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点国有林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评估*——以伊春森工集团为例

曹玉昆，李敬烨，黄显乔

(东北林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哈尔滨 150000)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是中国“生态产业化、产业生态化”发展的重要路径之一。自《全国主体功能区规划》(国发〔2010〕46号文)发布以来，学界在生态产品概念与内涵[1-5]、价值实现及转换机制[3-8]等方面的研究取得一定程度的进展。然而，当前大部分研究停留在定性描述、一般性的政策解读[9]和实践案例[10-12]的归纳总结，面向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测度与提升的量化分析研究比较薄弱。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提升，是重点国有林区深化政企分开改革、持续保护修复生态的必由之路。2019年，重点国有林区政企分开改革完成，国有森工集团正式作为国有公益性企业成为重点国有林区经营机构。国有林区改革以来，国有森工集团担负着生态保护修复与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两大重要职责[13-15]，必须通过践行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才能有机统一两大职责。然而，尽管重点国有林区生态产品具有极大的使用价值，且也在一定程度得以实现，但相对于生态产品巨大的使用价值，生态产品经济价值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得以实现仍有待深入发掘。因此，以伊春森工集团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案例作为研究对象，以实现水平为研究切入点，发掘重点国有林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现实情况及其形成原因，进而提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优化路径。研究成果对于重点国有林区经济转型、提质增效具有重要意义[16]。

1 数据与方法

伊春率先试点将特色林产品生产销售全流程数据上链可信溯源，使伊春“生态美、空气优、负氧高、无污染”的生态价值转化为现代林业经济发展新动能，因此选择以伊春森工集团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案例作为研究对象。研究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有必要准确测量生态产品的使用价值与经济价值[17-19]，进而评估其实现水平。首先，针对生态系统及其提供的各类服务，采用当量因子法测量伊春森工集团生态产品使用价值，作为价值实现水平评估的基准；其次，筛选伊春森工企业的产值，指代生态产品的经济价值；最后，采用SBM-DEA模型评估伊春森工集团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并分析其时空演变特征及形成原因，作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优化路径的指导。因此，数据包括使用价值测量数据和经济价值指代数据两部分，方法主要包括测量生态产品使用价值的当量因子法与评估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的SBM-DEA模型。

1.1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测度指标体系构建

表 1 伊春森工集团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测度指标体系

研究目标是评估伊春森工集团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具体而言，在考虑劳动、资本等投入要素的前提下，将伊春森工集团各项生态产品的使用价值转换为经济价值的水平作为实证研究的目标。因此，以伊春生态产品使用价值、劳动力、物质资本为一级投入指标，以企业产值为一级产出指标(表1)。其中，生态产品使用价值，在参考生态产品概念与内涵的基础上，选择供给型、调节型、支持型、文化型生态产品的使用价值作为二级细分指标，并通过当量因子法测算生态系统服务价值作为近似取值。企业产值采用企业第一产业、第二产业、第三产业产值作为二级指标。

1.2 数据来源

伊春森工集团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评估，以两期天保工程为研究时间跨度，需要收集自然资源和社会经济两类数据，作为核算生态产品使用价值、指代生态产品经济价值的基础数据，进而评估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由于2000—2002年重点国有林区未统计营林生产、抚育管护等第一产业产值，因此采用2003—2020年自然资源与社会经济数据构建实证分析模型。

自然资源类数据主要包括省级边界数据、重点国有林区的边界数据和土地利用/覆盖数据。其中，省际边界数据来源为中国国家地理信息中心(http：//ngcc.sbsm.gov.cn)；伊春国有林区的边界数据来源向国家林草局申请的公开数据；土地利用数据来自欧空局的CCI-LC项目(http：//maps.elie.ucl.ac.

be/CCI/viewer/index.php)。土地利用数据由于样本长期连续的时序性，其使用的 CCI-LC 数据集包含两个版本：2003—2015 年的土地利用数据图集使用了2.0.7版本，2016—2020年的土地利用数据图集使用了2.1.1版本。两个版本用相同的处理链生产，空间分辨率为 300 m×300 m，时间分辨率为1年。

经济社会类数据来自国家统计局官网，以及全国与分地区的统计年鉴，包括《中国统计年鉴》《全国农产品成本收益资料汇编》《中国林业和草原统计年鉴》(2003—2020)等。其中，全国及黑龙江省稻谷、小麦、玉米的年播种面积、单位面积产量、居民消费价格指数由《中国统计年鉴》(2004—2021)获得，全国各地稻谷、小麦、玉米的年平均价格由《全国农产品成本收益汇编》(2004—2021)获得。评估伊春森工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还需要伊春森工劳动力、物质资本等投入指标，以及企业第一产业、第二产业、第三产业产值等二级指标，这部分指标取值来自《中国林业和草原统计年鉴》(2003—2020)。

1.3 研究方法

2003—2020年伊春森工集团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的评估包括测量生态产品的使用价值和评估生态产品价值的实现水平两个主要步骤。第一个步骤采用的研究方法为当量因子法，核算伊春森工生态产品的使用价值；第二个步骤采用的研究方法为无导向SBM-DEA模型，评估伊春森工生态产品价值的实现水平。

1.3.1 测算单位面积ESV的当量因子价值

采用当量因子法作为伊春森工集团生态产品使用价值测量的方法[27]。根据Costanza[28]、谢高地等[29]等研究采用当量因子法测算了2003—2020年伊春森工施业区内生态系统服务价值。定义一个标准单位ESV当量因子是1 hm2的农田食物生产的生态服务价值当量为1，其他生态系统各类生态服务价值的当量因子视其相对于农田食物生产服务功能的贡献大小而定。同时，对于标准单位ESV当量因子的价值来说，其系数的大小也取决于其在空间的位置，不同区域的单位价值不同，对当量系数的修正和确定对生态系统服务价值的影响也是巨大的。依据2003—2020年黑龙江省粮食价格，对伊春森工集团生态系统服务价值系数进行修正。单位面积ESV当量因子价值的计算公式为：

C=1/7×P×Q

⑴

式中C为1个标准单位ESV当量因子的价值(元/hm2)；P为黑龙江省粮食平均价格(元/kg)；Q为黑龙江省粮食单位面积产量(kg/hm2)。依据《全国农产品成本收益汇编》(2004—2021)得到2003—2020年小麦、玉米和稻谷3种粮食作物的平均价格和单位面积产量；根据谢高地等的研究，土地所提供的ESV约为同样面积土地提供的粮食粮价的1/7[29]，因此采用1/7的单位面积粮价折算ESV。

1.3.2 测算单位面积ESV的价值系数

为了消除物价波动对粮食价值变化的干扰而引入居民消费价格指数。将各年份粮食的均价数据调整至2003年的价格水平，计算历年一个标准单位ESV当量因子的价值。单位面积ESV价值系数的计算公式为：

Ci=ECi×C

⑵

式中Ci为单位面积上土地利用类型i的ESV(元/hm2)；ECi的当量数据参考谢高地等研究成果的当量因子系数表；i为土地利用类型(i=1，2，…，n)，一级指标包括耕地、林地、草地、水域、未利用地和城镇用地等6种(前5种分别对应当量表中的农田、森林、草地、水域和荒漠)，二级指标包含旱地、水田、混合型农田、阔叶林、针叶林、针阔混交林、灌木林、混合型林地、红树林、草原、草甸、灌草丛、湿地、水体、冰川积雪、建筑用地、荒漠和裸地等18种。

1.3.3 测算生态系统服务的总价值

生态系统服务总价值(ESV)的计算公式为：

ESV=Ai×Ci(i= 1，2，…，n)

⑶

式中ESV为生态系统服务总价值(元)，Ai为土地利用类型i的面积(hm2)；Ci为土地利用类型i的单位面积ESV(元/hm2)。

1.3.4 评估生态产品价值的实现水平

将伊春森工集团每个林业局视为一个决策单元(DMU)[21]。在建立无导向SBM-DEA模型的基础上，利用Stata软件测算2003—2020年伊春森工集团17个林业局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效率。利用SBM-DEA模型可以有效地对伊春森工集团17个林业局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效率进行评价，鉴于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决策单元的外部环境会随时间的变化而变化，因此继续对生态产品全要素生产率(TFP)进行测度[20]。经过多年的探索和发展，TFP的测算模型十分多样，但Malmquist指数的应用最为广泛[22-24]。因此，借助Stata软件，借鉴已有相关研究，利用Malmquist指数测算全要素生产率来分析伊春森工集团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的动态变化情况[25-27]。在规模报酬不变的假设下，分解Malmquist指数为技术效率变化指数(EFFCH)和技术进步指数(TECH)；规模报酬可变时，进一步分解技术效率变化指数为纯技术效率指数(PECH)和规模效率指数(SECH)[30]。

2 结果与分析

2.1 伊春森工集团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存在明显内部差异

运用 STATA 软件测算出 2003—2020 年伊春森工集团各林业局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效率值，评估2003—2020 年黑龙江省伊春国有林区17个森工企业生态产品价值的实现水平(表2)。整体特征分析结果表明，2003—2020年伊春森工集团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均值不低，时序上水平值呈现波动下降的趋势。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均值由2003年的0.91增加至2009年0.97，又减少至2018年的0.65，后增加至2020年的0.75。比较水平值为1的林业局在数量上整体同样经历了波动减少的趋势，2019年以前，实现生态产品价值水平为1的林业局较多，2009年达到峰值，有15个林业局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为1，2009年后数量不断减少，截至2020年，仅有5个林业局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均达到有效层面。随着时间的变化，伊春森工集团生态产品价值的存量不断增加，但是生态产品价值的转化却未能得到有效提升，迫切需要探索生态产品的价值转化路径，寻找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驱动机制，提升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

表 2 2003—2020年伊春森工集团分林业局生态产品价值的实现水平

比较2003—2020年的伊春森工集团17个林业局价值实现水平均值可知：铁力林业局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最高(0.985)，其次为汤旺河林业局(0.979)、带岭林业局(0.978)、双丰林业局(0.974)。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效率最低的为南岔林业局，效率均值为0.52。上甘岭林业局、乌伊岭林业局、红星林业局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效率较低。这些林业局属于伊春森工集团施业区范围内生态资源富集的主要地区，生态系统服务价值存量巨大，但是仍有大量的生态资源未得到充分开发和利用。因此，这些林业局生态系统服务价值具有较大的发展潜力。

2.2 伊春森工集团生态产品使用价值尚未充分转换为经济价值

分别依据时间、空间两个维度分解全要素生产率，以观测伊春森工集团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构成情况，结果如表3、表4所示。在时间维度上，伊春森工集团受到技术效率变动影响，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呈现一定波动性。2003—2020年伊春森工集团生态产品全要素生产率均值为1.08，在2000—2010年整体较为稳定，但呈现出下降趋势。在2003—2009年，整体全要素生产率从1.09增长至1.24，但从2010年开始短暂下降，2013年稳定回升至1.23，2013年以后全要素生产率呈现出不断下降趋势，2019年大幅下降至0.59，2020年回升至0.91。从指数构成来看，全要素生产率的变化是由技术效率变动导致的。2003—2020年技术效率均值为1.08，技术进步率始终为1，2003—2020年技术进步效率波动较大，这是由纯技术效率指数的变动引起的，与全要素增长率呈现同步波动趋势；而技术进步指数和规模效率变动指数变化都不大，这说明伊春森工集团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过程中技术水平没有得到相应的改进。规模效率指数在2019年发生了较大程度的减少，这说明伊春森工集团的全要素生产率在2019年的政企分开改革过程中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表 4 2003—2020年伊春森工集团各林业局生态产品价值的实现水平及其分解指数

具体至各林业局，根据2003—2020年的17个林业局的全要素生产率均值比较结果，仅红星林业局的全要素生产率低于1，其他林业局均超过1。其中，铁力林业局全要素生产率最高(年平均增长率11.5%)，南岔林业局次之(年平均增长率9.6%)，红星的全要素生产率最低(0.965)，呈现出年平均3.5%的下降趋势。从技术进步指数来看，铁力、南岔、金山屯、乌马河、翠峦、上甘岭和汤旺河等7个林业局的技术进步指数大于1，其他林业局的技术进步指数均小于1，所有林业局的技术效率均大于1。可见，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主要依靠与技术效率的提升。

3 结论与建议

3.1 结论

经济转型是天保工程以来重点国有林区长期面临的挑战之一。天保工程实施以来，重点国有林区的主导产业、产品规模及经营主体均发生重大转变。首先，重点国有林区经历由木材采运向生态保护的转变，森林经营培育代替木制林产品成为重点国有林区主支柱产业。其次，全面停伐以来，零星分布、散户经营的非木制林产品成为重点国有林区主要的供给型生态产品，供给型生态产品的规模大幅降低。再次，国有林区改革致使国有森工集团企业成为独立经营、自负盈亏的市场经济组织，经济效益成为重点国有林区不得不考虑的经营目标之一。最后，产业、产品及经营主体的系列转变，构成重点国有林区经济发展的重大挑战，也构成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重大挑战。

3.2 讨论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的高低取决于重点国有林区经营主体应变能力强弱。从伊春森工集团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的时空演变可以发现：尽管2003年以来，重点国有林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总体呈现波动式下降的趋势，但仍有铁力等部分林业局的生态产品经济价值得以充分实现。这些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高的林业局，多为积极探索新业态、新模式的林业局[31]。例如，铁力林业局是伊春森工集团中最早探索生态产品价值服务的林业局之一，在2005年，铁力林业局的中国林蛙油被国家质检管理部门确认为地理标志产品，成为典型的生态供给型产品；价值实现水平均值排名第二的汤旺河林业局依靠森林旅游资源，大力发展森林康养产品，文化服务价值得到充分实现。可见，主动应对经济转型挑战是高水平实现生态产品价值的根本策略。

技术水平是重点国有林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难以提升的主要瓶颈因素。根据伊春森工集团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全要素生产率分解结果可知，无论伊春森工集团总体还是其17个林业局，技术进步指数呈现停滞甚至后退的情况，即伊春森工集团技术长期难以得到有效更新[32-33]。国有林区改革以来，伊春森工集团进入5年 “省属市管”时期，新技术、新人才引进受到较为严重的约束，技术更新迟缓，这些问题影响了伊春森工集团生态产品供产销各个环节，也对其管理水平、营销模式创新形成制约，进而阻碍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提升。

综上所述，重点国有林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不高，是国有森工集团企业应变能力、技术能力难以应对天保工程以来产业、产品及组织等全方位转变的结果。重点国有林区亟待依托生态资源打造差异化道路，并积极更新技术能力、管理水平及营销模式，推动生态产品使用价值面向经济价值转变。

3.3 建议

重点国有林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提升，应以生态资源禀赋为依托，打造差异化、多元化的生态产品。在生态产品类型方面，综合经营供给型、文化型、调节型、支持型等多种类型产品，并面向多种渠道实现生态产品价值。坚守生态红线、履行生态保护修复职能，提供充足的调节型、支持型生态产品，并通过生态补偿、政府购买等方式实现其经济价值。同时，开拓种类繁多、体验各异的供给型、文化型生态产品，并通过市场渠道实现其经济价值。在生态产品形态方面，注重打造差异化生态产品。例如，可以通过出台集团级发展规划，实施“一局一品”“一场一品”经营策略，并依据产地、品牌抚育产品差异化的文化背景、认知元素。通过打造差异化、多元化生态产品格局，既能够形成百花齐放的 “产品簇”，也有利于构建产品簇的互补优势，进而整体提升重点国有林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

通过技术更新、人才引进赋能重点国有林区生态产品管理水平、经济模式创新，推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水平提升。充分利用合作优势、政策扶持，引进优秀人才，为生态产品经营与价值实现提供智力支持。对于“省属市管”期内的伊春森工集团，应积极开展“市长进校园”等人才招引活动，同时有效利用转业军人安置等人才招聘机会，吸引优秀人才储备生态产品经营。对于“省属市管”期结束后的伊春森工集团及其他国有森工企业，应面向林业经营、数字技术、现代管理等企业亟需的人才，开展各类校招和社招，不断完善激励机制，激发人才潜能。此外，依托地方政府经济建设规划目标，申请政策支持、金融支持，逐步上马高新技术项目，实现企业技术进步，支撑生态产品生产、经营、供给、交易等价值实现全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