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创企业成长:影响因素、成长路径与未来展望——基于中国知网(CNKI)核心期刊文献的分析

刘 庚, 龙海军

(吉首大学商学院, 湖南 吉首 416000)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着力推动高质量发展,要“支持中小微企业发展”。新创企业是处于发展早期阶段的企业,其多为中小微企业。新创企业因“新小弱性”,在高度动态的环境中难以生存及快速成长。因此,探究新创企业成长机理及影响因素就成为创业研究领域重要主题。现有研究或聚焦于新创企业外部环境,探讨制度环境[1]、地区关系文化[2]等对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或聚焦于新创企业内部,分析新创企业创业团队[3]、新创企业内部资源[4]、组织印记[5]等与新创企业成长的关系;更多学者则是聚焦成长导向的新创企业战略抉择,如资源拼凑[6]、技术创新[7]、商业模式创新[8]等。现有研究为我们理解新创企业成长的前置因素、中间过程提供了丰富的视角,但缺乏对新创企业成长影响因素和成长路径的系统化梳理与归纳,会出现“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问题。加之,在当前数字技术突飞猛进的背景下,数字技术对创业者创业风险感知和创业联结,新创企业的机会开发与资源获取、以及企业商业模式创新会产生显著影响[9-10],自然会对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因素和成长机理产生新的影响,但现有研究对数字技术对新创企业成长影响因素及其成长机理的影响涉足不多。在此背景下,系统梳理新创企业成长相关研究的研究逻辑和思路,明晰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因素到底有哪些?在这些因素影响下新创企业成长路径如何?未来相关研究如何拓展?这些问题就成为本文的逻辑起点。

本文的研究围绕上述问题展开。首先,梳理国内新创企业成长相关研究,归纳出“要素-行为分析框架”和“行为规律/模式”模式两条研究思路,并采用文献编码的方法对与新创企业成长相关研究成果进行系统回顾,基于“要素-行为分析框架”提炼出与新创企业成长密切相关的主要影响因素。随后,对每个影响因素的相关研究结论进行深入分析,基于“行为规律/模式”归纳出新创企业的成长路径。最后,基于不同的成长路径,结合数字技术发展背景提出对未来新创企业成长的研究展望。

本文的贡献在于:一是系统整合新创企业成长研究的分散学术观点,构建了新创企业成长的理论框架,为未来的进一步研究提供参考,帮助学者更高效地把握相关研究动态。二是基于新创企业成长影响因素的相关研究结论,依据成长侧重因素和成长速度的差异性归纳出新创企业的3条成长路径,帮助新创企业根据自身内外部条件和战略导向选择合适的成长路径。三是基于数字技术发展等背景,探究了新创企业成长未来研究方向,为未来相关研究提供了拓展空间。

1 新创企业成长研究思路归纳

新创企业与传统企业相比,从建立到成熟的过程中呈现独特的企业形态和成长特性,由于缺乏完整的绩效记录和成长信息不对称等问题,新创企业往往难以通过交易获取外部资源,容易陷入“新生弱性”和“小而弱性”的双重困境[11]。当前,国内关于新创企业的研究呈现快速上升的趋势。但归纳总结起来,国内新创企业成长研究主要遵循了以下两条研究思路。

第一条研究思路基于“要素-行为分析框架”,探索对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要素或行为,并解释这些要素或行为如何导致新创企业在其成长过程中表现出特定的行为或结果。学者们通过对新创企业成长过程中不同影响因素与企业的成长结果进行分析,验证了哪些要素或行为对新创企业的成长和发展起作用。

第二条研究思路是秉承“行为规律/模式”模式,总结和归纳新创企业成长的行为规律或模式,提炼新创企业的成长路径。企业创建行为规律或模式既包括某些关键行为及其发生的时间、顺序乃至速度与节奏等,也涵盖新企业生成过程中多个行为的累积、流程和协同[12]。这些研究从多方面和多视角揭示了新创企业成长过程中的行为逻辑。随着研究的深入,学者们逐渐认识到新创企业的成长过程是一个具有随机性和复杂性的过程,并不存在适用于所有新创企业的通用成长路径或模式。

综上所述,通过对这两个主要研究线索的综合归纳和分析,可以确定与新创企业成长相关的研究已经取得了重要的学术成果。通过对这两个线索下的研究成果进行清晰的分析和整合,有助于进一步归纳新创企业的成长路径,并明晰未来的研究方向。

2 文献的筛选和编码

2.1 文献筛选

基于中国知网数据库(China National Know-ledge Internet,CNKI),采取文献研究法,通过对国内新创企业成长相关文献的系统梳理,探究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因素、成长路径与未来展望。为保障文献的全面性和权威性,将期刊范围限定在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Chinese Social Sciences Citation Index,CSSCI)、中国科学引文数据库(Chinese Science Citation Database,CSCD)和核心期刊范围。具体文献检索和筛选流程为:首先,以“新创企业”加“成长”作为主题关键词进行检索。其中,“新创企业”包括“新企业”“初始企业”“新生企业”“初创企业”等,“成长”则包括“成长”“发展”“生长”等。其次,对检索到的文献进行比对,删除不同主体关键词组合检索到的相同文献。截至2023年11月,共检索到文献592篇。再次,由创业研究方向的3名研究生根据文章标题、摘要和关键字逐篇进行背对背形式地筛选,剔除只研究创业中某个微观情景而不涉及新创企业成长的文献,同时删除短评、书评等特殊类型的文献,最终筛选出341篇相关文献,作为本文最终分析对象。各年发表的文献数量趋势如图1所示,可见新创企业成长研究文献逐年增长,已是国内创业领域重要研究主题。同时对这些文献发表的期刊进行统计,样本文献发表的期刊分布见表1。可见新创企业成长研究文献发表的期刊分布广泛,尤其得到国家自科基金委管理科学部认定的重要期刊的青睐。

图1 2006—2023年研究文献总体趋势

表1 研究文献所在核心期刊分布

2.2 文献编码

将最终研究样本文献的摘要和关键词作为研究文本,对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因素、成长路径进行编码。具体编码过程为:为了确保编码的准确性和一致性,由3位创业方向的研究生在初次阅读每篇文献的关键词和摘要等内容后,各自独立地对文献进行编码和标注,并注意提取和归纳概念。完成初次编码后,研究生对编码结果进行了校对检查。同时,在创业研究方向的专家学者的指导下,对编码存在不一致的情况进行了讨论,并达成了共识。编码结果见表2。

3 要素-行为分析框架下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因素

根据表2的编码结果可知,新创企业的成长受多方面的影响,且这些因素之间存在相互作用,通过综合作用共同影响新创企业的成长。

首先,创业者和创业团队作为创业活动的领航者和企业发展的决策者,受到内外部因素的多重影响。内部因素包括创业者个人特质(如个人经历和能力)以及创业团队的构成和特征(如创新意识和合作进取意识);而外部因素指创业者或企业的社会网络关系、创业政策和市场竞争程度等。其次,创业资本的利用对企业的发展具有重要影响,故企业需要考虑可利用的创业资本(如外部关系资本和政府补贴程度),以确定成长过程中要采取的发展战略(如何进行创新行为和创业学习等)。最后,企业所拥有的资源和实施的战略会影响企业的合法性获取和企业能力。例如,企业管理者需要思考采取何种发展战略或资源管理策略能够有助于企业获得合法性认可并提升企业能力(如动态能力和网络能力等)。

表2 新创企业成长相关文献编码

根据文献编码结果中的轴心编码及不同因素对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结果,绘制出新创企业成长影响因素的路径关系图,如图2所示。根据路径关系图来探查新创企业成长核心研究主题理论演进的线索和依据。

图2 新创企业成长影响因素路径

3.1 外部环境

基于外部环境论决定论视角,外部环境对新创企业战略选择以及成长具有重要影响[13]。具体来说,宏观环境、市场环境和关系网络分别从宏观、中观和微观3个层面对新创企业的成长产生影响。

(1)宏观社会环境方面。新创企业所面临的主要影响因素是政府政策和整个社会环境。近年来,国内关于政府激励政策对企业成长及创新绩效等影响的研究较为丰富,研究普遍认为政府激励政策在新技术引进、吸收扩散和再创新等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但关于政府激励与新创企业绩效的直接研究相对较少。在政府政策的理论研究方面,以往学者们的工作主要集中在3个方面,即政策案例分析、政策的作用机理分析和政策文本分析[14],虽在政策文本的聚合和解构方面取得了一定进展,但对于创新创业政策案例的深入挖掘仍显不足,导致当前对创新创业政策的研究缺乏价值判断,未能充分分析政策的有效性和力度。近期学者们将研究的视角逐步转向构建创新创业政策分析框架,通过整合制度理论和组织资源理论,分析新创企业成长政策及资源环境特征,以及探讨政府激励政策如何通过直接提供资源和增强组织合法性等途径间接改善新创企业的资源条件,并分析其对企业成长的影响机制,从而揭示新创企业成长的内在关系规律。

(2)中观市场环境方面。中国正处于转型阶段,市场发展的不确定性和新产品更新的高频度给新创企业带来较高水平的市场导向。早期关于企业动态能力与创新或竞争优势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成熟的大企业,对中小企业和新创企业的研究相对较少。由于中国正处于经济和制度双重转型阶段,市场发展趋势不明朗,技术变革日新月异,政策变动不连续等因素使得环境的动态性成为影响新创企业开展创业活动的重要因素。因此,近期学者们聚焦于中国情景下不同市场环境和市场导向在创业活动中发挥的作用机制,并基于商业模式创新中的不同角色来考察市场探索与开发对创业绩效的影响机制。

(3)微观关系网络方面。社会网络作为人和人之间的特定关系结构,是个体获取社会资本与支持的来源。创业者利用自身网络关系,建立企业间联盟与经济关系网络[15],为新创企业获取外部资源打下坚实的基础[16],从而帮助新创企业摆脱资源劣势的困境[17]。在转型经济和市场制度尚未健全的背景下,创业网络关系直接影响新创企业的成败。当前随着包含产品平台、产业链平台和产业平台的创新平台的出现和发展,使得新创企业的价值链和产业链得到了极大的拓展[18]。早期研究多是将转型经济环境作为研究背景,以组织、集团等相对宏观的角度分析企业的网络能力。近期研究将环境情景纳入研究模型深入探究其发挥的作用机制,同时探讨创业机会识别在网络关系与创业决策关系中的影响机制,从而为明晰新创企业成长过程中网络关系的作用机制提供理论支撑。

3.2 初创劣势

新创企业的新进入缺陷一般体现在不确定性高、合法性不足、规模不经济等问题,缺乏成熟企业所拥有的战略、资源和能力,致使其成长能力较弱、存活时间较短、创业失败率较高[11],因此种种不确定的风险,使新创企业产生“初创劣势”。

新创企业风险预警是帮助其降低“初创劣势”的有效途径,即以新创企业整体为研究对象,分析可能导致新创企业破产的各种风险因素及其影响,用科学的方判断新创企业的薄弱环节,为管理者提前干预提供依据[19]。对于新创企业而言,其风险可以总结为三大类,即产品市场风险、竞争对手风险和合作伙伴风险,这意味着企业的生存关键风险来自行业环境层面。在新创企业的成长阶段,内部层面的风险逐渐显现,这些风险可以概括为投资风险、筹资风险和经验决策风险。此外,创新风险和优势资源风险也会影响新创企业的竞争地位。

为了确定各项风险的重要性并帮助新创企业判断不同成长阶段的关键风险,有学者运用故障树分析法建立了风险评估模型。该模型能够评估各项风险的重要程度,并为新创企业有针对性地采取风险防范措施提供帮助,进而提高新创企业的生存率[19]。这种定量分析方法能够有效地辅助企业管理层在面对复杂的风险环境时做出决策,降低风险带来的不确定性,并提升企业的竞争优势和可持续发展能力。

3.3 创业资本

社会资本在新创企业获取外界信息和知识方面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是一种重要的组织形式,促进新创企业的知识获取和吸收利用[20]。早期的研究主要关注社会资本、知识获取和新创企业绩效之间的关系,但缺乏将这3个要素有效整合以深入分析社会资本对新创企业绩效的影响。因此当前研究逐渐聚焦于探究深层次且难以观察到的社会资本因素如何影响新创企业绩效的内在机理和二者之间的传导机制等方面,以深入探讨外部社会资本如何影响新创企业绩效的机制。这些研究试图揭示社会资本如何通过各种渠道和机制对新创企业的绩效产生影响,从而为理解社会资本与新创企业绩效之间的复杂关系提供了更深入的认识和洞察。

新创企业所拥有的无形资产是克服其“新生劣势”的关键因素之一,这些无形资产可以为企业产品增加附加价值,从而为企业创造更强大的竞争优势。早期研究多聚焦对企业无形资产的评估及对新创企业的影响,当前的研究则更关注于探索知识资本等无形资产对新创企业成长影响的机理。尽管目前已有许多研究从不同因素和视角探讨了新创企业无形资产,但尚未形成统一的学术概念。因此,进一步的研究需要对新创企业无形资产进行更深入的理论探讨和概念定义,以便更好地理解其对企业发展和竞争优势的影响。

3.4 创业者

创业者的定义可以从狭义和广义两个角度来考虑。狭义上,创业者被定义为参与创业活动的核心人员,通常是创始人或拥有重要股权的个人或团队成员。他们具备创新能力、决策权和资源整合能力,对企业的发展起着关键的作用。广义上,创业者的定义扩展至参与创业活动的所有人员,包括创始人、高管团队、员工以及与创业企业相关的外部合作伙伴。创业者是创业活动得以顺利开展的关键人物[21],对创业方向的确定和创业活动的推动具有重要影响。

当前,对创业者的研究主要关注于个体层面,特别是创业者的个人特质和能力等因素对企业绩效[22]和融资效果[23]的影响。这种研究立足于微观层面,旨在探讨创业者如何通过其个人特点和能力促进新创企业的发展和成功,如杨特等[24]发现创业者个体所产生的控制错觉对其商业模式创新具有积极影响。同时,随着女性创业意识的提高以及女性在创业领域的积极参与,最近的研究开始加大对女性创业者的关注,探究女性创业者的人格特质和社会特征对新创企业绩效的影响[25-26]。这些研究进一步扩展了创业者研究的维度,丰富了对不同群体创业者的了解。通过关注女性创业者的研究,可以更全面地理解创业者群体的多样性,并在性别角色、社会经济背景等方面深入探索创业者研究的新领域。这些研究为创业者研究提供了更广阔的视角和理论基础。

对创业者社会经历的研究表明,尽管先前的工作经历能够提高创业者的机会识别能力,但也会对返乡新创企业成长产生负向影响[27]。此外,创业失败经历与创业者重新创办企业的决策、时机和失败学习水平密切相关[28],并对创业者的创新性和风险承担性产生积极影响[29]。这些研究为我们理解创业者的社会属性对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机制提供了丰富的证据和深入见解。通过探究创业者的社会经历,能够更好地认识到创业者个体的背景和经历对其创业行为和企业发展的重要作用,进一步加深对创业者行为和新创企业成长的理论认识。

3.5 创业团队

创业网络是创业者构建的用于连接外界的关系网络集合[30],创业活动并非仅依赖于企业家个人的能力,更是需要借助创业网络中团队的集体力量[31],而创业团队的有效合作是新企业生存和发展的重要基础,其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企业发展的效率。

早期研究主要关注创业团队的成立过程和构成特征等因素,但对创业团队的制度因素关注不足。近期的研究开始探讨如何通过创业团队治理机制的设计来提高创业团队的绩效,回答了创业团队需要构建何种治理机制的问题。此外,研究者们从创业团队的社会资本和契约治理的角度考察了这些因素对新创企业绩效的影响,并关注团队成员之间多重属性和互动机制所带来的复合异质性。这些研究为深入理解制度因素对创业团队和新创企业绩效的重要性提供了宝贵的见解,并为构建有效的创业团队治理机制提供了理论依据。

3.6 资源拼凑

从文献回顾和实践调查来看,“资源约束”限制新创企业取得生存及实现快速成长,而 “资源拼凑”和“资源整合”能够有效帮助新创企业应对在资源方面的困境。

资源拼凑理论揭示了在资源短缺情况下,企业应如何通过拼凑行为来开发和利用资源,强调了企业在转型升级过程中不能一直延续传统的资源使用行为[32]。已有的实证研究显示,资源拼凑对新创企业的绩效有积极影响,具体表现在创新绩效、财务绩效和成长绩效等方面,然而对于创新强度的调节作用相对较小。早期关于资源拼凑的研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缺乏对外部环境动态影响的关注,并且部分研究仅限于某一微观视角或特定因素,无法全面探究资源拼凑对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由于不同类型的资源拼凑具有独特的特点,因此研究结果缺乏普适性。近期研究多关注于研究资源拼凑对企业绩效[33-35]和创业机会识别[36]提升的具体影响机制,从而为新创企业在新环境下进行资源拼凑提供依据和指明方向。

资源整合能力不仅有助于新创企业突破资源约束困境,而且也会影响新创企业对市场机会的识别与利用[37]。企业的资源整合能力越高,意味着其在获取外部资源方面的难度较低,并且能够更高效地配置和利用这些资源,从而更充分地发挥因果逻辑的效用,提升企业的损失承受能力,并获得更多的尝试机会,进而有利于提高其创新能力。已有研究认为,资源整合有稳定型、开拓型和完善型3种不同的方式,并通过实证分析证明新创企业应采取完善型资源整合方式来提升其商业模式创新绩效[38]。早期研究关注资源整合过程和概念内涵,并且主要研究成熟企业而忽视外部环境。近期的研究注重探究新创企业内部不同方式的资源整合在创业活动中的作用[39],同时引入环境特征对资源整合对企业绩效的影响进行进一步分析[40]。

3.7 企业战略

新创企业的创业战略是为实现生存和发展所采取的资源配置方式,决定着新企业创业活跃程度以及如何实现创业活动的路径和方式[41]。新创企业选择什么样的企业发展导向,如何进行创新和创业学习以及选择怎样的商业模式,将对企业发展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在我国转型经济背景下,创业学习被认为是新企业成功创建的关键[42],不断学习并利用新知识是新创企业在知识经济时代生存和成长的关键因素[43]。创业学习通常涵盖经验学习、认知学习和实践学习3种不同的方式,这些学习方式对新企业的创建过程产生重要影响。然而,早期对创业学习的研究仍处于概念界定阶段,缺乏对创业知识内涵和学习方式的充分认知。近期的研究开始关注创业学习如何影响新创企业绩效的机制问题,以深入理解创业学习对企业绩效的影响路径。

创业导向作为创业领域的一个核心概念,在企业生存发展中的作用得到学者们的广泛关注。既有研究聚焦于企业内部特征对战略性能力与企业绩效关系的影响,指出战略类型是最重要的影响因素,并从资源和能力的视角揭示了创业导向对企业成长和创业过程的积极影响,为创业导向与企业成长绩效的关系提供了合理的解释机制。

当前新创企业的研究普遍认为,创新是新创企业创建和保持竞争优势的关键因素[44]。在关于新创企业创新方面的文献中,国内学者大多聚焦于“技术”和“制度”两个层面来讨论其对新创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和联系。技术逻辑和制度逻辑在新创企业发展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前者为企业提供内生动力,后者则为企业赋予合法性,两者均有助于提升企业的创新绩效。由于新创企业的发展过程及其所处环境的动态性,技术逻辑和制度逻辑在不同发展阶段对企业创新的影响作用也具有独特性。

商业模式既是衡量新创企业发展历程的一个重要指标,也是对新创企业成长阶段划分的依据。研究发现,新颖型和效率型商业模式对于新创企业提高创新绩效是一种适宜的选择。在新创企业的发展过程中,除了需要不断进行机会识别,还需要设计新的商业模式来适应企业的成长。商业模式的设计能够发挥新企业的优势并克服劣势,从而提升企业的绩效表现。为了应对在位企业的竞争威胁和潜在的合作机会,新创企业需要根据在位企业的反应动态调整商业模式,以减轻在位企业对其的负面影响,并努力争取在位企业的支持[45]。

3.8 新创企业合法性

新创企业合法性是指新创企业拥有的一种其他资源[46],这种资源能够帮助新创企业塑造符合制度接受认可的适当行为,使其与外部环境的认知、规范和规制标准相匹配,从而实现成长和转型。由于新创企业一般面临新创弱性、小企业弱性和市场弱性,因此急需建立合法性向企业利益相关者证明自己拥有参与市场的资质和能力。

早期的合法性研究主要集中在新创企业合法性的研究视角和获取机制,而近期学者们从制度、文化创业、种群生态、印象管理和社会运动等不同理论视角出发[47-48],对不同外部群体的异质性进行了分析,进一步揭示了新创企业获取合法性的机制、策略和手段。随着制度理论的演变和对创业实践的不断关注,新创企业合法性的研究呈现出新的研究动向和多样的分析取向。这些研究为我们更好地理解新创企业如何获取合法性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基础,并为实践中的创业者提供了有益的指导。

3.9 企业能力

近年来,企业能力理论已经成为创业研究焦点之一[49]。创业能力、动态能力和创新能力是驱动新创企业成长的3种关键能力[50],其中动态能力能帮助新创企业在复杂变化的生存环境中快速适应成长。新创企业可以通过关键资源的获取构筑其动态能力,并有效提高新创企业的成长绩效[51]。

目前关于新创企业企业能力的研究主要探讨企业能力与新创企业成长之间的关系[52],及在动态环境下新创企业如何运用能力形成竞争优势[53]。这些研究通过多种视角和方法证明了在新创企业发展的不同阶段、不同的能力对其产生的影响机制,为深入理解新创企业的企业能力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基础,并对实践中的创业者提供了有益的指导。未来研究应在此基础上,探讨新创企业在不同环境下的能力类别与评价方法,揭示新创企业在不同环境下的能力调整与成长机理,进而提高新创企业的绩效与可持续性。

4 行为规律/模式下新创企业的成长路径

新创企业成长是创业者不断发现和开发创业机会的复杂动态过程[54]。由上文可知,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因素包括外部环境、初创劣势、创业资本、创业者、创业团队、资源拼凑、企业战略、企业合法性、企业能力等。这些影响因素相互交织,共同影响新创企业的成长,并衍生出不同的新创企业成长路径模式。外部环境变化是新创企业创立的起点。PEST(政治法律、经济、社会文化、技术)环境的变化带来新的市场机会,市场竞争力量的此起彼伏带来了新的市场空白,各种社会关系网络的存在则提供了市场机会和市场空白信息扩散的渠道,从而为创业者(创业团队)为利用市场机会新创企业提供了起点。创业者(创业团队)则是新创企业成长的关键。面对相同的外部环境,为什么市场机会能够为有些新创企业所捕捉利用?创业者(团队)拥有的认知、经验等人力资本对外影响企业获取各种创业资源(创业资本)开发利用创业机会,对内影响企业整合利用各类资源(资源拼凑),进而不断积累提升企业解决经营管理问题和实现战略目标的能力(企业能力)。企业战略是新创企业成长的核心。面对新创企业共同的“初创劣势”,为什么有些新创企业不断成长,有些则是昙花一现?新创企业通过资源拼凑突破资源约束,或通过有效的战略制定与执行(企业战略)实现对在位企业的超越或限制,从而不断提升企业合法性。

综上,宏观社会环境、中观市场环境和微观关系网络等外部环境通过提供市场机会,回答了新创企业“应该做什么”的问题;而面对同样的外部环境,受创业者(创业团队)影响的企业资源/能力决定了可以捕捉和利用那些市场机会,从而回答了新创企业“可以做什么”的问题;最后,面对共同的“初创劣势”,新创企业通过制定并制定科学合理的企业战略,回答了新创企业“拟做什么”的问题。正是面对“应该做什么”“可以做什么”“拟做什么”这3个问题的不同选择,形成了新创企业不同的成长路径。依据新创企业成长影响因素侧重和成长速度差异,基于“行为规律/模式”研究思路,可以将新创企业成长路径分类为渐进式成长路径、跨越式成长路径和阶段性成长路径3条成长路径,如图3所示。

图3 新创企业成长路径

渐进式成长路径是指新创企业侧重基于新创企业现有的资源/能力,探讨如何开发利用外部环境提供的创业机会。即创业者(创业团队)基于对自身拥有的各种创业资源/能力,通过各种社会关系网络感知到外部宏观环境、市场环境涌现的市场机会后,再探讨如何利用自身现有各种资源/能力来开发产品、技术和服务以开发利用各种创业机会,新创企业通过用现有资源与外部环境变化的匹配来实现企业稳定成长。这种成长路径是一种典型的从内到外的成长思路,强调对外部环境的适应性,其基本出发点是企业现有的各种资源/能力能够开发利用那些合适的外部创业机会,即“以不变应万变”。该成长路径的特点是尽可能规避风险,使企业稳中求进,目标是追求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生存下来。

跨越式成长路径则是指企业侧重对自身具有的资源和能力进行整合和重组,以求最大化地克服现有资源/能力约束,从而更好更快地开发外部环境提供的创业机会。即创业者(创业团队)感知到外部环境的市场机会后,不拘束于现有资源/能力与外部创业机会的匹配性,更强调发挥创业者(创业团队)的主观能动性,通过即刻行动、有创造性的资源重组实现对外部环境有利可图创业机会的有效开发。该成长路径是一种典型的从外到内的成长思路,相较于渐进式成长路径,更强调创业者企业家精神的发挥,不愿轻易放弃有利可图的创业机会。相较于被动适应外部环境带来的与企业匹配的市场机会,更强调创造机会、利用机会,即“以变应变”。该路径的最大特点是追求企业不故步自封,追求实现“质变”,即该路径下的企业更强调通过资源拼凑、技术研发和组织结构创新等方式进行颠覆性变革,目标是产生新的企业核心竞争力并在众多竞争对手之中脱颖而出。

阶段式成长路径是指企业在追求成长速度的同时,也时刻注重自身资源和能力的更新和补充,相比于渐进式成长路径更“激进”,而相比于跨越式成长路径则更“稳重”。即创业者(创业团队)既注重不拘泥于新创企业现有资源/能力对外部环境市场机会的开发利用,也注重不断积累壮大新创企业资源/能力,以求得能够在新创企业内部资源/能力和外部环境之间能够取得动态平衡。该路径的特点是追求阶段性的进步,即既不一味追求平稳发展,也不一味追求冒险突进,而是在两者之中不断进行权衡选择,目标是使企业能够在每个阶段实现稳定成长的同时追求获取新的创新和业务增长点。

对于新创企业而言,其成长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受到多种因素耦合作用的结果,需要考虑各种因素进行综合选择。故对于新创企业而言,其成长路径的选择是一个基于新创企业对自身定位、发展目标以及根据外部环境和内部资源等因素综合决定的过程。

5 未来展望

5.1 从新创企业成长主要影响因素方向展开

在数字化、生态化和新型全球化情境下,新创企业所面临的市场环境更加动荡多变,战略作为新创企业这艘巨轮的“掌舵者”,将决定新创企业的发展方向。企业战略是一个动态振荡的过程,具体体现在“基于关系的”战略和“基于市场的”战略之间摇摆,并且是与企业内外部的制度因素共同演化的结果[55],故未来企业应更加重视对市场需求的跟踪,并根据产品市场的变化动态调整其战略行为。当前数字技术的应用和发展在价值定位和战略行为层面对企业战略产生了重要影响[10],并逐渐产生了基于“新消费”背景所开展的对于新创企业的有关研究[56]。因此,未来的研究可以进一步分析数字时代的新创企业战略的动态调整过程与以往有什么显著区别,研究如何更有效地将数字技术与企业战略相融合从而更有效地提升企业战略的动态性和前沿性,探索数字技术对企业战略选择和发展的影响机制。

企业资源为新创企业获取竞争优势奠定了基础,随着数字技术的快速发展和应用,企业资源的获取比以往更加便捷,如数字金融提升了新创企业的金融资源获取和配置能力[57],但是相对的也降低了资源的稀缺性以及增大了企业间资源的竞争强度。新创企业的资源构建主要体现在资源获取上[58],未来的研究可以探讨如何利用数字技术进一步提高新创企业关键资源获取的效率和质量,如企业如何利用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实现资源获取全过程的数字化管理,以及如何实现企业资源获取与乡村闲置资源的有效衔接,实现对资源的最大程度获取和利用,从而在企业发展的同时赋能乡村振兴实现企业的社会责任。

随着我国企业数字化转型的不断推进和快速发展,相关政策和法规也在不断发布和完善,我国新创企业所面临的外部环境也在快速变化。在这样的背景下,新创企业如何迅速适应环境变化,应对挑战并抓住机遇成为关键问题。然而,一方面由于我国制度不完善、高度不确定性、市场体系不健全以及集体主义和关系文化等特征,使得当前的制度、市场和文化体系与西方发达国家存在较大差异;另一方面数字技术的发展和应用也在快速地改变着新创企业的生存发展环境。由于情境和技术是互动的关系[10],因此未来的研究应该继续根植于我国的本土实践,探究数字技术在哪些方面赋能企业助力实现我国乡村振兴和共同富裕等政策,以及具体的作用机制是什么,从而进一步丰富国内新创企业本土化研究的理论基础。

5.2 从新创企业成长路径方向展开

当前的研究表明,采取渐进式成长路径的新创企业通常采用相对简单的刚性组织架构和管理者集权的管理方式作为主要的成长模式。因此新创企业面临的首要问题是如何在竞争激烈的市场环境中生存下去。数字技术正在改变创业者传统的思维模式和认知结构[10],而创业者扮演着创业活动的核心角色,决定了企业的机会识别和资源开发行为。因此未来应探究在数字时代的创业活动中,处于渐进式成长路径的企业如何利用数字技术提高自身的机会识别和资源整合等能力以及决策质量,从而降低创业失败风险。

新创企业的核心要素在初期主要是人力资本,但随着发展逐渐转变为技术资本,即企业开始注重技术的创新和研发,技术相比于人力能够大幅度提升企业的发展动力,从而使企业进入跨越式成长路径。而相比于传统认知中的技术而言,数字技术所具有的能量是远高于其他传统技术的,并且能够与其他技术相结合,从而实现传统技术的蜕变。故未来可以探究跨越式成长路径下的企业将数字技术与企业传统技术结合的实现路径是什么?从宏观上来看在哪些方面帮助新创企业实现降本增效从而打造了不同于以往的新竞争力?

采取阶段式成长路径的新创企业随着市场份额逐渐饱和,发展的速度也逐渐平缓,其组织结构和规章制度以及确定的发展战略都为新创企业创新提供了良好的环境。但随着新创企业的进一步发展,其发展模式会逐渐趋于保守和僵化,使新创企业呈现继续成长或开始衰退两种演化方式。因此,未来的研究可以关注阶段式成长路径的企业如何有效地通过对数字技术的应用破除“守旧思维”实现新发展,以及如何将数字技术融入到企业发展的不同阶段,从而不断激发并赋予企业发展的新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