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闪电的人

李晓

一名少年跌跌撞撞地走在山路上，雨又大又急。这是一名任性的少年，他决定在雷雨夜里出走。母亲在雨夜里，疯了一样找他，呼喊声被大雨堵住了。

突然，天空中的一道闪电，把漆黑的夜空照亮，是白花花的雨幕。少年在雪亮的闪电中怔住了，他思量片刻，猛然转身，走向回家的路。在土墙边，母亲一把搂住他，捧起屋檐边哗哗哗落下的水，为他清洗满是泥泞的脸。

后来，这名少年回忆，就是天空中出现的那道闪电，贯穿了他的肺腑，他才决定回家。一道闪电，让一个懵懂少年的心，仿佛经历了涅槃，成熟，也是一瞬间的事兒。那次出走，是因为母亲要他帮忙去喂猪，孩子犟着不去。这个十三岁的少年，就是我。

有人做过统计，在这个地球上，平均每秒钟就有六百次闪电发生。闪电惊醒了一些懵懂少年，另外，闪电的千姿百态，也很吸引人，世界上也因此有了一批专门追逐闪电的人，他们是研究者，或者是摄影师。

我的朋友朱二宝，就是这样一个等待闪电的人。朱二宝在小巷里卖卤鸭子，一旦黑云压城，大风起兮，他就跑到装有避雷针的高楼上架起摄像机，拍摄闪电。我看到过他拍摄的上千幅闪电的照片，感到闪电的惊世之美。

我常有迷惑，一个卖卤鸭子的市井之徒，干吗还要去拍摄闪电？是在等待生活的奇迹，还是在等待平凡命运的改变？有一天，二宝告诉我，他拍闪电，就为了让闪电照亮自己灰暗的心，一个小人物，哪怕不能建功立业，也不能失去对这个世界的新鲜感。我终于理解了二宝，这样一个憨厚的人，为什么五十多岁了眼睛还是那么明亮，因为，他是追逐闪电的人。

去年夏天，二宝要进西藏去拍摄闪电，他老婆很支持他。朱嫂说：“拍闪电嘛，我支持。二宝拍完闪电回来，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做卤鸭子都能哼着歌，对孩子的脾气也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