经验。

SCLC区别于非小细胞肺癌(non-small cell lung cancer,NSCLC),呈弥漫性黏膜下层生长模式,而不是管腔内生长模式,具有快速倍增、高生长分数和早期广泛转移的特点,虽然SCLC对化疗和放疗高度敏感,但治疗后常在2年内发生耐药和复发[12]。针对SCLC此类性质,柏师认为中医里的“风痰流窜”与之相似,风为阳邪,其性主动,与痰邪相搏,可挟其流窜周身,沈金鳌在《杂病源流犀烛》中亦言:“痰之为物,流动不测,故其为害,上致巅顶,下至涌泉,随气升降,周身内外皆到,五脏六腑俱有”[13]。因此,柏师将“祛风涤痰、阻绝流窜”作为SCLC的重要治法,常在肺康方的基础上加全蝎和僵蚕两味。

肺鳞癌多见于吸烟男性,呈现出沿管腔部位生长模式,以中央型为主,生长缓慢,肿瘤体积常较腺癌大,转移时间较晚,易出现局部坏死、脓肿和空洞,咯血发生率高[14]。针对肺鳞癌此类特点,柏师认为“阴虚瘀热”是其核心病机。肺鳞癌患者长期受烟毒熏蒸,灼伤津液,肺阴亏耗,易生热毒之邪,热盛肉腐,肉腐成脓,故局部易坏死,甚至产生脓肿和空洞,热毒灼肺,损伤肺络,故易发生咯血。治疗上,常在肺康方的基础上加白茅根、紫草根和败酱草养阴清肺、凉血散瘀。

肺腺癌起源于支气管腺体或上皮,多见于不吸烟的女性,病灶分布以周围型为主,生长速度介于SCLC和肺鳞癌之间,恶性程度较高,易发生转移和浆膜腔积液,多无中心性坏死[15]。针对肺腺癌此类特点,柏师认为“脾肾亏虚、水凝痰结”是其核心病机。痰水是人体脏腑代谢失调、气化失司所形成的病理产物,与脾肾密切相关,其制在脾,其本在肾,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水液失调,便可凝结为痰,《灵枢·百病始生》中亦言:“温气不行,凝血蕴里而不散,津液涩渗,著而不去,而积皆成矣”。治疗上,常用法半夏、白芥子、山慈菇、猫爪草等药健脾温肾,化痰散结。

2.2 肿瘤标志物定靶 CEA、SCC、Pro-GRP、NSE和CYFRA21-1等标志物在肺癌的诊断、预测复发、评估疗效和反映预后等多个方面具有重要意义[16]。通过监测肿瘤标志物的变化,能比临床表现更早反映患者的病情情况,进一步辨识邪正的态势变化,以及时调整攻补的比例。柏师认为肿瘤标志物类似于一种弥漫充斥周身的秽浊之气,是由癌肿蕴结化生入血而成,反映了病势的强弱。柏师对于肿瘤标志物升高的患者,不仅着眼于其肿瘤本身的治疗,还常以用全蝎、蜈蚣攻泄毒浊,张锡纯言其“专善解毒”“凡气血凝聚之处皆能开之”。另外,不同阶段的患者的处理也有所区别,如NSCLC Ⅰ、Ⅱ和部分Ⅲ期术后加辅助治疗的患者,应力求标志物处于正常范围,而对于晚期NSCLC和SCLC患者,应放宽标志物范围,尤其是对于老年肺癌患者,不耐攻伐,应以稳定瘤体,带瘤生存为目标。

2.3 基因检测定靶 不同的基因突变可赋予肺癌细胞不同的生物学性质[12],如:KRAS基因突变的患者预后较差,容易引起EGFR-TKI和化疗的耐药;N-Myc的扩增与患者病程和预后有关;进展期肺癌的MDM2表达阳性率较早期高;p53蛋白水平与患者预后呈负相关;nm23基因参与了肺癌的转移过程;在SCLC中PTEN蛋白的丢失程度与肿瘤的进展呈正相关;VEGF在肺癌中的表达水平与原发肿瘤大小、淋巴结转移、分化程度等有密切关系等等。基于此,柏师认为,对于这些存在特殊基因突变的患者,治疗要有预见性,即使是早期肺癌,也要先证而治之,因虫类药禀赋血肉之质,功善走窜,能深入肺络,搜剔沉疴痼疾,无坚不破,极具消癥散结之力,故常易肺康方中的臭牡丹、浙贝母、猫爪草为土鳖虫、地龙、蜈蚣等增强消癥散结之力。但对于老年肺癌患者,应以补为攻,固护正气为先,常用扶正祛邪的虫类药,如露蜂房温阳散结,鳖甲滋阴潜阳、软坚散结,蛤蚧和冬虫夏草固本培元、补肾纳气。

3 审势切入

目前,肺癌的现代医学手段主要包括手术、放疗、化疗、靶向和免疫治疗等,柏师认为,充分发挥中西医协同优势的关键在于切入点的选择,在老年肺癌的不同阶段给予不同的中医策略,能有效的提高患者的临床疗效。

3.1 纯中医治疗 老年肺癌患者往往较少有手术机会,加上病情进展迅速,基础疾病较多,身体状况较差,无法耐受常规的放疗、化疗和免疫治疗。对于这部分患者,中医治疗是重要的治疗方式之一,在整体观念的指导下,合理应用各种中医治疗手段,包括汤剂内服、中药熏洗、穴位注射、中药针剂、气功导引和药膳饮食等等,对患者进行全面综合的干预,以最大程度的减轻痛苦、改善症状和提高生活质量,甚至实现带瘤生存。

3.2 与手术相结合 肺癌的主要治疗手段目前仍以手术为主,早期肺癌术后患者的生存率可达80%以上,但老年患者术后面临着胃肠功能紊乱、顽固性咳嗽和肺部感染等诸多并发症,以及康复较慢、心理负担大和复发率高等诸多问题[17]。多项研究已表明[18],在肺癌患者术后使用中医药巩固治疗,可减少并发症、改善生活质量、降低复发转移率和提高远期生存率。对于术后胃肠功能紊乱者,柏师常加六神曲、半夏曲、炒麦芽等健脾开胃行气,并认为这类药物不仅能开悦胃气,还有调节肠道菌群的功能。对于顽固性咳嗽者,柏师认为“风盛挛急”是其核心病机,常以僵蚕、蝉蜕、苍耳祛风解痉。对于肺部感染者,常加金荞麦、蒲公英、鱼腥草等清热解毒化痰。

3.3 与化疗相结合 研究显示,年龄65岁以上的老年患者化疗后骨髓抑制、黏膜炎、心脏和神经毒性等化疗不良反应的发生率显著升高[11]。中医在化疗前、中、后的全程介入能有效降低其毒副反应,增加患者的耐受能力。对于骨髓抑制,三系减少患者,常配以本院自制药昇力合剂,增补肾元、健脾益气。对于胃肠反应明显者,常嘱患者在本次治疗前2d 间断服用小方“法半夏9g,生姜9g,茯苓18g,砂仁5g,厚朴12g”先证而之,临床表明该法能显著降低恶心、呕吐、纳差等胃肠反应的发生。对于神经病变,四肢麻木者,常加威灵仙、蜈蚣、全蝎通经活络。

3.4 与放疗相结合 放射线具有能量性、热源性和穿透性等特点,中医多将其归属于“火热毒邪”的范畴[19]。《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云:“寒伤形,热伤气”,放射线温热性质显著,作用于人体,易化生热毒,焦灼津液,耗气伤阴,导致肺叶、食道、皮肤等部位的损伤。对于放射性肺损伤患者,柏师治以清补肺津之法,用药轻动灵润为主,而少用味厚滋腻之品,常用芦根、天花粉、石斛、知母和南沙参等。对于体表皮肤出现红肿溃烂者,常予患者青黛加麻油外涂,3次/d,并保持局部湿润,能有效的减轻疼痛灼热等症状。脑部转移患者行放射治疗后,会历经局部水肿期,此时容易产生颅内高压病变。柏师以“风火痰毒上攻于脑”为病机认识,常用石菖蒲、钩藤、泽泻、薏苡仁、天麻等祛风化痰利湿。

3.5 与靶向相结合 靶向治疗是老年晚期NSCLC驱动基因阳性患者系统性治疗的首选,常见的突变包括EGFR、ALK、ROS1、KRAS、BRAF等[3]。靶向小分子药物临床具有较好的耐受性,常见不良反应为皮肤毒性和腹泻,罕见间质性肺炎、肝功能异常、口腔炎和脱发等[12]。对于皮疹患者,“风湿蕴结”为最常见证型,临床表现以丘疹、水疱、瘙痒和渗液为主,柏师常加用苦参、白鲜皮、地肤子等药祛风燥湿,同时配合院内制剂参黄洗液外涂,该洗液由白鲜皮、冰片、樟脑、川楝子、蛇床子、硫磺、地肤子、花椒、苦参、大黄等药组成,具有祛风燥湿、杀虫止痒的功效[20]。老年患者本身体虚,脾胃易伤,腹泻不良反应发生率高。柏师认为这类患者不同于食积和感染性腹泻者,脾虚湿盛证多见,而湿热、积食、毒热者少见。治疗上,常以山药、薏苡仁、芡实等健脾止泻,遇病情严重者,亦可稍加罂粟壳、石榴皮、柯子等涩肠止泻之品。

案例举偶

黄某,女,73岁,2018年3月9日初诊。主诉:发现肺部占位性病变2月余。现病史:患者2月前因胸闷咳嗽前往当地医院就诊,行肺部CT检查后提示右肺下叶后基底段软组织影,呈浅分叶状,边缘可见毛刺及胸膜牵拉征,高度怀疑恶性肿瘤。遂进一步完善全身PET-CT、经皮肺穿刺活检和基因检测,诊断为:右肺下叶低分化腺癌(cT2aN3M1c Ⅳ期),KRAS外显子2号突变、EGFR(-)、ALK(-)、ROS-1(-),PDL1 TPS<1%;双侧锁骨上、右侧腋窝区、右侧肺门及纵隔(1R、1L、2、4、6、7组)多发淋巴结转移;肝、肾上腺、骨多发转移;PS评分3分。既往有高血压、糖尿病、慢性心衰病史,无吸烟史。患者基础疾病较多,体力状况较差,无法耐受化疗,求进一步寻求中医药治疗,特来就诊。刻下症见:咳嗽咳痰,黄白相兼,质黏难咳出,无咯血,胸闷气促,活动后加重,神疲乏力,动则汗出,全身多发疼痛,服氨酚曲马多片控制,食欲不振,厌油腻,偶有恶心呕吐,夜寐欠安,大便干结,小便可。舌淡,苔白腻,脉沉细。中医诊断:肺积(肺脾气虚、瘀毒内结证),治以健脾补肺益气、解毒化痰散结,予肺康方加减,处方:太子参10g,黄芪20g,石见穿10g,半枝莲15g,重楼5g,白花蛇舌草15g,灵芝20g,白术10g,菝契10g,淫羊霍10g,菟丝子10g,土茯苓15g,女贞子10g,郁金10g,葶苈子10g,五味子10g,山慈菇10g,猫爪草15g,甘草5g,酸枣仁20g,砂仁5g,六神曲10g,法半夏10g,白芥子10g,鳖甲10g。30剂,水煎服,每日1剂,分2次温服。

4月10 日二诊。患者精神状态、食欲、气力有所改善,汗出减少,咳嗽,活动后气促,疼痛控制可,夜寐一般,大便干结,小便正常。舌淡,苔白,脉沉细。上方加前胡10g、炙批把叶10g。30剂,水煎服,每日1剂,分2次温服。

5月8 日三诊。患者精神状态改善,现能独立下床如厕,自汗减轻,咳嗽,痰量减少,气促好转,疼痛控制可,纳寐可,无恶心呕吐,大便1d/次,解时费力,小便正常。舌淡,苔薄白,脉沉细。上方去砂仁,加肉苁蓉15g、枳壳10g。30剂,水煎服,每日1剂,分2次温服,并嘱患者适当下床活动,减少卧床时间。

6月5 日四诊。患者复查CT提示病灶稳定,精神状态可,气力可,稍自汗,稍咳嗽,活动后气促,疼痛控制可,纳寐可,大小便正常。上方去前胡、炙批把叶、枳壳,加黄精20g。30剂,水煎服,每日1剂,分2次温服。至今,该患者仍在门诊就诊,病情稳定,生活质量改善。

按:本例是一个全身多发转移的老年晚期肺腺癌患者,基础疾病较多,身体状况较差,不能耐受常规化疗,KRAS基因突变决定了患者的预后不良,目前也尚无批准的针对该基因的靶向药物,PD-L1 TPS评分小于1%提示免疫治疗疗效较差,故该患者的现代医学手段有限。中医药是对现代医学的有效补充,可有效地改善患者的生活质量,甚至实现患者长期的带瘤生存,无论是纯中医治疗还是与现代手段相配合均有不俗的疗效。该患者就诊时精神状态较差,乏力汗出、咳嗽气促、食欲不振,肺脾气虚之象明显,同时伴有局部的瘀毒内结,治以肺康方健脾补肺益气、解毒化痰散结。但考虑到患者高龄,脾胃衰败,不耐寒热,故易人参为太子参,去臭牡丹和天葵子,加砂仁、六神曲健脾和胃,患者夜寐欠安,酌情加酸枣仁养心安神。针对肺腺癌水凝痰结的病机,加靶药法半夏、白芥子温阳化痰。针对特殊基因突变,加鳖甲滋阴潜阳、软坚散结,扶正祛邪,以补为攻。二诊时,患者精神状态改善,但咳嗽明显,故加前胡、枇杷叶肃肺止咳。三诊时,患者情况进一步改善,脾胃功能逐渐恢复,但大便干结难解,故去砂仁之温燥,取济川煎之意,加肉苁蓉、枳壳润燥通便。四诊时,患者各项症状好转,咳嗽已不明显,故去前胡、炙批把叶。患者病情趋于稳定,故去枳壳防耗散正气,加黄精健脾润肺。守法守方至今,患者病情稳定,实现了带瘤生存。

结 语

老年肺癌患者存在耐受能力差、基础疾病多、药物反应大和预期寿命短等问题,其病死率居高不下,临床治疗更需权衡获益与风险,处理起来较为困难。中医药历经几千年的发展,方药浩如烟海,治疗方法丰富,疗效确切,具有实惠简便、不良反应小等优势。柏正平教授治疗老年肺癌,着眼于患者整体症状,倡导大方广泛覆盖,采用多种治法相互配合,所创肺康方契合痰、湿、瘀、毒、浊、热、虚等多种病机,攻补皆施,覆盖面广而专精。柏正平教授还从病理分型、肿瘤标志物、高危基因等方面入手,配合不同阶段治疗,辨析用药,精准施治,疗效确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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