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跳墙

丁力

夫人在网上下单，买佛跳墙。真空包装，回来一加热就能吃的那种。

老丁不觉得有多好吃，起码达不到“佛闻弃禅跳墙来”那么好吃，且真空包装让他怀疑有防腐剂，混浊的汤汁也令他担心胆固醇或嘌呤超标，或许并没有超标，年轻人吃了没事，可老丁年纪大了，这些年受抖音短视频影响，有些疑神疑鬼，但他什么也没说，少吃一点儿罢了。

少吃，却还要假装狼吞虎咽地吃，这样才能让夫人因很有成就感而高兴。让夫人高兴是老丁当今的头等大事。可夫人当真了，真以为自己发现了一款性价比很高的美食，迫不及待地与身边人分享。

性价比确实蛮高，从网上下单批量购买一盒才99元，其中鲍鱼就有10个，还有海参、鱼胶、海螺肉等等等等，尽管鲍鱼和海参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品种，但毕竟是真正的鲍鱼和真正的海参，这个假不了，老丁亲口吃了，很有嚼劲，99元肯定值，所以夫人与身边人分享能够理解，至于最终引起一堆的不愉快，则是老丁万万没想到的。

夫人是从国企退休的，“身边人”当然包括之前的同事，但也不限于老同事，而且随着退休日子的延长，老同事联系越来越少，主要是玩儿不到一起，日子久了自然渐行渐远，倒是一些能玩儿到一起的姐妹日益走近，成了新的“身边人”。玩儿不到一起是因为各家的状况不一样，老丁他们身边没孩子，所以他和夫人不必带孙子或外孙，可别人要带啊，起码要接送孙子或外孙子上学放学，哪能整天跟她在一起玩儿。

夫人的“玩儿”主要包括打麻将、品美食和旅游，其中最经常的活动是打麻将，几乎可以天天进行。老丁也打麻将，但他只限下午打，绝不打连场，也不影响晚上早睡，而夫人则是从下午一直打到晚上，有孙子或外孙子需要接送的人不能奉陪，久而久之，夫人身边就逐渐聚集了一批无牵无挂的单身女人。

为什么是“单身”呢？非单身的中老年妇女也有子女不在身边的啊，比如子女在国外，她们同样不需要接送孙子孙女或外孙外孙女，貌似也能“无牵无挂”，可是，谁家的老公乐意老婆经常不在家从下午一直打到晚上？而且她们不仅打麻将，还兼顾品美食，于是常常上午就出门，中午在约定的美食地点集合，一起吃完午餐后下午直接去打麻将，一直打到半夜才归，偶尔一次可以，经常如此哪个老公能容忍？哪个老公都不能容忍，但老丁能容忍，所以搞得最后除了老丁的夫人外，她们那群姐妹全部都是不缺钱的单身女人了。

老丁能容忍不代表他是个“窝囊废”管不了自己的老婆，而是他享受这种生活。

“管”是互相的，既然老丁不管夫人，那么夫人同样就管不了他，夫人都上午出门半夜才归了，哪里能“管”他呢？因此老丁同样“无牵无挂”悠闲自得。事实上，老丁不但不是“窝囊废”，而且他还说自己是真正的“成功人士”。“真正”二字是老丁自嘲时特别强调的，因为他认为绝大多数所谓的“成功人士”其实都相当的“不成功”。什么叫“成功”？按老丁的观点，享受“自由”才算成功。包括财务自由、时间自由和精神自由。有钱的大老板或位高权重的大领导肯定财务自由，但他们时间自由吗？精神自由吗？不但不自由，恐怕比一般的小老百姓更加不自由吧！年轻的时候老丁坐在台下，羡慕坐在台上的人，五十岁之后才终于熬到了台上，却发觉如同坐在火山口上烤，想下来却没那么容易，好不容易等到退休才解脱，所以老丁认为大老板或大官其实还不如一般的老百姓“成功”，而老丁如今能同时享受财务、时间和精神自由，所以他才算“真正”的成功。

肯定有人说老丁“阿Q”，但他就是这么乐观，不行吗？人要是太较真干脆不要活了。这话也是老丁说的，不是完全没道理。比如财务自由，老丁的财力肯定远远比不上大老板或大领导，他在深圳甚至都算不上“有钱人”，只能算“中产”，但深圳的中产算上房产至少也有上千万元，千万元资产加上年年上涨的退休金，除非他自己狂赌，否则还不能实现美食、旅游和平常打麻将的财务自由吗？他们夫妇都不是无节制“狂赌”的人，平常就是玩儿玩儿小麻将每次输赢几个钱，当然能保证他们的“财务自由”。说到时间自由，他们都退休了，想不自由都困难。至于精神自由，那就看自己怎么想了，老丁从小在图书馆长大，无意中看过很多书，其中包括天文学方面的书，于是相信地球只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人类更是连一只蚂蚁都不如，如此，还争什么高低贵贱呢？活着就是草木一春，小蚂蚁之间有什么好攀比的？如此想得开，当然能容忍老婆的早出夜归。老丁在让夫人享受自由的同时，他自己也享受充分的自由。只是偶然有点儿麻烦，比如老丁半夜醒来发现老婆仍然未归，他拿不准该不该打电话关心或提醒一下。不打电话怕对方误解他不关心夫人，打电话去问一般要挨夫人的吼，最后因为真担心老婆路上遭遇车祸什么的，才硬着头皮把电话打过去，听到夫人不耐烦地说“回来啦，马上回来啦”才作罢。好在这种情况不是很多，通常是老婆当晚手气特好，而同桌的另一个输了钱想扳本，老婆赢了钱不好意思走才发生这种超时现象。掌握规律后，老丁坚持半夜醒来发现夫人未归就立刻打电话过去问，因为他晓得自己的夫人绝对不会为“扳本”而赖着不走继续打，所以这时候他打电话催她早归老婆应当高兴。可是，这次因为“佛跳墙”的事，夫人特沮丧，搞得自认为足智多谋的老丁都不知道该怎么规劝与安抚她了。

很多事情听上去或看起来非常简单，可真要做起来就立刻变得复杂。比如夫人这次网购佛跳墙。

网购原本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可具体到网购佛跳墙就变得特麻烦。首先必须整件购买，每件20盒，一天肯定吃不完，也不可能天天吃，就算三天吃一次吧，20盒要吃两个月，家里的冰箱也存放不下呀，所以必须与身边人“分享”，也就是大家凑在一起买；其次是等人凑齐之后，夫人下单，才晓得即食佛跳墙是严格的冷链食品，必须由专门的冷藏车送货上门，一次费用几百块，若不想花费这几百元，必须自己开车去白泥坑的冷库取；第三，即便自己去冷库取，也还要外加运费每件100元，因为从生产厂家到深圳的冷库也需要冷链运送，摊到每盒佛跳墙需要外加5元，99元一盒就变成了104元，可夫人已经收取身边人的付款了，难道还要再追加5元钱吗？好意思吗？值得吗？可如果不追加，夫人凭什么劳心劳力还自己贴钱？吃饱撑的呀？不仅如此，夫人开车去白泥坑的时候才晓得那地方十分偏僻，要走一段高速公路，这过路费是不是也要分摊到每盒上呢？最后，等货物终于到家了才发觉更大的麻烦才刚刚开始。因为，家里没有这么大的冷藏柜，家用冰箱即便是双开门的也根本放不下一大件佛跳墙！必须立刻整件拆开，而且拆开之后仍然放不下20盒！再拆去外包装，裸着往里面塞，还是塞不下！怎么办？只能赶快打电话通知那些“分享”的朋友来取。但这显然更是不可能的，因为她们大多数没有车，甚至不会开车，再说大白天谁正好没事在家等你电话并且接到电话立刻放下手中的一切打出租车过来取啊！为两盒佛跳墙来回花一百多的士费也不划算啊！可拆开外包装的佛跳墙隔热效果更加不好，更不能等！怎么办？最后，夫人只好自己开车一家一家地送，搞得好像她是上门推销的！

因为是“上门推销”，所以送达之后未必每个人都表达感谢，相反还有抱怨的，先送到的有人抱怨把外包装撕了，看上去像处理品，后送达的产品虽然还没融化，但已经开始软化，不是那么硬邦邦的了，于是抱怨送货不及时影响产品质量等等。最后两盒真的融化了，再送过去对方不说夫人自己都不好意思，她懊恼得要哭，给老丁打电话。老丁让她不要再送了，立刻回家，马上加热，他们自己吃，这才好歹将全部佛跳墙该冷冻的冷冻该送达的送达该下锅的下锅全部处理完了。最后两袋说明原因，把钱退给人家。

但是，这件事情就算完了吗？

远远没有。

假如说之前是急火攻心的话，那么之后就是温水煮青蛙，慢慢释放麻烦，累计起来甚至比之前的急火攻心造成更大麻烦。

既然大部分闺密事先从微信上把99元转给夫人了，夫人在老丁的建议下也就不提追加5元冷链费的事了。按照老丁的开导，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夫人自己揽的事，就该自己承担后果。夫人虽然心里不服，嘴上说“凭什么”，但毕竟只是区区5元钱，真要是对方从微信上转过来她也未必好意思点开，即使点开了也还是吃亏，因为过路费、汽油费并没有算，既然反正都是吃亏，不如把事情做漂亮点儿，所以夫人也就实际上听从了老丁的建议没跟这部分人提冷链费的事。但是，也有两个人事先没付款，或是疏忽，或是认为这点儿小钱不值得太认真，不过在夫人看来这两个人“人品有问题”。

原本就觉得“吃亏了”，再加上还有两个人没付钱，夫人自然心中窝火，忍不住对老公抱怨。

老丁也认为对方不对。“疏忽”肯定不应该，特别是收到佛跳墙后，哪能继续“疏忽”呢？至于“小钱无所谓”，那更是只能针对自己，别人差你的一两百块“小钱”可以无所谓，但不能针对别人，别人帮你买东西，别说一两百块了，就是一二十元也应该立刻支付，拖着不给就真涉及“人品问题”了。可老丁不能火上浇油，他建议夫人再等等，说根据他的人生经验，遇上不愉快但不要紧的事情不要急于下结论，更不要立刻发火，先等等，说不定等着等着问题就自动解决了，比如等待几分钟后人家就把钱转过来了呢。

可是，几分钟过去，钱并没有转过来。半个小时过去，钱还是没有转过来！

夫人不顾老公劝阻了，什么话没说，直接把单据拍照通过微信传给这两个人，说明除了之前每盒99元外，还需追加5元冷链费，总共每盒104元。

这次对方没再“疏忽”，看到夫人发过去的单据和说明后，立刻就把两盒总共208元从微信上转过来。

按说，这下事情总该了结了吧？

没有。因为她们除了转钱之外，连一句“谢谢”都没说！仿佛夫人不是在“分享”性价比高的美食，而是真在“推销”产品了！所以她们是在照顾夫人的“生意”，当然不必说“谢谢”，相反，还应该夫人跟她们说“谢谢”！

夫人很恼火，却还没办法说。喝了一大杯凉水，火气仍然压不住，涨得满脸通红。老丁心疼老婆，鼓励她把对这两个人的不满全部说出来，或许说出来心里就舒服了。

夫人和老丁是两种性格的人。老丁爱打听，喜欢说，常常祸从口出，夫人则相反，不好奇，不打听，不乱说，虽为女人，但从来不说长道短搬弄是非，她也一直看不惯老丁的做派，骂他“八卦”“像女人”，但今天她实在忍不住了，在老公的一再鼓励下，第一次敞开心扉，对老丁述说了她自己心中积压的对这两位闺密的种种不满。

老丁听后很惊奇，感叹女人真是天生的演员，好演员，换上他自己，倘若对谁心中如此不满，早就说了，或者早就疏远了，哪能做到心中如此不满表面却还亲如姐妹啊！

佩服！实在是佩服！

朱晓燕和夫人是贵阳老乡，小学同学，两人从小就认识，关系自然不一般，所以，前段时间夫人看到朱晓燕发朋友圈，说她在贵阳为老父亲办理丧事，就立刻从微信上转1000元表示慰问，本以为对方不会接受的，因为按照夫人的理解，这1000元仅仅是“表示”，不代表真给，两年前她自己为父亲发丧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还感叹这就是微信的好处，你可以表达心意，对方也可以领取心意，但未必真的点开，因为点开就是人情，而人情是需要加倍偿还的，两年前夫人的父亲去世的时候朱晓燕就“表示”过500元，虽然夫人当时并未点开，但这次她必须“表示”1000元，可是，让夫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朱晓燕居然点开了！尽管朱晓燕事后解释自己“点错了”，但这种钱，即使“点错了”也不能再从微信上转回来，转回来别人也肯定不会再接受，朱晓燕说等她从贵阳回来一定请夫人吃大餐等等，尽管一顿大餐也不用花1000元，但只要有一个意思就行，可是，等朱晓燕从贵阳回来后却并没有请夫人吃大餐，半年过去了，仍然没有，像是完全忘记了这件事。可这种事情怎么会“忘记”呢？于是夫人心里不爽，更是不解。不完全是心疼钱，更主要是凭她对朱晓燕几十年的了解，认为对方不该是这样的人啊。夫人问老丁，老丁思考半天，得出的结论是“人老变坏”，不仅身体变坏，而且心智也会变差。

倘若仅仅是这一件事，夫人真可以把朱晓燕的行为理解为“老糊涂”了，可这次网购佛跳墙的事她又这样，夫人就怀疑对方的人品了。除“人老变坏”外，会不会朱晓燕人品原本就有问题，只不过她以前伪装得好，夫人没发现，现在退休了，不需要维护良好人际关系而彻底暴露了呢？这么一想，再联系张倩所说的朱晓燕是靠当“二奶”才有今日的说法，夫人就真怀疑朱的人品了。

与朱晓燕相比，张倩算夫人的新朋友，是退休之后旅游途中通过朋友的朋友介绍认识的。那次她们一帮贵州老乡去云南，其中的一位与夫人原本不认识，属朋友的朋友，叫张红。张红因为是开麻将馆的，所以待人像阿庆嫂，听说夫人也喜欢打麻将，立刻格外热情，目的自不必说，希望夫人经常光顾她的麻将馆照顾她的生意。夫人也没拒绝，反正在哪儿打都是打，多个地方换换手气也不错。张红在与夫人热络的过程中，问到夫人住哪里，夫人回答住坂田紫悦山，张红就说到了张倩，因为张倩住坂田太阳雨，与紫悦山对门，她当场就给张倩打电话，惊喜而夸张地告诉对方：你下次来玩儿牌不用担心半夜一个人回家了，我帮你找到一个伴儿，就住你家对面的紫悦山！说完她就为二人互推了微信。

夫人不喜欢八卦，她总骂老丁八卦，但在某些场景，八卦能迅速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比如张倩，一见面就向夫人八卦了一大堆旧闻，顿时让夫人感觉一见如故。因为她们是通过张红介绍认识的，所以张倩首先八卦张红，说你别看张红现在看上去像个邋遢婆，当年可是她们这群贵阳老乡中最漂亮的！

夫人点头，表示信，不是敷衍，她确实看出张红虽然松垮了，但骨骼仍然没变，依然透着当年高大挺拔亭亭玉立的样子。

张倩说张红大事糊涂，不然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年纪还要忙着挣钱的地步。

夫人再次点头，同样不是敷衍，她确实认为漂亮的女人到退休的年龄还在考虑怎么挣钱真可能是年轻时候“大事糊涂”的缘故。

张倩说当年有个香港老板非常喜欢张红，经常从香港煲了靓汤专门送过来，可张红硬是嫌弃人家有老婆而拒绝交往，哪里像朱晓燕，想得开，识时务，靠当二奶当成了千万富婆。

这次夫人没有点头，她瞪着大眼看着张倩，似不信，或不赞同，所以不敢轻易点头。第一，换上她自己也不愿意和有老婆的男人交往，哪怕他确实很有钱且对她真好，所以夫人不认为张红拒绝与那个香港老板交往有什么错；第二，她和朱晓燕是小学同学，在贵阳的时候就认识，二人交往几十年了，怎么不晓得她是靠“当二奶”成了千万富婆的呢？但看张倩一脸热诚的样子，也不像是无中生有或恶意中伤。

夫人记得朱晓燕初中毕业后直接上了贵阳财经学校，在当时，不一定是学习成绩差，还可能是因为学习成绩好，因为当时中专毕业也直接分配工作，身份是国家干部，而夫人自己读了高中再上四年大学等毕业的时候国家已经取消毕业分配制度，要她自己找工作！可当时贵州的经济在全国倒数几位，哪里有什么好工作等着她找呢？最后只好去闯深圳，几经周折才最后通过司法资格考试受聘于一家上市公司担任法律顾问，并与在该公司担任高管的老丁从交往到结婚。刚开始她主动避孕，后来发现想生也怀不上了，或许通过现代医疗手段也能怀上，比如试管婴儿等等，但老丁之前有儿子，对夫人是否再生无所谓，夫人也就没再折腾。又过了几年，才晓得朱晓燕也因为跟丈夫离婚闹得沸沸扬扬而不得不离开贵阳躲到深圳来，因为有会计证，所以很顺利地找到工作，在深圳立足，此后再未结婚，但听说她曾经有个男朋友，却没见过，她什么时候当过“二奶”呢？

回到家，心中的疑虑仍未解开，夫人对老丁说，老丁也瞪着大眼看着夫人，半天才问：“你是装的还是真不知道？”

夫人反问：“我装什么？真不知道什么？”

“朱晓燕啊，”老丁说，“她确实是靠那个男人才有今天的呀。”

“这个我知道，”夫人说，“但靠男人未必就是‘当二奶’呀。”

“不是二奶是什么？”老丁问，“只不过她和那男人不是在歌舞厅或娱乐城认识的，因此朱晓燕不算风尘女子，但谁规定二奶一定出身于风尘？像朱晓燕这样原本在港资厂做财务，做着做着，跟老板好上了，与老板住到一起，后来工厂外迁，老板就把他们共同居住的别墅留给了朱晓燕，她难道不算‘当二奶’发家的吗？”

夫人回答不算。

老丁问那算什么呢。

夫人想了半天，说出两个字：情人。

老丁略加思索，终于点头，承认夫人说的有道理，像朱晓燕这种情况，因为不是在娱乐场所认识的“风尘女子”，所以真的可以不叫“当二奶”，而叫“当情人”，虽然本质相同，但性质不一样，同一件事可以有两种表述方式，夫人说“情人”带着善意，张倩说“二奶”带着恶意，于是老丁就提醒夫人与张倩保持距离，因为她这种人不善，她能在你面前用恶毒的语言来说朱晓燕，就能在其他人面前用同样的方式说你！

“我有什么让她说的！”

夫人嘴上不服，也没往心里去，可现在经佛跳墙的事情一闹腾，就又想起张倩的话，看来，交往几十年的老朋友也未必了解啊！怀疑朱晓燕真是“人老变坏”了。

更让夫人生气的是有人在群里说佛跳墙不好吃，还大呼“上当啦”。

说不好吃无所谓，众口难调嘛，就是上满汉全席，估计也有人说不好吃，太油腻了等等，但说“上当啦”就蛮伤人。真把夫人的分享当成搞推销的了？她和老丁现在愁的不是怎么挣钱，而是发愁百年之后千万资产留给谁，因为他儿子当年判给前妻，现在不认他！在此情景下，夫人哪里会搞推销？不要说搞推销了，退休之后就是有人找上门请她代理一个案子哪怕是非诉讼案子夫人都坚决不做，怎么会为了盈利而搞佛跳墙的推销呢？又怎么会诱人“上当”呢？！

夫人委屈得要哭，负责化解的任务自然又落在老丁这里。

若是老丁自己，遇上这种事情肯定“呵呵”一下就过去了，管你怎么说，我不接招儿就什么事没有，但夫人不行。老丁发现，人的性格无所谓好坏，有时候缺点就是优点，比如老丁自己喜欢八卦常常祸从口出，但他从来不把因口惹出的任何麻烦当成“祸”，在夫人看来天大的事，在老丁这里就一声“呵呵”，而夫人的嘴很紧，一辈子没有祸从口出，但也受不得半点儿委屈，经不起半点儿“祸”，常常为一件在老丁看来很小的事生很大的气，若这件事因老丁而起，则夫人就说“没法过啦”“离婚”等等，不是威胁，她真是这么想的，倘若老丁正好外面有人，想离婚，那么他们早离婚一百次了，可老丁认为人生一世草木一春，他们现在都进入晚秋了，再离婚也等不来重新发芽的机会，折腾什么呀，所以只能以一声“呵呵”回应。可这次不是因为老丁，他不能“呵呵”，他必须帮夫人化解心中的委屈与愤怒。

老丁认真思考半天，让夫人在群里回复：“啊呀，赶快退给我，我吃完了，还想再买，又怕麻烦，你退给我正好！谢谢！谢谢！”

夫人已经完全失去了主张，当然老公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照着老丁说的一字不差发在姐妹群里。可群里鸦雀无声，包括刚才说“上当啦”的那个人也一声不吭。

夫人问老丁下一步怎么办。

“点她。”老丁说，“问她还剩几袋。”

夫人照做，在群里专门向那个人提问，问她佛跳墙还剩几袋。

对方回答还剩一袋。

当然只剩一袋。一共给她两袋，她开了一袋，抱怨不好吃，现在最多只剩下一袋。

老丁指示夫人在群里说：“太好了！退给我。我现在就微信私聊把钱退给你。谢谢！谢谢！太谢谢你啦！”后面跟着一大堆表达喜悦和感谢的表情包。然后，不等对方反应，立刻通过私聊把99元微信转账过去。对方也没含糊，立刻秒收。

夫人自然又是生气，因为她讨厌人家“秒收”，认为起码应该客气一下嘛。但老丁却一点儿也没生气，他指示夫人在群里跟对方确认，问对方收到99元转款没有。

夫人这次没有立刻执行，又瞪着大眼发出疑问：“我明明看着她秒收了呀，怎么还问她收到没有？”

“听我的。”老丁说，“装糊涂。在群里跟她确认。”

夫人只好按老公的说法做，在姐妹群里问对方收到99元转款没有，对方当然只能回答“收到了，不好意思”等等。

老丁进一步指示：“在群里抱怨。”

夫人问：“抱怨什么？”

老丁指示：“说谢谢。我真的很喜欢吃，但又不想再买了。因为买一次实在太麻烦。其实每袋不止99元，因为还要加上冷链运输费每件100元，摊到每盒5元，其实每袋是104元。另外我自己开车去白泥坑的冷库去取，要走一段高速，来回都收费，如果再算上汽油费和送到你们各家的费用，价格也不便宜……”

这段话发出去，群里顿时沸腾，感谢声一片，纷纷对夫人说“辛苦啦”“谢谢”等等，还有人在群里或通过私聊给夫人转款，八元、十元、二十元不等，夫人不用听从老公的建议，自然晓得这个转款不能点开，一律回复“谢谢，谢谢，我不是这个意思”。可对于那个抱怨不好吃“上当啦”的姐妹关于剩下的一袋佛跳墙怎么给她的询问，夫人不确定该怎么回复，她侧过脸问老公。

老丁指示：“回答再说。”

夫人照办，回答那个姐妹：“不着急。再说。”

发完之后，夫人又问老公：“‘再说’是什么意思？‘不着急’是等到什么时候？”

“永远。”老丁说，“永远不再取回这一袋佛跳墙。她肯定也不敢扔掉。就让她永远保存在自家冰箱的冷冻室里吧！”

老婆眼珠子转了半天，终于彻底想明白，老公是让她花99元给对方埋下一个永远无法解脱的烦恼！

高！夫人给出大拇指，夸老公高，实在是高！

想明白的还有朱晓燕。

到底是小学同学和交往几十年的老朋友，朱晓燕似珍惜她和夫人之间的友情，或不敢得罪夫人，担心夫人把她当“二奶”或当“情人”在深圳发迹的事情透露给贵阳的老同学，那样她的人设就塌了，于是采取了主动，朱晓燕像突然想起来一样给夫人发微信，说请夫人吃大餐。

夫人“哼”了一声，举起手机给老公看。

老丁看了一眼说：“装糊涂，问她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请你吃大餐。”

夫人照做。

朱回答：“早就说好的呀。上次在贵阳的时候我就说回深圳后要请你吃大餐的呀，但一直没等到适当的机会，所以拖到现在。抱歉啊！”

夫人又给老公看。这次是老丁“哼”了一声，然后指示：“问她现在是什么‘机会’？”

夫人照做。朱晓燕回答：“我找你老公有事，所以想请你们夫妻二人一起吃大餐。”

夫人还是给老公看。老丁认为确实应该请他们夫妻俩一起吃。当初朱晓燕“点错了”1000元，说好了回深圳后请夫人吃大餐，不加上老丁，她们两个女人一顿饭吃1000元不是吃完就要减肥？但夫人还是想知道朱晓燕找她老公有什么事。

老丁认为没什么事，找个借口把所欠的人情补上堵上她的嘴罢了。又说你管她什么事，吃了再说。

可夫人这次没听老公的“指示”，自己躲进卧室，关上门，与朱晓燕语音通话，东拉西扯，最后问朱晓燕找老丁到底有什么事。

朱晓燕说她现在非常羡慕夫人的生活。

夫人说我现在的生活就是你现在的生活呀。

朱晓燕说胡扯，我怎么能跟你相比！

夫人说你怎么不能和我相比，我们不是一样的嘛，打麻将，品美食，外出旅游。

朱晓燕短暂沉默，叹气，然后才说：“哪里一样，差远了！你有老丁陪伴，我有谁？”

说着，朱晓燕似乎哽咽起来，不知是演戏还是真伤感。

“嗐！”夫人安慰道，“什么陪伴！都老头儿老太了，名存实亡，其实我们已经分床，我和他的卧室隔着他的书房和我的衣帽间呢！”

“那也比我强。”朱晓燕说，“年轻夫妻老来伴儿。年轻的时候身体交流，年纪大了思想交流，我看你对老丁说话一点儿都不客气的样子，就晓得你在外面生了气回到家能找到出气筒。”

夫人想笑，原来老伴儿的主要功能居然是可以用来出气呀！嘴上却说：“我哪有那么大的气啊，还需要一个专门的出气筒？”

“不生气的时候就可以聊天，”朱晓燕说，“聊聊开心的话题也不错啊。”

“也没有多少开心的事，”夫人回答，“瞎过呗。”

“那就瞎聊。”朱晓燕说，“反正身边有个能说话的人总比没有人好。”

那倒是，夫人心里想，但她嘴上却没说。朱晓燕接着说：“你说这牛牛妈也是啊，也不差钱，剩下一袋佛跳墙还好意思退给你。钱她收了吗？”

“收了。”夫人回答，“当场就收了。”

“哼！”朱晓燕鄙视道，“她也好意思！东西怎么办？你真打算开车跑那么远取回那一袋佛跳墙？”

“当然不会。”夫人回答，“我们家老丁说了，永远不取，就存在她家冰箱里，存一辈子！”

“哈哈哈哈哈……”朱晓燕笑翻了，说，“我就想嘛，别说花钱收回来了，就是白给，你也不会从坂田开车到西丽去取一袋佛跳墙。”

“就是……”夫人刚说出口，就立刻改口道，“其实牛牛妈也不容易。她虽然和我们一样都有两套房，但其中的一套给了牛牛，不能用来出租，而且听说牛牛还帮她管钱，‘管’就是‘控制’啊，所以她手头可能确实比我们紧吧。”

“活该！”朱晓燕说，“你不知道吧，当年因为她生的是儿子我生的是女儿，多嘚瑟呀！‘牛牛妈’这个称呼是有来历的！当年她一口一个‘我家牛牛’，现在好了，养儿防老成了‘养儿啃老’了吧，活该！”

夫人心里想，还真是啊，女儿出嫁了，父母对她的义务也就到头了，可儿子结婚才是“啃老”的开始，不把父母榨干誓不罢休，甚至榨干之后连骨头都不放过。但夫人只是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没说，一方面怕言多必失祸从口出，另一方面她自己既没儿子也没女儿，似乎没资格说，所以干脆换一个话题，问朱晓燕打算请老丁帮她介绍一个什么样的对象。

“就像你们家老丁这个样子。”朱晓燕的回答简单、明了、直接。

夫人被噎住了，她不确定朱晓燕是随口一说还是深思熟虑，更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怒。

老丁见夫人躲进卧室，自己也就离开客厅走进书房。并非看书，而是打开电脑。

他这个年纪，看手机不如看电脑舒服。除了解股票行情就是打拖拉机，偶尔上网搜索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昨晚夫人又打麻将很晚才归，老丁半躺在床上看了一部日本电影，内容涉及日本女大学生做援交活动，他今天就上网检索一下“援交女”，发现这一职业在中国也有，但不叫“援交女”，而叫“外围女”或“陪游”“陪练”“陪聊”“陪酒”等等。老丁感觉还是叫“援交”更准确，“援助交际”嘛，就是女大学生为了获得经济资助完成学业不惜与年长的老男人交往，不一定发生性关系，也有纯粹聊天或陪酒、陪旅游、陪同出席商务活动的等等。老丁从老男人的思维出发，觉得“援交”的存在有一定合理性，对女大学生来说，可以理解成另类勤工俭学或社会实践，比单纯的“啃老”强，对老男人来说，在经济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偶尔交际一下年轻的女性也确实能焕发活力……正想着，夫人推门进来。虽然夫人并没有用很大的力，但老丁还是感到扑通一声，他赶紧切换电脑界面，幸好夫人的注意力不在显示器上，而在她刚刚与朱晓燕的对话上。

“你猜朱晓燕跟我说了什么？”夫人进门就问。

老丁为掩饰自己在网上检索“援交女”的尴尬，假装非常认真思考夫人提出的问题，并使劲“猜”了一下，然后回答：“说到牛牛妈了？”

夫人一惊，问：“你怎么知道的？”

老丁回答：“猜的。”

夫人又问：“怎么猜到的？”

老丁说：“朱晓燕是非常聪明的人，至少不比我们笨。她中专学历长相也不出众，可如今混得并不比我们差。不管她是靠当二奶还是当情人发家的，肯定有她的过人之处。比她漂亮和学历高的‘二奶’多着呢，变坏的女人也大多数不能成为千万富婆，所以你应该承认她其实是很聪明的。”

“打住！”夫人说，“别扯远啦。我问你怎么猜到她说牛牛妈了。”

“我不是正在讲嘛。”老丁说，“正因为她聪明，所以她看出你收回一袋佛跳墙的行为是在赌气，而且她也从心里觉得牛牛妈在群里那样说极不恰当，退回一袋还收钱更是过分。但更主要的，是她从这件事看出你的狠，于是想缓和与你的关系，不敢得罪你。对不对？”

“对。”夫人回答，“但关键是她说她想让你帮她介绍一个和你一样的男人。”

“这话你也当真？”老丁说，“听不出来她是拐着弯恭维你吗？别说我身边没有一个正好和我一样的单身老男人，就是有，谁愿意找一个她那样的女人？她能跟你相比吗？”

老丁这话就是“恭维”自己了，如果不是“恭维”，换成真心话，他会说：经济条件优越的老男人谁不愿意找一个更年轻的女性啊！但夫人听不出是“恭维”，仍然很高兴，接着问：“那我该怎么答复她？”

“不用答复。”老丁说，“等她先请我们吃了大餐再说。”

“怎么说？”夫人紧追不放。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老丁回答，“车到山前必有路，话到嘴边自出口。你害怕你老公到时候不会说啊？”

夫人不说话了。她承认自己在这方面不如老公。用老丁评价夫人的话说，夫人不懂“江湖”，并说倘若是在内地的事业单位，不懂“江湖”无所谓，但在深圳这样的市场经济大潮中，不懂“江湖”就很难混了，比如对付朱晓燕的“人品问题”和牛牛妈的“为人刻薄”，夫人就束手无策，而老丁则小菜一碟。

“大餐”的地点在彭年大酒店顶层旋转自助餐厅，时间是周日的晚上。时间和地点都是朱晓燕让夫人自己挑的，而夫人转身就问老丁，所以实际上是老丁选的。选择依据是三个人的周日晚上自助餐费用刚刚超过1000元。按照他的“江湖”判断，“大餐”费用不能低于1000元，否则太便宜朱晓燕了，她自己还吃呢！但也不能超过得太多，否则就等于变相敲竹杠了，老丁和夫人都不是那种“爱敲竹杠”的人，所以他认为1000元出头最合适。但那天朱晓燕的实际花费远远超过1000元，不是老丁和夫人敲了朱晓燕的竹杠，而是老丁把他可能为朱晓燕介绍的“伴儿”描述得太好了，朱晓燕感觉幸福就在眼前，提前祝贺，自己到吧台取了一瓶香槟，香槟必须另外算钱，所以费用就超标了。

老丁来深圳几十年，在企业高管的位置十几年，自然结识了一批与他年龄和身份地位相当的男人，他们中有些成了单身。不是离婚，也不是丧偶，而是早早把老婆孩子送到国外，想着等自己退休之后就到国外享福，结果去了之后却发现极不适应。在国内，因他们的身份地位，身边总有一些鞍前马后的人，可到了国外，没人拍马屁了，也顿时失去在国内的全部优越感，所以“极不适应”。再回来看看，看着看着就不想走了，因为即便退休之后没有实权少了鞍前马后拍马屁的人，但派头仍然在，只要自己出手大方，还能引来一些羡慕的目光，成为某个场合的人们关注的中心甚至短暂仰慕的对象，反正比在国外完全找不到存在感强。比如徐局，其实只是某权力部门的处长，干了十几年也没熬成副局，直到退休才按照相关的政策享受副局级待遇，于是老丁对他的称呼立刻由“徐处”变为“徐局”，老徐起初不习惯，还专门纠正两次，但老丁强调享受副局待遇就是“局级”，老徐也就勉强接受了，并很快发现这种称呼的好处。如他们一起出游，因为老丁喊他“徐局”，老徐发现领队和导游对他都比别人更殷勤。这是中国人的传统，对“上级”哪怕是退休的“上级”总是自然更客气一些，所以，老徐从心里暗暗感激老丁。老丁现在吃了朱晓燕的“大餐”嘴软，他打算把“徐局”介绍给她。

朱晓燕一开始将信将疑，她问老丁和那位“徐局”是什么关系。

“工作关系。”老丁说，“当年我们集团按照有关部门的要求，需拿出100万元支持精神文明建设，两个选择，一是按照对口扶贫支持贵州毕节地区的教育事业，二是支持本地设立的见义勇为基金，我们选择了后者，因为基金会的牵头单位是某权力部门，这关系对集团公司有用。果然，某次夫人打麻将产生误会被抓，我给老徐打了一个电话，立刻放人了。”说着，老丁从手机里翻出老徐的照片，“这就是徐局。”

朱晓燕动心了，但嘴上却说：“他不是还没离婚吗？”

老丁心里想，装什么装！你在乎这个吗？人家还不知道能不能看上你呢！嘴上却说：“名存实亡。先处着。不就是个伴儿嘛，暂时不要涉及婚姻，等双方都感到实在离不开对方了，再考虑婚姻。”又说，“都退休的人了，考虑问题不需要太有远见，快活一天是一天，上了年纪的人感情生活更要单纯，不考虑婚姻的感情最单纯！”老丁这样七说八说，就真把朱晓燕说“活动”了，于是她自己跑到吧台要了一瓶香槟，导致餐费超标。

找一适当的机会，老丁安排俩人见面。朱晓燕当即把“幸福”二字写在脸上，但老徐却没瞧得上朱晓燕，只是碍于老丁的面子和自己“局长”身份才没有表露罢了。老徐照样很热情，主动加微信，谈笑风生，风趣幽默，一如在其他场合那样保持风度，并抢着把单买了，在朱晓燕面前再次加分。

老丁对“徐局”的想法心知肚明，私下对症下药说：“我们这种年龄与身份的人，交女朋友千万不要找年轻漂亮的！”

“哦？”老徐问，“为什么？”

老丁说：“安全。各方面的‘安全’。”

老徐看着老丁，不说话。

老丁解释说，古话讲“年轻夫妻老来伴儿”，咱们这把年纪，找个年轻漂亮的“伴儿”等于给自己找麻烦，轻者天天给你戴绿帽子，等于你花钱替别人养老婆，重则日日盼你死，恨不能谋财害命。

老徐听了一个激灵！

“可朱晓燕就不一样了。”老丁说，“第一，凭她这样不可能给你戴绿帽子。”

老徐笑了，心想，那倒是真的。

“第二，”老丁接着说，“她自己的钱都花不完，根本不需要花你的钱，哪里会谋财害命！”

老徐一听，好像是这样。

最后，老丁说：“徐局，你就偷着乐吧！我帮你介绍一位自带工资免费为你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晚上还能陪睡的保姆，你还不赶快感谢我？”

“那就先处处？”老徐不敢肯定仿佛是向老丁咨询一样问。

“当然！”老丁非常肯定不容置疑地回答，“反正就是不花钱的保姆，感觉不好随时辞退，还犹豫什么！”

朱晓燕虽然算不上漂亮，但样子并不让男人讨厌，否则也不会通过当“二奶”或“情人”成为富婆的，老丁观察发现，她有一种让人认为她善良且善解人意的本事，尽管她事实上“人品存疑”且很有心计，但只要让老徐觉得她善良且善解人意就行。不久，他们住到一起，不是朱晓燕住到老徐家，而是老徐住进朱晓燕的家，因为她家更大，这样，老徐彻底相信朱晓燕对他的感情确实“单纯”，单纯到只讲奉献毫无索取的地步。老徐很满意，一定要对老丁表示感谢，方式是帮他网购一件佛跳墙，且老徐出手大方，支付数百元冷链保送费，货品直接送至老丁夫妇家里。夫人一见到20袋佛跳墙，脑袋立刻又变大了，问老丁：“这怎么搞？”

老丁说：“你马上给朱晓燕打电话，问她在哪里。如果在家，告诉她别走，我们马上给她送几袋佛跳墙过去。”

说着，老丁就开始拆开外包装，一袋一袋地往冰箱里塞，大约塞了一半，剩下的重新包好，搬到楼下车库，放在后座上，然后与夫人一起开着车往朱晓燕家里去。不，现在应该算是朱晓燕和“徐局”两个人的家，因为他们虽然还没有结婚，但已经居住在一起，所以此处算他们两个人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