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组诗)
2024-02-05张高峰
张高峰,诗人,文学博士,河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著有《修远的天路——张炜长河小说(你在高原)研究》,诗集《转述的河流》《青麓》《云霜之树》《鹿雪》《雨旅山行》等,诗作及评论散见于《人民文学》《文艺报》《诗刊》《中国作家》《文艺争鸣》《当代文坛》《小说评论》《理论与创作》《北京文学》《作家》《长江文艺》《诗选刊》《星星》《扬子江诗刊》《诗歌月刊》等报刊。
我的爱和悲愁化为风和霞光!
一一荷尔德林
树冠上曾是不灭的星辰,穹苍高悬
耀眼的文字的形骸,诸神般静默的山
自空无之处,自茫然荒凉中起伏的原野
夜与昼枕着白发的岩石,永恒的两岸
琴弦已断,风且住,而永听灵息不灭
河流穿行之地,皆是故園,无人伫立
风与水轮回,荣枯中的草木吹奏
无尽的空间里巡回,也许是终日里
一叶千载不复的舟影,漂流不知所终
而天光与歌声相随,永是行云浮动,眉心里
那些漫游者,永耽于暂驻而逝的事物
像垂天之云,北连的山脉,南去的雁鸣
如同这水,如同黎明和黄昏,从身体内穿行
而遥遥不复,花瓣徐徐落下,那挂在枝头的星
是否也将了无踪迹,古老的马车驾着尘埃而去
过久的呼吸,也曾于河水里消失,四象抖落
映照空天流云,那些翻越深深荒芜的寂音
从最初的翅膀扑扇之中发出,以灵魂承负黑暗之山
音慢音急,天地开合,那隐在逝水间的人亦远眺
河流,乃有落泪的霞光
冷寂后的光,石头便是言说
静止的黑色三点钟。我们听风
灵越大海恐惧的声响;它的尾迹
拍打昔日的浪花,岛礁微明
风刮过,青蓝色的黎明
天空细若薄冰,只容得下一个人
寂静里站立。领受云光赐予的时刻
你将是沉默与深渊的凝视
漂浮织物,从未退潮里被唤醒
我们始终将是虚无带来孤独的一个
那些喑哑中的词,积在黑色枝梢
那些离散的星子们,也在鞠躬于大地
某一刻让我留在天空的热度里,
让丰饶的太阳缠紧我的冰块……——阿方斯娜·斯托尔妮《忧郁》①
风聚终还是散,无数的生息已过
翌日啊,我们来到了天空鬓角的白色里
看最后一抹云影与水影,无数声音回旋
自你的身旁,挨近的事物像一袭青色细浪
回到虚无的双唇,太阳低垂,万物归拢
连那一双白色的翅膀,也休歇了,它们曾是
玄无的形体,曾是不可剥夺的耀目的泪
在绵延之中沉落,在不可归返之中
是被死亡吹奏的美丽,都归于黑色,自久远里
残落的风,与被无数白色的脸庞所剪裁的
云痕,它们燃落,为命运之手所书写的序曲
犹如依然于无名之处走动的你,穿越茫茫
无可依靠的一脉山脊阴影.盐的心花也绽放了
嘴巴荒凉,深哀的岩石,大麦草丛间白色风
是什么在远离,穿过风的臂弯,凝眸的瞬间
行云带走了一切,任荒凉凋零,光屑仍在飘动
而无物永存,我们曾是岩石与火焰的漫长通道
自大地之上心象交织,树影声移,形骸鸣响
宛若一只青鸟寓居海浪,永久地停留在水之蕊蕾
虚掷的光箭,掠过巨大星体的面颊,而去了
那些躺落的深在,不可返归地沉寂,他们明灭如哽咽
精细的帛画也碎裂了,隐匿的造物
就连那升向高天流云的阴影,也分散了
水永在海之地流放,绵绵无尽地脱落
请绾结不可熄灭的烛火,无声地承接——承接
那夜行船、夜行人,为透明的灵息所充满,
像是一双宽恕的苍老之手,它抚触创化的黑暗
抚触无边的呼应,将走向残月之下的芦苇摇曳
①诗出自汪天艾译《我将敢于亲吻你:阿方斯娜·斯托尔妮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