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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上

2024-01-19郝随穗

散文诗(青年版) 2023年11期
关键词:甘霖蓬勃春花

郝随穗

过了正月十五,脸上的潮气不再是寒风吹过来的干燥和凛冽,因寒气中有了雨水的湿润,草木的枯叶中散发着潮湿的气息,大地下如同潮水般涌动的是沉寂了整整一个冬季的不安。陕北的春天正在这个正月天过渡到农历二月天的日子里苏醒,阳光不像冷得要命的冬天里那样是多余的,即使再晴的天再大的太阳也暖和不了人的身子。二月天的太阳似乎得到了春天的指令,迫不及待地在一场微风中把暖融融的阳光洒向万物。当许许多多无名小草将自己第一星青绿悄悄地冒出地皮,交给春风和阳光时,陕北的春天就会带着漫山遍野盛开的山桃花,隆重地来到这片色彩贫瘠的土地上。

这是春上,也就是陕北之外的外地人说的春天。

春令,是一道让万物回到大地上的命令

春天即将跨过冬季的门槛,一声令下,枯朽的、寂静的、慵懒的、颓废的事物纷纷打开久封的门扉,带着春令,集结蓬勃之力,奔赴于各个角落,让每一个沉寂和颓废焕发生机,让每一个慵懒和枯朽振奋而重生。

柳树是最先接到命令的,它冲在前面,把这个命令转达给结冰的河,一夜间,河水覆过冰面,以自己本来的形态一路向东,河水就是这个命令的哨子,沿河两岸的草木吹醒了,争相以嫩绿的向上触及这新的指令,获取更高更强大的春之能量,惠及荒凉之处。

这不可抗拒的命令是磅礴而无限的。在陕北,即使再荒僻的地方,也不会成为被指令遗忘的角落,背洼上的积雪改变属性,在春风中留下冬的印记,而悄然把水分储备起来,浇灌着土壤里蓬勃而发的青苗。

那只在蓝空中盘旋的苍鹰是春天的使者,它能飞多高,春天就有多高,春天是立体的,把万物复苏的生命力高高耸立。一个高度的春天最先接到春天的指令,那场春雨自高而下,是苍鹰带给万物的口信,它从更高的云层获取到春雨的秘密,知晓待发的时间,春上是所有时间的归宿。

最是窑洞墙根绵土中跑出来的几只黑豆虫,它们把一切的蜷缩丢于昨日的冬天,黑色的小小的背上闪着微微的春光,欢快地向远处跑去。大地在指令中迎来无所不在的春天,包括那些被青苔贴敷的石头。黑豆虫四处游散,无言的石头,默默地接受春天的召唤。

一声指令,春潮涌动。高处与低处,背面与阳面,冷与热,都在这个指令下获得生机,一切归于春天,归于春暖花开的日子。

春雨,是一场让万物获取生机的甘霖

一场春雨淅沥于万物之上,如果是甘霖,那就是哺育春天。

农家院落里轻轻的尘埃被雨点溅起来的土腥味,是春天的味道,也是生活的味道。春雨,为大地之上的漂浮赋予厚重的内涵,让它们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

植物,回归到大同世界的最初之中。春雨是清澈的甘霖,在植物以外的石头、土壤、星光、风云之中,同样给予它们当初的生命之力,让万物获得生长、景仰的理由。

石头上开出的花朵,必然是时间交出的一株沧桑,而土壤里蕴藏的蛮荒之力,则是春雨唤醒的辽阔的蓬勃。星光高悬,高不过春雨的俯瞰,每一颗星星的熠熠生辉,那是春雨洗过的点点清亮。那些流云和风声,那些鸟鸣和飞翔,那些触及到和无法抵达的事物,都在春雨中获取到生机,它们一起在每一个春天成长,成为一道崭新风景。

那么,邀请所有的植物都来到春雨的现场吧!

田野里的庄稼,山冈上的树,原上的草,让它们在春雨中接受上苍的馈赠,珍惜每一滴从天而降的甘霖。

土院落里的春雨在溅起的尘埃中散发出乡愁的味道,一缕炊烟升起,潮湿的炊烟在春雨中并没有散开,而是努力地升高乡愁的坐标,成为村庄里游子张望的一怀温暖。春雨是乡愁啊,这种乡愁是出门在外的人慰藉孤独和飘零的良药。

万物在仰望中迎接这场春雨。春雨是短暂的,却给了万物绵长的生命。春雨是一场辽阔的洗礼啊,万物从中获取到生存的密码,获取到传承和延续。春雨是高天下、大地上所有生命的血液,脉搏里跳动着春雨的韵律,那韵律是生命的华章,也是目及之处所有事物为之而发的蓬勃之力。

春花,是一朵永不凋谢的盛开

在春天,灿烂的脸庞上洒下的是暖暖的阳光,阳光透出鲜艳的气息,弥漫到大地的每一个角落。这个时候,整个春天在芬芳中打开视野,任凭春风吹拂过每一寸蕴藏着各种期许的土地,因为,春花开了。

春花盛开,点缀着空旷的时间,时间的缝隙中,一定盛开着春上的秘密,要不,那么多密集的时间怎会在此刻停下来,留给自己多余的空白呢?

夜色是多余的,春花关闭了自己的绽放,时间只不过是夜色装点后的一个静止。夕阳是多余的,春花渐渐淡了自己的容颜,隐于时间的背后。空白之处,皆为多余。一些嘈杂,一些沸腾,一些寂静,还有一些高于芬芳的空寂,都是时间不能关注到的空白。

春花是春天的宣言,在草丛中发声,让扎根于土壤的叙述在花瓣上一一呈现。越过时间的叙述,是土壤里涌动的力量,这种力量催生了万木皆春的气象。春上,是一幅画卷,春花在画卷的舒展中,寻找到自己的时间,寻找到时间之上不可逾越的瑰丽。

对于陕北而言,最值得忘却的就是时间。

被荒凉命名的大地,可以罗列无数荒凉的意象,犹如失温的冷石头,铺下赶赴荒凉的一条条大路。

而春上,是一个例外,抑或是一个意外吧。对于地理而言,在维度上被牢牢固定了的陕北,那一朵盛开的春花,如果被陌生人看到,以为是一个讽刺。陕北容不得色彩斑斓,容不得姹紫嫣紅。铁一样的棱角,重重地沉下来的无言,高举起的苍生,各种悲伤和少有的欢乐交织于一起的复杂情绪,统统属于荒凉属性中强大的基因。

然而,随着日月的更迭,时光成为改变这片土地基因的佐证,如今的陕北,打破常规,给了春天一个新的解读视角,那就是在环境设置中的一次重新构建。

春上之花,对偌大的陕北来说,是一个微观的小春天,而在这个春天固执地开了的花,一年又一年地关照着这里的荒凉和时间。时间的内部是荒凉吗?还是荒凉的边界上围着铜墙铁壁的时间?不得而知的秩序之中,春花是留存下来的唯一的证据,因为,它必须告诉这里的万物,春天从来没有退场。

春天于陕北,是一场必然的相遇。尽管,这是被寒冬和酷暑挤压得没有多少空间的春上,但是,它会在有限的时间之内,悄然接受返青与花开的事实。在祖辈的口语中与这个季节年年相伴,春上,不只是一个常识概念中的时序,更是这片土地上拥有最美色彩和最浓芬芳的一个个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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