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诗(组诗)
2024-01-01金指尖
牵挂
如果我是三十年前你要嫁的人
就不会质疑
身体里的墓志铭
只有唯一一个活着的理由
活着的理由,那么大
春三月,那么小
通往阔绰的流水替太阳活着
手捧日记的小人儿,在一根火柴上
向往温暖。那时
眼色清亮,须发透黑
远方的雨丝开在野蘑菇的呼吸上
与青草汁的春光
有相同的气味。那时
可以把人间所有的诺言都许下来
许给烟花,甚至放弃
寓言里上帝赐给人间的天堂
“多好啊,除了黎明
越是接近于虚无,就越是迷人”
这让我不得不承认
柔软是天生的,黑丝绒上的石头
是无数手指的前夫
只有牵挂,可以炼化它们
夕阳是金色的
温情在一盏灯下
白云在一棵树上
一对金婚老人在草地野炊
他们对照彼此的身体
重温“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霞光遍地时,小黄花开出的金纽扣
像一粒粒象形文字
随风摇曳着闪电
一小盘野菜活色生香,炒出了
五十年前的羞涩劲儿
归林的鸟儿伸着小脑袋瓜子
叽叽喳喳讨论
有谁能够为他们拔除额头的皱纹
这时,夕阳是金色的
白发与火焰,也是金色的
唯独温馨和喜悦,各自打出了比喻
对于他们,时间是许多灯
照得见另一个入口
在路上
到了梅林,便到了你家门口
我看见太阳
从美林湾小区十八楼窗口跳出来
迎接我。冬天的火盆
越燃越旺。被光阴的灰烬喂肥的蚯蚓
在梅园一声不吭地走动
它们曾经是地下最勤奋的劳动者
也耕耘过我的心脏
我的目光代表了飘过梅湖的羽毛
代表情书一直在路上
不用赎回百灵鸟嘴上的时光
和画眉典当给梅湖水的预言
我在某个清晨给了你命名的权力
让时间在指尖上发芽
黄的,绿的,红的,粉的……
——这些声音在梅枝上敲春天的门
亲,我已回到露水的灯台
为皱纹消退,为燕子尾巴剪开的窗纸
而歌唱——不要问
彻底失眠的那双眼睛
何时醒来……
玫瑰是活着的祝福
这些年
一直试图暗暗收取你的温柔
每次听到布谷鸟啼鸣
如凿子刨开
骨头里的永磁体,总感觉
阳光是流水线上的丝绸
那温润,是你在时间里酿制一瓶美酒
一片青艾从四处淌水原野醒来
没有任何人能模仿你的轻醇
包括一只空瓶子爬满蚂蚁的往事
想你只完成了其中一步
那就是此刻,波浪形的回忆被抚摸
这是迎春的花朵
越过我的渺小,在时间另一边
我是最轻那一根毫毛
在等待信赖,拂过面颊的拈花指
不在开往出东郊的动车上
日晷上,紫色的花粉铺出一地记忆
我是说,再生的玫瑰
也是一种活着的祝福
让我想起,一粒红高粱飞入流霞
像一粒火种在玻璃上燃烧
人类所有春天,不过如此
你的安静带有万物的反思
把一朵花说与一片雪听
一片雪是那么的轻
轻易就能回到五年前你的生日
一簇留在马帮寨的氤氲之气
那一片轻雪的气息,那么轻,以至于
要以非分之心来收拢
那一束在充电器金属插片上开孔的
金色的反光,才能配得上
此时此刻的你。你的安静
带有万物的反思,每一丝火锅沸腾的涟漪
都大不过你一个细小的眼神
看着你我想起《红楼梦》所写
“八丈灯台,照见人家,照不见你”
感觉如此挫败,甚至
没来得及与你多说一句话便散了
离开时,我有了用一首诗爱你的理由
我想问,如果有一碗粥
照亮了你,你还会像一片雪那样
安静得胜过安详吗?
火花
我不想把柔软
当成一块辽阔的方糖,放到刀子上
让比喻成为一种罪过
这与从大堰湖走过无关
丢进流水的石头,与落入山谷的犬吠声
隔着《半壶纱》
这一帘幽梦,是一个最大虚构
比不过捧起你的脸
对着你的眼睛说起陈年旧事
那些秘密总在背后
总像瀑布鬼脸,显影于故道
不知你是否和我一样
揣着炉火的幻想?火花的热爱
简单到不需要花朵的赞美
一只鸟奋力飞翔,我警告自己
千万不要触碰它的喙
其实,我就是飞过地头那只菜鸟
你一直是我的绝版毒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