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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点父爱:90万买不了儿子家一张床

2024-01-16李星烁

知音·上半月 2024年1期
关键词:帅帅婶子强奸

李星烁

建民叔设想了很多挣钱的法子,想到后头好像都行不通。想着想着,天就黑了。建民叔脑子有点累,迷迷糊糊出门想找一包烟来抽,迷迷糊糊在半道上做了一件傻事。

这件傻事,成了建民叔一辈子的枷锁,也让他的邻居李凯无限唏嘘。

屋漏偏逢连夜雨,误入歧途

2008年,我考上了北京一所重点大学。父母很激动,在老家张罗着请客吃饭。

晚上散了席,继红婶子把我叫过来,将团在一起的钱塞进我兜里。我要还给她,被她狠狠拦住:“收着,考上大学了婶子高兴。”

“不能,婶儿……”

“咋?嫌你婶儿穷?”

听到这儿我不再坚持,继红婶转身又去干活了。长时间劳累使她的背有点驼,才三十多岁,背影却像个老太太。

客人走后,我跟爸妈说起继红婶儿给我钱的事儿。我妈有些责备:“咋能要你继红婶儿的钱?她日子那么紧,赶紧还回去,这几天忙前忙后的礼数已经到了。”

“收下吧。”我爸抽着烟,“再还回去成啥了?”

我从兜里把钱拿出来,一张皱巴巴的二十块钱,可能是握的时间长了,有些泛潮,打开里面还有一张十块的。彼时,建民叔已经入狱几年了。

建民叔是继红婶的丈夫,原本是村里的杀猪匠,早些年日子过得红火,十里八村的猪都归他杀。

20世紀90年代,建民叔经人介绍娶了继红婶子,之后女儿玲玲和儿子帅帅相继出生。建民叔对俩孩子好得不行,要啥买啥,整个村的孩子只有玲玲和帅帅有这待遇。

大概是2003年,县里出了政策,建民叔的养猪场因防疫要求被关闭了,紧接着实行集中定点屠宰,禁止个人屠宰生猪,建民叔杀猪的生计也丢了。

建民叔想开一个熟食店,花了两千多去县城学了半个月,做出来的味道总是差点意思。走的前一晚,教他的师傅说要想做得好吃,还要再加两味香料。听完,建民叔有些震惊,有一味香料是违禁品。回村思前想后,建民叔还是没有加那味香料,生意一直不好,熟食店撑了三个月就关门了。

家里的积蓄不多了,两个孩子再想买这买那,继红婶本能地看向建民叔,建民叔只是闷着抽烟。家中捉襟见肘,建民叔对于挣钱这件事越来越焦虑。

2004年,县里推行鲈鱼养殖,免费提供鱼苗和技术支持。紧接着,外头来了一家公司,要普及新品葡萄,说是葡萄熟后统一收购。建民叔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先是在村东河边荒地开出两亩鱼塘,又在村西盖上两个大棚种植葡萄。

辛辛苦苦熬到收获的时候,自家的鲈鱼太小,卖不出高价,大部分是低价卖了。葡萄倒是长势很好,可那家公司资金链断裂,掏不出收购款来。

没人收购葡萄,建民叔只能在公路边摆摊零卖。不巧,接连下了几天雨,葡萄棚里泥泞不堪,葡萄不好运出,都烂在棚里了,赔得一塌糊涂。

建民叔家就这么落到了谷底。日子过得很艰难,年关又到了。玲玲和帅帅第一次没有新衣服,家里虽然贴了对联和福字,但给人的感觉却很寒酸,甚至连过年的肉都是亲友们给的。

年底,建民叔的侄媳妇刚生下孩子,亲戚们得去给红包。继红婶子手里实在没钱,又感觉不表示一下不合适,偷偷将十块钱塞在了孩子被褥下面。侄子嫌钱少,给继红婶子退了回去。

建民叔把继红婶子一顿数落,继红婶委屈,抹着泪哭诉自己没办法,家里的钱都不够编排吃喝,哪里还有钱送礼。建民叔看继红婶子哭,心里难过得不行。他从没让继红婶子受过这种委屈。

2006年开春后没多久,建民叔进了村里的建筑队。建民叔没技术,只能出力气干小工,一天25块钱。第一个月工钱还没结,继红婶就发现帅帅不对劲。去市眼科医院看了看,医生说需要戴一个矫正器,挺贵的。

家里数着日子等着这第一个月的工钱,发工资后,继红婶数了一遍又一遍。没承想,第二天还没来得及上医院,家里竟遭了贼,这贼算好了建筑队发工资的日子,好几个工友家里都被偷了。

继红婶把家里翻遍了,就剩下13块钱,她坐在地上,像丢了魂,一句话说不出来。建民叔坐在院子里,从下午一直坐到天黑。

建民叔那天设想了很多挣钱的法子,想到后头好像都行不通。想着想着,天就黑了。建民叔脑子有点累,迷迷糊糊出门想找一包烟来抽,迷迷糊糊在半道做了一件傻事。

做了那件傻事之后,建民叔躲回家里。

次日中午,继红婶从地里回来,看见一辆警车从村里开走。一群人围在她家门口,告诉她,镇上一个女人指认建民强奸,警察把建民叔带走了。

继红婶慌了神,立即赶到公安局,想知道怎么回事。夫妻俩在公安局见了一面。

“你这到底咋回事儿?你咋摊上强奸了……”继红婶问建民叔。“我那是抢包,不是强奸。”建民叔整理了一下思绪,“我这不是想整点钱给帅帅买那啥吗?”

“你咋敢抢包,你脑子给驴踢了……”继红婶急得直捶大腿。“我昨天脑子有点迷糊,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咋想的,就看到一个女人背的包挺好,觉得里头应该有不少钱。”建民叔想了想,“那女人喊啥,强奸啊强奸啊,我立马就清醒啦,我说我只抢包不强奸,她说我扒拉她衣服,硬说我要强奸。我一愣神,她把包抢回去就跑了。”

“那你跟警察说清楚,说你只是抢包不是强奸。”继红婶给他出主意。“我说了,警察说事情更严重了。”建民叔说。

继红婶回头逮着一个警察,跪着哭诉道:“您去村里打听打听,看我们家建民到底是个啥样的人?他平常是个好人咧,他就是穷疯了,昨天脑子搭错线了,他没抢着钱,你们饶了他这一回吧。”

“你先别说这些。”警察把继红婶扶起来,“激情犯罪也属于犯罪,他抢劫是事实,至少是个抢劫未遂,至于如何量定,还要再研究。”

最后,建民叔被判了好几年。

沉重的污点父爱,无处安放

建民叔去服刑后,继红婶魂不守舍,情绪很不稳定,家里乱糟糟的,俩孩子没人收拾,脏得像乞丐一样。我奶奶看不下去,端了饭过去看望。

继红婶见着我奶奶就哭,哭自己命苦,哭建民叔人傻,哭家庭条件艰难。

“哭啥?别哭,俩孩子看你这样心里能得劲?”奶奶给继红婶擦了擦脸,“知道你心里苦,为了俩孩儿,再苦也得咽下去,把孩子养好,就有盼头,你这样,别人只会当笑话看。建民走了,你得把这个家撑起来。你以为眼跟前没吃没喝没俩钱花就是难啦?建民后半辈子得重新做人,那才是難啊。”

奶奶走后,继红婶在床上又躺了一整天,然后起床开始收拾屋子、洗衣服。

半个月后,继红婶跟着别人去摘金银花,在烈日下待七八个小时,一般人吃不了这苦,一天一百二十块钱,继红婶连着去了半个月。

摘完金银花,继红婶又去隔壁村钢锉厂上班了,收麦子的时候就去别人家做小工,谁家做大席,她也到后厨帮忙,赚点打赏钱。继红婶没日没夜地干活,维持自己和一对儿女的生活,并从牙缝里抠出一些钱来攒着。

2012年冬天,建民叔出狱了,他是在一个黄昏悄悄回来的,到家一直没出门。直到继红婶拽着他去本家一个白事上帮忙,大家才知道建民回来了。

没人理会建民叔,甚至有人直接带着孩子回家了。继红婶比平时更加活泛,声音更大,她在努力地维持这个家的体面。

建民叔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木讷、无神,整天闷在家不出门,甚至提出要搬家:“我现在这情况,不想在村里待着。搬哪里去都行,我们可以去个南方城市打工。”

“不搬。”继红婶中气很足,“回来了咱就好好过日子,咱又不亏心,再说能搬到哪儿去?再搬这都是根,祖坟在这儿,你爹娘埋在这儿,终归是要回来的。”建民叔低着头不说话。

“不光不搬,”继红婶神气地说,“咱还要把家里翻新一下。”她翻箱倒柜找出一张存折甩给建民叔:“这是我这几年挣下的。”

“你咋能挣下这么多?”建民叔难以置信地看着继红婶。

“摘金银花、扎钢锉、做档案袋,哪个不能挣钱?”继红婶坐到建民叔跟前,“说别的没用,把日子过好了才是正事。”

建民叔听着听着就哭了,哭着说:“我当时咋没想到,我咋就去抢包了呢?”

“以前的事儿不说啦,往后看。”继红婶把存折放回去,“我就故意等你回来再翻新房子,我想是让俩孩子都知道,他们爸爸带好运回来了,叫他们念你的好。”

夫妻俩开始动手翻新房子,让两个孩子有了独立房间。但玲玲和帅帅并没有念建民叔的好。

玲玲和帅帅先后考上了大学。继红婶说,再熬几年就好了。没想到,2017年7月初的一天晚上,玲玲忽然割腕自杀,被朋友送进市第三医院。

后半夜,继红婶赶到病房。继红婶从医生口中得知,玲玲没什么大碍,只需静养,便走到床边给了玲玲一巴掌。玲玲掩着被子,哭起来,把头埋在被子里面,闷声说:“不用你们管,都给我走。”

建民叔在病房外徘徊,想进又迟迟不进。

“李玲玲你出息了是吧?”继红婶回身盯着病床,一把掀开玲玲遮羞的被子,“你真想死吗?直接跳楼去呀,你割啥腕呀。割腕就割呗,还给那男的说不想活了,你以为这样人家就回头啦?你自己想考研,都准备两年了,就因为那男的家里要你考公务员,你就去考?进了面试才知道瞒不住了?以为你妈当了一辈子农民啥也不懂?那公务员跟当兵一样是要政审的。假装政审的时候才知道你爸坐过牢,以为那样人家就会同情你吗?”

继红婶越说越激动:“这些年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你的学费、生活费谁供的?谁都能怨你爸,就你和你弟弟不能。”这时候,建民叔走进来,把失控的继红婶拉了出去。

玲玲出院后就回了学校,毕业后留在那个南方城市,很少回家。

2020年国庆节,帅帅结婚,新娘是一个山西女孩,两人上大学认识的。继红婶本不愿帅帅那么早结婚,才23岁,事业上还没成型,可新娘已有了身孕。

建民叔在山西女方的老家给他们买了新房。继红婶起先是不同意的,后来拗不过建民叔,只好掏出两人的积蓄。

婚礼当天,建民叔有些心神不定,不时朝门口张望,他是在等玲玲。几个本家嫂子问继红婶,玲玲咋没回来。继红婶说玲玲在大企业,不好请假。

当天的全家福,少了玲玲。

全家福虽迟但到,冰释前嫌

2021年春天,帅帅的女儿出生。继红婶一直在山西帮着带孩子,后来腰疼的毛病发作,回了河北老家养病。怕孩子没人看,她就让建民叔去山西省儿子的家接班。

待了不到一个月,建民叔招呼不打提前回来了,继红婶有点纳闷。

“有她姥姥呢,人家总比我照料得周到。”建民叔解释。

“她姥姥同意看孩子了?这人真有意思,之前找各种理由推托,就是不管孩子,这怎么突然又要看了?”继红婶盯着建民叔,“不对,你咋不提前跟我说声,帅帅怎么也不来个电话,是不是出了啥事?”

“能有啥事?我正好回来照顾你不是挺好的吗?”建民叔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继红婶已经意识到了问题,追问:“你是自己回来的,还是被帅帅媳妇儿和他丈母娘挤对走的?”

“你看你这是说啥的嘛?”建民叔转身进了厨房。继红婶没有追问,当晚给帅帅打了个电话,帅帅只说孩子姥姥最近没啥事就过来看娃了。

“少拿这片汤话来糊弄我,你爸到底是咋回来的?”

帅帅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继红婶气得浑身发抖。

虽然婚前女方知道家里的情况,但是儿媳还是对建民叔保持着很远的距离。建民叔本想回去,但又怕回去了继红婶怀疑,就这么别别扭扭地待着。结果,帅帅岳母直接住进了帅帅家,建民叔只能住在客厅。

一天晚上帅帅对建民叔说:“爸,要不你回去吧。”建民叔一下没反应过来。帅帅急了:“咋样你才走啊?”

建民叔这才反应过来,从沙发上直起腰来:“我明天就走,明天就走。”又嘱咐一句:“要是你妈问起来,就说孩子有她姥姥看着,是我自己要走的。”

继红婶一宿没合眼,第二天一大早,就把建民叔叫醒:“开车带我去山西,好久没见孙女了。”建民叔脸色一变:“我昨天刚回来,你这就要去兴师问罪呀?都是一家人,有啥好计较的,非要把这个家拆散嗎?”

“还是一家人吗?”继红婶态度坚决,“必须去,这事儿没个说法,这个家才真散了。”

天黑前,继红婶他们到了帅帅家楼下,建民叔不想上去,说在车里等,继红婶瞪了他一眼,拉着就上了楼。

帅帅见到昨天刚回去的爸爸又来了,先是一愣,接着有些心虚,不敢正眼看。儿媳妇和孩子姥姥在客厅一角坐下没出声,继红婶径直坐到沙发上:“帅帅,你过来!”帅帅低着头走过去刚站定。

“跪下。”

帅帅愣在原地,儿媳妇搭话了:“妈,你这是干啥?”

继红婶没理儿媳,走到帅帅跟前,狠狠扇了两巴掌:“给你爸跪下!”帅帅眼睛红了,站着不动。

“你这房子131平方米,买的时候七千多一平方米,合算下来不到一百万,我们给你拿了90万,90万呀。那都是你爸的辛苦钱,90万你爸在你家买不了一个睡觉的地儿。”继红婶指着帅帅鼻子,“你爸让你们拿了6万,你爸那是为了跟别人说起来,是‘我们添了点钱’而不是‘我们给你买的’,你混这么多年混了个啥?你爸给你留着脸呢。”

继红婶说得浑身发抖:“别人咋说你爸,咋看你爸,那是别人的事儿,你不能看小了你爸,更不能看脏了你爸!”

屋里安静得有些压抑,继红婶慢慢平静下来,跟亲家母说:“亲家,这个家的情况,我没瞒着你们,结婚之前你们就知道。当年的事儿,我跟你们解释过,我也不想再解释了,这些年解释得太累了,你们怎么看,怎么想都无所谓,但我不能让我孙女感觉他爷爷是个坏人。”

帅帅和媳妇羞红了脸,一旁的亲家母有些不好意思,开始说着和稀泥的话,留继红婶和建民叔住下,他们没理会,走了。

回家不久,听说玲玲出事了。那时,退烧药是紧俏货,玲玲在南方发高烧,压根买不到退烧药。烧得难受,玲玲打电话跟帅帅求救。

建民叔听说之后,火急火燎驱车十几个小时,一口气跑了上千公里,把药送到南方。建民叔在那儿照顾了玲玲两天,直到她退了烧才走。

玲玲慢慢恢复,建民叔转头开车回家。结果继红婶好些天没有联系上建民叔,打电话也没人接。玲玲去报警,警察查到建民叔压根没有回家,在一家宾馆住着。

原来,建民叔一离开玲玲家,自己也发了高烧,就找了一家宾馆先歇着。不料,好几天退不下烧来,他好几天水米未进,瘦得脱了相。

玲玲在警察帮助下,送迷迷糊糊的建民叔去医院,心疼得直哭。这是她头一次,为这个带着污名的爸爸哭泣。

打了一晚上吊针,建民叔清醒些了。玲玲问建民叔想吃点什么,建民叔说只想喝水。

玲玲转身去倒水时,建民叔忽然说:“玲玲,爸对不起你,爸得拿一辈子补偿你。”

玲玲愣了一下,说:“爸,你没有对不起谁,是我对不起你,我以前不懂事。”

“今年回家过年吧。”建民叔犹豫一下,“自家儿女都嫌我,别人更这样。”

“嗯,今年一定回。”玲玲把水递给建民叔,“咱家以后会越来越好。”

2023年大年初一,继红婶发了个朋友圈,是一家三代的全家福。

编辑/徐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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