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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融合电影创作的新探索

2024-01-28薛海彤

中国电影市场 2024年1期
关键词:满江红

薛海彤

【摘要】电影《满江红》巧妙地将喜剧元素融入历史题材的悬疑故事中,其选题激发了观众的民族情怀和文化认同,电影内容又通过强叙事、多反转和融入喜剧桥段等手法的综合运用,在满足观众审美期待的同时实现了影片的商业价值。大受市场认可的《满江红》,为类型融合电影的创作提供了更多可供参考的经验。

【关键词】类型融合 《满江红》 悬疑+喜劇

《满江红》是一部“悬疑+喜剧”的类型融合电影,取得了2023年春节档票房第一名、中国影史票房第六名的好成绩。电影讲述了南宋宰相秦桧与金国使者会谈前,隐匿于秦桧军中的岳家军残部与秦桧一党展开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斗争,并最终让岳飞的遗作《满江红》流传于世的故事。期间,剧情多次反转,几方势力在秦桧的临时行营———一座大宅院的有限空间内进行生死争斗。《满江红》作为一部商业片,想要达到预期票房,就必须慎重考虑观众的审美期待。电影在尊重历史的前提下对历史故事重构并且进行了创新性表达,充分考虑了观众的期待视野。影片不仅给观众带来了新奇、独特的审美体验,更是完成了此类历史背景题材由宏大叙事向微观叙事的创作转变,使观众更能被“小人物”的命运与选择所感染。一部电影要真正产生社会价值,必须走向观众,与观众产生连接并实现情感互动,《满江红》无疑做到了这一点。本文简要分析《满江红》这样一部融汇“悬疑”“喜剧”元素的类型融合电影的内容特点与创作经验,希冀能对今后此类电影生产与创作提供些许参考价值。

商业电影的内容离不开娱乐属性与消费属性,悬疑电影和喜剧电影作为商业电影中的重要类型更是天然带有浓厚的娱乐属性与消费属性。因此,此类电影作品对世界各地的观众具有广泛的吸引力。相比较而言,悬疑类和喜剧类电影的创作难度较大。比如悬疑电影要求影片叙事逻辑缜密、线索复杂而又条理清晰、结构不仅完整更要最大化地发挥悬疑元素。随着电影市场的快速发展,国产悬疑电影的供给不断加大,出现了许多高票房的影片,比如《嫌疑人X的献身》《唐人街探案》系列、《悬崖之上》,以及2023年暑期档上映的《消失的她》等等。但也有一部分国产悬疑电影制作相对粗糙,只追求声画给观众带来的感官冲击,亦或是模仿国外作品,套用叙事结构,降低了电影本身的艺术性,市场反响平平。这不仅要求国产悬疑电影的创作要求新求变,更从侧面说明了优质的悬疑电影创作之不易。喜剧电影亦是如此,从当年《泰囧》的爆红到后来《夏洛特烦恼》《羞羞的铁拳》《你好,李焕英》等喜剧电影不断制造市场爆款,让从业者看到喜剧类型片的巨大市场价值。喜剧电影的创作同样具有难度,除了那些观众耳熟能详优秀喜剧电影外,很多标榜喜剧的电影,因为创作的乏力变得不伦不类,甚至成为不受市场认可的“闹剧”。

“悬疑”和“喜剧”都是受观众和市场欢迎的类型,将这两种类型融合创作出来的影片能够扩展影片内容广度,也有助于美学价值的提升,但在实际创作中,将这两种颇具创作难度的类型进行糅合非常考验创作者的功力,如果过于侧重某一方面,则会引起适得其反的效果:注重悬疑,喜剧桥段就显得突兀;注重喜剧,就导致悬疑氛围的消减,所以将两者兼顾应视为此种类型融合创作的前提。从这个层面讲,《满江红》是成功的。《满江红》作为一部类型融合电影,其商业性与艺术性俱佳,在影片形式上亦有创新,电影中的喜剧元素缓和了悬疑故事所带来的压抑与急迫感,同时喜剧外壳下所包裹孕育着的悲剧性与荒诞性也更能引发观众的共情。

《满江红》在电影类型融合上做了有益的探索与尝试,在选角上也别出心裁。喜剧演员沈腾饰演舍生取义的小兵张大;易烊千玺褪去了稚嫩的学生气,饰演杀伐果断的亲兵营副统领孙均;卖国奸臣秦桧和阴毒总管何立分别由雷佳音和张译饰演。首先,观众容易在心理上信任这些表演经验丰富的专业演员;其次,这些演员饰演的角色大多背离了其本身一贯的形象定位,使观众眼前一亮,创新了审美期待,得到了与以往不同的观影体验。与其他类型演员相比,喜剧演员大多能够更加自如地转换情感,表演在夸张与平实间收放自如,可以更加灵活、自然地创造具有幽默感的形象。因此在悬疑电影中选择喜剧演员出演看似反常规,却有意想不到戏剧效果。沈腾与岳云鹏在片中展现了自己优秀的喜剧才华,他们很多现场发挥都被采用到了正片当中,就如张艺谋导演对于片中喜剧演员的评价:“他们有很多灵动、睿智的东西,很多包袱是在现场嬉笑怒骂之间蹦出来的,甚至是在有点不正经的氛围之间蹦出来的。”[1]喜剧演员能够调节电影的氛围,在故事紧张而压抑的氛围达到高潮时让观众松一口气,为影片注入更多的戏剧性的同时,也丰富了观众的观影体验。这种尝试扩宽了国内悬疑类型电影的创作思路。

《满江红》以“三一律”式的戏剧结构与封闭的单一宅院空间使故事情节更为紧凑。这种暴风雪山庄模式的故事,角色几乎没有内心独白,即便是角色的内心活动极为丰富,也必须通过表情神态、身体动作和语言直接呈现,故事中的每一个角色都成为必需,并各自承担着该角色独有的叙事任务。像之前引进的国外电影《无人生还》《东方快车谋杀案》等都是这种模式的典型作品,类似的电影还有国产片《风声》《一出好戏》等等。《满江红》同样注重场景的真实呈现,影片拍摄地为山西太原,影片在保留山西大院建筑特色的基础上,还在现场用多个连廊连接起院子。封闭式的空间不仅为电影营造了隐秘且紧张的环境氛围,还有极强的叙事功能。于细节处营造环境氛围,从视觉层面上满足了观众对精致镜头画面的审美要求,给观众带来全方位的视觉享受。此外,错综复杂的空间布局在叙事中隐喻着人物与线索之间扑朔迷离的关系,以及预示着主人公即将遭遇到的坎坷。

电影《满江红》较好地平衡了故事内容与观众的审美倾向。首先,在人物塑造方面,每个角色都是饱满且真实的,是既有优点又有缺点的平凡人,以底层小人物的视角去见证历史长河中的大波澜。在人物关系的设置上,易烊千玺饰演的孙均与沈腾饰演的张大并非只有上下级关系,还是三舅与外甥的关系,传统的辈分关系被解构。张大以外甥的口吻去求孙统领饶他一命时说道“三舅,你看清楚是我,你大外甥。”他手足无措的行为让观众忍俊不禁。张大在故事开篇喜剧色彩极强,观众并不知道这个角色能担何重任。他本是游手好闲之徒,因为受岳飞“精忠报国”大义的感召走上正途并从此誓死追随岳飞,义薄云天的情怀在张大身上被很好地诠释了出来。在张大向秦桧说出抹掉金使痕迹这一策略后,这个人物开始慢慢褪去了喜剧色彩,亦正亦邪,有勇有谋。而孙均是一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物,他的政治立场和行为动机一直在摇摆不定,他为了在军内互戕、同袍互残的情况下自保而杀戮无数,却又在张大下狱之后看清自己的本心,从此决心还岳飞一个清白、还历史一个真相。影片最后孙均脱掉战甲重新做回自己,他不再是权力争夺的牺牲品,也不再是别无选择的过河之卒。这种对小人物心理细节与心路历程的刻画非常细腻、真实、有力。正是由于电影对小人物的立体化塑造,才能在他们“杀身成仁”时将其身上体现的“大义”进行更好的呈现与升华,让观众们感受到这些“小人物”壮怀激烈的慷慨与英勇。

其次,在对观众传递情感时,不能过于刻板生硬,强行煽情,只宣传宏大的主题思想,而应该对小人物进行完整的意象建构,电影才能在细微之处打动人心。中国哲学和艺术理论中存在着一个重要的观念,就是以小见大,重视当下直接的体验,推崇简约纯净的美感,高扬淡逸幽微的气象等等,蔚然而成风气。[2]作为艺术,电影有必要将宏大主题思想、爱国主义等大情怀自然地渗透到电影中去,不能只是一味地刻意表白、说教,虽然这种直白表达方式也能够激发观众的情感共鸣,但从长远来看,如何紧抓观众不断变换的观影口味,如何不让观众在观看此类型电影时产生审美疲劳,都是需要电影创作者不断深入思考并通过持续创新才能实现的。《满江红》的选材就十分新颖,尽管岳飞不是电影的主角,但岳飞作为出身底层却又建立非凡功业的、带有悲情色彩的历史英雄,他的名字对普通观众有着独特的吸引力与号召力,而电影又通过底层小人物的命运抉择来展现这个历史英雄的忠烈情怀,这种独特视角更容易让观众接受电影所传达的情感。《满江红》在情感的表达方面,更注重共通价值的体现,以小人物的视角去讲述大情怀故事,注重人物情感的细腻展现,彰显人性中存在的善与恶。传递人性关怀是电影作品打动观众重要元素,也是电影创作者需要不断钻研的课题。

类型融合电影在利用其商业电影元素实现市场价值的同时,同样可以融入并弘扬主流价值观。其创作更应打破类型电影的类型叙事模式,要不断突破“类型”固有的边际,更加贴合观众的期待视野,并且在艺术美学的表现上也要有所提升。《满江红》从“无名”的小人物出发,指向宏观的历史长河,为国产电影的叙事表达提供了新思路,也创新和提升了爱国主义、奉献精神的美学表达。

不仅如此,《满江红》在艺术表现方面将宋词与豫剧等多种传统文化元素融入到电影中。尽管《满江红·怒发冲冠》这首词的出处学者们还有争议,但其流传之广、影响力之大是毋庸置疑的。电影巧妙地利用这首词编织了一个故事:让秦桧成为唯一看过这首岳飞“绝笔”的人,再通过他将词作流传出来,延续岳飞的忠义、爱国精神与影响力。整部电影没有岳飞的身影,但处处都凸显出岳飞的忠义、爱国精神。电影采用的艺术表达方式也让观众信服并产生共鸣,特别是贴近现實的人物心理与电影结尾家国情怀的升华,极大提高了影片的思想内涵与文化价值。电影中还将宋末词人蒋捷的《一剪梅·舟过吴江》改编成曲:“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这是瑶琴决心赴死前唱给张大听的,而桃丫头给张大的那颗樱桃是整部电影里最鲜亮的色彩。这是张大、刘喜等人以命设局、舍生取义的理由与动力之一,他们希望后代能拨开云雾生活在阳光下,能记住谁才是舍身为国的忠义之辈。两首宋词一首写国、一首写家,巧妙且含蓄地向观众传达了电影想要表达的家国情怀。

除了宋词的使用,电影中穿插的豫剧也让人印象深刻。鼓板、梆子、锣、手拨等民族打击乐器伴随着人物穿梭在长廊的画面,渲染了剧中氛围,为剧情的发展做了铺垫。影片中最常用的是包拯断案的经典豫剧剧目,如《包青天》《包龙图坐监》《包公辞朝》等,剧目的典故与影片的主题密不可分。电影开篇的豫剧剧目是《包公辞朝》,该剧目背景是在北宋仁宗时期,辽兵犯边,杨宗保挂帅御敌。兵部司马王昌想要上位遂勾结辽邦、诬陷杨家想要篡权夺位,宋皇帝听信谗言要将杨家置于死地。包拯听闻后先在午门怒打王昌,继而金殿辞朝。最终皇帝弄清真相,赦免了杨家。这在电影中正影射了秦桧与金人私通。在众人因为看到何立放的烟火而纷纷前往他的住所时,这里的配乐改编自豫剧《打銮驾》,隐喻了电影中何立假放烟火实则想要引出刘喜同伙的情节。这些典故也作为隐含的意象参与到了故事情节的建构中,推动了剧情的发展。电影将宋词与豫剧等众多传统文化元素融入影片中,呈现出了东方美学的意境,让观众在视听盛宴中感受到了创新性表达的东方韵味。这是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创新性继承,在积蕴深厚的传统文化基础之上,这种创新手法为当代电影创作者提供了值得借鉴的参考。

电影《满江红》通过对历史故事的解构与重构,将岳飞精忠报国的大义通过一个类型融合的故事以全新的视角展现在大银幕上。这部以小人命运观照宏大叙事的作品又巧妙汇入了丰富的传统文化元素,以透着小人物“英雄主义”色彩的传统精神与饱含民族大义理念的传统文化,展现出中国传统故事的魅力,也向世界传递出中华民族血脉传承、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赋予了电影极大的文化价值,激发了中国观众的国家认同感。

类型电影是商业片的主流,近年来多种类型融合的影片更是在市场取得不俗的成绩,像“悬疑+喜剧”融合的《唐人街探案》系列、“喜剧+体育”融合的《羞羞的铁拳》、“科幻+战争”融合的《阿凡达》系列等等,这些影片最大化地发挥其融合类型的特点,不仅让影片内容丰满,也受到市场的广泛认可。而《满江红》将“悬疑+喜剧”融合进一个历史题材的故事中,不仅将两种类型的商业元素发挥到极致,还以中华民族传统家国情怀打动观众,向观众传递了崇高的传统价值观念,受到观众的广泛认可。《满江红》的成功为类型融合电影的创作提供了极具参考价值的经验。

注释

[1]张艺谋,曹岩.《满江红》:在类型杂糅中实现创作突围———张艺谋访谈[J].电影艺术, 2023 (02)

[2]朱良志:《中国美学十五讲》,北京大学出版社, 2020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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