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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说 《 许三观卖血记 》 和韩国电影 《 许三观 》 看中韩文化差异

2024-03-11牛美辰

今古文创 2024年8期
关键词:电影改编

牛美辰

【摘要】本文以余华著名小说《许三观卖血记》与改编自这部小说的韩国电影《许三观》为研究对象,通过比较中韩两国作品的时代背景、饮食风俗和主人公形象来研究中韩两国的文化差异,同时也为改编自异国小说的影视作品的制作提供有益借鉴,从而制作出让两国人民都满意的影视作品。

【关键词】《许三观卖血记》;许三观;中韩文化对比;电影改编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08-0091-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08.026

《许三观卖血记》是中国现当代先锋派作家余华创作于1995年的一部著名长篇小说,此书以中国社会主义改造时期到改革开放时期为背景,讲述了作为一家之主的许三观前后十二次卖血,依靠卖血化解了家庭的一次次危机,多次拯救家人于危难的感人故事,让人为之动容。

2000年《许三观卖血记》在韩国出版后,反响十分强烈,销量达10余万册,被韩国《中央日报》评为“人生必读100本书之一”。同年,韩国头陀渊影视制作公司社长安东圭购买了小说的电影改编权,但是由于电影剧本未成型,电影拍摄搁置。2015年,韩国导演河正宇基于韩国文化对小说进行本土化改编,电影《许三观》问世,观影人次达到95万。[1]

《许三观》是韩国改编自原著小说《许三观卖血记》的影视作品,因此在人物设定和故事情节等方面不偏离原作,但因其诞生于韩国,在原著作品本土影视化的过程中必然会删除或替换中国元素,插入凸显韩国文化和符合韩国人价值观念的成分。[2]中韩《许三观》都是结合了各自文化的产物,因此必然具备了不同的文化色彩,本文将从时代背景、衣食风俗、主人公形象四个方面对针对小说和电影对比分析中韩文化的差异。

一、时代背景

余华《许三观卖血记》中故事的时代背景是20世纪40到70年代。在此期间不仅许三观的人生发生了巨变,中国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以说这部《许三观卖血记》也暗含着中国艰辛的发展历程,是一部中国的变迁史和奋进史。[3]

“文革”知青下乡,许三观的两个儿子一乐和二乐都去农村插队了,为了让生病的一乐补身体、打点人际关系,他去卖血;为了让二乐尽快回城,他又一次卖血,请来城里的生产队长吃饭送礼;一乐患上严重的肝炎,为了凑齐医药费,他四处借钱,尽管邻居朋友都倾囊相助,可还是远不够治病的费用,无奈之下,他一路六次卖血到上海,中间多次险些丧命,但是为了拯救他年仅21岁的儿子,他宁愿自己奔赴黄泉。十多年后,中国进入了改革开放的新时期,人民的生活水平逐渐好转,许三观也十多年没有再卖血了,当他得知自己的血除了像油漆一样漆家具再无其他利用价值时,他的信念崩塌了,曾多少次解救他的家庭和家人的制胜法宝现在竟一文不值,他嚎啕大哭,陷入深深地恐慌,他担心日后再次遭遇变故家人们该如何度过困境,直到妻子徐玉兰说以后再也不用卖血了,家里有的是钱,他才安心了。

小说虽是以中国特定的历史时期为背景[4],但作者只是将人物置于这个大环境下,描绘中国老一辈人在贫穷年代为了生存所经历的苦难和艰辛。而这种苦难和艰辛在许多国家的发展历程中具有相似性,因此很容易引起异国读者共鸣。且韩国与中国共处东亚文化圈,文化的相似性也使得韩国读者在阅读接受时相较西方读者更加容易,正是这种相似性为小说改编成电影奠定了基础。

电影《许三观》中结合了韩国的历史,导演将故事的时代背景和空间背景设置在朝鲜战争结束后重建时期的忠清南道公州市,那时候韩国与小说的时代背景类似,经济萧条,人民物质生活匮乏,在20世纪60年代末经济腾飞之前,韩国一直以来是一个人均国民生产总值低于朝鲜的落后国家。电影版截取了1953年和1964年两个时间段,电影中出现了许多中、英、韩文的标语、牌子混用,以及给饥饿的孩子们分发食物的美国大兵,墙上印刷着的“坚决要求战后统一”的政治标语,破旧的建筑物,衣衫褴褛的建筑工人,这体现了那个时代战后韩国文化的变化,也暗含了韩国底层人民忍饥挨饿、贫苦艰辛的悲惨事實。

尽管中韩两国在发展进程中人民都曾经历了艰苦阶段,具有一定的相似性,但毕竟是不同的国家,具有不同的时代背景,发生了迥异的历史事件,而且这是由韩国导演制作,面向韩国观众的电影作品,导演将中国的时代背景替换成韩国的时代背景。

二、衣食风俗

首先,中韩《许三观》体现出了中韩饮食文化的差异。小说中,经验丰富的阿方和根龙传授给三观:卖完血之后必须要吃一盘可以补血的“炒猪肝”,还要喝上二两可以活血的“黄酒”;而韩国电影中,则变成了吃“血肠”喝“米酒”。正如“猪肝”“黄酒”代表的是中国具有代表性的地域饮食一样,“米酒”和“血肠”也是可以牵动每个韩国人灵魂的代表性大众饮食。再如小说中的“油条西施”许玉兰变成了电影中的“爆米花西施”,这是因为韩国没有油条,而爆米花是韩国大众十分喜爱的小吃。许三观和许玉兰约会时所出现的食品也体现出了中韩饮食文化的差异,小说中,许三观请许玉兰吃“小笼包”“馄饨”“话梅”“糖果”“西瓜”,而电影中则对应的是韩国人的常见饮食——“包子”“冷面”“烤肉”“棉花糖”“咖啡”。小说中许三观四叔的瓜田里种类繁多,有西瓜、黄金瓜、老太婆瓜等,但是电影中却只有西瓜一种,而且贿赂李血头时,根龙和阿方带了六个个头不小的西瓜,而电影中二人只带了个头不大的两个西瓜,这也从侧面体现出中韩两国地理文化差异导致的瓜果种类和产量的差异。再如当家里食物短缺,一家人饥肠辘辘时,许三观通过口述给家人“制作”美食充饥,小说中“烹饪”了红烧肉、清炖鲫鱼和爆炒猪肝,而电影版中他为家人“料理”了大包子和泡菜鲫鱼汤,从菜品的种类和这些饮食的烹饪制作方法也可以窥见中韩饮食文化的差异。

其次,中韩《许三观》也体现出中韩两国衣着服饰的差异。在余华小说中,许三观和许玉兰结婚时,许三观给许玉兰买了一件大红色旗袍作为结婚礼服,还买了和一红一绿两件大棉袄和红绿两块绸缎;而电影中,许玉兰身穿韩服,头戴白纱。中国办喜事多着红裳,象征吉祥大喜,而旗袍作为一种中国传统服饰常作为婚礼的服饰,与中国相反,韩国以“白衣民族”自居,白色象征着纯洁、吉祥、高雅[5],现代韩国人结婚时发出的喜帖大部分也是白色。

再次,中韩《许三观》也体现出中韩两国民间风俗的差异。电影《许三观》保留了小说中一乐的亲生父亲何小勇出车祸危在旦夕时一乐为何小勇招魂的情節,通过对这一部分的对比,人们可以深刻体会到中韩两国民间风俗的差异。小说中城西会占卜算命的老中医陈先生给何小勇问诊并开了处方后,又建议何小勇妻子使用民间风俗为其招魂,即令被招魂人的亲生儿子爬上屋顶,坐在烟囱上对着西天高喊“爹,你别走;爹,你回来”这句话半个时辰,漂泊的魂魄听到后就会返回肉身。招魂是一种为客死异乡的魂魄找到归乡之路的中国民间风俗,除了可以召唤亡魂,中国民间也将招魂作为治疗重病患者的一种土方,罹患重病之人之所以久病不愈,是因为病人魂魄已经离开肉身,因此招魂也寄托了希望病人尽快痊愈的一种美好祝愿。[6]韩国电影中将招魂代换成巫俗萨满舞,巫俗作为韩国的传统民间风俗形式,从韩国古代开始一直流传至今,其蕴含着祈福、安宅、治病、招魂、镇鬼、求雨等含义。[6]从此处情节的替换中可以看出中韩两国民间风俗的异同。同时中韩《许三观》中许玉兰结婚时的穿着打扮也可以体现出中韩两国宗教风俗习惯的区别,韩版电影中许玉兰身穿韩服头戴白纱,这体现出韩国传统与西方基督教的结合,再加上电影中随处可见的基督教建筑和十字架等,这些都说明韩国受基督教影响之深刻。

最后,中韩《许三观》还体现着中韩两国语言表达的差异。小说中许三观被村里人嘲笑替别人养儿子时骂他“做乌龟”,韩版电影中改编成了“做云雀”。布谷鸟故意将蛋下在云雀的窝里,不知情的云雀误将布谷鸟蛋当作自己生的蛋孵化,于是,在韩国“做云雀”就有了“戴绿帽子”的含义①。“做乌龟”和“做云雀”是中韩相同含义俗语结合各自文化的不同表达方式,体现了中韩两国的文化同中有异。

三、主人公形象

中韩《许三观》都栩栩如生地刻画了许三观和许玉兰这两个主人公形象,从人物形象特征中可以体现出中韩两个民族的价值观念,从而体现出中韩文化的差异。

首先是男主人公许三观。余华小说中许三观是一个典型的中国社会底层小老百姓形象:一方面他淳朴善良,没有坏心肠,就算对待让自己戴了绿帽子的何小勇他也没有赶尽杀绝,在其奄奄一息需要亲生儿子一乐招魂时,他虽然心里一万个不同意,但是人命关头他心中的善念还是驱使他同意一乐去招魂;他勤劳肯干,对待家庭有责任有担当,在灾荒年间,全家人食不果腹时,他挺身而出,多次卖血让全家人吃上了饱饭,为了全家人能穿上一件新毛衣,他一副手套一戴就是三年,省出来的手套在许玉兰的巧手下化作一件件暖和的毛衣,温暖了全家人的身心;作为父亲他疼爱每一个孩子,虽然一乐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但他却为了一乐七次卖血,为了拯救这个年轻的生命他甘愿赴死,这是多么伟大的一个父亲;作为丈夫他爱护妻子,许玉兰遭批斗,每天给妻子送的饭菜看似是没有一点菜的白米饭,但下面早就藏好了美味的红烧肉。另一方面,许三观愚昧无知,如卖血前大量饮水以使血量增多,面对一乐不是自己亲生骨肉的传言,没有采取科学手段验证而仅通过外貌就下定论;他庸俗自私,追求一种极其原始的平等观,何小勇强奸了他的妻子许玉兰,他也教唆自己的儿子长大后去做相同的事[7],他也会为了心理平衡去和林芬芳发生关系。由此可见,原版小说中许三观是一个典型的底层小老百姓形象,淳朴善良的同时却也具有市井小人物身上的劣质特点,是一个复杂鲜活的人物。反观韩国电影版的许三观,无论是外在形象还是人物性格都与原版许三观有许多差别。韩国电影版许三观外表俊俏,穿着十分干净,这与原著有一定区别;他理智清醒,面对一乐不是自己亲生的流言,他用科学的手段去寻找真相,而不是被动的被流言吞没;韩国电影版的许三观褪去了原著小说中的粗俗野性的原始气质,变成了一个文明的市民形象,他既没有像原著中那样教唆自己的儿子强奸何小勇的女儿,也没有去和断腿的林芬芳发生不轨之事,还好心的将腿脚不便的林芬芳从医院送回了家。韩版许三观被塑造成一个十分正派且非常完美父亲、丈夫形象,是一个十分理想化虚拟化的男性形象,这样的理想形象深受韩国观众喜爱,但是却少了几分真实,在读者看来人物形象不够鲜活,变成了一个模式化的没有自己特色的人物。

再者是女主人公许玉兰。余华小说中的许玉兰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妇女形象:她本人心灵手巧,精明能干,许三观节省出来的手套在她的巧手下变成了一件件温暖舒适的毛衣,她还会裁剪布料缝纫衣服;生活中她精打细算,物尽其用,灾荒年代,她用家里仅能吃一个月的米撑了四个月,还买了一百斤玉米搭配着大米做粥才度过灾年;同时她又大胆泼辣,买菜时她用声音压制对方砍价,将菜一股脑儿装入自己的篮子里再将不满意的菜从篮子里挑出,以确保自己可以买到质量上乘的菜;她泼辣豪放,每次家里发生不如意的事情,许玉兰都会坐在自家的门槛上向街坊四邻哭诉自己的悲惨遭遇[8]。韩国电影中的许玉兰外形优美大方、妆容清秀淡雅,比小说中的许玉兰少了几分霸道和泼辣,她善解人意、贤良淑德,这更加符合韩国文化背景的贤妻良母类型的妇女形象。与小说中相同,她也精明能干,家里上上下在她的打理下有条不紊。小说里许玉兰在家里走投无路时,会提出让许三观去卖血这个无奈之举,虽然她也十分心疼三观但是她也没有办法解救家人走出困境;但是电影中的许玉兰用自己的方式来帮助家庭渡过难关,当一乐脑炎在首尔东大门医院治疗时,为了筹集到治疗的费用,她参加了肾脏移植手术临床试验[9],在体现许三观父爱伟大的同时也彰显了许玉兰作为母亲的伟大形象。

四、结论

韩国《许三观》是改编自余华原著《许三观卖血记》的电影作品,虽然整体故事走向与原著相差不大,但是二者体现出了中韩文化的差异,无论是时代背景、风俗文化还是主人公的形象都是符合各自国家文化的体现。通过分析这些不同的设置即可分析出中韩文化的差异性。同时为改编自异国小说的影视作品的制作提供有益借鉴,制作出让两国人民都满意的优秀作品。尽管韩国电影《许三观》通过将许多中国元素替换为韩国元素来方便韩国观众对小说内容情节的接受和理解,但是这种不忠实于原著的本土化改编会让读过原著的读者感到不适,读者会觉得影片氛围怪异不自然,有种不伦不类的杂合的味道;同时也会使未曾读过原著的观众误以为原著就是这样写的,尽管对于韩国观众而言理解接受起来容易许多,但是也会对原著产生误解。因此,在进行本土化改编时,编剧应更加仔细深入地分析原著、尊重原著、忠实原著,在表现其中心主旨的基础上,与本国文化背景相融合,才能制作出使两国受众都满意的作品,这才是最成功的改编,也是对原著最好的致敬。

注释:

①《韩国电影版〈许三观卖血记〉上映反响热烈》,《语文教学与研究》2015年第9期,第3页。

参考文献:

[1]张乃禹.韩国文化语境中的余华[J].小说评论,2013, (04):127-134.

[2]韦焱.共享与沟通——文化维度视角下中韩《许三观》比较[J].新纪实,2021,(25):82-84.

[3]赵元.《许三观卖血记》:影视对文本的改编中体现出的国际文化差异[J].电影评介,2015,(14):67-69.

[4]张引.许三观的银幕“回归”——韩版《许三观》改编的突破与局限[J].江苏开放大学学报,2015,26(05):87-90.

[5]黄贞姬.中韩颜色词的文化内涵对比[J].东疆学刊,2008,25(04):41-44.

[6]林雨馨.韩国电影《许三观》和小说《许三观卖血记》的文化差异及小人物形象分析[J].文化学刊,2022,(06): 69-73.

[7]任雪菲.跨国改编电影与原文本的文化差异性——以中韩《许三观卖血记》为例[J].戏剧之家,2018,(12):119.

[8]余华.许三观卖血记[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

[9]权珉娥.余华《许三观卖血记》的“韩国化”改编[J].艺术科技,2015,28(04):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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