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 开

贺志城

在一条田间小路上，微风吹来的水稻的香气，飘进了一辆下乡的车内。

坐在车里的小何好奇地四处张望，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如此近距离地观察稻田。作为电视台刚入职的实习生，他被派去拍摄这种没人愿意做的苦活儿。不过，小何必须跟随前辈一起指导拍摄。

车子慢悠悠地行驶着，因为小路崎岖的路况，即使加快速度也没有用。小何的熱情还未消退。旁边的前辈却因颠簸从睡梦中醒来：“这条路还是像往年一样难走啊……”

车子终于艰难地抵达了拍摄地点，一个小村庄出现在眼前。这让小何不禁感到一阵恍惚，深埋在他内心深处不愿回忆的一幕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小时候，小何第一次跟随他的父亲去了奶奶家。父子二人进入村子后，村里的大人们一直陪伴着他们，笑语相随，直到最后不约而同地停在一户人家的门前，那就是小何从未去过的奶奶家。小何满怀好奇心地进进出出、左看右看……

眼前的景色逐渐昏暗。小何回过神儿来，此刻的他也站在一户人家门前。突然变黑的天空让他吓了一跳。抬头望去，原来湛蓝的天空转眼间乌云密布。

远处的稻田里，一个小男孩儿喊着：“奶奶，快点儿，快下雨了。”一个老妇人背着一个箩筐匆忙赶回，但箩筐压得老妇人步履蹒跚。小男孩儿焦急不已，然而他太小，帮不上任何忙。

小何看着即将下雨的天气，选择了一条看起来还不错的路，踏入稻田。这是他第一次进入稻田，不出意外地一脚踩进了泥中。尽管被泥弄脏了一只脚，他还是改了条路，简单地说明了来意，接过老妇人的箩筐，向着那户小房子跑去。

他们虽然走得很快，但突如其来的呼啸的风和滂沱的雨比他们更快。小何看着在老妇人保护下的小男孩儿，就像他自己小时候被奶奶保护一样。然而，现在，能保护他的奶奶已经像这场雨一样，轻轻地来过人间，又轻轻地离开了。

奶奶留下的东西不多，小何就是其中一个。她的一生都在辛劳中度过，几乎没有享受过什么。正因为奶奶的离世，让年幼的小何一下子长大了，他开始愿意记录身边的每个人和每件事情。这件事也一直影响着他，直到他找到这份电视台的工作。

雨停了，小何的回忆也随着雨幕的落幕而停止。他的手机响了，是前辈打来的电话。小何接听着，但因为眼前这个老妇人为小男孩儿擦汗而陷入沉思。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走，我们回家。”他的脸上还挂着许多湿润的东西，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对他而言，都已不再重要。

明亮的阳光洒在大地上，前方山高路远，世界美好而辉煌。一切都还不算晚，一切都来得及。小何静静地坐在车里，注视着逐渐远去的村庄，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也许，他还在沉浸在那段回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