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亲记
2024-03-18吴万夫
吴万夫
陈子米是个苦命人,刚出生时就没了爹,五岁那年,走投无路的娘撇下她,跟着一个养蜂人走了,从此再无音信。经过几次辗转,陈子米被一对好心的夫妇收养了,对亲生母亲的思念就像一粒种子,深深地埋在了她心里。
长大后,陈子米结了婚,有了孩子,愈加体会到做父母的不易,对亲生母亲的思念与日俱增。只要一有机会,她就四处托人打听母亲的下落。每到农闲,陈子米就打发男人吴小亮骑上自行车多方找寻,但都无果。
就在陈子米对找到母亲感到无望时,事情出现了转机。一天傍晚,泥瓦匠三棍叔给陈子米提供了一条线索,他在十八里外的小杨庄帮人砌墙时了解到,村里有个老太太的女儿当年也曾走失,其年龄与陈子米大致吻合。三棍叔的话,又一次为陈子米点燃了希望。
夜里,陈子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翌日天没亮,她就迫不及待地叫醒了吳小亮。两个人摸黑朝小杨庄赶去。
到小杨庄时,天刚刚放亮。在早起村民的指引下,他们很快找到了老人的住处。那是三间红砖青瓦房,老人的儿媳妇几年前遭遇车祸不幸去世,现在家里只剩下她和儿子、孙女相依为命。
陈子米和吴小亮敲开房门时,老人还没起床。年过八旬的老人,乱麻般的头发说不清是白还是灰。由于早晨光线不好,窗户开得过小,又蒙着一层半透明的塑料薄膜,一抹晦暗、压抑的光晕斜斜地映照进来,将老人满是褶子的脸勾勒得更加沧桑。老人的儿子杨金喜在一边低低地说:“娘一辈子的心思都放在寻找我妹的事上,家里人都跟着她受煎熬。如今,娘双目失明了,她每天早晨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念叨我妹的名字。”
杨金喜正说着话,不想惊醒了老人。老人微微睁开浑浊的眼睛,问:“谁呀?”
杨金喜随口答道:“娘,是我妹回来了。你辛苦找了几十年,她今天上门来认亲……”
老人听说是女儿回来了,一下子来了精神,利索地翻身坐起来:“是俺的毛毛回来了吗?她在哪儿?”老人说着,张开双臂,做了个要下床拥抱的动作。
陈子米扫视一下凌乱的房间,心头猝然涌起一股辛酸,她快步上前搀住老人,颤声说:“娘,我是毛毛,我在这儿呢。”
“你真的是俺毛毛吗?娘早就说过,俺毛毛不会撇下娘不管的。”老人说着,伸出老榆树皮一样的手在陈子米的头上、脸上摩挲着,呜呜哭起来,“是俺毛毛。娘记得,俺毛毛左肩胛下,有一块铜钱大小的红色胎记,快让娘瞅瞅。”
老人挣扎着要替陈子米解纽扣,被杨金喜捉住双手及时制止了:“娘,你真是老糊涂了……”
陈子米搂住老人,泪水扑簌簌地流:“娘,我就是你的毛毛,我再也不离开娘了。”
吴小亮的眼圈也红了。老人的孙女杨雨见状,赶紧拿来枕头,扶奶奶倚靠着床头半躺下。
谁也没想到,时隔数十年,陈子米终于与母亲相见了。
认了亲,两家人的走动也日益频繁起来。隔三岔五,陈子米就要买些好吃的东西,到小杨庄去看望娘,还给娘擦澡,帮她剪指甲,陪她唠嗑儿。后来,娘瘫痪在床,陈子米便寸步不离地伺候,直至她撒手人寰。
这之后,两家人的走动有增无减。时不时地,杨雨都要到姑姑家小住几日,和姑姑一起洗洗涮涮,帮她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待到地里起了花生,或是家里的鸡下了蛋,陈子米的儿子吴远都会给舅舅送去一些。一来二去,杨雨与吴远相处得极好,外人见了,都暗自感叹:若非表兄妹,两人真的很般配。
又一年春节,陈子米携家人到哥哥家拜年。饭桌上,陈子米郑重地向哥哥杨金喜提亲:“哥,你也看见了,这两个孩子出双入对的,感情甚好,我想把他们的亲事定下来。”
杨金喜笑而不语。吴远听了,既惊又喜,立刻朝杨雨望去。杨雨有些害羞,但更多的是疑惑和担忧,沉默了片刻,她说出了心中的顾虑:“姑姑,我、我是喜欢吴远,可我和他是表兄妹,我们怎么能在一起呢?”
陈子米笑道:“傻孩子,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其实你奶奶并不是我的亲娘。还记得我第一次来见你奶奶时的情形吗?她叫我‘毛毛,其实我的乳名叫‘英子;她说我左肩胛下有一块胎记,事实上我身上没有这样的胎记。那天看到你奶奶的模样,我实在不忍心拒绝她。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爸一个人。”
杨雨不知道该悲还是该喜,蓦地扑进陈子米的怀里失声恸哭:“姑姑,你永远是我的亲妈妈!妈——”
有情人终成眷属。一家人和睦相处,其乐融融。尽管陈子米至今也没有找到亲生母亲,但陈子米相信,她一定是世界上最牵挂自己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