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味的阳光

指导老师 马俊涛

水泥地上铺着塑料膜，上面晒满了陈皮，使空气中都充满着陈皮的味道。每每出现这场景时，旁边一定有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时而倒腾着他的陈皮，时而在躺椅上眯着眼打瞌睡。

小时候，家人出去干农活儿，没时间照顾我，就会将我放在家对面的爷爷家。第一次去爷爷家时，他的背还没有后来那么弯。那天他挺着腰杆剥橘子皮，剥完就把橘子肉递给我，我开心地接下了，被家人牵着往屋子里走。

大厅中间，玻璃罐上倒映着我手足无措的身影。爷爷看着我，默不作声，仿佛刚刚将橘子肉递给我的不是他。过了许久，直到我的腿快站麻了，他才笑出了声。我有点儿疑惑，看着他不说话，他打趣说：“你这娃娃怪傻的，主人家不招呼你，你就干等着呀？”我涨红了脸，说不出辩解的话。

爷爷平常没什么事儿，每天就是剥橘子、晒陈皮，时不时去菜地关注自己家青菜的长势，顺便施施肥。

我坐在大厅里帮爷爷剥橘子，从早剥到晚，双手变得黄黄的，爷爷看到了总是心疼地说：“哎呦喂，你的手哪儿是干这些的哟。别干了，去给我买白糖来，爷爷给你做冰糖橘子，咱娃娃的手是用来拿冰糖橘子的嘞。”这时，我就会屁颠屁颠地跑去买白糖，毕竟没有小孩子不爱吃甜食。时间久了，我和爷爷熟络起来，我开始黏着他，常常跟在他身后喊：“爷爷，这个是什么？”“爷爷，你的橘子皮被小鸟吃啦！”“爷爷，你在哪儿呀？”他总是一边干着手上的活儿一边笑呵呵地回应。

一到蚊虫多的季节，我就是蚊虫眼中的“香饽饽”，每天被追着咬，怎么赶都赶不走。爷爷看到我身上大大小小的包，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心疼，然后开始往我身上涂花露水。后来爷爷每隔一段时间就给我一个布袋子，说可以驱赶蚊虫，我将信将疑地把布袋子揣进口袋，神奇的是，蚊虫叮咬的情况真的缓解了不少。

时光流逝，我可以自己上学了，我的爷爷奶奶也没那么忙，有时间照顾我了。但我放学后一写完作业还是爱往对面爷爷家跑，爷爷就坐在椅子上看着我，把橘子肉递给我。又过了一些日子，爷爷的背开始变弯，他不再像从前那样腿脚有力，他开始喜欢在躺椅上晒太阳。我去找他时，他会眯着眼睛笑着对我说：“娃娃呀，放学啦，快去里面拿冰糖橘子吃，爷爷给你做好啦。”然后继续闭着眼睛打瞌睡。

一个很平常的下午，我照例放学回家和爷爷打招呼，但是这次他叫住了我。他带我来到里屋，将一个布袋子递给我，这个布袋子比以往的大，还重了很多。我有些疑惑，但也没多想。

走的时候，爷爷将橘子肉递给我，说：“娃娃呀，你要照顾好自己嘞，有空来爷爷家，给爷爷收拾陈皮。”我吃着橘子，笑着对爷爷点头道：“好，那你要给我做冰糖橘子。”爷爷笑了笑没说话，摆摆手叫我赶快回家。

第二天放学回家时，我下意识地往爷爷家看去，熟悉的水泥地上只有晒在塑料膜上的陈皮和一把躺椅。吃饭时，家人看着我欲言又止，我问：“咋了？”他们盯着我道：“那个爷爷走了。”我疑惑地说：“走了？走哪儿去了？”家人突然都不说话了，我登时反应过来，对他们说：“怎么可能呢？他昨天还给我剥了橘子吃嘞，不可能的。我吃完了，我去买个东西。”

我来到爷爷家，按他的嘱咐收拾他的陈皮，中途去了厨房一趟，没有冰糖橘子，我流着泪：“骗人，说好给我做冰糖橘子的。”我将陈皮抱回卧室。陈皮太多了，我抱不住，一进卧室就掉到了地上。我蹲下来收拾时，本该乖乖待在口袋里的布袋子不知何时掉落在陈皮堆里，我将它捡起来，透过开口看到里面有红色的东西。

打开布袋子，一小叠皱皱巴巴的钞票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娃娃，记得帮爷爷晒陈皮，然后装到布袋子里，揣进口袋，这样就不会有蚊子咬娃娃嘞。”

（责任编辑/李希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