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源口战斗的缘起与胜利原因探赜

肖漩 戴利有

龙源口大捷是红四军成立后进行的规模最大、最为激烈的一次战斗，也是井冈山斗争时期工农红军创造的一次“以少胜多”的经典范本。此次战役的胜利，粉碎了国民党军第四次“进剿”，扩大了根据地的范围，推动井冈山根据地达到全盛时期。

一、龙源口战斗的缘起

（一）井冈山会师与红四军的成立

1928年4月，朱德率领的湘南起义队伍与毛泽东的秋收起义队伍在宁冈砻市胜利会师，两支英雄的部队汇集成一股革命铁流，成为我党、我军历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大事，对之后红军和土地革命战争的发展具有重大意义。4月25日，在宁冈砻市龙江书院，胜利会师后的两支部队召开中国工农革命军第四军党的第一次代表大会。5月4日，在宁冈砻市召开了庆祝两军会师的大会，按湘南特委的决定，朱毛两部合编为第四军，朱德任军长，毛泽东任党代表。6月上半月，中国工农革命军第四军改称中国工农红军第四军，简称红四军。红四军的成立，极大地增强了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武装力量和军事实力，井冈山星星之火的燎原之势得以加快，将井冈山的革命斗争推向纵深发展。

（二）接连粉碎“进剿”之敌与红四军的连续胜利

朱毛会师与红四军成立后，红军的整体实力得到了增强，但与国民党相比仍显薄弱。在井冈山会师后，赣敌第二十七师师长杨如轩率第七十九团、第八十一团，分别由永新、遂川向井冈山根据地发动第二次“进剿”。此时，在井冈山坚持武装割据已半年多的毛泽东，在战斗实践中探索出“分兵以发动群众，集中以应付敌人”的战术方法。针对敌情，决定采取避敌主力，攻击侧翼，集中兵力歼敌一路的作战方针，接连取得七溪岭、黄坳、五斗江等战斗胜利，并攻占永新县城，迫使敌人败逃吉安。这是朱毛两部会师后的第一个胜仗，此役共歼灭和击溃敌人三个团。

红军声势的壮大，引起了国民党的极大恐慌。1928年5月13日，杨如轩率领第二十七师及第七师李世龙团、第九师吕维周团共约五个团，分两路向永新进攻发动第三次“进剿”。毛泽东和朱德灵活运用敌进我退、声东击西的战略战术，指挥不足四个团的兵力与敌激战。19日，朱德率領部队从澧田出发，在永新县城西北的草市坳伏击敌军第七十九团。此战红军击毙敌团长刘安华，并乘胜二占永新县城，歼灭敌军第二十七师师部和第二十七团一个营，击伤敌师长杨如轩，敌人向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第三次“进剿”就此粉碎。红军经此两役胜利，声势大振。

二、龙源口战斗的概况

（一）赣敌发起第四次“进剿”

6月中旬，赣军调集杨池生的第九师，加上杨如轩二十七师的五个团，从吉安进攻永新，向井冈山根据地发动了第四次“进剿”。此外，为配合赣军作战，湘赣敌军企图对红四军实施东西夹击，湘军吴尚的第八军以一个师向攸县、茶陵进逼，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西侧受到严重威胁。在湘赣敌军夹击的危急形势下，毛泽东、朱德冷静分析、全面研判战斗态势。基于湘敌人数较多、战斗力较强且对入赣作战较为消极的考量，决定对其采取守势；与之对应的赣敌，虽有五个团之众，但在滇系军阀朱培德管辖下的赣军，总体战斗力相较湘军仍为薄弱。根据这一方针，决定以声东击西战术佯攻酃县，钳制湘敌迷惑赣敌，集中力量打击由永新来犯之赣敌，以击破敌人的“进剿”。

（二）干部会议统一作战方针

大敌当前，虽然毛泽东、朱德确定了作战意图，但围绕着“打不打”和“怎样打”的问题，发生了激烈的争论。6月20日，毛泽东、朱德、陈毅在宁冈古城召开红四军连以上干部会议研讨此问题，统一作战思想。会上毛泽东详细分析了敌我双方的情况，指出我方有地形、群众基础、地方武装协助等优势，提出了歼灭敌人的主张，这一主张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会议还制定了具体的作战方案：决定以第二十八团、第二十九团和第三十一团第一营为主力，由朱德、陈毅、王尔琢率领，利用宁冈北面屏障新、老七溪岭有利地形，打击来犯之赣敌，另以袁文才、王佐率领第三十二团在宁冈、酃县边境活动，钳制湘敌，并广泛动员群众支前参战。

与此同时，赣敌也紧锣密鼓向井冈山根据地推进。其中杨如轩率第九师的三个团从永新县白口向永新、宁冈边境的新、老七溪岭进犯，企图攻占宁冈；以杨池生第二十七师的两个团驻防于永新城。从作战地形看，新、老七溪岭是横亘在永新和宁冈两县之间的两座高山，两山间相距十余华里，山上树高林密，地势十分险要。此时，赣敌的作战行动被群众告知在永新龙田、潞江一带的毛泽东。毛泽东闻讯立即在永新西乡写信给驻宁冈新城的红四军军委，通报赣敌由永新向宁冈猛进的企图，并提出破敌策略。接信后朱德与陈毅紧急召开营以上干部参加的军委扩大会，讨论并确定具体的作战方案，由朱德、陈毅、胡少海率领第二十九团和第三十一团一营，在新七溪岭阻击敌二十七团；王尔琢、何长工率领第二十八团，在老七溪岭阻击敌第二十五团和二十六团。而此时袁文才部报告湘赣边界的湘敌第八军，仍无行动迹象。通过研判，湘、赣两省的“会剿”又成了赣敌单方面的“进剿”。

（三）英勇奋战取得大捷，三占永新城

6月23日凌晨，朱德、陈毅、胡少海率领红二十九团、三十一团一营从新城出发，抢先占领了新七溪岭的制高点——望月亭。而被称为“江西军队之最狠的部队”的敌第九师第二十七团，由技术熟练的老兵组成，装备优良战斗力强，也从龙源口向新七溪岭逼近，双方随即展开激战。战斗伊始，由于红二十九团由湘南宜章的起义农军所组成，武器装备较差，全团多为梭镖和大刀，枪支很少。在敌二十七团密集火力的进攻下，阵地逐渐为赣敌突破，并抢占了有利地形风车口，胜利的天平开始向国民党军倾斜。危急时刻，三十一团一营赶到，替换第二十九团，与敌方展开了激烈的阵地争夺战。军长朱德手提冲锋枪亲自组织力量战斗，全然不顾帽子被子弹打穿。三连五班班长马奕夫，更是为掩护战友冲锋，以胸膛挡住敌人机枪口，用生命和鲜血生动诠释了共产党人不怕牺牲、勇于胜利的革命精神。在他们的激励下，其他战士越战越勇，乘势夺回了风车口，稳住了阵地。此后，敌人虽组织了多次进攻，始终无法突破风车口防线。

在老七溪岭，战况更为激烈。因新七溪岭离我方近，离敌远，故我方抢先占领制高点。而老七溪岭离我方远，离敌近，在王尔琢、何长工率领的红第二十八团到达前，已被敌人抢先占领。在几次突击制高点未果后，红二十八团召开战地会议，根据地形和红军短兵火器的特点，决定组织有战斗经验的党员、干部、老战士组成精干冲锋集群，由营长肖劲率领，利用地形地物，以跃进方式向对方阵地发起猛攻。这种作战策略充分发挥了梭镖近战的长处，最终王尔琢率第二十八团攻占老七溪岭制高点，将敌人压制于龙源口。敌二十七团在得知老七溪岭主力败退的消息，不敢孤军作战，亦向龙源口方向溃逃。朱德、陈毅率红二十九团、三十一团一营乘胜追击，在龙源口会同红二十八团前后夹攻，全歼进攻新七溪岭的敌一个团，击溃敌两个团，第三次占领永新城。红四军取得了龙源口大捷，宣告了对敌第四次反“进剿”的胜利！

三、龙源口战斗胜利的原因

湘赣边特委书记杨克敏在1929年2月25日向党中央所作的报告中记载龙源口战斗：“为江西所未经过的大战，其间进退周旋，经过许久的肉搏，因为我们占得地形的优越，敌仰我俯，居高临下，悻悻一鼓败之，其间战机的危险非常严重，不为敌人所败者几希。”从中可以看出，龙源口战斗之激烈艰苦，取得胜利之不易。探析红四军取得大捷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高超的战争艺术

面对战前敌强我弱、敌众我寡的不利态势，毛泽东在战前认为，龙源口战斗是一场关系到红军与根据地存亡的战斗，因此不得不打。在毛泽东、朱德的精妙指挥下，表现出高超的战争艺术，开启了我军从胜利走向胜利的征程。

红军的优势在于灵活机动，这点在龙源口战斗中得到了经典的展示。相较国民党，根据地的经济、军事力量尚为薄弱。四周强敌环伺下，如果再分兵迎击湘赣敌军，力量的分散势必造成较大损失。在准确把握敌情、分析敌军特点的基础上，红四军制定了“对湘取守势，对赣取攻势”的作战方针。这种避强击弱的战术思想，一方面可以有效打击敌军，另一方面保存了红军的实力，保证了根据地的生存与发展，是对红军游击战术基本原则的成功运用。在实际的战斗运用中，机动灵活的战术还根据战况的不同进展，及时调整策略，以获取战斗的主动权。龙源口战斗中，战况一度胶着，此时我军采取正面进攻和侧面迂回相结合的灵活战术，使赣敌陷入了进退两难、四处挨打的被动局面。这种高超的战争艺术，正是红军的传统和优势所在，为龙源口战斗的胜利奠定了良好基础。

（二）广大群众及地方武装的有力支持

龙源口战斗取得大捷，与广大群众及地方武装的有力支持密不可分。在龙源口战斗前，毛泽东深刻地指出，“这一仗很重要，是关键，我们要坚决依靠革命人民，密切配合地方武装，打好这一仗，坚决粉碎反动派的‘会剿”。龙源口战斗的胜利，也印证了红军深耕群众工作的有效性及可持续性。参加过此战的红二十八团战士谢甫鹏多年后回忆起战斗，仍对永新人民群众的支持与觉悟高度赞誉，“你们永新的群众真好，觉悟真高，打七溪岭不但带我们打包抄，还给我们送开水、送饭，还直接参加战斗。”

除了群众的支持，地方武装作为井冈山根据地重要的武装力量，在战斗中的有力配合，对龙源口战斗的胜利也起到了重要作用。在井冈山根据地，地方武装以赤卫队、暴动队为主，虽然武器、军事素养不如主力红军，但他们作战勇猛，与主力红军密切配合、里应外合，对战斗胜利起到了有力保障。赤卫队脱离生产，随时调动，密切配合红军作战，是红军依靠的中坚力量。1928年5月，红军第一次攻占永新后，永新赤卫队已发展到600多人，有600多支枪，并成立了永新赤卫大队。龙源口大捷，可以说是红四军与群众、地方武装积极配合的经典案例。

（三）及时有效的宣传动员

战斗不仅是武器装备与战略战术的比拼，同时也是战斗意志与必胜信心的比拼。龙源口战斗前，红四军围绕着要不要打的问题，发生了激烈的争论，战斗情绪也较为低落。如果作戰思想不统一，战斗精神不高昂，就难以做到统一的军事行动，释放强大战斗力，更不要说取得战斗胜利。为此，毛泽东运用广大官兵和群众喜闻乐见的方法和语言进行动员，极大地增强了部队战斗精神，鼓舞了士气，增强了胜利信心，为战斗胜利奠定重要基础。关于毛泽东在龙源口战斗前的动员讲话，红二十八团一营二连党代表唐天际回忆：“毛主席问同志们：你们打不打？听了毛主席的讲话以后，同志们说：打！毛主席又问：有没有决心？同志们说：有决心！毛主席再问：有没有胜利的信心？同志们说：有信心！经过毛主席讲话，鼓起了大家最大的勇气，极大地提高了胜利的信心。”与国民党军的宣传鼓动方法不同，毛泽东以简单有力的动员语言，传递出了坚定的决心和意志，极具说服力与鼓动性，坚定队伍必胜的信心与勇气。

不仅是战前动员，在变幻莫测、残酷激烈的战场上，宣传鼓动也能有效激发官兵的战斗意志。在新七溪岭战斗中，部队伤亡较大，朱德亲自上阵作战并进行战场动员：“就是剩下一条枪也要打下去，只有打垮敌人才有生路”，对战势走向乃至最终胜利起到了重要作用。

龙源口大捷强化了永新的战略地位，促进其党群组织和地方武装的进一步发展，对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发展和壮大具有决定性的作用。

【课题基金】江西省社会科学“中央苏区卫生防疫的历史成效与当代启示研究”（22DJ29D）成果。

（作者肖漩系吉安职业技术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吉安市社会科学创新团队核心成员，戴利有系吉安职业技术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院长）

责任编辑/黄敏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