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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牵梦绕高粱地

2024-03-11刘明礼

考试与招生 2024年2期
关键词:青纱帐蚂蟥八路军

刘明礼

儿时的印记,在时光的长河中大多慢慢消逝;脑海中剩下的唯有那些最为深刻的回忆,犹如一块块烙痕深深地刻在心房。在不经意间,它们就会从尘封的记忆宝盒中浮现出来,悄然拨动心弦。家乡的高粱地不知多少次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的家乡地处辽阔的冀中平原,小白河曾从那里流过。我们村子的地势普遍低洼,多是一些黏土地。雨水大的年份,地里的积水渗不下去,有些作物不太适宜生长。高粱这种庄稼,秸秆高大,且耐涝,所以种植高粱就成为首选。在我小的时候,家乡人基本上是“靠天吃饭”。谷雨前后,随着大地滚过第一声春雷,天公祭下一场久违的春雨。趁着墒情,生产队派社员给地施上底肥,细细犁过,耙盖平整,耩下高粱种子。一周左右,地里开始冒出一株株幼苗,也生长出人们对生活的热望。

春风吹拂,春雨滋润,在人们翘首期待中,禾苗一天天长起。待高粱苗长到一拃来高,按照一尺左右一棵间好苗,再锄地保墒。麦收过后,田野里便是一片青翠。宽大的高粱叶随风挥舞,像轻扬着一条条翠绿的绸缎,泛起层层绿波。眼瞅着高粱长到齐腰,又窜过头顶,孩子们的玩心也随之荡漾。及至炎夏,高粱地成为一片茂密的青纱帐!一望无际的绿淹没了村庄,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一片突起的树梢,像一艘墨绿色的舰艇,半沉半浮地游弋在碧海之中。

北方此时进入多雨的季节。一场又一场的雨使高粱地里的积水没过了脚面。青蛙日夜不停地鼓噪起歌喉,产下的卵乳化成一群群蝌蚪,接着变为只有后肢的幼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鱼、小虾、小泥鳅、血簸箕、水蝎子,在高粱棵下浮游,蜻蜓、彩蝶、麻螂狗在高粱叶间翔飞驻足,你追我逐。骤雨初歇,孩子们从各自家中跑出来,相约奔向高粱地,支楞着耳朵静听高粱拔节,那“咔吧、咔吧……”的声音,细微而清脆。在农家孩子的耳朵里,这声音,传递的是丰收的希望,引起他们无尽的遐想。就在这拔节声中,高粱悄悄地吐出了穗儿。

生长在平原的农村孩子,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可去,高粱地便成了最好的选择。顶着炙人的太阳,三五个小伙伴相约来到青纱帐里。找一片水深的地方,用泥巴围起一个堰子,用双手淘干堰里的水,一条条小鱼、小虾、小泥鳅、小蜗牛之类的,便乖乖做了俘虏。装进罐头瓶里,带回家找一个破盆破缸养起来,有的能活到过秋。有时候只顾了玩水,不小心就被蚂蟥叮了。小伙伴们不慌不乱,用手在蚂蟥身上轻轻拍打,不一会儿蚂蟥就缩成一团,乖乖地从肉里退了出来。那会儿,贪玩的男孩有几个没被蚂蟥蜇过?没人把这当成多大的事。苦乐的年华,倒也带给孩子们坚强、勇敢和别样的智慧。

在高粱地里,我们学着电影里的样子玩八路军捉日本兵的游戏。当然都愿当八路军,没人想扮日本兵,于是便用猜“锤子、剪刀、布”的办法,输了的来扮演日本兵。“八路军”用高粱叶编一个帽圈戴在头上,“日本兵”则在脸上抹上烂泥,每人擗一根树枝当枪。“八路军”埋伏在青纱帐里,等“日本兵”打地头经过,大喊一声:“不许动,举起手来!”“日本兵”撒腿要跑,“八路军”举着枪,嘴里发出“啪、啪、吧够儿——”的枪声,“日本兵”便一头栽倒在高粱地旁……伴随着高粱咔咔的拔节声,孩子也一天一天快乐地成长。

高粱地不光是欢乐的舞台,也是生活的希望所在。农谚云,“立秋三天遍地红”。果不其然,秋风乍起,高粱便擎起了红红的火炬。立秋三日,寸草结穗。到了为猪羊准备过冬食物的时候,孩子们背起筐拿着刀到地里去割草。在苦涩的日子里,柴米油盐的压力,让农家子弟更懂得承担。其实,割草未必非要到高粱地,只是贪吃贪玩的孩子,更愿意选择这里。因为高粱地里不光更容易逮到蚂蚱、螳螂和蛐蛐,而且还有“乌胆”和“甜棒”。乌胆,就是高粱头受了病菌的感染,穗子发育成了黑黑的东西;而甜棒,就是不结穗的“枪杆”。乌胆,有的长成烟圈型,有的如天女散花。这东西相当于高粱穗上长出的食用菌,可以吃,虽没什么味道,却能够打打牙祭;而甜棒更不在话下,因它不结穗,营养全集中在了秸秆上,在家乡人眼中无异于甘蔗。在那个饥馑的年代,这些东西对孩子的诱惑力可想而知。至于能割多少草,那就别提了,往往是最后擗一些高粱叶烂“叶”充数。

家乡的高粱地,以她独特的方式,塑造着农家子弟的童年。她为农家孩子清寂的童年,赋予多少色彩,书写多少诗情,孕育多少梦想,留下多少眷恋!告别欢乐的童年,挥别成长的故土,也远离了承载着欢乐童年的高粱地。然而故乡那泥土的芬芳,那熟悉的高粱花子味道,连同那曾经的过去,却时常萦绕在我的梦里。不论何时,不论何地,怎能忘记啊,我来自于那片火红的高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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