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普惠金融发展促进了乡村产业兴旺吗?
2024-01-23李明贤宋昕昱
李明贤 宋昕昱
(湖南农业大学 经济学院,湖南 长沙 410128)
一、引言及文献回顾
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全面推进乡村振兴需要扎实推动乡村产业、人才、文化、生态、组织振兴。其中,“产业兴旺”能够促进农民增收、推动产业发展、实现农村繁荣,成为解决“三农”问题的有效途径。改革开放以来,随着金融改革的深化,县域金融对“三农”的支持作用不断显现,也为产业兴旺的发展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但在传统技术条件下,由于信息不对称、缺乏抵押担保品、成本高等原因,农村经济主体仍陷于“融资难”“融资慢”“融资贵”的困境,此外,由于农村经济基础薄弱,管理制度分散,各种因素都对乡村产业兴旺的发展造成了限制。
金融改革的深化伴随着高新技术的发展,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为我国农村经济发展带来了新的机遇。数字普惠金融是解决我国农村金融效率低、信息不对称、交易成本高等问题的突破口,能够有效促进金融服务供需匹配,优化资源配置效率,打通农村金融服务“最后一公里”,把“输血”转变成“造血”,从而推动农村经济的可持续发展(Bruett T等,2007;Beck T等,2018;张林等,2020)[1-3]。为了强化金融系统对乡村产业兴旺的支持作用,中国人民银行印发《关于做好2022年金融支持全面推进乡村振兴重点工作的意见》,指出需优化金融资源配置,以促进乡村振兴。由此,数字技术成为普惠金融的发展突破口,并在农村金融市场逐渐应用开来。在此背景之下,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是否促进了乡村产业兴旺,其促进乡村产业兴旺的机理又是什么?自从乡村振兴战略提出以来,学者就产业兴旺有诸多讨论,认为产业兴旺的内涵包括:实现农业优化升级、发展现代农业、发展新产业新业态、推动三产融合(刘海洋,2018)[4]。关于实现产业兴旺的路径,学者们提出通过劳动力传导效应、技术传导效应、资本传导效应来发展农业生产以及附加品与服务,从而推动乡村产业的繁荣(曾建中等,2023;梁发超等,2023)[5][6]。关于产业兴旺的作用,学术界普遍将产业兴旺视为从“输血”转变为“造血”的重要途径,能够直接拓宽农户增收渠道,实现农民增收,是促进农业高质量发展的关键(潘锦云等,2022)[7]。学者们还对乡村产业兴旺的评价指标体系进行了大量研究,多从农村产业结构、农业科技水平、农村市场化程度、产业融合、特色优势农产品的比重等方面构建指标体系(张挺等,2018;毛锦凰等,2020;易小燕等,2021)[8-10]。
在金融发展助推乡村产业兴旺方面,学者们发现农村金融机构数量、农村金融组织体系、金融服务质量、数字金融、对农村企业与农户的信贷投放、农村固定资产投资规模等均对促进乡村产业兴旺具有重要作用(孙继国等,2020)[11]。同时,发展数字普惠金融有助于促进农村产业融合、县域产业升级、乡村产业高质量发展,推动了产业兴旺的进程(张岳等,2021;焦青霞等,2022;张林,2021;覃朝晖等,2022)[12-15]。随着研究的深入,学者们发现数字普惠金融的广度、使用深度及数字化程度均对乡村振兴起到了正向促进作用,特别是其使用深度和数字化程度,两者之间的关系还具有单一门槛特征 (蔡兴等,2019;李季刚等,2021)[16][17]。
综上,现有文献就数字普惠金融对县域产业升级、农村三产融合以及乡村振兴等问题予以关注。然而,对于数字普惠金融与乡村产业兴旺之间的关系,目前尚缺乏系统的研究,本文将聚焦于数字普惠金融促进乡村产业兴旺的理论逻辑,研究数字普惠金融对乡村产业兴旺的影响,并对创新投入、创业活力及金融效率对两者的调节作用展开定量研究。
二、理论分析与假设研究
由于自身经济基础较弱、缺乏抵押物与质押物、“信用白户”等多方面因素,小微企业、“三农”等经济主体不能像中大型企业和城镇居民一样,投入相应的资本去获取金融服务。由于受到自然资源约束以及市场波动等不确定因素的影响,经营主体金融素养不高,农业生产的脆弱性,金融机构对其单笔贷款的额度相对较小、贷款期限较短等做法,导致了“三农”主体被排斥于金融服务的覆盖范围之外。
(一)数字普惠金融促进乡村产业兴旺的机理
数字普惠金融是指在金融领域运用大数据、云计算、互联网、区块链、人工智能等一系列相关技术,通过信息共享来降低交易成本和金融服务门槛,从而更方便、更安全、更实惠、低门槛地为弱势经济主体提供服务,缓解小微经济主体“融资难”“融资贵”及“融资慢”的窘境。
第一,数字普惠金融有助于降低金融服务门槛,拓宽其在农村领域的广度(郭峰等,2020;Julapa等,2018)[18][19]。尽管大多数农村经济主体缺乏财务报表等硬信息,但数字普惠金融能够利用其消费行为、生活缴费、网上浏览内容、社交等大量非财务数据对相关的资信状况进行判断(李明贤等,2021)[20],利用信贷决策模型,帮助农村金融服务的供给者打破向农村经济主体提供资金借贷所面临的“普”“惠”“险”的融资悖论,从而使得“人人可得金融服务”的愿景得以在农村实现(付琼等,2021)[21]。第二,数字普惠金融能够有效减少金融服务成本,使“三农”等弱势群体也能获得可负担的金融服务(黄卓等,2022)[22]。一方面,农村经济主体可以在手机银行APP上获得融资,减少了农村经济主体往返金融机构网点的成本,也减少了人情社会的“隐形成本”。另一方面,金融服务的供给方亦能降低成本。许多涉农金融机构不再采用传统信贷模式获取农户信息,而是通过云计算技术利用远程虚拟机对搜集的农户数据进行储存和处理,缩短线上机构与客户的距离,降低供给方服务成本(李明贤等,2021)[20]。第三,数字普惠金融有助于促进金融服务产品和业务模式的创新,使得“三农”主体的金融服务需求能够被充分满足。利用大数据、互联网等数字技术,金融系统得以不断创新出各类新型的金融服务模式和产品,显著降低金融服务的成本与潜在风险,平衡农村金融市场的供需。许多大型互联网公司推出了“三农”金融服务平台。如京东打造农村金融生态体系,联合本地龙头企业、担保公司以及经销商,同时引入保险与担保双重增信机制,不仅能为农户提供农业生产环节所需的生产资料,并且能够有效规避农村金融风险,提高金融服务的可得性。另外,京东还与西安银行联手打造了“西银京农贷”,将京东的互联网技术与数据结合,打造“互联网+农村金融”的服务模式,为涉农市场主体提供技术与金融支持(何宏庆,2020)[23]。综上,本文提出假设1:
H1: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对乡村产业兴旺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
(二)创新投入、创业活力及金融效率对乡村产业兴旺的调节作用分析
1.创新投入的增加促进乡村产业振兴
乡村产业兴旺的关键是创新驱动,包括制度、产品、组织和科技等方面的创新(丁忠明等,2021)[24]。一方面,技术创新加速了部门生产率的变动,使生产要素由低生产率部门、低收益产业向高生产率部门、高收益产业转移,促使要素在一二三产业间有序流动,通过产业集聚和规模效应,促进产业结构进行调整与优化。另一方面,技术创新对生产要素重组具有促进作用,能够扩大产业规模,推进上下游产业协同发展,使得农产品种植、加工、销售相互融合,延伸农业产业链、价值链与增收链,再关联配套产业,与农业配套的电商、物联网等新业态继续整合,形成现代化乡村产业(李本庆等,2022)[25]。一个地区的创新投入能够最直接体现当地创新水平,创新投入高的地区更有动力通过多途径来促进乡村产业兴旺。数字普惠金融发展所带来的数字化技术支持和金融产品、服务模式的创新,能引发人们对技术进步在乡村产业兴旺中作用的进一步重视,增加农业的创新投入。
2.创业活力的增强带动乡村产业兴旺
创业活动的蓬勃发展催生了大量的新产业、新业态,形成了特色产业集群,带动地方经济发展,为地方公共服务水平的提升和基础设施的建设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从而提高本地就业吸纳能力和人才吸引力,返乡人才反哺农村,驱动了产业的发展。改革开放四十多年以来,农村人口转移已成为常态,农民工返乡创业呈现一种流行趋势,以“带动效应”和“乘数效应”直接促进产业兴旺(杨子砚等,2020)[26]。其中,“农产品加工企业+农户”的关键模式,通过有效组织分散的农户,构建起更加精准的产业链,推动形成“科研+生产+加工+销售”一体化的联农带农范式,促进农村三产融合,从而促进乡村产业兴旺。数字技术的发展增加了农户上网的机会与频率(斯丽娟等,2022)[27],农户使用互联网寻求所需的创业资讯,降低了信息搜寻成本及门槛,提高农户创业能力(樊文翔,2021)[28]。因此,创业活力的提高能够在数字普惠金融促进乡村产业兴旺的过程中发挥正向调节作用。
3.金融效率的提高促进乡村产业兴旺
众所周知,优化资源配置是金融体系的核心功能。金融中介和金融市场引导金融资源从生产效率低的部门流向生产效率高的部门,实现金融资源利用效益最大化(Ang A等,2008)[29]。农村金融市场机制发挥着农村金融效率的首要作用,引导信贷资金投入市场前景较好的产业,以促进创新农业技术、扩大产业规模。其次,政府发挥宏观调控作用,将金融资源投入到农业产业链延伸、产业现代化之中。再次,通过提高农村储蓄与投资的转化率以促进乡村产业兴旺,农村资金周转越快,农村金融效率越高,农业要素使用效率就会越高(赵洪丹等,2015)[30]。例如涉农金融机构运用金融科技以匹配供需,提升金融服务效率促进乡村产业兴旺(余春苗等,2021)[31];农村地区银行通过与保险公司合作,新“信贷+保险”服务模式,有效防范和分散涉农信贷风险,为乡村产业兴旺的发展提供保障(余春苗等,2021)[31]。可见较高的金融效率能通过市场、政府等多种途径,灵活拓宽“三农”主体融资渠道,降低生产经营风险,为乡村产业兴旺的发展提供更多资金支持。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设2。
H2:较高的创新投入、活跃的创业活力以及较高的金融效率能在数字普惠金融促进乡村产业兴旺中发挥正向调节效应。
三、研究设计
(一)模型设定
由于西藏、香港、澳门和台湾数据缺失,本文运用指标体系法对2011—2020年中国30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乡村产业兴旺发展指数进行综合测算,采用插值法对个别年份或地区缺失数据进行估算。
为验证数字普惠金融对乡村产业兴旺的直接影响,构建模型(1)。
RITi,t=α0+α1DIFIi,t+α2CONTROLi,t+μi+γt+εi,t
(1)
其中,被解释变量RITi,t为乡村产业兴旺水平,解释变量DIFIi,t为数字普惠金融指数。CONTROLi,t为控制变量,μi为个体效应,γt为时间效应,εi,t表示随机误差。
为考察数字普惠金融发展促进村产业兴旺的传导机制,借鉴李晓园、刘雨濛[33]的做法,选择在式(1)基础上分别引入创新投入(INN)、创业活力(ENTR)和金融效率(FIN)这三个变量与解释变量DIFI的交乘项,模型(2)设计如下:
RITi,t=θ0+θ1DIFIi,t+θ2CONTROLi,t+θ3Zi,t+θ4DIFIi,t×Zi,t+μi+γt+εi,t
(2)
在进行交乘前对相关变量进行去中心化处理,来避免多重共线性带来的估计结果有偏。
(二)变量和数据
1.被解释变量:乡村产业兴旺水平(RIT)
目前,学术界对乡村产业兴旺衡量的研究多从多层次、多视角展开。上述文献回顾中提到产业兴旺的内涵,故本文从农业现代化与产业融合这两方面构建指标体系,参考马亚明(2022)[32]等人的做法,构建了乡村产业兴旺评价体系,如下表。
表1 乡村产业兴旺评价体系表
本文采用熵值法来构造各具体指标的权重,相较于主观赋权法,其优势在指标权重的确定不受主观人为因素的影响,因此能够得到更为准确的结果。其中i表示第i个地区,共m个地区,j表示第j个指标,共n个指标,t表示年份,共k年。
第1,正向指标标准化处理
(3)
第2,负向指标标准化处理
(4)
第3,各项指标所占比重
(5)
第4,计算指标的熵值
(6)
第5,计算各指标的冗余度
Dj=1-Ej
(7)
第6,计算各指标的权重
(8)
最后,根据各项指标的权重计算乡村产业兴旺指数。
按国家统计局标准,将30个省划分为东、中、西三个区域,并计算出2011—2020年各地区产业兴旺发展指数的标准差及平均值,如图1所示。从时间上看,东、中、西部地区的产业兴旺发展指数均呈现逐年上升的态势;从空间演化上看,东部地区内部差异最大,西部地区最小。
图1 2011—2020年东、中、西部地区产业兴旺发展指数的平均值及标准差
2.核心解释变量
数字普惠金融指数(DIFI)。本文采用《北京大学数字普惠金融指数(2011—2020)》以衡量数字普惠金融发展水平。此外,该指数分为覆盖广度(DIFC)、使用深度(DIFD)和数字化程度(DIFS)三个维度。
3.调节变量
借鉴周璐(2022)[32]等人的做法,以创新投入、创业活力、金融效率作为调节变量,研究其调节效应。其中,以人均R&D对创新投入(INN)进行衡量,从侧面反映了农业科技的投入;通过计算个体就业人数与乡村私营主体人数之和与乡村人口的占比,对创业活力(ENTR)进行测量;金融效率(FIN)采用贷款/农村居民储蓄存款的比重来衡量,该变量反映农村金融资源向农村经济的倾斜程度。
4.控制变量
为准确反映数字普惠金融发展对乡村产业兴旺的影响,本文设置如下控制变量:(1)城镇化水平(URBAN):城镇化水平高,可能会导致农村人力资源等要素流失,不利于乡村产业兴旺。(2)财政支农水平(FIS):财政的倾斜程度一定程度上意味着乡村产业发展的后备资源,采用财政农林水支出与财政支出总额的比值进行衡量。(3)交通基础设施(INF):采用各省份公路里程、铁路里程、内河航道里程之和的对数来衡量,交通基础设施建设水平有利于促进乡村产业发展。(4)开放程度(OPEN):一方面,地区贸易开放程度越高,农村人口流向城镇越多,阻碍乡村产业发展;但另一方面,贸易开放越高的地区,转移人口的收入水平也相应越高,其中部分收入将会流回农村,刺激当地的消费,带动当地产业发展。(5)人力资本水平(RHC):采用乡村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来衡量。本文选取的主要变量及其测度方法见表2。
表2 主要变量定义表
5.数据来源与样本描述性统计
选取2011—2020年除西藏、香港、澳门和台湾以外的30个省份作为研究样本。相关数据主要来自《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农业统计年鉴》、省份统计年鉴、统计公报等。
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3所示。乡村产业兴旺指数的均值为0.199,其标准差为0.117,最大值与最小值相差12.145倍,这说明各地区乡村产业兴旺还存在不均衡情况。
表3 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表
四、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基准回归
采用双向固定效应模型对模型(1)进行估计,结果如表4所示。列(1)只加入了核心解释变量数字普惠金融指数(DIFI)进行回归,回归系数为0.228,在1%统计水平上显著,说明数字普惠金融显著促进了乡村产业兴旺。采用逐步回归法,结果如列(2)到列(6)所示,在考虑其他影响因素后,数字普惠金融的系数逐渐下降至0.173,但在1%统计水平上仍然显著,说明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仍然对乡村产业兴旺有显著的促进效应,H1假设成立。
表4 基准回归结果
从表4中控制变量来看,财政支农力度(FIS)在列(3)到列(6)通过了1%显著性水平检验,符号为负,说明财政支农力度抑制了乡村产业兴旺,这可以归结为如下原因:第一,财政支农资金非农化倾向,即农户尽管得到相关补贴,但是在实践中并非将补贴完全用于农业发展;第二,规模与效率的制约,是指财政支农资金存在分散使用、效率不高、道德风险等问题;第三,“福利依赖效应”,财政支农资金作为一种福利性支出,农户依赖于财政支农资金的补助从而产生惰性,在某种程度上会降低他们创业的积极性;(杨思莹等,2020)[34]。交通基础设施(INF)在列(5)和列(6)中通过了10%显著性水平检验,符号为正,说明交通基础设施越完善的地区,物流越便利,越能推动乡村产业兴旺。开放程度(OPEN)在列(5)和列(6)通过了1%显著性水平检验,符号为负,表明外资利用、对外贸易等活动导致乡村资金、劳动力、土地等要素流向城镇,阻碍乡村产业兴旺。城镇化水平、人力资本水平无法显著影响乡村产业兴旺,原因可能在于:一方面城镇化能将生产要素整合聚集,提供资金与技术用于乡村产业发展,从而推动农业产业升级转型;另一方面,城镇化导致资本和一些优质劳动力从乡村流向城镇,乡村中“空心化”和“老龄化”问题日益严峻,抑制乡村产业发展。
如表5所示,通过将数字普惠金融的二级指标分别替换数字普惠金融指数,对具体的作用关系展开进一步研究。由结果可知,各维度的回归系数均为正,其中,覆盖广度、使用深度及数字化程度分别在5%、1%和1%的显著性水平下通过了检验,这说明数字普惠金融的使用深度与数字化程度作用于乡村产业兴旺的效果更好,且数字化程度对乡村产业兴旺的边际效用最强。考虑原因是:早期普惠金融发展的主要驱动力来自覆盖广度,数字化技术在地理层面的普及,使得享受到金融服务的农户逐渐增加;伴随此效果的是覆盖广度的边际贡献逐渐下降,数字化程度成为驱动普惠金融发展的新关键因子。另外,数字普惠金融的使用深度通过增强农户的金融体验、提升服务可得性,也能够为乡村产业兴旺提供保障。
表5 数字普惠金融二级指标回归结果
(二)内生性问题
内生性的常见来源有双向因果、遗漏变量、样本选择等。借鉴李牧辰[35]等学者的做法,将各省份与浙江省之间的球面距离与对应数字普惠金融指数的乘积作为工具变量,进行两阶段最小二乘法(2SLS)估计,回归结果如表6列(1)所示,WaldF的值为40.270,大于10,通过了弱工具变量的检验。使用工具变量法减少遗漏变量的影响后,列(1)数字普惠金融指数(DIFI)的回归系数为0.041,在5%统计水平上仍然显著,结果和上文研究结论一致。
表6 内生性与稳健性处理问题
参考李晓园等人[33]的做法,通过将核心解释变量做滞后一期处理,将新变量记为L.DIFI并替换模型(1)中的核心解释变量,减缓内生性问题。结果如表6列(2)所示,核心解释变量(L.DIFI)在1%的显著水平上通过检验,且为正值,和上文回归结果基本一致。
学术界中较为普遍的观点是支付宝的崛起使2013年成为中国数字普惠金融发展的元年,因此剔除2011年和2012年的样本,仅对2013年到2020年的样本进行模型估计,以减少估计偏误。结果如表6列(3)所示,数字普惠金融指数(DIFI)的回归系数为0.187,在1%统计水平上仍然显著,与上文研究结论一致。
(三)稳健性检验
在此通过替换被解释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采取熵权TOPSIS的方法,重新计算乡村产业兴旺发展指数,再次检验数字普惠金融与乡村产业兴旺的关系,如表6列(4)所示,回归系数为0.145,仍然在1%统计水平上显著,结果与原有结论一致。因此,假设H1得到进一步支持。
(四)传导机制分析
为探析数字普惠金融影响乡村产业兴旺的机制,本文在模型(1)中分别引入数字普惠金融与创新投入(INN)、创业活力(ENTR)和金融效率(FIN)的交乘项进行分析,传导机制检验结果如表7所示。
表7 传导机制检验结果
数字普惠金融指数与创新投入的交互项在1%统计水平上显著,与数字普惠金融指数效果相同。说明创新投入越高的地区,数字普惠金融对乡村产业兴旺的推动效果越强。创新投入越多,数字化程度越高,农村居民越能充分地、便捷地使用信贷、理财、支付及保险等金融服务,从而缓解乡村产业发展中所面临的融资约束,更有动力通过多途径来促进乡村产业兴旺。
数字普惠金融指数与创业活力的交互项显著水平说明,创业活力越高的地区,数字普惠金融对乡村产业兴旺的推动效果越明显。创业活力越高越能推动产业结构升级(白万平等,2022)[36],促进乡村产业兴旺;这主要是因为高创业活力地区的农村居民人力资本水平越高,能接受与运用数字普惠金融积极融资(董晓林等,2019)[37],再加上当地农户能通过数字技术积累创业信息,降低信息搜集成本,从而促进产业兴旺。
数字普惠金融指数及数字普惠金融指数与金融效率的交互项在1%统计水平上显著,系数都为正,说明金融效率越高的地区,数字普惠金融对乡村产业兴旺的推动效果越强。一般而言,金融效率高的地区,融资也会更加“灵活”,生产要素和各类信息资源流动性更强,乡村产业发展更加有力。
综上所述,较高的创新投入、活跃的创业活力以及较高的金融效率能在数字普惠金融促进乡村产业兴旺中发挥正向调节效应,因此假设H2成立。
(五)异质性检验
我国的数字普惠金融发展水平明显呈现区域不均衡态势,因此其对产业兴旺的影响程度也需展开进一步研究。依据地理区位,将我国划分为东、中、西三个区域,分别探讨各区位的数字普惠金融水平对乡村产业兴旺的影响,结果如表8 所示。
表8 不同地区的数字普惠金融对产业兴旺的影响
东、中、西部地区的数字普惠金融指数的回归系数分别为 0.401、0.134、0.138,均通过显著性检验。可见数字普惠金融的区域差异并不阻碍其对乡村产业兴旺的促进作用。东部地区数字普惠金融对乡村产业兴旺的促进作用要明显高于中西部地区。原因可能在于东部地区的金融发展程度和基础设施能够对传统普惠金融进行延续性创新,而中西部地区的传统金融网点、5G站点数量、互联网普及率均落后于东部地区,因此东部地区的数字普惠金融能够起到更为有效的促进作用。
其次,本文分别检验数字普惠金融的覆盖广度、使用深度和数字化程度对乡村产业兴旺的促进作用是否存在区域性差异。根据表9结果可知,覆盖广度的回归系数在东部地区和中部地区都为正,分别在1%和5%的水平上显著,而在西部地区不显著,究其原因可能是东、中部地区传统金融更发达、数字化基础设施更加完善,人均拥有数字账户比例更高,对乡村产业兴旺促进作用更明显。使用深度的回归系数在东、中、西部地区均为正,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相较于中、西部地区,东部地区使用深度对乡村产业兴旺的促进作用更强。其可能的原因:东部地区的人力资本水平更高,能够缓解线上金融服务的技术约束,因此东部地区使用深度的边际效用更大。数字化程度的回归系数仅在东部地区起到显著正向作用。数字化程度发挥作用的前提是农民与数字金融服务成功对接,中西部地区受限于人均受教育程度及数字基础设施状况,拥有较高人力资本水平的东部地区农户能够更快接受和使用数字技术及数字金融服务,因此数字化程度在东部地区具有显著的影响。可见数字普惠金融在促进乡村产业兴旺中存在区域异质性。
表9 不同地区数字普惠金融二级维度对产业兴旺的影响
五、研究结论与政策建议
通过对数字普惠金融促进乡村产业兴旺的作用机理进行梳理,对创新投入、创业活力及金融效率对乡村产业兴旺的调节作用进行分析,并对数字普惠金融促进乡村产业兴旺的区域异质性进行实证分析,结论如下:1、各省份的乡村产业兴旺水平差异较大,大体呈现“东高西低”的态势。2、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显著促进了乡村产业兴旺。其中,数字普惠金融的覆盖广度、使用深度、数字化程度均呈现显著促进作用。3、较高的创新投入、活跃的创业活力以及较高的金融效率能在数字普惠金融促进乡村产业兴旺中发挥正向调节效应。4、数字普惠金融促进乡村产业兴旺的效果有明显区域异质性。其中,覆盖广度对东中部地区产业兴旺促进作用明显,对西部地区作用不显著;数字化程度仅对东部地区产业兴旺促进作用明显。
因此,研究结果可以证明要充分提升乡村产业兴旺的发展水平,必须大力推动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不断扩大农村数字普惠金融的覆盖广度,加深数字普惠金融的使用深度及数字化程度,为实现数字普惠金融促进乡村产业兴旺打下坚实的基础。具体可从以下方面着手:1、数字普惠金融发展要顺应乡村产业兴旺趋势,更好适应乡村产业发展的需求。单一的金融产品与服务已经无法适应当代农村产业发展的需求,需要金融机构、金融科技平台推陈出新,设计出适合农村产业发展的个性化金融产品与服务,为乡村特色产业搭建平台,开展供应链金融服务。2、强化数字乡村建设,为数字普惠金融发展夯实基础。应致力于农村网络设施水平的提升,推进数字技术在农村的全面推广和应用。3、提升农户数字金融素养。大力普及数字知识与金融知识,鼓励农户参与数字金融素养培训,同时还需要对农户增强网络诈骗的宣传,提高农户的金融风险防范意识。4、缩小数字普惠金融发展的区域差异,针对不同地区的发展基础及资源禀赋,制定特色发展策略,尤其加强西部农村地区现代网络信息基础设施建设,如加大5G网络、人工智能、工业互联网和物联网建设,为数字普惠金融在西部乡村地区发挥能动性创造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