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片段回忆我的亚运之旅
2024-01-08曹珺萌
文 曹珺萌
“整个亚运经历为你带来的最深的感受是什么?”
“你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什么?”
亚运期间,我以专项文字记者的身份去到杭州,报道杭州第19 届亚运会电子竞技竞赛。7 个竞赛小项的赛程一共9 天,在中国电子竞技国家集训队参加的6 个小项里,面对停留在混采区接受采访的运动员们,我几乎都对他们问出了文章开头的两个问题。
当这个问题终于轮到我问自己的时候,我突然开始佩服起对着我的镜头侃侃而谈的运动员们。因为作为一名文字工作者,到了自己开始总结的时候,不知为何竟开始语塞。
于是我选了一种最简单(tou lan)的方式,把自己的亚运经历拆成几个片段和读者们分享。
两次前往亚运村:从忐忑到安心
在亚运会开幕前,为参加杭州亚运会第二次世界媒体大会,我有幸比我的同事率先前往杭州。举办世界媒体大会,是奥运会、亚运会等国际大型赛事的惯例,目的是向参会媒体介绍赛事各项筹办工作的进展,帮助媒体更好地了解赛事组委会在赛时提供的媒体服务。
除去路程的两天,媒体大会一共举办两天,包括参观和听会。参观的部分,除了前往各大邻近的竞赛场馆外,媒体工作核心的主媒体中心和媒体居住的媒体村也是重要的站点。
第一次进入媒体村,印象中那里还弥散着新装修好的房屋特有的味道。由于还没有正式开放,除了接待人员和参观媒体外,鲜少见人出入。道路宽敞平整,楼宇间苍翠幽静,工作区干净整洁。但第一次的来访总免不了带着忐忑的寻觅与探头探脑的窥视,它终究是带着神秘的。
总体来说是不错的住处,当时的我是这样想的。
再次进村已经是开幕日当天,接驳车七拐八拐,才把我们带进管控区内。这时候,大量媒体已然抵达入住,还有很多工作人员,媒体村里算得上是人声鼎沸。
“你们好!”发出问候的是一名“小青荷”。当时我没想到,这些来自他们的问候将出现在每一个我们相遇的时刻,不论是6 点半的清早还是0 点的午夜。
如果说在哪一刻真正有了不一样的感觉,那大概是在中秋节当晚。走在路上我心里还在想着这是不是第一次中秋没有陪伴家人,到了媒体村入口就忘记了这件事,因为志愿者们捏了一桌子可爱的轻黏土玩偶,还摆上了精心绘制的中秋祝福贺卡。就在我和同事不顾身上的大包小包,停下来对着这些玩偶大呼“好可爱”的时候,就听到“小青荷”带着笑意的声音:“可以拿走哦!”
我同事得寸进尺:“那这个卡片可以拿走吗?你们画得太好看了!”
“可以的!”又是一声带着笑意的回应。
捧着可爱的玩偶,捏着漂亮的贺卡,我们回到房间,发现床头柜摆着折纸月亮和折纸兔子,还有一盏小小的兔子灯。
中秋夜晚的天空云层有些厚,我们没有陪伴家人,也没有赏到月亮。
但那一晚,我觉得像回家一样。
关于证件:从轻盈到厚重
杂志的参会证件是总局媒体行前培训会之后才收到的。这时候距离我们计划动身前往杭州还有大概半个月时间。过往的赛事证件都是到场后才由媒介发放,而亚运临近,看到已经有媒体在晒,没拿到手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着急。
闪送到达的那一刻,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随手拍了照片给主编发去。
他很快回复:“你能不能好好拍?”我理解他的潜台词是,他也想留着照片做个纪念。
证件原本是很轻的。我也并不知道,从在媒体村拿到挂绳的那一刻起,它就已经准备好“变身”了。
第一次意识到它可以“变身”是在主媒体中心。经过某个中心位置的服务区域的时候,我和同事看到了人群的小规模聚集,抬头看到了“徽章交换”几个字。有人从琳琅的挂绳上随便摘下一枚,然后点击屏幕,或像抽盲盒一样指定,或用机器随机选择。屏幕定格后,录入自己的亚运寄语,“盲盒”柜就会打开,用柜中的徽章交换他手里的这枚。本着重在参与的原则,我和同事买了几枚,而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几天之后,电竞运动徽章、记者职业的徽章、杭州电竞中心的徽章……越来越多的徽章代替证件展示了我的身份。我帮同事换到了首届冬奥会的徽章,自己也无意间错失了赞助商推出的杭州电竞中心的徽章。同时,无论是电竞选手们,还是随队的官员,他们的证件挂绳也越来越重、越来越满,走过身旁,有时还会听到金属碰撞的悦耳声响。而我也听到了越来越多交换徽章的故事,代表不同国家和地区的徽章和其他综合性运动会的徽章不断流传,代表着交流和延续。
离开杭州的那天,在萧山机场,我最后一次对着一位偶遇的亚运官员说出“PIN”的时候,他笑着摇摇头说抱歉,他没有把徽章带在身上,并提出看看我的徽章。我拿出了我的证件。
短暂的交流结束之后,我身后的大姐走到我身边问:“你的徽章可真多,可以让我的孩子带着你的证件拍张照吗?”
她们不知道我的徽章的故事,而我的徽章却成了她们的亚运故事。
混采通道:从这里通向两极
过去报道电竞赛事采访选手,通常是在混采室里坐着进行的。说是混采,更像是赛后的一场新闻发布会。
亚运的混采在一个通道里进行,媒体们要凭借不同的权限在不同的区域里排队。
对于媒体们来说,那是我们可以近距离接触运动员,与他们进行交流的时刻。对于他们来说,则是他们在竞技舞台之外,可以更直接向媒体展现自己的时刻。而对于我们双方来说,这个时刻都是短暂的,不提问、不展示,这个时刻就结束了。时间不会等任何人。
这是一条有趣的通道。媒体们聚集在这里,通向世界的镜头立在这里。这里好像一个放大镜,也像一个分叉点,围绕着某些选手的评价,会由这里,走向两极。
9 月25 日王者荣耀亚运版本项目半决赛结束,在混采区,随队官员揽着罗思源在我面前停留,然后轻轻说:“一个问题。”
我脑海里掠过另外两个,定格在了第三个问题上:“马上进入亚运的决赛,你想在亚运的舞台上展现怎样的自己?”
因为距离很近,我看到罗思源举着我递给他的麦,手上轻微地颤抖。“就是……”罗思源简单停顿,“我觉得我不想展现自己,我想展现我们整个团队的强大。”
我拿回我的麦,已经不记得罗思源是怎样转身离去的,但第二天,他们果然展示了他们整个团队的强大,不可撼动。
在更多不同的时间和镜头里,这个通道里发生的故事持续地被呈现,被放大。有的媒体记录下韩国英雄联盟运动员李相赫在这里签名到手足无措,也有的人在媒体镜头里冷着脸走过。
有位媒体小姐姐因为我帮她录下了一位她喜欢的运动员对她“中秋节快乐”的祝福的回应而开心到爆,也有人暗暗吐槽说才发现谁谁谁私下里脸这么臭脾气这么不好。当然不会有什么直接的报道会马上流出来,但记者不是法官,在客观事实以外,内心的天平可以发生倾斜。
刀塔:一些属于个人的故事
如果说因为跑了一些比赛现场而对现场欢呼愈发感到麻木算是记者的一种职业病的话,那么亚运会的刀塔项目无疑成了我的一剂良药。
每一场中国队参与的刀塔比赛我都是站着看的,而恰恰每一场都打满了Bo3。我给同事的理由是,站着看方便拍摄现场观众而不会拍到前面人的后脑勺,而我给自己的理由是,坐着跳起来呐喊容易给附近的同行带来困扰。
而事实是,那些比赛,站着看并不需要理由。
一个不起眼的事实是,我进入电竞行业是因为喜欢看刀塔,而我被允许进入杂志社面试是因为一张我在2015年和当时的EHOME 在一个活动上拍的照片。而这一切的一切,实际上始于2014 年DK 战队的那次让三追四。
于是从业之后,我有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愿望,我想和TeamDK 的队员合影。三位选手iceiceice、LaNm、BurNIng 和教练71 很早就完成了,剩下了后来离开中国的Mushi 和神隐的MMY。
尽管最初看到新加坡没有报名参加刀塔项目的比赛还是有些遗憾的,但是蔡宜风(Mushi)成为马来西亚队的教练员这件事很快弥补了。
幸运的是,在对阵中国队的半决赛前,我遇到了蔡宜风和他的马来西亚队。因为还有一个小时就要比赛,我不该和庄进祥、叶建暐等知名选手说话,但我喊下了蔡宜风。
合影之后,我告诉他我是TeamDK 的粉丝,我非常感谢他们,如果没有他们当年的比赛,我今天不会站在这里成为一名电竞记者。他们真的曾经影响和激励了很多人。
亚运会刀塔的比赛都很精彩。
同样的话后来我也告诉了张志成。然后我看到他们在杭州电竞中心的舞台正中央拥抱。
我印象里他们都笑了。
而我热泪盈眶。
尾声:销声匿迹或前途无量
尽管在媒体村和主媒体中心无数次光顾,但离开杭州的时候,看到萧山机场的亚运特许商品商店我还是忍不住再次走了进去。出来的时候我手里多了一个射击运动的莲莲钥匙链。回来提到这件事,除了带着一个杂志社令人嫉妒的梗“鸡哔你”之外,还因为三个吉祥物里我最喜欢莲莲。
“莲莲,和妮妮一样也是个女孩子吧。”
“妮妮吗……”一个燕子形象的福娃浮现在我脑海里,“当时奥运会没有亲身参与,(对她)还没有这种感情。”
四金一铜也好,重回央视也罢,行业期盼和准备了很多年的亚运会还是结束了。而近期围绕着初代电竞节目主持人销声匿迹的传闻也好,考虑奥林匹克电竞运动会的新闻也罢,行业还在一个又一个的关卡中继续向前。
国庆节当晚,和平精英亚运版本夺冠后,我和同行们采访主教练李洋。
“如果让您对队员们说一句话,您会想说什么呢?”
李洋教练转头看了看正在另一侧接受采访的朱伯丞和刘云雨,说:“愿他们前途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