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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沈世华 情常在 艺永传

2024-03-11王蕾

人民画报 2024年1期
关键词:思凡身段画报

王蕾

沈世华塑造过众多角色人物,《十五贯》中的苏戌娟、《牡丹亭》中的杜丽娘、《南西厢记》中的崔莺莺和红娘、《玉簪记》中的陈妙常、《风筝误》中的詹淑娟、《西园记》中的王玉真以及《孽海记·思凡》中的色空、《铁冠图·刺虎》中的费贞娥和《百花赠剑》中的百花公主等无一不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沈世华说自己前半生成为了昆曲演员,后半生又担任了昆曲教师。对昆曲,她情之所至,一往而深。

《人民画报》:何为昆曲?是什么特质让昆曲成为国之瑰宝并不断走上世界舞台?

沈世华:昆曲是发源于14、15世纪苏州昆山的曲唱艺术体系,距今已有六百余年的历史。昆曲揉合了唱念做表、舞蹈及武术的表演艺术,它以鼓、板控制演唱节奏,以曲笛、三弦等为主要伴奏乐器,主要以中州官话为唱说语言。昆曲在明朝中叶至清朝中叶是戏曲中影响最大的声腔剧种,很多剧种都是在昆曲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可以称之为“百戏之师”。2001年5月18日,昆曲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人类口述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

从某种意义上说,昆曲是中国戏曲史上具有最完整表演体系的剧种,它的基础深厚,遗产丰富,是我国民族文化艺术高度发展的成果,在我国文学史、戏曲史、音乐史、舞蹈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人民画报》:为什么说“男怕《夜奔》,女怕《思凡》”?

沈世华:男怕《夜奔》,女怕《思凡》,是昆曲界的一句行话。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夜奔》和《思凡》分别是武生和旦角最难演的戏。

《夜奔》是明代李开先《宝剑记》传奇中的一折。故事取材于《水浒传》,所谓“夜奔”就是连夜奔逃,说的是林冲受到高俅迫害后,亡命水泊梁山。《夜奔》之所以难演,是因为它是一出林冲的独角戏,既讲究唱工又讲究做工,身段十分繁复,对演员的表演技术和功力要求很高,因此有“男怕《夜奔》”之说。

《思凡》出自《孽海记》,表现的是小尼姑色空对世俗生活的向往,渴望离开寺庙。全剧一人到底,身段繁重,姿态多变。前半剧以唱腔细腻及思想转变的过程为主,后半剧则着重在身段功夫,剧中的小尼姑手执拂尘,所以表演者的身段需与手中的拂尘相结合,是昆曲旦角难度最高的折子戏,故而有“女怕《思凡》”之说。

《人民画报》:汤显祖曾言,“一生四梦,得意处唯在牡丹”。自问世以来,《牡丹亭》以其强大的思想冲击力和艺术感染力,赢得了广大的读者和观众。《牡丹亭》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

沈世华:在汤显祖生活的时代,昆曲代表了知识分子的审美趣味。汤显祖晚年归隐,创作了“临川四梦”——《牡丹亭》(又称《还魂记》)《紫钗记》《邯郸记》《南柯记》,可以说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成就。

《牡丹亭》取材于宋元话本杜丽娘暮色还魂。这部剧将汤显祖创作的构思精妙、内涵丰富、词句典雅等特点体现得淋漓尽致。它从封建婚姻制度的不合理之处生发出去,提倡女性对幸福爱情的追求,为后世叹服。与罗密欧与朱丽叶以死捍卫纯真的爱情相较,杜丽娘情之所至,为情而梦、为情而死,又因爱重生,因此情节上更显得一波三折。几百年来,这种生死与共的至情引起了无数有情人的共鸣。《红楼梦》里,林黛玉提到“良辰美景奈何天”,许多古代女子看了《牡丹亭》,被其中细微的情感变化与动人情思所打动,感受到“至情”的魅力。

昆曲历经数百年沉浮,《牡丹亭》始终活跃在舞台上,成为不朽的经典,令古往今来数不尽的观众和读者为之悲,为之喜,为之赞叹,为之感动,到今天依旧散发着别样的光彩,这是真正的经典。《牡丹亭》是中国戏剧文学发展史上一个重要的里程碑,也是我们昆曲人的梦想和守望。

《人民画报》:您提到在今年从艺70周年之际再演《思凡》《惊梦》,也是在向周传瑛、朱传茗、俞振飞等诸位名家致敬,他们对您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沈世华:我从十三岁开始学昆曲到现在,昆曲是我心里所爱,也是我一生的职业。我第一次正式演出折子戏是在1954年,演的是朱传茗老师亲授的《孽海记·思凡》。1955年,我开始学习《牡丹亭·游园》,很快就到南京中华剧场演出,还受到过程砚秋、尚小云等戏曲前辈的肯定。那时昆曲的文辞对我这个小学都没毕业的人来说太过高雅、艰深了。到1959年,我排全本《牡丹亭》,总感觉自己对词意的理解还不够透彻,我就去请教张宗祥先生,他那时任浙江图书馆馆长,住地离我们当时在观巷的团部不远,他是大学者,又一生推崇昆曲,对我这个年纪又小、基础又差的小孩子,也没有架子,于是我每排一个戏都会拿着剧本去向他求教,日积月累收获也很大。

1961年,在荣获“全省五大尖子演员之一”的称号之后,我又到上海跟着朱传茗老师重学了一遍《游园惊梦》,终于更深地理解了唱词、念白与身段表演之间的联系,有了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后来到了北京,我还经常向北京大学的吴小如教授请教。俞振飞先生是艺兼昆、黄的剧坛大家,我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结识俞振飞先生,艺、文两方面也都深得他的教益。昆曲的美熏陶了我,造就了我,我曾得到过众多前辈师长的传授,我把老师们对我的爱和传授,也传递给我的学生,这是延续昆曲艺术的需要,我责无旁贷。

《人民画报》:作为专业人士,您如何看待当今受众对昆曲的认知?

沈世华:昆曲舞台上,演员塑造人物形象,必须准确理解和把握所扮演角色的特点,通过娴熟精妙的技艺在舞台上对角色和剧情进行还原,才能感染观众,打动观众。现在昆曲的受众越来越年轻化。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都是老先生来看我们演出,现在有许多大学生、高中生来看,有些小学生也喜欢,对昆曲的热爱不亚于京剧。因为大家的文学修养提高了,对于这些高雅艺术的审美取向也提升了。

在七十周年演出的前两天我的脚崴了,学生们都很为我担心,可冲着那么多观众,我还是贴着膏藥上了台。演出结束后,许多年轻人看完之后带着纪念册来找我签字,人太多,我都担心他们掉下台去,他们不肯走,还有很多观众从海外来看这场演出,这也体现出昆曲的影响力。

《人民画报》:历经六百多年时光流转,昆曲从众多传统曲艺中脱颖而出。如何把这古老辉煌的传统与现代的现实、现代的舞台连接上,让它鲜活下去、流传下去?

沈世华:昆曲将文学、音乐、美术、舞蹈等各种艺术的美与哲学思想有机地融合在一起,各种艺术元素在其中都达到了极高的艺术水准,同时又散发出独特的璀璨光芒。昆曲不仅包含着中华文明的“密码”,而且可以与中华文明的各个层面相结合,这既是昆曲得以传承和发展的主要原因,也是中华文明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生生不息并实现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的宝贵经验。中华文化对人类文明的发展发挥着重要作用。我教过许多留学生,他们都很喜欢昆曲,艺术是能够唤起心灵的共鸣的。我们要对中华民族文化的生命力有坚定的信念,在守正创新中推动包括昆曲在内的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焕发出勃勃生机。

(未署名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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