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儿

【以色列】埃特加·凯雷特

他来到她前面，问她要点儿钱买咖啡。她住的社区没有流浪者，所以他找上她完全是偶然。而他也不是那种常见的流浪汉。虽然只拥有一辆超市购物车，而且露宿街头，但他外表整洁，还刮了胡子。阔太太钱包里一枚硬币都没有，只有100美元纸币。

在街上，流浪者和普通人之间有很明确的交际规则：彼此礼貌地交谈；不要对眼神；不要问姓名；不要施舍多过20美元。20美元之内都属于慷慨的范畴，但超过那个数字，就是博眼球了。阔太太不想打破这个规则：“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可以吗？我去把钱破开。”

“别麻烦了，”流浪汉说，“没关系的。你可以下次再给我。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阔太太之前没说过自己的名字，但她觉得眼下别无选择，就告诉了他。

“你是个好人，达拉，”流浪汉说，“你心地真好。不过我大概不是第一个对你这么说的人。”

“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说的人，”达拉说，“我给了我哥哥很多帮助，主要是经济帮助。对我父母也是，他们没一个说过我心地好，或是对我表达谢意。”

随后她把钱包里所有的现金都递给流浪汉，有700美元，她丝毫没有考虑这看起来会显得怎样，或打破了什么规则。那个男人说：“太多了。”她说：“不多，这个数刚刚好。”他收下那些钱，她抱了他一下，随后离开。

她和朋友们谈起这件事。谈起送出700美元后对方说：“达拉，感谢你。你的出现让我开心一整天，也许甚至能开心一周。你心地真好。”上一次听别人这么说是什么时候了？她们马上就明白了。她们也想获得这种感觉。她们希望从悲惨处境中拯救了一个人后，能看到对方的神情。

没过多久，她们想出了一个点子：通过手机应用软件来做这事儿。

这个软件可以处理人们上传的关于流浪汉和乞丐的所有数据，然后无论何时，它都能告诉你该去哪里找到离你最近的最需要帮助的人。人们纷纷用起这个软件，各色人等都想找她们收购这个公司。她们最终同意把它转让给脸书创始人马克·扎克伯格。她们给自己的APP起名为“日行一善”，但扎克伯格立刻给改成了“好事兒”，更简洁，也更抓人眼球。几个月内，它成了大热门。

6年后，就在同一家商场外，达拉碰巧遇见了她在街上拥抱过的那个男人。

“我现在不是流浪汉了，”他微笑着说，“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你给了我钱之后，我开始自律，戒了酒，现在我在社区活动中心教课。我的姑妈前两年去世了，留给我一小笔遗产。我用这笔钱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买了一套小公寓。嘿，你知道吗？”他一边说，一边在她面前挥挥手，给她看他手指上的金色指环，“我还结婚了。猜猜怎么着？我们刚刚有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达拉站在原地，呜呜咽咽地哭出了声。

（摘自湖南文艺出版社《银河系边缘的小失常》，采采绘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