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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声从树梢滑落

2024-03-13高亚平

当代人 2024年1期

鸟声从树梢滑落

在乡下生活,除了能听到孩子们的欢叫声外,听得最多的,就是鸟鸣声了。清晨,我还在睡梦中,鸟儿已开始在院中的树上啁啾了。起初是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地叫。后来,又飞来了两只喜鹊,还有一只白头翁,在树枝间欢唱。喜鹊的叫声是喳喳喳,白头翁的叫声是哒——哒哒哒,像打了一阵子机关枪,一时间,院中就变成了鸟的世界。燕子是不在树间停留的,这些黑色的精灵,它们只在电线上逗留,只在人家的堂屋上逗留。它们有时像黑色的闪电,呢喃着,在天地间飞行,有时则静静地停歇在村庄上空的电线上,一排一排,有序地栖着,像一个个放大了的省略号。它们好像永远是忙碌的,尤其春天和初夏,天空中常常能看到它们上下翻飞的身影,倏忽而东,倏忽而西,让人眼花缭乱。我在鸟雀的欢叫声中起床,连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

父亲十多年前去世后,母亲独自生活在乡下。最初的几年,她的身体还好,能拉得动架子车,能下得了田,能搬得动一口袋粮食,但慢慢身体就不行了,开始是腿沉,走路鞋底有些蹭地,接着是步履有点蹒跚,今年竟然还摔倒过两次。一次是春天,她看着别人家都种菜,自家的自留地却荒着,也不顾我们一再叮咛,自己搬了一个小凳子,拿了一把小耙子,摸索着走进自留地,想耙出一块地,种点青菜、香菜,结果,耙着耙着,头一低,加之用力过猛,竟栽倒在地,额头撞起一个核桃大的包。更要命的是,几天后,额头上的包消失了,右眼周围却出现了淤血。去村中卫生所看,又是打针,又是吃消炎药,过了足足半个月,才彻底痊愈。一次是今年夏天,她在自己居住的房子门前种了两小块蔬菜,有辣椒、韭菜、黄瓜、西红柿、大葱、豇豆什么的,每样蔬菜都种得不多,也就图吃时方便。因菜地临着大路,黄瓜、西红柿刚刚长成,就被馋嘴的小孩偷摘去了。为此,她十分苦恼。一天中午,她去门口闲转,无意中往菜园里瞥了一眼,竟发现一株西红柿上结出了一颗鲜艳的果实。当时,大妹还在家里陪伴着她,她也没有喊大妹,就径直跨过菜园的矮墙,去采摘这颗西红柿,不想,因平衡不好,又摔倒了。慌忙间,她本能地用手去扶矮墙,身体倒是没有着地,但左手背却被锋利的砖棱划出了一个大口子,当下血流不止。大妹闻讯,急忙出来,把她扶回家中,用了许多云南白药,才止住了血。后来,大妹带她去村卫生所清理了伤口,缝了六七针,敷了药,进行了包扎,还打了破伤风针才算完事。我因没有和母亲在一起住,母亲住在新宅,我住在老宅,直到第二天,才知道了她受伤的消息。这次受伤相当严重,二十多天后才好利索。因为我们的劝阻,也因为这两次教训,母亲这才向我们保证,今后不再下田劳作了。终究是八十多岁的人了。

其实,早在三四年前,为了能多陪陪母亲,我和妻子商量,翻建了老宅。老宅原来有三间大瓦房,两间平房,瓦房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平房是稍后几年建的。这些房子数十年间无人居住,已破旧不堪,院中更是荒草离离。我把翻建的想法和母亲说了,母亲也同意。这样,便找乡邻拆除了老屋,开始重建老宅。经过两年多的劳作,房子最终建好。而后,我对后院进行了绿化,先后栽种了两棵紫藤,两棵凌霄,两棵玉兰,三棵桂树,两棵木槿,四丛蔷薇,此外,还有樱花、冬青、牡丹、芍药、葡萄之属。这些花木,经过两三年的生长,已成了气候,有的甚至高及院墙。尤其是那两棵紫藤,生长得茂盛极了,枝叶繁密,不但爬上了二楼阳台上的护栏,就连一二楼的窗户,也侵占了许多。春夏时节,居于室内,或闲读,或啜茗,或高卧,绿荫透窗,清风满怀,颇有“竹荫遮几琴易韵,茶烟透窗魂生香”之趣。而院中玉兰花盛开,蔷薇花烂漫,牡丹、芍药花灼灼,凌霄花嫣红,木槿花也次第开放,整个庭院都笼罩在一片香气里。蝴蝶、蜜蜂来了,鸟雀来了,院里成了鸟雀的乐园,无论阴晴,白日里总能听见鸟雀在枝头欢唱,让我心悦,让我想起陶渊明的诗,“翩翩飞鸟,息我庭柯。敛翮闲止,好声相和。”顿觉连心也淡远了许多。

住在乡间的好处,是一年四季都能听到鸟鸣。春天是燕子、喜鹊、麻雀、斑鸠、野鸽子,当春意萌动,大地泛绿之时,它们仿佛一夜间挣脱了冬天的羁绊,同植物一起,从大地中生长出来,不唯族群变大,连叫声也响亮了许多。这其实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因为,这个季节正是鸟雀的繁殖期,它们又要筑巢,又要喂养后代,日日忙碌,飞出飞进,飞高飞低,人们看到它们的身影就会更多一些,听到它们的鸣叫声也就更多。夏天呢,则是白鹭、布谷鸟、野鸡的世界。在成垄连陌的绿油油的稻田上空,一只只白鹭在翩然地飞翔着。它们飞翔得很低很慢,有时,翅膀几乎都要掠上水稻的梢尖了。而布谷鸟呢,它们似乎只在云中,在林间鸣叫,我们只是听到它们的鸣声,很少能见到它们的身影。野鸡见到的倒是很多,在野外散步,冷不丁地会从麦田里,或者河滩上惊起一只两只的,它们一边雊雊地叫着,一边拖着沉重的身体,惊慌失措地飞离。至于秋天呢,除了上述的各种鸟儿外,大雁的鸣叫声,是这个季节里最常听到的了。它们排着一字形,或者人字形的队伍,一边嘎咕嘎咕地长鸣,一边飞过高远的天空,往往惹动人的一腔愁绪。每逢雁阵从家乡的土地上飞过,我都会驻足观望半天,也会怅惘半天。怅惘什么呢?是惆怅岁月的流逝,还是少年的绮梦,或者一个游子对故园的哀愁,我说不清楚。也许,兼而有之吧。吃柿鸟也是秋天里一道风景。一般是到了晚秋,水稻收割,玉米掰过,大地已播种上了小麦,柿子已开始成熟时,这种鸟儿就成群结队地飞来了,它们一边喳喳啦喳喳啦地欢叫着,一边飞临到一棵棵柿树上,疯狂啄食通红的柿子。每次吃柿鸟来到,家乡的柿子树就要遭一次劫。但家乡人似乎并不恨这种鸟儿,他们坚信,天生万物,有人一口吃的,就有鸟儿一口吃的。甚至,如果有一年吃柿鸟晚来,家乡人采摘柿子时,还会特意给树梢上留上四五颗,以供这些晚来的鸟儿食用。冬日里,麻雀和喜鹊是常客,它们或瑟缩在枝頭,或在旷野上蹀躞、觅食,连叫声听上去也是凝滞的,没有春夏的清亮,似乎是被冻住了一样,看上去有些可怜。一年四季,我在村外散步,总能看到这些鸟儿的身影,也能听到它们不同的鸣叫声。

晨露在草叶上闪亮

我的家乡在西安城南三十多公里处的秦岭脚下,村庄名叫稻地江村。稻地江村是一个有了些年月的村庄,据地方志载,最少在唐代,它已存在了。村庄位于长安区樊川(樊川是汉代大将樊哙的封地,故名樊川)的腹地,它北依少陵原,南依终南山(秦岭西安段又名终南山,或南山),西临神禾原,东面是一片高地。川地中有大峪河、小峪河、太乙河流过,这三条河汇流到一处,就形成了长安著名的八水之一潏河。而少陵原畔有兴教寺,此为唐玄奘和他两个徒弟的埋骨地。兴教寺距我们村也就四五里远,天气晴好时,站在村北,可望见寺院赭红色的院墙和院内高大茂密的树木,以及掩映在树木间的佛塔。终南山腰有天池寺,此为唐代皇家寺院,距我们村也就六七里。晨昏间,两寺的钟声,随风隐隐传来,似水漫过村庄,浸润、安妥了庄稼人的心。大、小峪河环绕我们村庄流过,使我们村有了江南水乡的韵味。村庄周围河汊众多,稻田广布,夏秋时节,稻花连垄,白鹭低翔,蜻蜓满天空,把我们村庄变成了一幅画。童年少年时期,我就曾在这幅画中无数次徜徉。我在稻田里钓过青蛙,捉过鳝鱼,网过蜻蜓;我在小峪河里摸过鱼,逮过螃蟹;我在大豆地里锄过草,“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我还在村边的小路上背诵过课文。当然,这些都是旧事。但至今忆及,还觉温馨,亦很向往。

旧梦依稀,新梦更加迷人。这数十年来,我常常庆幸自己此生能在西安学习、工作、生活,西安距离家乡很近,可以说抬脚就到。尤其是现在,它已融入了西安,成了这座十三朝古都的一部分——长安区。我常常怅惘,自己这么多年是离开了家乡呢,还是没有离开过家乡。2017年,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我写乡愁的散文集《长安物语》,我曾在该书的腰封上写过这样一段话:“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那月只属于故土,属于故土上的人们,和我久远的记忆。如今,这片月光虽已变得破碎,迷离,但依然明亮在我的梦里。如此说来,数十年间,我又何曾一日离开过故土呢!”是的,由于距离上的优势,我此生实际上是没有离开过家乡的。尤其是最近这些年,由于母亲年事渐高,我几乎是每个节假日必回故乡的。回到家乡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去村外散步,我几乎把村庄周围都走遍了。家乡土地上的一声鸟鸣,一棵草木,甚或草叶尖的一颗露珠,我都感觉是熟悉的、亲切的。

我常散步的地方在村南。清晨,当大地还没有从酣梦中醒来,我已出发了。我穿过环绕村庄的乡间公路,走上机耕路,一路向南。此时,朝暾还没有出来,东方一片浅白色,地里的庄稼和树木,还笼罩在一片薄雾里,旷野除了时断时续的虫鸣声,一片寂静。春天,我看到的是一片片鲜绿的麦苗和金灿灿的油菜花,以及在麦苗叶片和花瓣上闪亮的露珠,它们在晨曦中,仿佛无数的亮眸,一眨一眨的,让人爱怜。夏天则是连垄的水稻,由于水肥充足,它们生长旺盛,墨绿成一片,一眼望去,把人的眼睛都能染绿。但此时还不是稻田最魅人的时候。当旭日初升,大地上的万物笼罩上一片橘红色时,那挑在稻叶尖上的一颗颗露珠,仿佛一下子睡醒了似的,瞬间活泛起来,闪耀出晶莹的亮光,稻田上顿时银光一片,让人不由惊叹大自然的神奇。越过哗哗流淌的小峪河,就是旱地了,玉米是秋天里的主角。当一片片玉米地次第展现在我的眼前时,我的内心是喜悦的,是对大地即将分娩的喜悦。这种喜悦不光来自于田地里的庄稼,还来自于路边的各种野花。我看到有数株牵牛花生长在围挡玉米田的篱笆上,并缘篱笆爬上了玉米秆,一些蓝格莹莹的牵牛花,就随风在玉米秆上招摇了,起舞了。它们妩媚柔曼的样子,让我想起了白石老人的画,想起了苏辙咏牵牛花的诗:“牵牛非佳花,走蔓入荒榛。开花荒榛上,不见细蔓身。”心想,苏辙描写此花,还是蛮形象的,最少,他写出了牵牛花的生长环境。一年蓬此时已经老了,它们只能高高地擎起一个个小酒杯样的果实。它们在夏天可真是疯狂,能长到一人多高,能占领一整片土地,开着乳白色的花,望去白茫茫一片。野胡萝卜和曼陀罗却正当时,它们都是植物界的霸王,都可长到一两米高,且都粗枝大叶。野胡萝卜的花是白色的,它的每朵花都是由无数碎米粒状组成,整个望去如茶盏。曼陀罗花则是吊钟形的,白花上有淡紫色斑点。还有薰衣草、栝楼、狗尾草、葎草、牛筋草……开出的花都是很好看的。至于冬季,尽管寒凝大地,无露珠在草叶上闪烁,但白露为霜,也让我流连。

一次,我在村南野外散步,恰好碰到了我的小学美术老师高养文先生,他是我们同村人,过去是一名民办教师,后来转成公办。他绘画很好,书法也很漂亮。现在,村里很多人家中,都挂着他的山水画或书法作品。他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虽然在县城里也有房,但他更愿意住在村里。他说村里安静,环境好。我和他遇见,就在稻田边闲谈了一会儿。他还拿出手机,向我展示了他拍摄的我们村庄的照片,到底是教美术课出身的,就连一丛狗尾草,都拍得那样美。

一年一年,我就这样行走着,行走在村庄的周围,如行走在季节的琴弦上,无数的光阴就在我的身后,倏然而逝,让我惊喜,亦让我沉醉。

风自南来,翼彼新苗

家里还有三分多自留地,那是村民小组分给本组每户村民的菜地。母亲年事已不能下地干活儿了,家里其他人也都在西安工作,地便一直处于半荒芜状态。路边树上落下来的叶子,把自留地都覆盖住了,每当轻风吹过,田地上的树叶就哗哗作响,像一群鼓翅欲飞的麻雀。但地总不能老荒着,我和母亲商量,还是给自留地里种点蔬菜吧,这样自己吃起来也方便。母亲同意,当年谷雨过后,我就趁着节假日,和妻子扛着铁锨锄头耙子下地了。

地就在村南边,临着乡级公路。公路两边,栽的全是白杨树,数十年的生长,这些树木棵棵已有水桶粗,二三十米高。它们身着春装,随公路有序地排列着,望之若绿屏。下到地里,我们先用耙子把隔年的枯树叶拢到一堆,再把它们抱到地头,待把田地整理干净后,才用扎锨一锨一锨地翻地。新翻过的泥土,潮湿而新鲜,有时还可以看到蚯蚓在泥土里蠕动。翻地的活儿当然是我来干,妻子也没有闲着,她则用耙子把翻起的土坷垃捣碎、耙平。地边的土地由于人常年踩踏,已经板结了,比较坚硬,铁锨根本扎不动,便只能用锄头挖。挖地也是一个费力气的活儿,一锄头下去,也就挖下来一小块儿。好在我还有一把子气力,挖得动,只是要流一身汗罢了。

四十年前,我还没有到西安上学时,也就是我上初中、高中的那些年月,每年的寒暑假,我都会随大人到生产队的地里干点农活儿。我拉过架子车,运送过庄稼、粪土,捣过土坷垃,拔过秧苗,插过秧,但干的最多的是锄地。我锄过谷子、玉米、大豆。夏日,艳阳高照,大地蒸腾,一块块的田地里,谷子、玉米、大豆生长旺盛,已有半尺多高,一眼望去,葱郁一片。而此时也是野草疯长的季节,牛筋草、巴根草、狗尾草、一年蓬、打碗花……仿佛灌了油,拼命地生长,和禾苗争夺水肥,影响庄稼的成长。这时,生产队队长一声令下,社员们便扛上锄头,到地里去锄草。农谚云:锄下有雨。意思是说锄一遍庄稼,就仿佛给庄稼浇过一遍水。这是有道理的,因为,锄过的田地,土壤更加疏松、细腻,墒气不易蒸发。故而,一年中,玉米地、谷子地要被锄三遍,这固然是为了除去杂草,但也是为了土地保墒的需要。大豆地锄过一遍,就不用再锄了。它们生长茂盛,枝叶很快就会把土地覆盖住,野草没有了阳光,就自然生长不起来了。偶尔有那么三五株的杂草,也成不了气候。有时,勤劳的庄稼人趁下地闲转时,会踅进地里,顺手把它们拔掉。

锄地看似轻松,实则不然。不但需要用力,还需要心明眼亮,不能把禾苗锄掉。这时的禾苗都已是间过苗的,稀稠刚好。如果锄草时,不小心锄掉一株两株的,地里就会空出一块,秋后影响庄稼产量。除非趁下雨天,重新补过苗,才不会影响收成。我初学锄地时,就曾出现过锄掉禾苗的事,好在队长还比较通达,知道我初次干这类活儿,手生,提醒我锄慢一点,注意一下,也就了事。我则很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做错了事,此后,也就更加抖擞了精神,百倍小心了。起初,锄地的队伍如雁阵,是一字儿排开的,但锄着锄着,队伍就发生了变化,锄地人或前或后,错落起来。我当然是掉在后面的,但也不惮炎热,不怕腰疼,努力地往前锄着。偶尔锄累了,拄着锄头,擦一把汗,喘口气,歇息一下。此时,下山风刚好刮来,全身的毛孔张开,身体就会一个激灵,感到通体舒泰。而禾苗也会一阵悸动,如波浪,一波一波荡漾向远方。

翻检旧事,让人感慨。如今再握锄头,已不再年少。我和妻子用了一个上午,把自留地翻完,耙平。下午,又拿來从集市上买来的蔬菜种子,一畦一畦地种下。我们先后种了青菜、扁豆、豇豆、大蒜、黄瓜、西红柿、大葱、韭菜、辣椒等。青菜只需要把种子均匀撒到地里,然后稍微耙几下就行,它是沾土就活的。扁豆、豇豆就要麻烦一些,先要用锄头刨好一条小沟,再把种子撒进小沟里,覆上土。黄瓜、西红柿、小葱、辣椒就更费工夫了,不但要起沟、放菜苗、壅土、起垄,还要浇水。蔬菜种完了,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接下来,就是老天爷的事了,一两场透雨之后,蔬菜种子就会破土发芽,而移栽的菜苗会缓过劲儿来,生长得旺精精的。春风吹拂,夏风吹拂,蔬菜一天一个样,一个月后,青菜、小葱就可以吃了。黄瓜、西红柿、扁豆、豇豆则需要搭架,它们缘架而生,扯藤、开花、结果,到了盛夏,才陆续成熟。这样,从春到夏,再到秋,就有吃不完的新鲜蔬菜了。

当蝉鸣声渐稀,树叶开始变黄飘落时,晚秋就来到了。此时,尽管黄瓜、西红柿、豇豆、扁豆架上还有些许未长成的瓜豆、西红柿,还摇曳着一些黄花、白花、紫花,但实际上已不再能长成瓜豆了,这时,就要狠下心来,拔掉瓜藤、豆蔓,就连一株株的辣椒也要拔掉,需腾出地,种植菠菜、芫荽、小白菜什么的。一个季节有一个季节的蔬菜,过了季节,蔬菜就不生长了。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入冬有新鲜的蔬菜吃。

南山的风吹着,吹过我的家园,吹过家园土地上的山林、庄稼地、菜地,也吹过一个游子多愁的心。

(高亚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西安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作品见于《散文》《美文》《北京文学》《散文选刊》《散文海外版》《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文艺报》等,已出版散文集《长安物语》《草木之间》和长篇小说《南山》、长篇纪实《鹰眼》等多部。曾获首届中国报人散文奖、第二届汪曾祺散文奖、第八届冰心散文奖、第二届丝路散文奖。)

特约编辑:刘亚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