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漫像
2024-03-06刘洁岷
刘洁岷
你是眼睛剪切的作为风景的树和女孩
你是一所腾挪的房子,是一封空白
挂号信,是一杯接一杯的飞溅的梅子酒
是一幅或几幅令人脸红心跳的具象的素描:
鸟和云彩飞过留下摇摇晃晃的枯枝
你有着一颗牛轧糖那么小的善意
是清晨用来打招呼的一声亲切的咒骂
你曾到达从家里到应聘单位那么远的远方
而一颗星星那么近的遐思,那么突然地
分崩离析美丽地化作万千碎片
客厅如山谷般幽暗,那些枯叶蝶
如贴在隐形镜片上一样粘在她瞳仁上
人还是那么年轻但眼角在某个瞬间老了
周围是静寂物质,嘴里发出念叨
在地平线的晨曦如蛛丝缓缓飘飞过来
[林忠成赏评] 这是首珠圆玉润的情诗,用了大量象征手法,耗散式地虚构了系列的爱情谱系。弗洛伊德在《文明与缺憾》中认为:“所谓爱,就是自我同它的快乐之源发生了联系。”在爱的润泽下,眼前的风景、鸟、云彩、房子统统成了快乐之源,被自我吸收进去,重新变为散发温情脉脉光泽的物体,“外部对象,只要它是快乐之源,就会呈献给主体,并被主体之自我吸收进去,成为一种‘内向投射’”(《文明与缺憾》)。爱情对人性起到升华作用,它能主动抑制人性中阴鸷的一面,把否定情绪过滤掉,价值观变得激越、澄澈,方法论变得朗畅、顺悦。恋爱中的人,浑身会散发一种类似本雅明的“光晕”,即脸色红润、朝气蓬勃、和颜悦色,整个人看起来水漾漾的,对世界充满肯定,眼眸深处放出的柔情能折断钢铁。在他们看来,甚至连碎片都是美丽的,诗中写道“而一颗星星那么近的遐思,那么突然地∥分崩离析美丽地化作万千碎片”。
谈恋爱的男女,必定会互相灌注,翟永明写过“我以柔情蜜意的仇恨灌注你全身”,生活习惯、品性趣味都是灌注的内容。弗洛伊德对此担忧道:“自我使力比多进行对象灌注,这些灌注使自我贫乏不堪。”笔者以为,弗洛伊德是从维护自我的完整性来考虑的,避免主体性的水土流失,爱情往往以牺牲主体尊严、贬损自我独立为代价,“开始,我们可以在爱中识出一个‘合并’或‘蚕食’的阶段——这是爱的一种形态,等于是消灭或清除对象中一切异己的存在” (《文明与缺憾》)。男女双方互相磨合的过程,其实就是互相取消对方自我中会硌硬人、會刺人的部分,这种取消不完全对等,决定于双方谁更强大,谁的主体性更张扬。有种观点认为,恋爱过程就是消灭自我的过程。被消灭的自我,会想方设法寻找一个代替品,“事实上,我们从未放弃过什么,我们所做的唯一事情就是用一种东西换取另一种东西,我们在努力获取这件东西的‘代用物’”(《文明与缺憾》)。对作家来说,创作就是一种替代品;对大众来说,攫取功名利禄也是一种代替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