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研究热点与学科分野

摘要：风险社会背景下，城市发展面临复杂多样的风险态势，全周期管理作为城市风险治理的重要理念受到学界关注。近年来相关研究成果较多，呈现多学科分布，有必要进行系统性梳理。基于中国知网对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相关主题进行文献分布和趋势描述，运用VOSviewer可视化软件进行关键词共现分析，构建密度视图和标签视图。研究发现，目前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的文献研究视角多元、跨学科特征明显、风险治理热点文献大幅增长，但是学科交叉融合较少，需要通过融合创新研究方法拓宽风险治理的理论边际。

关键词：城市全周期管理；风险治理；VOSviewer；研究综述

DOI：10.3969/j.issn.1674-7739.2024.04.006

人类进入风险社会，各种传统的和非传统的、常规的和突发的风险交织在一起，城市公共安全面临着巨大的冲击和挑战。如以新冠疫情为代表的重大突发卫生事件，以及2021年湖北十堰“6·13”燃气爆炸事故、2022年韩国首尔梨泰院踩踏事故、印度桥梁坍塌事故、印尼足球场踩踏事件等，风险的频发使得人们对城市风险治理的关注度不断加深。党和国家对此高度重视，出台了一系列政策，习近平总书记在十八届五中全会上就强调，“各种风险往往不是孤立出现的，很可能是相互交织并形成一个风险综合体”。“十四五”规划中也指出我国风险隐患仍然突出，防控难度不断加大，应急管理基础薄弱。由此可见，风险治理已成为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课题之一。因此，对于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的深入研究显得十分紧迫。

一、概念内涵与研究价值

（一）城市全周期管理

“全周期管理”的概念是从企业管理学中衍生出来的，旨在把一个产品的生命周期分为导入、成长、成熟、衰退等几个时期，并在每个时期进行跟踪干预，在整个过程中确保产品的质量，从而提高企业的市场竞争能力，是一种先进的管理思想和方法。随着理论与实践的不断发展，“全周期管理”的概念也逐渐由产品管理扩展到了各个方面。从整体上看，“全周期管理”侧重于系统要素、结构功能、运行机制、过程成果等层面的整体规划与全过程集成。以保证从前期预警研判、中期响应执行到后期的复盘总结，每一个环节都可以运转高效、系统有序、协同配合。[1]

城市暴露出来的种种问题很早就引起了西方学者的关注。刘易斯·芒福德的《城市发展史》与简·雅各布斯的《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都出版于1961年。他们认为当时美国城市有诸多问题，并提出了相应的解决方案，城市治理思想逐渐萌芽。城市是一个复杂开放的巨系统，是一个有机生命体。在城市治理方面，全周期管理指的是将前期规划、中期建设、后期维护等各个环节都包括在内的全周期管理过程，并且要实现全民性、全时段、全要素、全流程的城市治理，要实行“全周期管理”，就是要运用系统集成的思想，来解决城市治理的问题。2020年，习近平总书记在武汉、深圳、上海的讲话中多次强调了“全周期管理”对于城市治理的重要性，指出“城市是生命体、有机体，要敬畏城市、善待城市，树立‘全周期管理’意识，努力探索超大城市现代化治理新路子”“要树立全周期管理意识，加快推动城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要把全生命周期管理理念贯穿城市规划、建设、管理全过程各环节”。由此可见党和国家对城市全周期管理的重视程度。

（二）风险全周期管理

“风险”是由德国社会学家乌尔里希·贝克提出的“风险社会”理论而来的一个典型的社会学概念。风险是一种“不确定的，不可预知的危险”，它具有各种各样的类型。但是，在人类社会的各个发展阶段，其风险表现形式和危害程度也是不同的。因此，在现代社会中，风险的产生与发展是必然的。[2]风险有其周期性，风险的演化路径大致分为孕育、发展、爆发、扩大、放大以及结束等过程。当各种类型的风险相互叠加时，城市风险的复杂性将被进一步扩大，这也为我们提供了深刻的启示：公共安全风险管理工作至关重要，而前端的风险控制效果将直接影响到后端的应急管理效果，两者是一个紧密相连的整体。[3]当前研究主要是从风险全周期管理的某一方面进行分析，党的十八大要求，加快形成“源头治理、动态管理、应急处置相结合的社会管理机制”。有学者以灾害生命周期理论为基础，提出不能只是停留于旨在控制事态的应急处置，忽视了事后的危机管理和事前的风险治理。[4]另外，坚持底线思维，增强忧患意识，着力防范化解重大风险，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重要内容。有学者提出将底线思维运用到城市社会安全风险的治理中，是满足社会安全问题的民生性、社会安全风险来源的复杂性、社会安全风险治理策略的前瞻性等要求的必然选择。[5]未来，面对公共安全领域日益频发的“灰犀牛”和“黑天鹅”事件，我们必须转变应急管理思路，注重关口前移，加快构建“风险—应急”全周期管理体系。

（三）研究价值

第一，对城市治理理论的创新。当前，我国的城市治理水平有了明显的提升，但仍存在着不协调、缺乏预案、缺乏韧性等问题。建立和完善城市全周期治理体系，不仅是对新冠疫情防控体系的深刻反思，更是从提高国家治理能力的全局考虑。习近平总书记将“全周期管理”的理念引入到城市治理中，既是一种新的城市治理理念，又是一种应对“城市病”与城市问题的新思路。

第二，对风险治理理论的拓展。全周期管理是应对城市风险和应急管理的新思维、新方式，以流程优化为导向，以大数据、物联网等科学技术为支撑，从“事前可防、事发可控、事中可治、事后可用”等四个环节对城市风险进行管理，以有效提升应对各种城市“突发病”的冲击，提高城市应对风险的“韧性”，保障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和城市经济社会健康发展。

第三，为特大城市安全监管和风险防控提供新思路。全周期管理强调的是系统性、整体性、动态性，是以完善超大城市治理体系为目标而提出的新理念、新主张，为探讨超大城市的现代化治理提供了方向和指导。根据这次新冠疫情所暴露出的城市治理的短板、弱项和不足之处，通过系统集成的方式，对治理链进行完善，实现从源头到末端的全流程、全要素、全领域的重塑和整合，构建开放、协同、共享、高效的城市治理体系。全周期管理可以推动大城市高质量发展、高效率治理和高品质生活。

二、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一）研究方法

为了实现文献计量结果的可视化，本文采用VOSviewer软件对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文献进行计量分析，同时，本文还结合中国知网的计量分析功能，从多个维度，全方位、多角度地挖掘有价值的信息。VOSviewer软件主要应用在关键词共现分析中，使用到的视图主要有密度视图（density visualization）和标签视图（overlay visualization）。本研究拟对城市风险治理研究领域的文献计量网络图谱进行可视化展示，并对其进行热点词汇的空间分布和关联性分析，从而探析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研究热点和发展趋势。

（二）数据来源

本研究文献样本来自中国知网学术出版总库，为了尽量涵盖相关文献，将检索类别设为所有期刊（包括SCI来源期刊、EI来源期刊、核心期刊和CSSCI期刊），学科包括行政学、社会学及统计学、宏观经济管理与可持续发展等所有分类。检索方式上，根据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研究的特点并借鉴前人研究经验，选取“全周期管理”和“风险治理”这两个主题词进行高级检索，文献发表时间限定于2010年至2022年，共检索到相关文献2714篇。

三、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国内研究现状可视化分析

（一）年份分析

文献发表数量的变化是反映学界对其关注度的重要体现。从“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的发文量来看，如图1显示，2010—2022年总体上呈波动增长、整体上升的趋势。其增长阶段大致可以分为两个部分：第一个阶段为2010年至2019年，增长速度相对缓慢，处于探索阶段。第二个阶段为2019年至2022年，发文量增速显著，处于研究爆发期。

历史文献发表量与国内关于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的研究进程相契合。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深入阐发了进行伟大斗争之于实现伟大梦想的重要意义，同时告诫全党，要充分认识这场伟大斗争的长期性、复杂性、艰巨性，而重大风险治理是进行伟大斗争的一个重要任务，学界开始关注城市风险治理研究。尤其是2019年爆发的全球性新冠疫情给我国城市风险治理敲响了警钟，引起各方对城市重大公共卫生风险的关注。因此学界加强了对突发性公共卫生风险领域的探索使得风险治理研究这一议题的学术关注度不断提升，故2019年之后文献发表量出现爆发式增长。

（二）学科分布

从数据库中所选取的文献的学科分类来看（见表1），来自行政学、社会学、管理学、政治学以及经济学这5个学科的文献共有1200篇，占全部文献的44.2%。其中，行政学的分布最为密集，其次为社会学。行政学主要研究的是城市风险治理的模式，如韧性治理、整体性治理等；社会学主要研究的是风险产生的机制以及风险类型等。这说明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具有较强的跨学科特征，跨学科的融合为化解多个领域内的城市风险贡献了理论研究和实证分析的工具。

（三）刊载平台

期刊刊载情况能够反映研究主题分布脉络，也能体现学界对于期刊文献的认同程度。从期刊来源看（见表2），从国内刊发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研究论文数量较多且发文量最多的《城市发展研究》（42篇）。从期刊类型来看，社会科学、行政学与综合类学术期刊是城市风险治理研究的主要平台，这也符合其学科分布情况。从各类期刊的刊文数量来看，虽然期刊种类繁多，但论文刊载具有碎片化特征，尚未形成刊发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论文的研究专栏。

（四）高被引文献

论文被引用频率是衡量一篇论文是否具有学术影响力和代表性的一个重要标准，一般来说，论文被引用次数与其学术影响力成正比。表3是国内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领域中被引用次数较多的10篇文献，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们是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研究的理论依据。第一，被引频次最高的文献为张海波和童星发表的《中国应急管理结构变化及其理论概化》一文，这篇文献发表于《中国社会科学》，他们从理论上概括了中国突发事件处理的结构性固化，并提出了“彗星”式和“彗尾”式效应的影响，对中国突发事件处理的结构性变革形成了一种新的认识。[6]通过期刊影响因子和被引频次也可以看出，该文献为国内研究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打下了良好的理论基础。第二，这些被引量高的文献主要关注韧性城市建设、智慧城市建设、韧性治理等方面，这也是未来研究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不可回避的问题。

四、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研究主题的文本量化分析

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包含许多不同的主题。本研究拟采用VOSviewer软件，通过关键词共现分析法，建立“密度视图”与“标签视图”，全面展示2010年―2022年中国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的最新研究动态以及由此产生的多种关联，揭示当前我国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的研究热点。

（一）关键词共现知识图谱分析

1.密度视图分析

本文运用VOSviewer软件对检索到的2714篇文献进行了关键词共现分析，得到如图2所示的密度视图。密度视图可以帮助研究者迅速地对一个研究领域内的焦点和热点进行判断。根据图2可知，关键词“城市风险”是热点中心，而关键词“全周期管理”“风险治理”和“城市治理”的密度次之，这说明风险治理已经逐渐成为城市风险研究的重要趋势。此外，其他关键词聚类可以大致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位于左方区域，主要涉及“治理韧性”“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系统治理”等关键词，这部分反映了继2002年联合国可持续发展全球峰会上提出“韧性”概念，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首次正式提出了“韧性城市”命题之后，韧性治理已成为城市安全和应对风险的战略选择，引起了研究者们的关注。党的二十大报告也提出了国家安全体系和能力现代化，“治理现代化”这个关键词点明了我国未来城市风险治理体系和能力现代化新的研究方向，即要走中国式城市治理现代化道路。第二部分位于下方区域，主要涉及“数字孪生城市”“大数据”“信息网络技术”等关键词，这部分反映了数字治理、智慧城市建设等理念已逐渐应用于城市风险治理。第三部分位于右方区域，主要涉及“协同治理”“人民城市”“城市生命体”等关键词，2019年11月，习近平总书记在考察上海时提出“城市是人民的城市，人民城市为人民”的重要论断，这为我们在新时代推进城市建设指明前进方向、提供根本遵循。综上所述，第一，全周期管理、韧性治理以及数字孪生城市等关键词的共现为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提供新的研究视角与研究方向；第二，行政学、社会学、管理学等多学科的渗透，说明跨学科的综合性研究对于丰富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的内容具有重要意义。

2.标签视图分析

本研究利用VOSviewer软件对检索到的2714篇文献进行关键词共现分析，得到如图3所示的标签视图。标签视图可以分析某一研究领域研究趋势的演变，有助于探寻该研究领域的发展动向，关键词及其之间连线的颜色对应右下方年度条的颜色。根据图3所示，年度条颜色所对应的关键词及其之间连线的演化过程来看，前期的热点关键词主要有“危机管理体制”“风险认知”“风险防范”等，这反映出在城市风险治理研究的早期，研究者们多以城市风险治理策略和具体类型城市风险管理的研究为主，碎片化特征比较明显，缺乏对城市风险治理研究的系统谋划和顶层设计；中期的热点关键词主要有“全周期管理”“韧性城市”以及“智慧城市”等，这反映出在城市风险治理研究的中期，随着城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提出，研究者们开始深入探索城市风险治理新的研究方向，比如全周期管理、韧性治理以及智慧城市建设等；后期的关键词主要有“超大城市”“数字赋能”以及“城市生命体”等，这反映出在新冠疫情之下我国城市风险治理迎来新的挑战，而超大城市因社会要素高度集中逐渐成为风险聚集中心，此外，“城市生命体”关键词的出现说明了部分学者已尝试将生命科学等理论和思想引入城市研究中，丰富了城市风险研究的理论和方法。综上所述，在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背景下，从不同的理论视角研究城市风险具有深刻的理论和实践意义，这为我们未来的研究提供了方向，如全周期管理理论、城市生命体理论、韧性治理理论、精细化治理理论等。

（二）研究机构分布

根据图4的标签视图所示，国内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的研究机构主要以国内高校为主。其中发文量排名前三的机构分别是：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以及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国内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研究机构的发文量及其在该领域的学术影响力与该机构中的学术团体研究方向或相关研究平台搭建有关。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是发表论文数量最多、与其他研究单位合作最密切的单位，主持召开了“中国应急管理五十人论坛”，并设立了新的“青年论坛”，组建了公共安全科学技术学会和中国应急管理学会等学术组织。该项目的建设推动清华大学在风险治理和应急管理等方面取得了一批有价值的研究成果。发文量次之的机构是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在城市风险治理领域发文量颇多的童星和张海波都来自该机构，并且该机构还与南京市应急管理局共建应急管理综合实践基地和现场教学基地。

五、多学科视角下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的研究进展

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吸引了不同学科学者的关注，在理论视角和研究方法上进行了深入研究。梳理相关文献，可将热点主题归纳为5个学科视角：复杂性科学、系统论、城市生命体理论、现代治理理论和韧性城市理论。

（一）基于复杂性科学的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

复杂性科学超越了传统的线性思维范式，为城市治理提供了新思路。围绕着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与复杂性科学，国内外学者展开了广泛深入的研究。王新等（2010）提出城市并不是我们从工业化社会中所继承下来的一种简单的、片面的、线性的“建筑”，而是一种由复杂系统构成的、永续的存在；但是在实践中应用较少运用整体性思维来解决城市问题。[7]王宏伟（2015）指出，我国现有的应急管理体系应对城市复杂性危机存在失灵问题，需要以整体性思维应对城市复杂性危机，构建多元共治网络。[8]随着以大数据、物联网、云计算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发展，为破解城市复杂巨系统难题开辟了新路径，提供了新视野。宋刚等（2014）利用大数据的整体性思维及其对混杂性和相关性的关注来应对城市管理复杂性。[9]侯汉坡等（2013）基于霍兰提出的复杂适应系统（CAS）“七个基本点”框架，对城市复杂系统进行了解析，将其分解为四个子系统，即规划、基础设施、公共服务和产业，但CAS理论在指导城市建设方面仍存在不足，亟待进一步发展完善。[10]高见等人（2020）认为要运用CAS理论深化城市复杂性认识，推动现有城市理论与复杂性理论衔接，为极具复杂性和综合性的城市更新研究提供新的研究思路。[11]Lobsang等（2021）将CAS理论应用于城市空间结构领域，提出从复杂的网络视角来理解空间结构和组织关系。[12]

综上所述，起初学者们运用整体性思维来应对城市风险治理问题，强调构建多元共治网络。随着大数据的应用，有学者提出将CAS理论应用于城市空间结构、城市更新等领域，将城市全周期管理系统化、模型化。

（二）基于系统论的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

系统论是全周期管理的重要理论基础之一，作为一种重要的方法论，美国学者伊斯顿将系统论视为分析政治过程的“一般理论”。围绕着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与系统论，国内外学者展开了广泛深入的研究。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明确提出改进社会治理方式。坚持系统治理。李友梅（2015）提出要以系统治理的思路来应对特大型城市风险。当前，我们面临的挑战和问题，大都来自城市的快速发展。我们必须未雨绸缪，高度重视城市快速发展所产生的社会风险。只有高度重视城市风险的干预和系统治理，才能在持续的城市发展中增强综合竞争力。[13]而王洌瑄等（2022）则运用一门新兴的综合性、交叉性学科——系统科学的分析方法进行城市治理的复杂性分析。[14]

综上所述，起初学者们在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思想指导下，运用系统治理的思路来解决特大城市的风险问题。近年来，还有学者将系统科学方法运用于城市风险研究，跨学科研究成果显著。

（三）基于城市生命体理论的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

Carlos（2013）将生命科学中的技术和思想引入到城市科学中来，并解决城市管理方面比较实际的问题。[15]苏美蓉等（2010）和孙天钾等（2012）分别从不同视角探索“生命机理”“城市生命体”等理念，并将其运用到城市生态系统健康评估、城市生命体脉络特征提取中，为城市生命科学研究提供新思路。[16-17]总的来说，以上研究借用城市生命体的概念来对城市管理某一具体方面进行研究，缺乏对城市生命体理论和本质特征的研究。姜仁荣等（2015）尝试通过引入生命科学、人工智能、复杂性科学等学科理论来定义城市生命体内涵，分析城市生命体的系统结构和功能，把城市视为具有新陈代谢、自适应、应激性、生长发育和遗传变异等生命特征的复杂巨系统，构建城市生命体理论。[18]韩志明（2021）认为上述5种生命体征构成超大城市复杂巨系统的独特机能，对应于不同的要素或设施，具有不同的管理和运行特征。[19]王佃利（2022）则将城市生命体与全周期管理理念有机结合，构建城市生命体要求运用全周期管理理念对城市治理的全流程和多领域进行系统融合。[20]

综上所述，早期学者仅将城市生命体的概念应用于城市研究，后来尝试与复杂巨系统理论相结合，构建城市生命体理论体系。近年来，学者开始将城市生命体与全周期管理理念进行有机结合。

（四）基于现代治理理论的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

1.公共管理方面相关研究

风险治理是指如何应对公共风险，特别是复杂、模糊、不确定风险的综合概念。围绕城市全周期管理与风险治理，我国学者在风险治理方面的研究，主要是将治理理论、协同治理理论和整体性治理理论相结合。杨永伟等（2016）基于治理理论，探讨风险治理的相关路径和法则，并运用协同治理理论，分析政府、市场和社会之间的相互依赖关系，以及在风险治理过程中采取的一系列集体行动，如资源共享和谈判目标等，贯穿于整个风险治理的全过程。[21]文宏（2015）立足于我国灾害治理的现实背景，运用整体性治理理论，对构建和完善灾害风险综合控制系统进行探讨。为了进一步提升整体的风险—灾害治理水平，从治理周期的整体性、组织架构的跨边界性、信息流的周期性以及构建立体协同的运作机制等多个角度入手，是政府应当着手解决的问题。[22]在大数据时代的背景下，为城市风险治理提供了新的技术手段，曹策俊等（2017）通过对传统城市公共安全风险治理局限性的分析，在新时代背景下构建“灾害成因—风险应对—数据驱动”的风险治理框架，形成以数据为中心、以人工智能为工具的智慧型风险治理模式。[23]

2.数字治理方面相关研究

数字治理成为当前城市治理和风险治理的重要理念，也是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的主要模式之一。邓贤峰（2011）从经济、技术、社会伦理、法律等角度，对智慧城市建设所面临的风险进行全面的探讨，并提出相应的风险防范思路。智慧城市建设将面临信息产业整体布局风险、数据安全风险、社会伦理风险、信息安全主体法律问题、核心技术安全风险等风险。[24]该研究侧重从“静态”角度对“状态”风险进行剖析，缺乏对智慧社会建设的过程性风险的重视。胡丽等（2013）采取阶段分析法对智慧城市建设风险做出初步探索，对智慧城市建设过程中，规划设计阶段、开发建设阶段、运营维护阶段所面临的不同的风险要素和风险事件进行了分析。[25]李梅等（2019）基于全生命周期视角，对智慧社会建设风险研究领域的内容进行深化，从总体上对智慧社会建设各个阶段的风险表现进行识别。[26]Ammara等（2022）首次强调城市模型和理论的应用，从系统思维和复杂系统角度来认识智慧城市。[27]徐雪松等（2023）提出韧性城市应该和智慧城市融合建设，将新一代信息技术与智慧城市建设中的调度系统相结合，从而提高城市在面对突发和重大事件时的全周期韧性。[28]

3.精细化治理方面相关研究

精细化管理是城市治理的重要理念。汪中求（2008）将精细化管理定义为一种管理理念和技术，其核心在于通过系统化和精细化规则，运用程序化、标准化、数据化和信息化手段，以实现对组织管理各单元的精准、高效、协同和持续运营。[29]温志强（2022）认为城市治理朝智能化、数字化转变是大势所趋，也是时代发展的核心课题，借助信息化技术，学术界将城市精细化管理运用于风险治理，提出精准治理、精益治理、靶向治理等新观点。城市风险精准治理是我国适应新发展阶段、打造新发展格局的必然选择。[30]丁强等（2021）认为数字治理在为精细化治理提供支撑的同时，必须防范“数字偏差”“数字悬浮”“数字内卷”“数字幻象”“数字沙丘”等可能造成的负面影响，正确处理好数字化和安全、短期效益和长期发展、政治价值和社会价值之间的关系。[31]

以上学者的研究涉及智慧城市建设面临的状态风险关注到研究智慧城市建设的过程性风险。近年来，从全周期管理和韧性治理的视角，对智慧城市建设展开研究。同时，将精准治理理论应用于特大城市风险治理研究，为化解城市重大风险提供了新的思路。

（五）基于韧性城市理论的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

韧性城市是继智慧城市之后出现的一种新的城市治理理念。“十四五”规划明确提出“加强超大特大城市治理中的风险防控”“加快建设韧性城市”目标。韧性理论的发展先后经历了工程韧性、生态韧性、社会—生态韧性三种观念的转变，每一次韧性观念的转变都丰富了韧性的概念内涵。戈德沙尔克等（2015）提出一个综合的城市减灾策略，旨在创建韧性城市来抵御自然灾害和恐怖主义这两类威胁，主要聚焦于特定灾害韧性研究。[32]而2019年底出现的新冠疫情使得韧性城市建构与韧性治理研究议题开始出现，综合性城市韧性治理研究成为热点。在智慧城市建设基础上，韧性城市建构与韧性治理研究主题沿两条研究进路向前发展。廖茂林等（2018）开始关注韧性社区建构议题。在重新梳理“韧性城市”“韧性社区”的概念界定和理论内涵的基础上，从理论探讨、案例分析和建设路径规划等方面切入，讨论韧性社区应然层面的建设问题。[33]吴晓林等（2018）探讨韧性社区的建设路径和评估指标，为将来的可操作性研究和中国本土的实践探索奠定基础。[34]宋宗宇等（2021）在诸如超大城市和城市群这样的空间尺度上，以复合空间的视角开始探讨韧性治理问题。[38]詹承豫等（2022）将系统论和韧性理论等前沿理论结合起来，把韧性理论的防御力、适应力和恢复力等关键特征融合在一起，并提出系统韧性理论，更加突出主动韧性、开放系统和全过程韧性等特点。[36]

综上所述，国内学者结合治理理论、协同治理理论、整体性治理理论等理论对风险治理开展研究，提出风险治理框架，构建新型风险治理模式。近年来，韧性城市理论成为城市风险研究的热点。起初学者们主要聚焦于特定的灾害韧性研究、韧性社会研究等，近年来，将韧性理论与系统论相结合开展跨学科研究，提出系统韧性观点。

六、结论与未来展望

迄今为止，学术界对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的研究取得了一定成果。国内外学者从不同的角度进行了研究，主要包括复杂性科学、系统论、城市生命体理论、现代治理理论以及韧性城市理论等五个方面，为城市的健康发展提供一定的理论基础和实践标准，但是还存在一定的发展空间。总结国内外各位学者的研究成果，可以得出以下的结论：

第一，在研究视角方面，从上述文献整理以及运用VOSviewer进行关键词共现分析以及研究机构分布，我们可以发现，现有研究已广泛吸引了行政学、社会学、管理学等多学科领域研究者的关注，不同学科领域研究者之间的相互合作较多。全周期管理、系统韧性、韧性城市等理论为城市风险研究提供了新的研究范式，具有可操作性。但是从复杂性科学、城市生命体以及智慧韧性城市等综合性视角对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进行整体性的交叉学科研究比较少，这也制约了研究内容的进一步深入。因此，以整体性交叉学科视角研究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具有深刻的理论和实践意义，未来在该领域有待进一步深化与拓展。

第二，在研究方法方面，构建了风险治理框架、复杂适应系统模型等，并运用各种量化分析软件来对我国城市风险进行研究，为后续研究提供了理论解释，值得学习与探讨。但是总的来说，当前我国在风险治理方面的研究方法更加侧重定性，定量研究不足。国内城市风险治理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宏观策略的应用上，而缺少深入、系统性的理论研究，也有一些学者针对特定的风险事件开展了定量分析。然而，对于风险治理研究领域而言，量化分析方法的规范性和科学测度标准的统一性不足，同时也缺乏规范、严谨的研究方法，这些因素共同制约了其发展。研究者应灵活运用多种研究方法，融合定性定量研究方法对风险治理进行综合研究，以提升学术研究质量。

第三，在研究内容方面，现有学者分别基于复杂性科学、系统论、城市生命体理论、现代治理理论以及韧性城市理论等，对我国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展开研究，提供多个研究视角和研究方法，学科分野明显。

风险社会来临，新兴风险具有复杂性、模糊性和不确定性等特征，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成为应对新兴风险的主要理念，体现了对社会经济与城市发展客观规律的深刻认识，是城市治理理念的一次突破，为推进我国城市治理现代化提供新思路。城市风险全周期管理在未来研究中愈加重要，在价值逻辑、理论机理、方法论、实现路径等方面深化研究将有助于探索出一条中国式城市治理现代化新路。

参考文献：

常保国，赵健.“全周期管理”的科学内涵与实现路径[N].光明日报，2020-09-04（11）.

陶希东.韧性体系建设：全球大城市风险化趋势下的应对策略[J].南京社会科学，2022

（10）：46-53+62.

曹海峰.加快构建风险全周期管理体系[J].中国应急管理，2020（5）：35-37.

童星，陶鹏.论我国应急管理机制的创新——基于源头治理、动态管理、应急处置相结合的理念[J].江海学刊，2013（2）：111-117.

朱志萍.社会安全风险治理的底线思维与智慧策略[J].上海城市管理，2019，28（2）：24-28.

张海波，童星.中国应急管理结构变化及其理论概化[J].中国社会科学，2015（3）：58-84+206.

王新，袁萍.关于城市复杂性及复杂系统的探讨[J].科技创新导报，2010（29）：218-219.

王宏伟.城市复杂性危机管理的失灵与对策[J].前线，2015（11）：79-81.

宋刚，张楠，朱慧.城市管理复杂性与基于大数据的应对策略研究[J].城市发展研究，2014，21（8）：95-102.

侯汉坡，刘春成，孙梦水.城市系统理论：基于复杂适应系统的认识[J].管理世界，2013（5）：182-183.

高见，邬晓霞，张琰.系统性城市更新与实施路径研究——基于复杂适应系统理论[J].城市发展研究，2020，27（2）：62-68.

Lobsang T，Zhen F，Zhang S.，et al.Methodological framework for understanding urban people flow from a complex network perspective[J].Journal of Urban Planning and Development，2021，147.DOI：10.1061.

李友梅.城市发展周期与特大型城市风险的系统治理[J].探索与争鸣，2015（3）：19-20.

王洌瑄，王崑声，黄华津.系统论视野下城市治理的复杂性分析[J].计算机仿真，2022，39（3）：1-6+45.

Carlos G.Living in living cities.[J]. Artificial life，2013，19（3-4）：401-20.

苏美蓉，杨志峰，陈彬.基于生命力指数与集对分析的城市生态系统健康评价[J].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2010，20（2）：122-128.

孙天钾，董翊明，李昇杰.基于类型学方法的城市生命体脉络识别与重塑——以萧山朝晖地块旧城更新为例[J].华中建筑，2012，30

（3）：106-111.

姜仁荣，刘成明.城市生命体的概念和理论研究[J].现代城市研究，2015（4）：112-117.

韩志明.规模驱动的精细化管理——超大城市生命体的治理转型之路[J].山西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44（3）：113-121.

王佃利.基于城市生命体理念的韧性城市提升路径[J].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22（Z1）：

64-71.

杨永伟，夏玉珍.风险社会的理论阐释——兼论风险治理[J].学习与探索，2016（5）：35-40.

文宏.基于整体性治理理论的灾害风险治理体系优化[J].西北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52（4）：111-115.

曹策俊，李从东，王玉，等.大数据时代城市公共安全风险治理模式研究[J].城市发展研究，2017，24（11）：76-82.

邓贤峰.“智慧城市”建设的风险分析[J].财经界，2011（1）：106-109.

胡丽，陈友福.智慧城市建设不同阶段风险表现及防范对策[J].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2013，23（11）：130-136.

李梅，汤志伟.中国智慧社会建设的风险表现、分析及防范研究[J].电子政务，2019

（4）：27-34.

Ammara U， Rasheed K，Mansoor A.，et al.Smart citi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ystems.Systems.2022，10（3）：77.

徐雪松，闫月，陈晓红，等.智慧韧性城市建设框架体系及路径研究[J].中国工程科学，2023（1）：10-19.

汪中求.精细化管理之基本理念[J].中国商贸，2008（9）：116.

温志强，蒋亚敏.高质量发展视域下的城市风险精准治理——以天津市为例[J].天津商业大学学报，2022，42（2）：10-15.

丁强，王华华.特大城市数字化治理的风险类型及其防控策略分析[J].上海行政学院学报，2021，22（4）：72-81.

戴维·R.戈德沙尔克.城市减灾：创建韧性城市[J].许婵，译.国际城市规划，2015，30

（2）：22-29.

廖茂林，苏杨，李菲菲.韧性系统框架下的城市社区建设[J].中国行政管理，2018（4）：

57-62.

吴晓林，谢伊云.基于城市公共安全的韧性社区研究[J].天津社会科学，2018（3）：87-92.

宋宗宇，李南枢.基于复合空间视角的超大城市韧性建设路径思考[J].北京行政学院学报，2021（6）：49-57.

詹承豫，高叶，徐明婧.系统韧性：一个统筹发展与安全的核心概念[J].广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2，21（4）：17-32.

Research Hotspots and Disciplinary Boundaries of Urban Risks in the Full Cycle Management： Visualization Analysis of VOSviewer based on CNKI Literature

Yang Xuefeng， Jiang Qingyue

（Zhejiang University of Finance amp; Economics， Hangzhou 310018， China）

Abstract： In the context of a risk society， urban development faces complex and diverse risk situations， and full cycle management， as an important concept of urban risk governance， has attracted academic attention. In recent years， there have been many related research achievements， showing a multidisciplinary distribution， and it is necessary to conduct a systematic review. Based on CNKI's literature distribution and trend description of urban risk full cycle management related topics， keyword co-occurrence analysis was conducted using VOS viewer visualization software， and density and label views were constructed. Research has found that the current literature on the full cycle management of urban risks has diverse perspectives， obvious interdisciplinary characteristics， and a significant increase in literature on risk governance hotspots. However， there is less interdisciplinary integration， and it is necessary to broaden the theoretical margin of risk governance through innovative research methods.

Key words： urban full cycle management; risk governance; VOS viewer; research review

■责任编辑：王明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