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科学认知视域下的当代西方生态意识:推进与重构

2024-01-03陈秋云

关键词:人类科学环境

陈秋云

(福建江夏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福建 福州 350108)

生态意识是生态存在的反映,是人类在漫长曲折的文明发展史中形成、深化、修正的以人与自然关系为核心问题的认知成果。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无止境地向自然索取甚至破坏自然必然会遭到大自然的报复。”[1]中国式现代化下的生态文明建设呼唤整体性生态意识,以“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及“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为本质要求;既蕴含着对人类命运共同体及其前途命运的忧患意识与主体自觉,还包含着对西方工业化以来人与自然深层矛盾凸显的理性认识与科学判断。梳理反思当代西方生态意识的科学认知推进历程并剖析其形成原因,对于启迪东西方世界合理重构符合时代要求的生态意识、从科学认知视角理解当代中国生态意识的时代进步性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一、当代西方生态意识的科学认知推进

20世纪下半叶以降,西方工业化国家普遍遭遇生态环境问题。西方思想家们从自身科技专业背景出发揭露生态环境恶化的复杂现实:既从觉醒、反思、呼吁三个阶段展现了生态意识的认知推进,认为人类滥用科技手段引发生态环境恶果、二战后生产技术革新造成环境危机后果,所以必须携手拯救唯一的地球家园。

(一)觉醒:人类滥用科技手段引发生态环境恶果

“人类进入工业文明时代以来,在创造巨大物质财富的同时,也加速了对自然资源的攫取,打破了地球生态系统平衡,人与自然深层次矛盾日益显现。”[2]274二战后,西方各国普遍走上经济快速复苏、科技高速发展、社会高度富裕的工业化发展道路;尤其是化学工业进入大发展时期,化学合成物的结构功能愈发独特、品种数量急剧扩展,化工技术及其产品的广泛运用大大提升了劳动生产率,同时也给生态环境带来巨大的负面影响。1962年,美国海洋生物学家雷切尔·卡森在《寂静的春天》一书中为民众科普生态学知识,首次披露有毒化合物(主要是农药,特别是杀虫剂DDT)对整个生态之网所造成的长期危害,“滴滴涕及其同类的药剂的最险恶的特性之一,是它们通过食物链上的所有环节由一种生物传至另一种生物”[3]22,从而为人类运用科技手段破坏自己生存环境的可怕后果发出了第一声警报。一方面,生态环境系统已经发生疾病。DDT被使用仅短短20年就已经传遍生物界与非生物界;仅在美国每年就有500多种有毒化合物被发明出来,用于杀死昆虫、啮齿动物、野草等人们所谓的“有害”生物。卡森称这些合成杀虫剂为“死神的特效药”,“它们具有使河中无鱼、林中无鸟的能力”[2]184,环境中的空气、土壤和水都受到污染,无人幸免的天灾屡次上演。另一方面,生态环境系统疾病引发民众公共健康问题。随着化工技术创新,更多更便宜且性能更强的合成有机产品如化肥、除草剂、杀虫剂、合成塑料、去垢剂等快速取代了天然有机产品,它们往往不易降解,所引起的单位产量环境影响不断增长,其所累积形成的生态环境系统疾病与人类环境性疾病的分布体现出高度相关性。自此,关注环境问题、环境与健康密切相关、进行环境保护的生态意识正式进入公众视野并迅速成为社会热词。

(二)反思:二战后生产技术革新造成环境危机后果

20世纪70年代,早先的环境污染问题还未解决,能源危机又始料未及地出现了,而核技术竞争与核能开发的出现更加剧了环境危机的复杂性和严重性。“面临着在核电、射线、硝酸盐水平、光化学烟雾、细菌武器以及所有其他在环境问题上的技术性的抉择,就会想到去请教科学家。”[4]157因为科学家尤其是生态学家能够通过对自然界进行细致观察,在遵循生态学原则、获取科学事实的可靠基础上提出了令人信服的结论。1974年,美国生态学家兼核科学家巴里·康芒纳在《封闭的循环——自然、人和技术》一书中提出,地球生态圈这个生命与周围环境之间的完美适应——封闭的循环已经遭到了破坏,“最近一些年里吞噬着美国环境的危机主要原因是,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生产技术上的空前的变革。……对环境,具有急剧影响的生产技术已经代替了那些毁灭性较小的技术。”[3]140其一,表现在空气污染上,洛杉矶、底特律等大中城市普遍遭受光化学烟雾(PAN)污染的威胁,石油工业、汽车工业的副产品二氧化碳是主要元凶。其二,表现在土地污染上,无机氮肥的集约使用直接导致农业小城迪凯特的土壤续肥能力持续下降,迪凯特湖中硝酸盐的高含量增加了女婴的死亡率,这大概是化肥的集约使用在人类健康上所付出的代价的初步证据。其三,表现在水污染上,伊利湖、密执安湖、安大略湖等由于一直被当成倾倒市区污水、工业有机废物、农业肥料排水的场所,蒙受了致命的生态灾难。自此,主流社会原有的技术进步(单向进步)观念失去了一大部分拥护者,人们迅速认识到技术与自然之间存在密切关系,将环境问题探讨落在了促进经济增长的技术之上。

(三)呼吁:必须携手拯救唯一的地球家园

20世纪末,除了依旧存在的能源危机,空气、海洋、土壤等“全球公地”的污染问题愈演愈烈,环境问题已经由过去局部的、地区性问题发展深化为跨地区、代际性的包含了环境、生态、能源、人口、发展等具体问题在内的又相互影响的一个大问题——全球性生态危机。早在1972年,英国经济学家芭芭拉·沃德与美国微生物学家勒内·杜博斯就在“关于人类环境问题的第一本最完整报告”[5]《只有一个地球——对一个小小行星的关怀和维护》中将污染问题与人口问题、资源问题、工艺技术影响、发展不平衡以及世界范围的城市化困境等联系起来探讨,提出人类应该担负起地球家园管理者的责任。同年,罗马俱乐部在《增长的极限》中也提出人类“只有一个地球”,而她正处于严重危机之中。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在其报告《我们共同的未来》(1987年)中再次强调“地球只有一个,……我们大家都依赖着唯一的生物圈来维持我们的生命”[6]31。一方面是低收入国家陷于贫穷与环境退化的恶性循环,另一方面是工业发展和环境破坏构成了工业化国家的经济基础。2001年,美国农业科学家莱斯特·R·布朗在近30年世界范围内经济与环境可持续观察基础上完成的《生态经济:有利于地球的经济构想》一书指出,“快速发展的技术在加速历史的进程,……它也导致空前的世界人口增长,更加高速的经济增长,以及经济增长和地球自然系统极限之间日益频繁的冲突”[7]19。人类经济活动的扩张造成了生物赤字、生物栖息地被破坏,大量物种急速消失干扰了地球生态系统的内在循环及其内外平衡,动物与植物、生命物与无生命物、有机物与无机物之间原有的自然授粉、种子扩散、养分循环、能量流动等天然服务被大大削减,生命之间原有的复杂紧密联系网络出现裂口和中断,导致地球生态系统无可挽回的损失和无法预料的变化,进而使各国经济发展遭遇重大阻碍,使全人类付出无法估量的代价。从此至今,思想家们的趋同做法是,在全球生态环境视角上,实时跟进或持续关注各国工业经济增长与人口问题、能源危机、气候变化、水资源短缺及其对粮食安全的影响等问题之间存在的密切相关性。

二、科学认知视域下当代西方生态意识的成因剖析

认知是一个包含认知主体、认知中介与认知对象三要素的过程性行为。“在20世纪,物理学经历了几次概念革命,清楚地揭示出力学世界图景的局限性,并导出有机的、生态的世界图景。……宇宙不再被看作是一架由许多不相关的客体所组成的机器,而是一个和谐的、不可分割的整体,一个动态的关系网,其中在本质上包括了作为观察者的人及其意识。”[8]29在科学认知视域下,整个世界呈现为一个生命系统、一个生命有机体,而不是一个机器,这样才能认识到世界的有机的、系统的本质属性;而愈演愈烈的生态环境危机则呈现为一种科技危机、一种生产方式危机(消费危机)、一种文明危机,这样才能认识到工业文明背后以技术为中介的人类(社会)主体与自然对象之间的紧张关系。

(一)人类主体自身认知方面:近代以来“科技至上”的主流意识阻碍了生态意识的形成

“工业革命的成功使富含最新科学成果的工业品进入千家万户,塑造了社会大众对科学的最直观印象,也最直接、最有效地宣示了科学的强大力量。”[9]工业革命借助科技创新将“征服自然”的理念转化为现实的力量,学术与经验、科学与技术的密切结合形成作用于自然的产品和成果源源不断、层出不穷,人类向自然大刀阔斧的进军取得了经济社会发展的一系列辉煌成就。在巨大的技术实力和极度的人类需求支配下,“科技至上”发展成为主流社会意识:科技专家专注于在有限的专业领域内追求发明创造的效率最大化;社会普遍关注技术进步之于生产率提高和物质财富增长的最大化;而科技发明、生产、消费中所产生的环境影响总是有意无意被忽视。“污染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技术时代里的社会准则和社会风气造成的,这是‘物质第一’社会的一个行为问题。”[10]143尽管从数量上说,单位产量的环境影响可能极其重要;但从动因上说,正是不断增长的人口和按人口计算的消费量推动了技术变化和发明。技术既可以提供减少污染的办法,同时也能使按照人口计算的工农业产量保持高水平。“现在是这样一个专家的时代,这些专家们只盯着他自己眼前的问题,而不清楚套着这个小问题的大问题是否偏狭。现在又是一个工业统治的时代,在工业中,不惜代价去赚钱的权利很少受到质疑。”[2]13当人们奉行“高效、低价”的实用原则,高度关注科技发明——高产量——高获利的闭环关系,人为割裂或片面看待自然,那么其环境反馈既有激烈的显而易见的局部范围内的生物死亡、植被破坏,也有滞后的非显性的更大范围的环境恶化、资源枯竭、能源浪费,被要求去承担环境危害且无力反抗的只能是普通民众。

(二)技术中介认知方面:忽视现代技术单线性与生态系统复杂性的矛盾必然导致生态认知过程中的短视

“每一种现代技术在生态上的失败的隐患:仅注意了在自然界里是一个复杂整体中的一个单独的部分。”[3]145并且,“具有急剧影响的生产技术已经代替了那些毁灭性较小的技术。环境危机是这个逆生态模式不断增长的不可避免的结果。”[3]140现代技术的单线性无法适应生态系统的复杂性:技术人员往往基于对自然的局部观察而专注于直接解决某些具体问题;然而,生态系统是一个由各个部分相互联系组成的复杂的有机整体,无法被随意划分或单独处理。“环境危机令人抑郁地证明,在过分夸大了的生产率和现代的以科学为基础的社会财富后面,隐藏着一个暗中活动的骗子。这种财富一直是通过对环境系统的迅速的短期掠夺所获取的,而且它还一直在盲目地累计着对自然的债务。”[3]237美国二战后的技术革新就以利润最大化为最高原则,生产效率的提高依赖于对国内外自然资源的短期掠夺或无偿借贷,获利不是共同的而是私人的或小集团的,交换也绝不是自愿的而是被动的;企业家们都懂得,廉价的能源可以代替昂贵的人力,浪费能源和污染环境的新技术有助于获利更多。20世纪中叶前后,发生在欧美发达国家中的环境公害事件,也基本上都与特定工业部门或科学技术有直接关系。以局部的线性思维指导技术开发、推广使用即弃型产品的现代技术已经逼近生态系统的内在循环周转速度和环境容量的上限,甚至破坏了几百万年里一直维持地球生命的生态圈。

(三)自然对象认知方面:资本逻辑的扩张加剧了自然与人的对立

自然界能够为人类生存和社会发展提供可利用的自然条件或环境要素——自然资源,主要包括土地、矿产、生物等自然物质以及光、热等自然能量。工业文明中“载着人类的命运狂奔”的“三驾马车”——科学、技术与工业,既实现了资源利用或资源质量的提高,也产生了环境污染、资源浪费或降低了资源质量。由于工农业和商业资本对利润的无休止追逐,在科技发明及其产品推广中,每一种减少环境危险的努力都遭遇资本的阻挠,人类的环境行为充满功利性;自然被单向度地视为资源且被无限度索取,自然资源的可再生性与不可再生性之间、自然资源与生态环境系统之间、人与自然之间的矛盾关系持续紧张。“某些个人或利益集团不惜破坏资源环境以牟取私利,其结果就是多数人或全人类的长远的、全局的、根本的利益受到损害。”[11]现代工业的血液——石油,作为能源,与煤、天然气等矿物燃料一样是过去几十亿年来因地壳变动而沉积贮藏于地球内的产物,供应量有限,能够维持工业繁荣的时间有限、甚至是短暂的;清洁能源——水能、风能等,尽管用之不尽、潜能巨大,但现有技术水平下人们还无法实现大规模直接有效利用;原子能虽可大量满足世界未来的能量需求,但其利用还需要最全面、最严肃的判断和深谋远虑。工业社会的经济繁荣和生活富足很大程度上受惠于矿物燃料资源的开发,但其被利用过程中所排放出的大量温室气体是导致全球气候变暖的主要原因。正因如此,生态危机的初步症候就反映在环境污染的频率增加、范围扩大以及资源短缺的周期延长、幅度扩张上。随着资本的自我循环与全球扩张,随着世界人口的不断增长、人类生态足迹的不断扩大,物质资源的需求继续激增,能量规模消耗的成本持续增高,给矿物燃料资源和空气、水、土壤等无法替代的有限资源以及全部动物等都带来日益增长的压力,自然的支撑能力在不断下降。

三、科学认知视域下生态意识的当代重构

当代是一个“别无选择”的时代。历经生态环境危机教训的西方各国最终认识到社会发展的生态极限约束,不得不深刻反思人与自然物质变换的技术中介及其生产方式,不得不呼吁和探寻技术变革的生态导向以及社会与生态之间的可持续发展标准。当今世界处于一个“有所选择”的时代。随着世界历史步入工业文明新阶段,随着国际气候治理进程和碳达峰碳中和战略的实施,西方工业先发国家与广大发展中国家(也是工业后发国家)都共同面临着更深刻更广泛的技术革命、能源革命、生产革命、消费革命的生态文明新时代。“生态文明视野下的自然环境开发利用,将首先呈现为对自然生态容限与承载能力的科学认知与尊重,而不简单是人类社会(局部或少数群体)眼前或狭隘利益的满足。”[12]158在当代生态环境危机全球性的共同背景、共同挑战以及共享经验的基础上,东西方世界必然需要在科学认知视域下重构符合时代要求的生态意识,以此参照指导和修正自身的生态环境实践。

(一)尊重自然整体的科学认知对象

当代科学揭示了地球自然的复杂整体性,要求人类深刻认识到地球自然生命支持系统中各组成部分、各反应过程以及二者之间密切复杂的相互关系,深刻认识到生态学对于了解技术引起的环境问题所具有的重要意义。一方面,环境与生态构成了“生态环境”这个密切联系的复杂整体。“生态学(ecology)是研究生物住所的科学,强调有机体与其栖息环境之间的相互关系。”[13]1在生态系统中,包含了人类在内的各种生物的生存繁衍依赖于相应的环境要素和环境条件,各种生物与非生物之间又不间断地进行着物质、能量与信息的循环、流动和交流,为人类提供产品(例如粮食、蔬果、木材等)和服务(例如调节气候、涵养水源、保持水土等)。生态系统和环境系统中的各个“元素”“条件”共同组成了具有一定结构和功能的统一整体——生态环境。就全人类唯一的地球而言,认识地球自然等同于认识地球的生态环境这一复杂系统整体的客观存在。另一方面,人类现实的自然界虽然早已被纳入到社会历史进程中,但人类改造和利用自然的行为仍需遵守自然生物安全的边界。“生物体、种群或整个生物群落的生存和繁荣取决于环境条件的综合作用。任何达到或超过生物耐受限度的条件成为限制条件或限制因子。”[12]160这些环境限制条件或因子就构成了自然生物安全的边界,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生物及其活动都必须在此边界内活动,人类任何破坏边界的行为最终都会伤及自身。“所有的自然物都与自然中的其他自然物处于复杂的相互联系之中,所以生态学告诉我们,你在自然中永远都不可能只做一件事情,即你做的任何一件事都必然会引起其他事物的改变。”[14]42-43人类作为地球自然之子,应该也必须具备一种系统的整体的有机的思维方式;人类又作为地球自然中能够发挥主观能动性的独特存在,应该也必须主动修正人与自然的关系。以解决工业发展所带来的水(圈)污染问题为例,仅从环境角度着手治污是不够的:因为水既是水资源,又是水环境,还是水生态;必须将水资源利用、水环境保护和水生态治理统筹协同起来,推进水生态环境系统治理。在科学认知视域下,生态是涵盖了包含了人类(为认知对象)在内的生态+环境这个复杂的系统的整体;生态意识的外延,不仅包含最直接具体的环境(保护)意识、能源(或资源节约利用)意识、(稳定)人口意识,还包括相对间接抽象的生态(系统平衡循环)意识、(可持续)发展意识等;“所谓环境意识,实际上是生态意识在环境问题上的主观反映,是对人类与环境关系的认识,以及通过这种认识所形成的理论、观点、价值观念及情感意志的综合。”[15]191

(二)保持深刻反省的科学认知态度

当代科学揭示了人与自然相互依存的共生关系,要求人类深刻反省人与自然物质变换过程中各要素及其关系。其一,反省人类“征服自然”的主体狂妄——从“征服自然”转向“尊重自然”。“征服自然”是一种与近代科学发展相联系的、弥散于西方工业化国家中的无知与狂妄。卡森曾援引某昆虫学家的话,“依赖杀虫剂这样的武器来消灭昆虫足以证明我们知识缺乏,能力不足,……科学上需要的是谦虚谨慎,没有任何理由可以骄傲自满”[2]273。在人与自然的物质变换中,人类总会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破环二者之间关系,这就要求我们对自己行为所可能产生的长远的时空后果有所预期,这种预期就建基于对地球自然的系统整体性及其运行规律的科学认识——尊重自然。既要尊重自然界的系统整体性与生物多样性的统一、自然资源与环境容量的有限性与不可复制性的统一、生态系统的平衡性与开放性的统一,努力把握自然生态系统的应然状态;也要尊重和顺应自然界的“自然而然”,即大自然有其运行法则,周行往复,生态系统自有其客观规律,人类最终需要懂得敬畏自然,努力把握自然规律,顺势而为,道法自然。其二,反省对自然认知的偏狭——自然具有资源属性,但这并非自然客体的唯一属性。“劳动和自然界在一起才是一切财富的源泉。”[16]303人与自然都是生产力的基本构成要素,人通过劳动从自然界索取(资源)来满足自身生存和社会发展需求。人类社会的全部生产和技术进步乃至经济政治体系的顺利运转,全部仰赖于地球自然;社会经济财富的创造必须建立在自然资源、环境要素的开发利用基础之上。但是,自然有其复杂系统整体性,自然运行有其客观规律性,人类只有敬畏自然、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才能保证对自然资源性利用的可持续性。其三,反省对技术中介认知的偏狭——人与自然物质变换的技术中介及其效率受到自然生态的极限性约束。地球自然生态环境尤其是其中有限的自然资源和天然能源、有限的生态系统和环境容量的承载力,既构成了当代人类社会与文明发展的自然基础,也形成了社会可持续发展的“天花板效应”。尽管如此,科学技术仍然是工业社会与其所依赖的生态系统之间实现可持续发展的最重要联系和最直接纽带。为此,人类不得不深刻反省资源高消耗、环境不友好型技术及其生产体系的错误,转向发展生态技术——“遵循生态学原理和生态经济规律,能够保护环境,维持生态平衡,节约能源、资源,促进人类与自然和谐发展的一切有效用的手段和方法”[17]17;进而探索绿色发展模式——涵盖绿色能源、绿色材料、绿色工业制品、绿色消费品等低能耗产业以及对过去“黑色产业”的“绿化”,其实质都在于依靠科技创新解决自然资源、天然能源替代的无限可能性问题。

(三)强化科学认知的主体责任

当代科学揭示了生态环境恶化的主体因素,社会各主体对于人(社会)与自然(生态)系统整体性关系的把握并非一帆风顺、一蹴而就,而是从遮蔽到彰显、从被动反省到联合行动的艰辛推进,这对人类主动承担保护自然的主体责任提出新的更高要求。其一,特殊的时代造就特定的群体,思想家群体站在反生态环境危机大军的前列。生态学家、工程师、核科学家、人口学家、经济学家等加入生态环境问题大讨论,从自身专业角度或科普或呼吁或揭露或批判或进行长期性的全球观察,生态学正变成一门颠覆性的科学,“它异乎寻常地突然对社会、经济、宗教以及人文学科,同时还有其他学科已建立的假设及处理方式造成了威胁”[18]43。其二,民众主体由被动环保向自觉环保的实质性推进。在各类环境污染事件中,绝大多数普通民众都是被迫承受生态环境恶果的弱势群体。随着环保科普的推进以及对自身权益的关注,民众中积极的少数人开始组建“环境非政府组织”(简称ENGO)以推动实现环保主动性。民间环保组织的队伍建设,从最初的影响力有限的少数地方组织,发展成为影响力巨大的数量众多的全国性或全球性组织;环保关注点,由传统的自然(荒野)保护和资源保护主题转向聚焦于反对以化学污染、核污染为代表的工业污染以及工业经济发展中的(石化)能源危机、全球生态环境压力等主题;环保组织性质,从单一的环保公益型发展丰富为环境利益型,其作用形式相应地也从环保呼吁、游行示威、环保知识宣传等发展丰富为实践性更强、专业目的性更明确的环境诉讼、环境监测、生态环境调研等,进而在反对生态破坏与环境污染、自然资源保护、环境政策咨询制定、民众生态意识提高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其三,政府主体从被动裹挟到主动合作的持续展开。环境污染没有国界,在民间环保运动的压力下,各国政府开始正视环境问题,环保工作逐渐成为政府(政党)工作重心之一,政府间环境保护合作持续开展。“人类环境会议无疑是人类环境觉醒和人类环境保护起步的一座里程碑。”[19]15-16迄今50多年过去,各国政府已就人与自然、环境与发展的整体性关系、改变不可持续的传统工业经济发展方式的必要性、以公平为原则构建可持续发展的全球性伙伴关系等达成基本共识,也相继探索从污染的被动末端治理转向社会生产的全过程控制,继续探索在绿色科技创新和经济结构转型中全面推动绿色低碳循环发展。

综上所述,“只有一个地球”的呼吁在今天依旧迫切而饱含深意——人类走向未来,唯一的途径就是与自然合作,而非与之对抗:地球之于人类,不仅具有资源利用价值,它还是全人类的栖息家园;人类之于地球,人类是地球之子,不仅具有全面深入科学认识地球自然整体性的客观需要,要求具备对人与自然物质变换中各要素及其关系保持深刻反省的科学认知态度,更负有自觉保护守护这个唯一家园的主体责任。

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中国在经济技术与生态环境双薄弱的基础上,统筹推进工业现代化与生态文明建设,成功推进和拓展了中国式现代化。中国式现代化中的生态文明建设,要求尊重大自然的复杂整体性以及全体人民乃至全人类的共同福祉,要求以尊重生态系统整体性及其内在规律性为前提、以科技创新为驱动的绿色发展转型,要求与世界各国携手、共同参与环境治理。当代中国的生态意识,以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为基本原则,不仅与科学认知视域下生态意识的时代内涵体现出高度契合性,而且是立基于中国历史国情又超越国界面向未来的科学认知。这其中,既有对各国现代化尤其是西方各国以科技创新为驱动的工业现代化共同特征的自觉把握,也有对西方各国以牺牲生态环境为代价换取经济增长的传统发展模式深刻教训的主动吸取,更有走出一条基于自己国情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发展道路的高度自信。

猜你喜欢

人类科学环境
人类能否一觉到未来?
长期锻炼创造体内抑癌环境
一种用于自主学习的虚拟仿真环境
人类第一杀手
孕期远离容易致畸的环境
1100亿个人类的清明
科学大爆炸
环境
科学
人类正在消灭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