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歌里的乡愁（组诗）

卢金星

药草坪记事

药草坪没有药草

有的是

一大片又一大片的苹果树

清晨群山雾霭笼罩

春日果林蜂飞蝶舞

光马山顶

牧人吹响马布

麦秆河畔

铁犁翻开厚土

溪水欢乐奔流

春燕盘旋呢喃

后来啊

二十年转瞬即逝

我的外祖母

化作了孤独的炊烟

染了头发的表妹

偷偷坐着小汽车

远去上海广州深圳

而现在

高速公路畅通无阻

苹果熟了又一季

金帅、富士、乔纳金

不加雕琢却美如璞玉

它们也纷纷

远走他乡

娃娃吉他

垫高左脚，垂低右脚

左手扶颈，右手拍背

我抱着我的娃

像抱着一把小小的吉他

从一开始

只有一把尤克里里大小

慢慢地

已经像一把吉他大小

曲调也从咿咿呀呀

变成了呜呜哇哇

偶尔要拿出奶瓶，喂上一次

就像中曲换调

夹上了一只变调夹

手上要弹，嘴里要唱

站起来弹，坐下来唱

站起来唱，坐下来弹……

当我弹奏这一把娃娃吉他

我就是许巍、朴树、赵雷

我唱搖滚、流行、民谣

当我低头凝视

怀中熟睡的小脸

我就知道了生命的意义

是让爱和呵护延续

我的娃娃，就是我的吉他

抱着他，我就抱着整个世界

高官厚禄的生活我不慕

荣华富贵的拥有我不想

我要把大江大河、母语外文、童话传说

诗词歌赋、甚至雨雪四季

融入我的歌里

唱给我的娃娃

一场大雨

明晃晃的阳光

凶狠地，射下来

晒得大树发蔫

庄稼耷拉

花草萎靡

城里的柏油路要被融化

乡村里的老狗伸舌哆嗦

住在顶楼的人家快熟了

人们在期待一场大雨

一场大雨

从古下到今的大雨

从唐代的春潮带雨晚来急

到宋代的潇潇暮雨洒江天

再到南宋的夜阑卧听风吹雨

人们在期待一场大雨

焦急的农人

恶狠狠地仰望碧空

咬牙想把那朵飘远的云朵

揪下来

踩啊掐啊搓啊咬啊

挤出一场雨来

洗刷去城里的污浊

沟里的泥垢

房顶的厚尘

人们在期待一场大雨

像盆倾，像瓢泼的大雨

遥远的记忆

时常怀念少年时

月亮就挂在村头

暗夜下的村庄氤氲着泥土的气息

依靠墙皮蹭痒痒的老马

在窝棚里打着响鼻

翻身的老牛反刍着玉米秸秆

奔跑嬉闹了一天的我们

就躺在院子里余温未散的水泥地板上

偶尔看着一两只萤火虫飞过

天上的云影和月色总会赛跑

后来啊

二十年转瞬即逝

我们告别了故乡

也远离了童年

午夜梦回

我总看见月牙挂在村头

萤火虫闪着光亮

在低矮的村庄窝棚里

翻身的老牛在反刍

蹭痒的老马在打响鼻

彝歌里的乡愁

深秋时节，独自凭栏

听海日乌芝的歌

雁阵凄切悲鸣

划破长空，落在山谷

带来故土音讯

云雾漫上屋后的山岭

犬声呜咽，故人从遥远的山路归来

山上的残雪，暮归的羊群

袅袅的炊烟，熟透的夕阳

房前的祖父又点起了烟袋

青松葱郁，溪水潺潺

儿时记忆掠过祖辈的牧场

思念如燕盘旋而来

春耕时节子规声声，是母亲的叮咛

在每一个梦醒时分

小心翼翼为我盖上温暖的皮袄

责任编辑：黄立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