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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起义与中国革命重心及道路的转折

2024-02-28潘锐洪

客联 2024年12期
关键词:广州起义共产国际广州

摘 要:作为在大革命时期到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的转折性事件,从客观军事条件而言,广州起义的失败几乎是必然的,从主观来看,共产国际内部的斗争、联共(布)的干预与中共内部‘左’的倾向贯彻于广州起义始终,由于多方叠加的因素使得广州起义在占据了短暂的优势之后没有能够及时转移以最大限度保存革命力量。广州起义的部队向农村退却标志着中国革命从“城市中心”往“农村中心”的转移。

关键词:广州起义;共产国际

一、广州起义的政治历史背景

广州起义在策划之初就与南昌起义密切相关,与南昌起义一同体现了联共(布)与共产国际对于四一二事变之后中国革命延续“城市中心”的谋划思路。从最新出版的有关资料来看,共产国际对于广州起义的筹划与联共(布)的关联要比起以往材料中所展现的更为密切。

1927年8月20日,在八七会议召开结束后,张太雷在返回广东之后在中共广东省委会议上传达了八七会议精神并做出了预备于广东省内举行武装暴动活动的决策。从军事政治的角度来看,四一二政变之后国民党宁汉对立、“护党运动”和“护党战争”使得粤桂军阀形成了实质上的战争冲突,武汉政府方面的内部的矛盾等种种因素使得广州出现组织武装起义的有利条件。在革命力量方面,广东作为中国共产党国共合作和大革命的策源地,农民运动和大革命时期共产党的努力所奠定的群众基础,再加上四一二政变之后广东地区的国民党反动派对于革命群众和共产党人的捕杀以及对于工人运动的镇压使得各行各业工人革命情绪高涨为武装起义提供了良好的群众基础。

共产国际代表在广州起义组织中起到了较大的影响作用。长期以来对于广州起义中的共产国际代表及他们的作用也有一定的争议。聂荣臻曾在回忆录中指出广州起义中重要的共产国际代表有三位——德国人威尔曼,苏联驻广州领事馆副领事何锡思(哈西斯)以及另一位不知名代表,其中威尔曼即纽曼。关于第三位国际代表的真实身份,有学者认为第三人应为共产国际代表安德烈,真实身份为苏联人谢苗诺夫。安德烈对于广州起义的影响仅次于纽曼的共产国际代表。由于哈西斯在起义全程并未与广州起义有直接接触。因而在广州起义始终直接参与武装起义的筹备的共产国际代表主要是指纽曼与谢苗诺夫。由于当时革命同志往往以毛子指代共产国际代表,所以在部分学者的研究中往往将所指称的毛子认为是纽曼,导致了在叙事上可能存在的混淆。在广州起义中,安德烈“始终参加了对广州起义的指导”并且在起义过程中在对于张发奎进行接触等决策上提供了重要的建议。

革命旗号在武装起义的组织过程中也发生了转变。在组织活动前期,广州起义是由共产国际指导的重要起义活动因而不能不受到联共(布)的深刻影响,而此刻的联共(布)在宁汉分裂之后对于武汉国民政府仍然存有幻想,认为中国革命仍然离不开与国民党左派的合作。在汪精卫七一五“分共”背叛革命之后,中共方面在8月1日举行了南昌起义并且在8月7日于汉口举行的紧急会议中清算了以陈独秀为代表的大革命后期于党内弥漫的右倾机会主义错误、确定了土地革命和武装起义的方针,标志着中国革命向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的转变。中共中央“八月决议”和“九·一九决议”,导致广州起义的筹备与实施中形成了两个性质不同的活动目的,前者以国民党左派的名义,革命目的为重振国民革命,后者则是以“成立苏维埃”为口号,革命目的为社会主义革命。因而在起义方针中,起义口号发生了变化,但总的来讲掌握武装力量的方针并没有变化,革命的社会主义性质没有变化,革命的最终目标也没有变化,因而从目的上来讲,广州起义依然是世界共产主义运动的一环。

二、广州起义的过程

广州起义由张太雷任委员长,以黄平、周文雍为委员的革命军事委员会负责广州起义的总领导。由于张太雷作为广东省委书记需要处理其他事务,因此委员会实际工作主要由黄平与周文雍负责。军事方面,起义军的领导原计划由叶挺与叶剑英负责指导由中共掌握的第4军教导团、警卫团以及秘密训练的赤卫队于1927年12月12日展开军事行动,行动以在市区突袭以攻占广州市公安局、国民党广州政府等国民党广东政府的重要机关后与在广州市郊举行的农民起义相配合以实现消灭广州市内的反动力量,建立苏维埃政府的目的。

在南方组织武装活动是中共中央的既定计划的一部分,广州起义与南昌起义的关系相当密切,在南昌起义之后,南昌起义军从赣南撤离并于汕头受挫,张太雷指出南昌起义的失败与当时起义军中存在的单纯的军事主义而忽视农民运动有很大的关系。张太雷吸收了南昌起义的经验,因而在广州起义的筹划中强调“为要保卫广州之胜利,则须各地农民群众暴动起来,才有把握”。南昌起义的失败促使广州起义组织方针从单纯军事活动转向与农民运动结合。在前期的暴动计划中是打算以农民为主体发动暴动活动,但在实施过程中由于党所掌握的力量的变化以及外部环境变迁,在最后形成了以城市工人、党所掌握的士兵为主于广州进行中心城市武装起义、再以周边农民暴动进行配合的起义计划。八七会议明确了土地革命和武装起义的总方针,并在《最近农民斗争的议决案》中指出秋收期间农村中激烈的阶级矛盾是组织农民总体暴动进而实现暴动目的的关键。总之,南昌起义的失利使得中国共产党需要开始思考中国革命道路以及革命力量的问题。

1927年9月16日国民党中央特别委员会的成立标志着宁汉合流国民党名义上统一。汪蒋下野使得合并后的南京政府由桂系及西山会议派暂时控制,因而国民党内部其他派系开始联合倒桂。名义上服从武汉政府的半独立军阀张发奎、黄琪翔以“剿共”为名追逐南昌起义部队南下,并在赣南曾公开呼吁“打倒分赃式的汉宁合作”,进入广州后张黄部主要驻军在(珠江以北)河北地区,后于九月要求与中共省委接触。但基于张发奎对于教导团收编以及两次缴械的时机来看,中共视中央张发奎为“南昌事变的反叛者,已经是我们公开的敌人,我们与他已毫无妥协之可能”。而省委则在收到张黄预备兵变的消息后准备趁机举行起义的计划被安德烈以张发奎部与我方军事力量悬殊而反对强烈反对。11月17日,汪精卫李济深北上后,张发奎、黄琪翔兵变驱逐新桂系部队并与之对峙于粤西地区,张黄事变使得广州城区一时间兵力空虚,由中共掌握的教导团和警卫一团留在广州无疑有利于武装起义。从结果来看,省委采纳了安德烈的暂缓起义的建议,但对于争取与张黄合作的建议则并未被采纳。而且直到11月26日晚的会议才彻底确定了反对张发奎以及加紧暴动工作准备的决议。

12月10日,国民党当局宣布戒严,同时由于起义预备的手榴弹在转运过程中被发现,因此起义时间从12日提前到了11日凌晨原,而作为起义总指挥的叶挺在10日晚上才抵达广州。从12月11日凌晨起义到11日中午为止,在教导团和警卫团占领市内主要机关并且于原广州市公安局设立总起义指挥部和广州市苏维埃政府后,广州市区内主要据点基本为我方所占领。11日晚上,由于李济深公馆、长堤四军军部等军事要点并未被攻占,陈公博等要员也从河北地区逃往河南地区,驻扎在西江的张发奎部、河南的李福林部以及粤北地区的国民党势力威胁依然强大。面对敌强我弱的形势,聂荣臻与叶挺主张撤离广州将部队转移到乡下保存实力,避免与敌人主力消则认为“召开工农兵大会,宣布苏维埃政府成立,革命就算成功了”。在两轮会议之后纽曼坚持要求重新进攻久未攻克的长堤和河南地区,这个命令无疑是脱离现实的,依靠赤卫队掌握的船只是无法应对国民党方面的水面舰艇的。12日凌晨,李福林的第五军在帝国主义的炮舰火力支援下向市中心进攻。12日中午原定计划召开的工农兵大会并未有效召开。由于观音山阵地的丢失,国民党军逼近总指挥部所在,张太雷也在北门直街中枪牺牲。同日下午叶挺和聂荣臻决定起义队伍撤出广州,同时非军事人员开始转入地下。同日晚上10时,起义主力部队自市区撤离,于黄花岗集中并向花县撤退。

三、广州起义失败的原因

由于敌我掌握的军事力量悬殊的客观事实,以建立一个稳固政权为目的而言广州起义的失败是在所难免的。从起义目的来说,共产国际与中共之间的目的属于殊途同归。共产国际代表希望广州起义能作为一面共产国际与联共(布)曾认识到了在中国革命中农民问题的重要性,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军事主义的做法。虽然在共产国际代表有积极的影响,但不了解中国革命的实际情况、不了解中国革命使其整体上对于广州起义的作用是消极大于积极。将举行工农兵会议宣告广州苏维埃政府成立视作广州起义的成功并且期望周边群众“一呼百应”式地起事支持却又忽略了除澎湃领导的海陆丰外其他区域的农民运动开展情况不尽如人意的事实便是最直接的体现。

在蒋汪相继公开背叛革命后,党内对于右倾的思潮有所处理,但直到广州起义这种氛围才得到转变。在7月中央决议通过了四省秋收暴动计划和八月七日会议后,广东省委在筹划武装起义的过程中的旗号的转变可以视为是这种思潮变化的一个体现,10月15日,对于广州起义的旗帜从国民党的旗帜改为红旗,将苏维埃与工农兵代表委员会旗帜鲜明地宣传将一切地主的土地没收。这不仅是广州起义的计划的转折的标志,也是中国革命道路转折的缩影与标志。在对于广州起义的经验总结中也指出在新的革命任务和革命实践中党组织的改革的可行性与可能性。党内同时具备军事素养和熟悉中国革命形式的同志较为缺乏,这也与中共之前没有将掌握武装力量作为革命活动的重点有关。广州起义中革命委员会三人组都对军事组织不熟悉。而对于军事熟悉的叶挺和负责工人运动与肃反工作的杨殷等人直到起义前夕才返回广州,作为教导团方面领导的叶剑英也没有被告知起义的计划。这就使得市区内起义初步获得胜利之后对于后续工作的开展的不利影响埋下了种子。

武装力量问题与组织领导问题是广州起义失败的重要原因。在各县市农民工作发动方面,组织工作无疑是不足的,从广州起义开始到主力部队撤出广州市区为止,在对农民宣传方面在起义之后的三天内并没有达到预期的“四乡民众响应”,只有两处民众占领了相关车站,其余广州民众并未被充分组织发动。导致这种境况的原因首先是在政府权力方面并没有将权力下放至工会以及群众中,苏维埃政府宣布事项超出了执行的范围,又没有下放权力给各工会,“这实在是一个错误”。再次在组织领导方面,革命活动领导人中革命热情高涨者众,但熟悉军事指挥的同志甚少,共产国际方面的代表纽曼虽然对于起义行动部署有极高的话语权但也没有足够的军事组织经验,聂荣臻回忆指出纽曼不懂军事且没有实战经验,又对中国和广州的情况不了解,一味照搬苏联的经验,在起义手榴弹被暴露之后,“被迫提前起义”反而将这套教条主义的起义计划给打破了,但军事活动面临由于训练不足和组织不严密导致的命令执行到位的问题,而在战斗中共产国际代表对于“冲锋”和“固守城市”的坚持也对于11日之后的撤退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在起义提前举行之后,领导组织架构不合理、群众发动不充分、军事力量不充足、组织纪律不严密以及决策者军事意识缺乏的问题暴露得更加严重。12月15日李立三受中央指派赶赴广东调查广州起义的各方情况,并在给中央的报告中指出广州暴动存在部分同志以军队为中心没有充分发动群众的问题;苏维埃政府成立大会流于形式,“第一次大会流会”第二次大会仅三四百人到场,“所谓苏维埃就是在这场会议中诞生的”;在军事方面没有及时镇压,没有将处决反动派的权力下放到基层,没有彻底执行收缴反动群体财产使得组织资金没有得到有效补充。指挥体系不完备。宣传工作不到位,指挥组织不完备导致传令混乱进而导致广州起义受挫的重要原因。

四、广州起义的定性与影响

对于广州起义的定性与宣传问题,在当时的中共和共产国际出现了相似的“左倾”情绪。斯大林公开否定了广州起义是盲动主义之后,罗明纳兹、中国代表团与佩佩尔在共产国际第六次代表大会上关于广州起义是否属于盲动、对于广州起义定性的问题进行了多次讨论,肯定了广州起义虽然“领导犯了严重错误”,但作为一次英勇的起义,它终究是“一面新的旗帜”。中共六大对广州起义定义为是一次直接创造苏维埃政权的必要尝试,但客观上广州起义的失败也成了“退兵时的一战”。在六大后由于中共内部“左倾”思潮也开始泛滥,对于作为三大起义中唯一一个严格按照联共(布)的经验在中心城市起义的广州起义也一度被与巴黎公社、莫斯科暴动等并列。而从决定举行广州起义时决策时党内思想倾向与广州起义事前的行动计划与武装起义始终来看,广州起义前夕的中央临时政治局在1927年11月的扩大会议中认为中国革命是“无间断革命”标志着党内“左倾”思想的抬头。也正是在这种情绪影响下,在广州起义后由李立三主持的全体(扩大)会议中决定了开除黄平、周文雍、陈郁、杨殷、恽代英等人的省委常委的职务,并给予相应处分或者调往基层参与工作的决定做出了明显过当的处分。

作为第一次国共合作破裂之后在重要中心城市策划的武装起义活动,在明显‘左’倾的环境下,共产国际需要一场武装起义以证明自身对中国的判断,中共需要掌握武装力量以反对国民党的屠杀以及支撑自身继续进行革命活动,因而在张黄事变之后各方势力相继登台的广州就成为几乎不二选择。从起义时机到敌我军事力量的角度而言,广州起义“占领广州”乃至于建立起革命根据地的失败几乎是必然的。在主观条件上,从共产国际到中共内部“左”的情绪以及起义中指挥策略的不当和军事素养的缺失使得一度占领优势的起义部队错失了战略退却以最大化保存实力的时机。无论如何,广州起义作为“苏俄”式中心城市起义在中国的实践挫折使得农村问题成为党中央工作重心的转移之。在革命陷入低潮之时,各武装起义领导采取主动退却,将部队转移到农村去的举措保留了革命的火种。此后,中共的革命工作重心开始从城市转移向农村,此时距离1931年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在江西中央苏区成立不足四年。

参考文献:

[1]广东革命历史博物馆编:《广州起义资料(下)》,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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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谢苗诺夫关于广州暴动的报告》,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译:《联共(布)、共产国际与中国苏维埃运动(1927-1931)》第7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02年版,第321页.

[10] 《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4册,第308页.

作者简介:潘锐洪(1996—),华南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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