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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一再被词语和存在捕获

2024-02-05李敢袁永苹

诗歌月刊 2024年1期
关键词:写诗故乡想象

李敢 袁永苹

1.缘何写诗?

李敢:大约是,诗总以极少的字和精悍的语句抵达生命的胜境,成全了惫懒者。但写诗绝非是一件轻易的事,他需要诗人全身心投入,以自己的骨血去成就一首属于自己的诗。作为读者,我叹服于类似《关雎》这样直指本心的诗。《登高》是杜甫用生命、精气灌注的大诗,读《登高》,能感受到个体生命的壮阔,及其萧索寂寥的终极之境,可激发读者无尽的想象,令人思接千载,视通万里。

袁永苹:因为一再被词语和存在捕获。我记得某位诗人说过,诗人是那种对语言的最小单位(词语)有着发狂反应的人。我想我是那一类。同时,我用写诗的方式来捕获存在,就像是洗快照,我想要通过诗歌与我自身的存在与世界发生联系。另外,你知道,就像是托姆布雷画下的那些线条,我必须在这个世界留下我的痕迹,那种属于我的独特痕迹。

2.你的诗观是什么?

李敢:我没有什么所谓的诗观。写诗,我以为不作伪、我手写我心,足矣。我是身体写作的践行者,我推崇身体写作。我唯愿我所写的诗,与我的生活平行,与我的脉搏共振,与我的身量等高。

袁永苹:不停求变,像是水流一样的诗观,你知道水流总是向着一个地方流淌,如果地形有变它们就改变方向,但是照常流淌。我的诗歌观念在变化,比如在早期,我会坚持一种深度诗歌观念,在情感、心理、语义等诸多方面最起码要有一方面达到深度,写出人所未写。现在,我的诗歌观念更加开放,我提出过两个观念,一个是主观诗学,一个是综合性诗歌。这是目前我的两个诗歌观念,我在用很多把铁锹朝着这个方向挖掘。

3.故乡和童年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李敢:我不知道当下人有无故乡,活在当下的人,似乎都是一些未老先衰的人。太多人从一出生,就过上漂泊无依的生活,就在世间流浪着。

如果说故乡是指人的出生地,那我勉强也算是有故乡的人。因为故乡,和所謂的童年,我之存在才是具体的。再不堪的故乡,再不堪的童年、过往,于一个创作者而言都是他一生的财富,是他创作时取之不竭的素材,是激发他创作的力量源泉。

袁永苹:童年与故乡是一个回不去的梦、美妙的泪滴。到了一定年龄,它们就变为那种锁在抽屉里的财富,独属于你个人的,很难分享,偶尔会被你拿出来回顾,就像是翻看珍贵的旧相册一样。如果完全客观地看待我的童年——从那时起我就是一位诗人了。意思是,从那时起,我的感官与心灵就在探寻,这点只有自己知道。

4.诗歌和时代有着什么样的内在联系与对应关系?

李敢:无论什么样的文体写作,大多作者都是在抒写自己。写一个人,就是在写他所属的时代。写作就在当下,一个人不能抓扯住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提升至高空。一个诗人可以说自己的写作是面向未来的,但仍归属于当下写作的范畴。他既不可能在过去写作,也不可能在未来写作。

袁永苹:诗歌不一定直接照应时代,它们之间的关系在一些诗人那里变得“外显”,在另一些诗人那里变得“内隐”,诗人们无法不去观察时代,因为时代总是在影响着诗人,但是假如你身在一个粗鄙的时代,一个落后的时代,你该怎么办?最起码你的艺术在一定范围内去找到那个“共同的世界”,你知道就是那个很多肤色、人种的艺术家都在为之激动的世界。如果你的努力能够与那些世界汇流,那么你将是众多激越艺术家的一员。

5.对于自己的诗歌创作,你的困惑是什么?

李敢:一个诗人理应有一条属于自己的诗之道路,而诗之道路必定是平行着的。跋涉在诗之道路,每一个诗人都是艰辛的,都是探路者,无道理可讲,无经验可借鉴,好诗总是可望而不可即。

袁永苹:我的困惑是那些我还没写出的诗歌,另外就是如何继续开疆拓土。我几乎是以一种激越的方式在写诗,我每天都期待着我能够写出新的、好的或者坏的作品,保留下痕迹。至于诗学上的困惑,如果有,我就去动手解开。劳作是解决焦虑最好的方式,也是唯一方式。有些困惑对于我来说都是直接的,比如这个人究竟在写什么?他或者她的艺术世界究竟有多大疆土?如果有此疑问,我就亲手去挖掘一番,这需要高度专注而且倾注极大精神。至于成果,如果这次的挖掘没有彻底,我就会在若干时间之后再来挖掘一次,甚至数次,直到我认为我了解了这位艺术家的全部艺术。

6.经验和想象,哪一个更重要?

李敢:相较于想象,我更看重属于个体的生命体验和生活经验。那种由个体的生命体验和生活经验所激发的属于诗的想象,我将其视同于灵感,它必是每一个诗人渴慕和珍视的,是诗人的修行所能达到的。

袁永苹:早期阶段我更加重视经验,到了这个年龄和诗歌阶段我会更加重视想象。但是并不绝对,对于具体的诗歌来说经验和想象发挥的效果不同。

7.诗歌不能承受之轻,还是诗歌不能承受之重?

李敢:诗是先天存在,随万物赋形;所谓的不能承受之轻,和不能承受之重,在诗而言都不是问题,属于诗人抵达诗之所在必须经历的过程,或者说是诗人必须克服的障碍和诱惑。

袁永苹:对我来说轻与重同时存在。有时候我的诗歌追求一种轻盈,因为想要达到某种美学效果,更多时候我被一种重的东西催促,必死的可能性让我转向重。

8.你心中好诗的标准是什么?

李敢:没有标准。每一个诗人心中的好诗都有着不同的样貌,因为这世界从来就不存在从内到外完全一样的人。我想象的好诗,他是米开朗基罗的大卫雕像,没有赘肉和修饰之物,力量引而不发,身和心朝向着未来的方向。我以为的好诗,是活出来的,每一首都应是独立的存在。

袁永苹:好诗没有绝对的标准,我更倾向于将好诗看作是“无限接近伟大诗歌的努力”,现实是有的诗歌只有一两点好,有的诗歌只有一两个句子好,这些都是向着好诗迈进的一种努力。但是诗必须说出“新”,这是一个标准,不要老生常谈。

9.从哪里可以找到崭新的汉语?

李敢:这个问题令我目瞪口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谓的崭新的汉语,按我自己的理解,就是贴近当下、贴近生活、贴近具体的个体生命去抒写,或许我们就能获得与他者不一样的汉语,属于自己的汉语必然带着自己的体温甚而体臭,于他者而言就是独特的、崭新的。当然,宽泛、深入的阅读,以及持续不断的训练和独立的思考是必须的。生命有共性,但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存在,我们需要以自己的语言和言说方式去表达,用不着去做他者的传声筒和复印纸。

袁永苹:从日日练习当中。语言是在强力诗人那里被更新的。

10.诗歌的功效是什么?

李敢:诗是无用的。唯其无用,即是诗的功效。因其无用,诗用不着将自身打扮得花枝招展,取悦于谁。诗无用,所以诗自在。

袁永苹:对于我来说功效是全方位的,我不能不写诗。诗歌是一种存在的证据。

11.你认为当下哪一类诗歌需要警惕或反对?

李敢:反对伪诗,警惕那种所谓的心怀天下,具有悲悯情怀的抒写民生的伪诗。我从不相信一个站在岸上的人,能感同身受于深水里一个即将溺毙之人。写这类诗的诗者,本质上与投机倒把的商人无异,他们时刻都在琢磨着怎样贩卖他们那种高高在上的廉价的悲悯情怀。从某种程度上讲,这类诗人,是假借诗之名义的猎食者,他们是诗的破坏者,撒播着诗之砒霜。

袁永苹:差诗,烂诗,不是诗歌的所谓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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