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霜花
2024-03-20李仙云
文李仙云
时光更迭,华章日新,当满城飘逸着蜡梅花的盈盈暗香,岁序也迈进了2024 年的门槛。清晨,在网上与远在千里之外的发小恭贺新年,她将视频镜头一转,一窗惊艳无比的冰霜花就美轮美奂地呈于眼前,这冬姑娘绘制的冰晶图,一下子打捞起我对冰霜花的记忆。
这种唯家乡三秦大地的冷寒和室内外的温差才能滋生出的妙趣天成、形态各异的冰霜花,让人定神细视时不得不发出惊叹,即使马良在世,也难绘出这犹如来自仙界的冰中花鸟图。发小的小孙子用白胖软嫩的小手指着窗户,嘴里咿咿呀呀地说:“花花……鸟鸟……”那时而凝聚、时而散开的冰晶像一朵朵盛开的白牡丹,花瓣舒展而俏丽。那树梢顶端,是活脱脱有两只鸟儿在盘旋嬉戏,这惊鸿唯美的一幕,连不谙世事的幼童都边看边乐得拍手蹦跳。
记得读沈复的《浮生六记》时,他忆及童年,将“嗡嗡”声如雷鸣的蚊子视为群鹤在空中翱翔。以烟喷之,则做“青云白鹤观”。当下不仅莞尔,神思竟如此奇谲,更有趣的是他将草丛视为树林,把地上凸起的地方当山丘,凹下处又视为沟壑,两只正在打斗的虫蚁则被视为野兽,他“神游其中,怡然自得”。一种妙合无垠的心灵碰撞,竟在我心间激起一朵朵如花涟漪,哪个人在年少时没有经历过这种“物外之趣”呢。
童年,每到晨曦微露之时,就会被一束亮光唤醒。母亲轻轻地掀开两扇木窗门,窗棂中间的玻璃上,那冰晶凝结成的唯美奇幻的冰雪世界,总能让我眼眸发亮,继而遐思飞扬神游其间。我似梦游仙境的爱丽丝,穿行于花草丛林间,一座如玉砌成的楼宇宫阙之上,凤与凰展开硕大雪白的羽翅,在空中翩跹曼舞。溪边蝶舞鸟飞,芦荻飘飘。一座高大巍峨的雪山在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突然,一道霞光映得金黄璀璨,我才打了一个激灵醒来,原来是红彤彤的朝霞从窗外照射进来。每每那时,灶台间是母亲忙碌的身影,满屋子都飘着饭菜香。
我曾在陕北子午岭大山深处的一所子弟小学就读,有时姐姐会从厂部阅览室给我借来独属于那个年代的优秀读物,一部《西游记》将我吸引的就差“头悬梁锥刺股”了。有时冬日睁开惺忪的睡眼,望着满玻璃窗冰花绚烂,我的神思也奇幻的翩跹其间,仿佛少顷便有了齐天大圣的“七十二变”。我在一窗冰霜花中编织着如梦呓般绮丽的童话,还曾将稚嫩的文字投给《少年文艺》,收到编辑回信的那一刻,满家属院都飘荡着我欢快的歌声。若细细往前追溯,其实那时便已在心中撒下了一颗文学的种子。
“一觉年华春梦促。往事悠悠,百种寻思足。”岁月漫漶,往事如烟,在这个严冬,那晶莹妙曼、趣味横生的冰霜花,还栩栩灵动地在我的眼前灿然变幻着,摇曳生姿,我的心上,也如窗外那株悄然绽放的蜡梅花,满溢着清冽的幽香和一种岁序之静美闲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