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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居笔记

2024-01-01王怀凌

草地 2024年4期
关键词:园子草木

人间我已爱过,现在只爱草木

草木是大地的衣裳,除却草木,皆为疤痕。譬如裸露的岩石,干旱的沙漠,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纵横交错的交通路网……我在乡下老家为自己搭建一处遮风挡雨的住所时,也给地球留下了一块疤痕,那红墙青瓦醒目地镶嵌于温润的泥土之上,成为一段时期内不可愈合的痂皮。为了弥补过失,我刻意缩减院内硬化面积,给草木留足了生存的空间。也就是说,除却三间瓦屋、行道以及有限的活动范围,我把尽可能多的地盘留给了树木和花草。我给小院起名为“草木居”。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我为自己找到了两个理由。一是我确实对草木怀有很深的爱怜,从小在山里长大,割草、打柴、放牧,以草木为邻,依草木而生,满眼都是草木,接受最多的教育是在草木中辩认草木。遗憾的是,那时候,基于生计,我们的衣襟上,裤角上都带有草木的气息和使命,但心中一直没有获得草木的神秘和诗意。二是缘于对人生的感悟——人在年轻时,精力充沛,欲望高涨,身体更多的表现为动物的属性,一旦上了点年纪,则精神领域滋生出植物的根须,缓慢、平静、蜷曲。人生一如草芥,纵然有春花秋实,但盛夏总是短暂,秋风吹来,瓜熟蒂落,万物萧瑟,“自古逢秋悲寂寥”,能保持一棵草木的姿态,也算顺其自然吧。

我把园子隔成四个等份,一份种菜,一份种花,一份种果树。果树品种单一,就六棵红梅杏、两棵山楂、两棵冬梨,其实还能种樱桃和李子的,但土地面积有限。院墙周围也都密植了海棠、紫叶李、茯叶槭、蔷薇等树种。

山地苦寒,春暖花开只是个概念,种子在努力发芽,叶子在默默酝酿一场暴动。这一过程是慢长的,堪比十月怀胎,期待中既有焦灼,也饱含希冀。好在天气一日日转暖,快立夏了,园子里才真正迎来了万紫千红的高光时刻:迎春花开了,马兰花开了,榆叶梅开了,玉兰开了,牡丹开了,杏花开了,海棠开了,丁香花也开了。紧随其后的虞美人、金叶菊、金光菊、百荷、月季等都粉墨登场。我种的花,少说也有二三十个品种,形貌各样,颜色迥异。每天清晨推开门,都有一波沁人心脾的香气扑面而来,不由得让人敞开心肺,贪婪几口清甜与芳馨。随着时间的推移,吃不退的韭菜、萝卜、芫荽、茼蒿也开花了。我不舍得渐苗、打头、剪枝,不舍得清理,扯蔓的就让它尽情地扯蔓,拥挤的就让它尽情地拥挤,任由它们自由发挥,长成自已想长的样子。

妻子在早茶后会挎着竹篮,带上剪刀,在花丛中挑挑拣拣,把家里的大小花瓶及好看的空酒瓶都插上鲜花。妻子沐浴着朝阳,回到茶桌前认真修剪花枝的神情是那么专注,那么陶醉!

六七月间,正是园子里的草花争奇斗艳的好时光。虞美人以妖艳与多彩多姿,夺得了这个季节的花魁。去年还是零星几株,今年咋就一下子有了气象,铺排成一片五彩祥云;围墙根下的金鸡菊、金光菊也毫不示弱地开成一个大花环。蝴蝶自不必说,它本身就是一只只会飞翔的花朵。蜜蜂天刚亮就开始忙碌,翅翼上驮着阳光,落在花蕊上,有时候,你不留心观察,会误认为是一枚花蕊。它本身就是一枚花蕊,芬芳而多彩,因为人的惊扰,才发现有成千上万只之众。

每逢周末和节假日,草木居就会迎来一拨又一拨城里的朋友。有亲戚、有同事、有同学、有喜好舞文弄墨的志同道合者、还有慕名而来的陌生人,来者都是客,是看得起我的人,我会悉心招呼。男人们在廊下品茶、喝酒,女人们则在花丛中惊叫、摆弄各种姿势拍照。当然,摘黄瓜、蕃茄、辣椒、果子等项目也是很好的影像素材。来访者免不了带孩子来乡下透透气,我种的一小畦小葱,被孩子们当草坪踩压得一踏糊涂。尽管如此,我心里是高兴的。我知道人们不单单是奔着一个人而来,更多的是奔着大自然的美景而来,奔着清新的空气而来,奔着鲜花和果蔬而来。一段时间,抖音和小视频在一定区域内狂轰乱炸,顿家川和草木居一度成了亲人们的打卡地。而我只需在院子里支一口大铁锅,煮一锅玉米和洋芋作为犒劳。

亲友们从城里到乡下,是走亲戚,是访友,而我把每一次返回,都视作浪子回头。

从春天开始,我那样不惜气力地打理着巴掌大的一坨园子,翻地、施肥、起垄、覆膜、播种、锄草,哪棵树发芽了,哪朵花吐蕊了,哪样菜可以上餐桌了,我都了如指掌,因为我成天在园子里转悠。我喜欢这些不会说话,不会惹事生非的物种。人间我已爱过,现在我只爱树木、花草和自然的喧嚣与寂静。一个人告别过去,不再担忧江河万古愁,那些经年不曾消化的块垒,该遗忘的就让它遗忘,遗忘不了的就让它在时光中慢慢变淡。有时候我觉得我是在引领着一园子的草木在岁月中前行,有时候又觉得是草木陪伴着我走向暮秋。

秋风忽而四起,万物有所皈依。寒凉悄无声息地降临,花事涂糜的日子有了些许的收敛。尽管尘世薄凉,但树还是静静地陪着花草,它们的叶子一同在秋风里慢慢变黄。我陪着它们,也慢慢的变老。

自然而然!

当我沉浸在水一样轻柔而透明的乐音中

鸟鸣是闹钟。

每天清晨五点左右,我会被鸟鸣叫醒。最早叫醒我的是一种人们唤作“水罐罐”的鸟儿的独唱,声音清脆悦耳,尾音夹带着一串貌似吹水泡的声音,仿佛那声音是一股细小的气流从水底发出,在水面形成泡泡,泡泡破裂了传出的轰鸣。它一定是一只勤劳的鸟儿,不,是两只,也一定是饮足了草尖上的晨露,不然,是不会发出这么水份饱满的声音的。我睡眠浅,任何风吹草动的声音都会使我从梦中惊醒,鸟鸣也不例外。“水罐罐”的叫声那么好听,这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也是唯一让心里感到湿润与水滑的声音。我静静地躺在床上,竖起耳朵,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一粒带露的星辰,撞击我的耳膜,滋润我的心田。这是大自然的慷慨,是一只鸟给我最好的馈赠。我怕时间过得太快,我怕这声音会随着第一缕阳光的升起而碎裂。然而,正当我沉浸在水一样轻柔而透明的乐音中,另一个声音出现了,那是麻雀的叫声,叽叽叽喳喳像在吵架。继而燕子的叫声,黄鹂鸟的叫声,红尾鸲的叫声,白鹡鸰的叫声,喜鹊的叫声……所有我能叫上名字和叫不上名字的鸟儿都加入了清晨的大合唱。舞台就是屋脊、树枝、墙头和斜跨院落上空的电线。由独唱到领唱再到大合唱,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那种嘈杂程度跟我二十多年前在小学当老师时孩子们在操场早读的情景不相上下。

这些勤奋的鸟儿,为什么不去捕食,不去河边梳妆,天麻麻亮就开始练嗓子?也许唱歌就是它们的天性。

彼时,如果我因前半夜读书或写字而晚睡了些,我还可以在床上懒一会儿,说不定待鸟鸣的潮声退去,还可以再睡个回笼觉。问题是又有一种鸟的鸣叫声加入,这声音粗厉、高亢,十分刺耳。起初我真不愿意不相信这是鸟的叫声,鸟有多大的肺活量?有多高的分贝?它居然发出了与山乡晨曲如此不和谐的声音,就像被谁连刺数刀,发出了一声声尖叫。难怪人们叫它“老鬼雀雀”,连叫声都那么阴森恐怖!这时候换作谁都睡意全无,只想尽快起床把这“老鬼”赶到它该去的地方。

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的院子不大,树木也还矮小,但周围群山环抱,草木葳蕤,也不失为鸟的天堂。鸟落在别人家的墙头和树枝上时,也会落在我家的墙头或树枝上;鸟刨食别人家园子里刚撒下的菜籽时,也会刨食我家园子里刚撒下的菜籽;鸟在秋天啄食别人家树上果子的时候,也会啄食我家树上的果子,鸟把屎拉在别人家的屋脊和院子里时,也会把屎拉在我家的屋脊和院子里。鸟不会厚此薄彼。长时间里,我和众鸟相安无事,它们在园子里啄它们的食,我在屋子里看我的书,互不打扰,又互相躲避,建立起了一种睦邻友好的关系。有几只燕子可能是被这种和谐的氛围所吸引,连着数日在房前屋后盘旋,在院子里起起落落,在屋檐下寻寻觅觅,它们一定是在考察新的巢址。这令我高兴。俗话说:燕子不落穷人家。尽管我不富裕,但我有一颗慈悲之心。我想,燕子是能感受到的。就在我满怀期待迎接燕子和我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时,园子里花开了,我迎来了第一批客人,随后一段时间虽不能说门庭若市,但造访者隔三差五。燕子看错了我,燕子没有从我身上看到希望。燕子弃我而去。我很遗憾!

更遗憾的是,一只山鹁鸽身负重伤,还有一只在我窗前殒命。事情是这样的,就在今年十分炎热的那几天,也就是那几天的某个午后,我午休起来,看见一只山鹁鸽在廊下扑腾,我不知道它为何受伤了,我给它用杯盖接了水,给它面前撒了面包屑。我看见它很惊恐,就默默地回到了房间,不去打扰,好让它吃点喝点,养足精气,展翅高飞。半个小时之后,我出来察看,已不见了鹁鸽的踪影,杯盖里的水干了,撒在地上的面包屑少了大半。第二天,仍然是午后。我在窗后的摇椅上一边喝茶,一边欣赏窗外园子里的花影。惊人的一幕发生了,我真切地看到一只鸟飞过院墙,飞过沿廊,径直向窗户飞来。“呯”的一声,跌落在廊下。我与事故现场仅隔一层玻璃的距离。当我迅速跑出屋子,只见它扑腾了两下,就一动不动了。一只山鹁鸽殒命了,与昨日伤者同出一族。我不知道这些鸟儿大热天的在忙碌什么?为什么要顶着炎炎烈日飞翔?这么好的生态,这么多的虫子和草籽!我把它埋在园子里的一棵花树下,我想,来年花开了,每一片花瓣都会寄托它飞翔的愿望。随后,我写了一首悼念它的小诗。朋友圈有人告诉我,这是只长途迁徏的鸟(或许不是山鹁鸽),因为疲惫,因为阳光直射,视力有点模糊,再加上房屋窗户宽大明亮,园子里的树影花影被玻璃映射,鸟儿以为飞进了林子,结果了……结果我站在院子里向屋内看,摆着书柜的一面墙上出现了树木和花朵的影像。

与鸟有关的另一件事,说来你也不信。我家的头茬西红柿和小蕃茄都成了鸟的果腹之物。这种体形大于麻雀数倍,却略小于鸽子的褐色羽毛的强盗,它有着一付尖锐的喙和聪明的大脑,专门掠食别人的劳动成果,在你不经意之间,把破坏放大到极致。西红柿将红未红的那几日,我和妻子每天都在西红柿架旁逡巡多次,盼着它快快变红,好让我们第一时间品尝到自己的劳动成果。一天傍晚,我发现有几颗柿子红了。妻子说,明天摘了当早餐吃。第二天早上,几只红透的柿子都有了伤口。一连数日,红一颗烂一颗,一颗也不放过。我说,可能是老鼠干的。于是,老俩口就站在西红柿架旁骂该死的老鼠。如果不是我在某个早晨起个大早,这强盗的恶名老鼠是背定了。我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是在园子里转一圈,看看花,看看树,看看菜。当我移步至西红柿架旁,一只形体庞大的褐色的鸟倏忽飞上横杆,这是我在山里生活了几十年从来没有见过的鸟。我站着没动,那只鸟看着我,在横杆上跳了两下,见我不曾冒犯它,就放心大胆地对另一颗红了的柿子发起了进攻。好一个胆大妄为的强盗!这只鸟的确也太令人憎恶了,仲夏辣椒开花的时候,它也是不请自来,尖锐的喙对准细碎的小白花,一啄一朵,一啄一朵,精准度无以复加。它不但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采果大盗,而且还是一个采花大盗。我的辣椒减产,一半缘于这位采花大盗的辛勤付出。

村子里有好几个弹弓高手,我想请一个来震摄震摄,一昏一晕的给忘了。之后,有村民用弹弓打死了两只,又有人用网套住了一只。他们说这就是“老鬼雀雀”。

前几天有事在城里住了几天,回到草木居,十多株向日葵被掏得空空如也。这又是什么鸟干的!

每一场秋雨,都像迎头泼来的一瓢冷水

没有人搭建檐廊是为了观雨,也没有人为了观雨在深秋冰冷的廊下独坐大半夜。昨夜就有一个人穿着毛衣、厚外套,从傍晚八点一直坐到凌晨两点多,直到雨停。你知道他还干了些什么吗?他什么也没干,就是呆呆地坐着,抽烟。院子里的路灯亮着,几盏草坪灯也亮着,雨丝与灯光交织,拉起一道密实的网,把黑暗挡在了外面。他坐在光明里,抽着烟,听着雨声,看灯光和雨丝在不知疲倦地结网。这样美好的夜晚真的不多,这样润物无声的细雨也只有秋天才能遇见,仿佛生命。春天,那是所有的生命荷尔蒙暴动的季节,欲望饱满的种子都在喊渴,倒春寒、雨夹雪、沙尘暴,你不知道会撞见哪个;夏天是生命的盛年,红花绿叶,蜜舞蝶蹈,那一定是激情燃烧的岁月,万物都怀揣一颗时不我待的滚烫的心,急于表白,急于登高,热浪不定遭遇冷气流,非暴即雹,激情过猛,便是刀子;只有秋天,生命才步入冷静期,每一场秋雨就像迎头泼过来的一瓢冷水,它会告诉万物,该凉的就得凉,该黄的就得黄。坐在廊下观雨的人,他走过了盛年,收获了这点微不足道的生命的体悟,他知道爱情和名利又何尝不是如此!

有人说,人是苦难的集合体,也是孤独的化身。喜欢听雨的人是孤独的,尤其在静悄悄的夜晚。我说,那是他没有亲历过一个人听雨快乐。一个人的雨夜同样能过得饱满、充实而宁静。

倘若白天,我也会这样吗?也不定然。如果风雨猛烈,我会坐在廊下的长条櫈上,看风雨摇撼门前的山林,摇撼园子里的花朵和架上的黄瓜、西红柿、豆角。如果雨丝轻柔,我会戴一顶草帽走出户外,在村口的柏油马路上浪一个来回。边浪边看路两边田里的庄稼,看烟雨濛濛中的山脊。我宁可被雨淋湿,也不愿打伞。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没有雨的日子,我的心情和园子里的菜苗一样焦灼。譬如今年春天,好长时间没有下雨,被视为家常便饭的“卡脖子旱”卡住了生命的咽喉。为了让园中的植物活命,我每天早晨五六点起床浇水两三个小时,晚上九十点钟再浇水一两个小时,因为错过这个时间自来水龙头上输送出的激情就弱成一根线。指头粗的塑料软管,一头接着龙头,一头连着生命的根须。但还有一些菜苗枯死了,一些种子没有发芽,渴死在发芽的路上。枯死的回归了泥土,活下来的继续遭受干旱的揉蔺。就这样,我与干旱搏斗了二十多天,雨终于下了。雨不仅是下在枯焦的大地上,也下在每一个人干涸的心田。雨滋润了万物,也安慰了人心。雨过天晴,菜苗像吃了激素一样,迅速发胖、变绿。之前,没有发芽的种子也探出了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让我一时不能理解的是,我二十多天起早贪黑地搭救,并没有让园中的一草一木缺水,它们却在苟延残喘。而一场雨的滋润,却使它们生命蓬勃。难道构成雨水和自来水的化学成分是不一样的?

廊下观雨最美妙的境界就是在夏日的午后,炎炎烈日携着暑气直逼生命万物。这时,有一朵黑云从南边飘过来了,又有一朵黑云从北边飘过来了,两朵云在广阔的天空拥吻了,拥得电闪雷鸣,弄出很大的动静。霎那间,就有泪雨倾盆如注。而云朵并未布满整个天空,金色的阳光从云缝里射下来,投在地面上,植物的叶子上,雨点同时打在地面上,打在叶子上。倘若阳光与雨水的邂逅不再夹杂一阵狂风或几粒白色晶体,那这两朵云就是天地间最好的加湿器,这场雨就是最好的空气清新剂。万物享受了阳光下雨水的淋浴。雨后的草木像刚淋浴而出的婴儿,新鲜又干净,浑身散发着浓郁的味儿,不远的一道彩虹为新生儿加冕。观雨的人,在廊下领略了自然的奥秘,也享受到了自然带来的清爽。

夜雨往往都很温和,安静地下着,不像午后的雨,要么脾气暴躁,要险象环生。

雨后的清晨总是让人陶醉。空气清新,草木洁净,露珠晶莹。如果太阳能照常升起,那是再好不过的享受了。我会把早餐移到院子里的遮阳伞下,一边听着鸟鸣,一边闻着花香,一边看着山头缭绕的云雾,慢慢地品着茶,吃着园子里刚采摘下来的果蔬,那惬意,那享受,是任何地方任何环境都不能给予的。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零星小雨。零星小雨就免陪了,我且安然入睡。天亮继续品茶,听鸟鸣,闻花香,看云雾,晒太阳。

岂不悠哉!

本栏目责任编校:周家琴

王怀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宁夏作协副主席、诗歌学会会长。出版诗集《大地清唱》《草木春秋》《风吹西海固》《中年生活》《静谧》五部,散文集《吾土吾乡》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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