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马斯如何采取新旧武器与老战术达成作战突然性

魏岳江

孙子兵法：“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所谓“奇”，就是达成作战突然性，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最终取得作战的胜利。从古至今，可以说这条克敌制胜之道从未改变。

以往，为达成作战突然性，进攻一方通常采取预先侦察、封锁消息、隐蔽企图，严密伪装、示假欺骗、虚张声势，佯动牵制、电磁欺骗、转敌视线等战术手段。而如今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并不断被运用于军事领域，运用无人机、无人艇等无人化武器更能达成超出想象的突然性。

近年来，巴以冲突常常出现时打时停、快打快停的局势，虽然彼此双方小规模冲突不断，但其都保持一定程度的克制态度来尽量避免发动全面战争，即使发生大规模交火也在短时间内结束。在外界看来，以色列军事优势非常明显，在历次巴以冲突中损失最大的也是巴勒斯坦武装组织，但此次以色列为何被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打得措手不及？

2023年10月7日清晨，哈马斯宣布对以色列发动代号为“阿克萨洪水”的军事行动，先期向以色列发射数千枚火箭弹、迫击炮弹，据称发射了约5000枚弹药；与此同时，采取海陆空联合作战行动，让以色列国防军和军警顾首无法顾尾。在陆战场上，哈马斯武装人员依靠皮卡、摩托车和越野车等工具快速机动突击；在海战场上，哈马斯武装人员依靠蛙人、橡皮艇、无人艇进行两栖登陆，虽然以色列摧毁部分橡皮艇、无人艇，但仍然有部分人员完成登陆；在空中战场上，哈马斯武装人员利用动力翼伞，携带轻武器，对以色列多个基地进行突袭。哈马斯称，其武装人员使用滑翔伞从海陆空进入以色列，在边境附近抓获了几名以色列士兵。以色列军方证实，20多名巴勒斯坦武装人员越境进入以色列南部，并与以军发生冲突。社交媒体发布的视频显示，多名身着军装的蒙面武装人员持枪乘坐皮卡车出现在以色列街头，现场响起密集交火声。10月8日，以色列军方表示，以军纳哈尔步兵旅指挥官约纳森·斯坦伯格中校在以色列南部与哈马斯武装人员交火时身亡。

巴以爆发新一轮冲突，出现了以色列军事基地被偷袭、坦克装甲战车被缴获、军人以及警察被俘虏以及大量人员伤亡等情况。外界对哈马斯达成作战突然性战术运用众说纷纭，认为这是一次精心策划的军事行动。笔者认为，这次突袭成功，贵在哈马斯结合运用新旧武器与老战术。

冲突准备：瞒天过海，抓住有利战机

巴以冲突，在军事力量对比上，哈马斯不如以色列。每次爆发冲突，几乎都源于确保加沙地带的工人能够跨过边界获得工作为导火索，结果都以哈马斯不利而告终。期间，以色列通过向加沙工人提供经济激励，在一定程度上遏制哈马斯发起冲突的频率，也让以色列相信哈马斯其实并不希望打仗而是为了钱。然而，哈马斯则在这段时间内秘密进行训练和演习，还在加沙修建了一处模拟以色列定居点的模拟训练场。此举，也曾招致一些哈马斯支持者的公开批评。在约旦河西岸，有人嘲笑哈马斯沉默了。还有人指责称哈马斯领导人逃到阿拉伯国家首都，住进“豪华宾馆和别墅”，把他们的人民留在加沙受穷。这次突袭行动计划，由哈马斯武装组织最高决策层运筹帷幄了很长时间，仅有少数哈马斯武装组织领导人知晓，而且负责实施袭击武装人员在之前参加训练的时候对演习的真实目的也一无所知。

从这次袭击时机来看，10月7日适逢犹太人的多个重要日子。首先，这一天恰逢赎罪日（1973年第四次中东战争爆发）50周年之际。1973年10月6日，为收复西奈半岛和戈兰高地，埃及和叙利亚在犹太人传统宗教节日、赎罪日当天向以色列发动突然袭击。以色列在开战初期被打得猝不及防。在美国的支持下，以军发起反攻，最终取得胜利。其次，7日是周六，也是犹太教义中一周的安息日，人们在这天无需工作，甚至不能使用电话。再次，犹太人在这天还要庆祝住棚节的结束。显然，哈马斯抓住以色列边防部队放松警惕的有利战机，才发动突然袭击行动。

由于以色列在加沙没有据点，以色列安全部门越来越依赖技术手段或使用广泛的线人网络获取情报，并通过监听电子通信来发出“将遭遇袭击”的预警。但是，以色列情报部门对这次袭击猝不及防的事实表明，在发动袭击之前，哈马斯很可能选择放弃通过使用手机或其他可能被拦截的通信手段讨论这些计划，转而利用老式的面对面、专门防范技术间谍的房间、转入地下处理敏感事务的方式来躲避以色列的电子监听。这就是为何以色列情报机构摩萨德没有提前发现哈马斯大规模军事行动的信号。

巴以双方一直冲突不断

摩萨德全称为“以色列情报和特殊使命局”，与美国中央情报局、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和英国军情六处，并称为“世界四大情报机构”。摩萨德直属于以色列总理，由以色列军方于1948年建立，以大胆、激进、诡秘称著于世，无论是在冷战时期，还是冷战结束的巴以冲突中，摩萨德都发挥了重要作用，在以色列人眼里可谓功勋卓著。比如，以以色列和哈马斯多年冲突为例，在摩萨德的情报支持下，以色列多次成功暗杀包括哈马斯精神领袖亚辛在内的多位哈马斯高官。但这次哈马斯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摩萨德却没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让外界十分不理解。

冲突行动：陆海空联合，快速突袭

无论高技术条件下局部战争还是信息化智能化条件下局部战争，交战双方都强调以快制快、弱处开刀、打击要害、速战速决，迅速达成战争之目的。

1989年12月20日，美国总统乔治·赫伯特·沃克·布什下令27000名美军士兵展开对巴拿马代号为“正义事业”的军事行动，采用F-117A隐形战斗机发起了闪电战进攻，兵分五路袭击巴拿马各军事要地。巴国防军司令、政府首脑诺列加指挥巴军及准军事部队奋起抵抗，战斗十分激烈。但终因寡不敌众，仅8个小时就失去了有组织的抵抗能力。美军仅用15个小时就控制了巴军的大部分兵营，诺列加被迫向美军投降。

乌克兰危机伊始，俄军就直接围攻乌克兰基辅制定了两套作战方案：第一，伞兵突击部队空降基辅，4个小时内占领总统府和电视台，并向全境广播泽连斯基政府已投降；第二，装甲兵团预计用3天时间完成对基辅的合围，同时展开大规模炮击，用强大的军事威慑迫使乌克兰妥协屈服。这两套方案确实很完美，但是随着战局态势发展，俄罗斯没有取得闪电般的胜利，且乌克兰军方建立了相对稳定的防御体系，这令国际相关军事专家始料未及。

以色列沿加沙地带的“智能隔离墙”

哈马斯采取先期火力打击与陆海空联合同时打击行动，先从加沙发射火箭弹、迫击炮弹对以色列境内进行饱和火力打击，包括经济重镇特拉维夫在内的以色列南部和中部地区持续拉响防空警报，靠近加沙地带的多个以色列城镇上空传出爆炸声。哈马斯短时间内发射大量火箭弹、迫击炮弹配合突袭行动，让曾经名噪一时的以色列铁穹防空系统目不暇接，拦截效果大打折扣。

自2005年以色列从加沙撤军以来，已花费数十亿美元保护边境免遭袭击。这些措施包括部署各种防御设施，用于拦截从加沙向以色列发射的任何武器，并修建边境墙用于阻止“恐怖分子”利用隧道从地下越过边境。以色列在边境墙上安装摄像头，布置了大量的观察哨、巡逻车。观察哨不仅有各种全天候监控设备，还有人员驻守，并且配备了遥控武器站，可对靠近的人员进行拦截和击杀。但是，哈马斯武装人员乘滑翔伞越过边界着陆后占领并控制有利地形。一支精锐的突击队使用炸药突破、攻破加沙与定居点隔开的“智能”隔离墙，运用推土机扩大了缺口，为更多的武装人员进入开辟通路，大量武装人员骑摩托车飞驰通过边界。动用无人机投弹炸毁观察哨上威胁最大的遥控武器站。特种部队以及其他武装人员则在炮火的掩护下从空中、地面和海上进行立体快速攻击，空中主要使用动力翼伞，地面主要使用皮卡、越野车、摩托车等地面交通工具，海上则主要使用橡皮快艇、无人艇。

由于以色列军队在靠近加沙的南部军力部署不足，此前以色列定居者和巴勒斯坦好战分子之间暴力激增，一些军人被调派到约旦河西岸保护定居者。所以，哈马斯利用以色列南部部署弱处，武装人员袭击以军位于加沙南部的军事基地、边防站、定居点、总部，并干扰其通信，以阻止人员打电话给上级指挥官或彼此联络。在以色列靠近加沙地带的城镇斯代罗特，多名巴勒斯坦武装人员进入城市发动袭击，并与以色列国防军交火。

战术运用：汲取以往冲突经验教训，使用无人武器

哈马斯汲取了以往冲突中的教训，借鉴乌克兰危机中有益经验，在改进火箭炮的同时还使用无人化武器改变了战术。

在2021年巴以冲突中，哈马斯使用最多的是在简易钢管基础上改造的火箭弹，命中精度较差，而且以色列铁穹防空系统会自动计算出一些没有威胁的火箭弹，只拦截威胁大的火箭弹。根据相关资料，2021年巴以冲突11天中，哈马斯发射了4400枚火箭，铁穹防空系统拦截了射向以色列约1500枚火箭弹，没有威胁的火箭弹没有进行拦截。以色列国防军公布信息称，从2005年到2021年，铁穹防空系统已成功拦截了2000多枚火箭弹和各种炮弹，成功率超过90%。而这次哈马斯使用改进型的火箭弹、迫击炮弹，以短时间密集发射，让以色列铁穹防空系统无法招架。

卡萨姆旅的战士在阿克萨洪水行动中携带无人机

哈马斯借鉴乌克兰危机中大规模使用无人机的有益经验，也使用无人机、巡飞弹攻击以色列目标，使以色列多辆梅卡瓦坦克被摧毁，悍马高机动车、雌虎重型装甲车以及大量轻武器被哈马斯缴获。哈马斯发布的一段视频显示，1架无人机将1枚反坦克手榴弹扔到以军梅卡瓦-IV 坦克上，以军坦克随后起火并被烧毁。一段视频显示，哈马斯还使用无人机袭击了多辆以色列最先进的梅卡瓦MK4主战坦克，该坦克不仅火力强悍，装甲防护也可圈可点，普通反坦克武器难以从坦克正面进行有效毁伤。但这次哈马斯使用无人机从坦克防护最薄弱的顶部下手，投掷炸弹让其丧失战斗力。

从哈马斯公开的视频来看，其已经装备大量由消费级无人机改装而来的具备投掷小型炸弹或手榴弹的多旋翼无人机、侦察型无人机、扎瓦里巡飞弹等新式武器。扎瓦里巡飞弹更像是固定翼自杀式无人机，头部配备了摄像头，发动机位于尾部，弹翼无法折叠，表面上看起来与弹簧刀、哈比2等先进巡飞弹有差距，但这种巡飞弹却赋予了哈马斯武装远距离精确打击的能力，在这次哈马斯拔点攻坚战中发挥了作用。哈马斯发布的一段视频还显示，哈马斯武装人员已经开始使用便携式防空导弹攻击以军直升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