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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人、土家族白虎图腾文化与中华文化认同

2023-12-30向柏松

关键词:巴人白虎神兽

向柏松

(武汉科技大学 人文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湖北 武汉 430081)

“图腾”(totem)为印第安语,最早见于1791年在伦敦出版的英国人类学家龙格所著的《一个印第安译员兼商人的航海探险》,其后得到广泛传播。1903年,严复翻译《社会通诠》时,将“totem”音译为“图腾”,首先将图腾观念引入中国。我们可以根据国内外的研究,对图腾的含义作出一个一般性的解释:图腾是氏族视为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属、祖先或保护神的某种自然物,包括动物、植物或非生物,其中动物居多。在中国,源于原始氏族部落社会的图腾也往往为其进入文明时代的后裔族群所继承,成为族群标志性的文化现象。实际上,图腾是一种被人格化的与始祖紧密联系的崇拜对象,能够发挥凝聚族群成员的作用。用这样的图腾观念来解释中国图腾文化现象,解释巴人、土家族的白虎图腾文化现象,应该是比较契合的。在先秦时代,廪君巴人以白虎为图腾,其后形成的土家族继承了廪君巴人的白虎图腾,并将其发展成为白虎图腾文化。追根溯源,巴人、土家族的白虎图腾,源自于先秦时代华夏族五方神兽崇拜中的西方神兽白虎崇拜。这说明,巴人、土家族的根性文化蕴含了对中华文化的认同。研究巴人、土家族白虎图腾文化与华夏族西方神兽白虎崇拜之间的关系,有助于深入发掘土家族白虎图腾在持续增强中华文化认同方面的功能,增强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一、廪君巴人白虎图腾

巴人是商周至两汉时期西南地区的一个庞杂的族群,有多个支系,廪君巴人是其中重要的一支。商周时期,廪君巴人起于清江流域,披荆斩棘,开疆拓土,建立夷城。与此同时,廪君巴人以白虎为图腾,有相关神话传说为证。

《世本》《后汉书》《太平御览》《水经注》和《晋书》等典籍均记载了廪君神话。其中,《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载:

巴郡南郡蛮,本有五姓:巴氏,樊氏,瞫氏,相氏,郑氏。皆出于武落钟离山。其山有赤黑二穴,巴氏之子生于赤穴,四姓之子皆生黑穴。未有君长,俱事鬼神,乃共掷剑于石穴,约能中者,奉以为君。巴氏子务相乃独中之,众皆叹。又令各乘土船,约能浮者,当以为君。余姓悉沈,唯务相独浮。因共立之,是为廪君。乃乘土船,从夷水至盐阳。盐水有神女,谓廪君曰:“此地广大,鱼盐所出,愿留共居。”廪君不许。盐神暮辄来取宿,旦即化为虫,与诸虫群飞,掩蔽日光,天地晦冥。积十余日,廪君伺其便,因射杀之,天乃开明。廪君于是君乎夷城,四姓皆臣之。廪君死,魂魄世为白虎。巴氏以虎饮人血,遂以人祠焉。[1](P2840)

该神话叙述了廪君巴人为五姓君长并君乎夷城的经历,最后叙述廪君死亡情节,“廪君死,魂魄世为白虎。巴氏以虎饮人血,遂以人祠焉”。这段神话情节反映了巴人白虎图腾崇拜的观念。

按图腾崇拜观念,图腾崇拜的对象——动物或植物等,与氏族成员有着血缘关系,氏族成员与图腾是浑然一体的,可以互相转换,氏族成员死亡则意味着其返回图腾。诚如法国学者倍松《图腾主义》一书所说:“野蛮民族相信人从图腾而出, 死后则复还于图腾, 宗教中轮回化身的观念, 或亦从此种图腾信仰所变成。”[2](P6)“廪君死,魂魄世为白虎”,即廪君死后,灵魂返回白虎图腾。 我国古代,人死化为图腾的案例在典籍中还有不少记载。如颛顼死而化为鱼。《山海经·大荒西经》:“有鱼偏枯,名曰鱼妇。颛顼死即复苏。风道北来,天乃大水泉,蛇乃化为鱼,是为鱼妇。颛顼死即复苏。”[3](P336)又如鲧死后化为玄鱼。《拾遗记》:“鲧自沉于羽渊,化为玄鱼,时扬须振麟,横修波上,见者谓之‘河精’。”[4](P61)再如后稷死后化为鱼。《淮南子·地形训》:“后稷垄在建木西,其人死复苏,其半鱼。”[5](P257)正是出于人死化为图腾的观念,廪君的死并不被视为真正的死亡,而是被认为其魂魄化为了白虎。这说明廪君巴人相信白虎是他们灵魂的寄寓之所,其死后即化为白虎。廪君后裔继承了白虎图腾观念。应劭《风俗演义》(佚文)卷一说,“呼虎为李耳——俗说,虎本南郡中庐李氏公所化为。”南郡为原巴国所在地,其国虽灭,崇虎之俗却流传了下来。另又有江汉、江陵之域化虎传说。干宝《搜神记》卷十二说:“江汉之域,有豸区人,其先廪君之苗裔也,能化为虎。”[6](P348)张华《博物志》卷二说:“江陵有豸区人,能化为虎。俗又曰虎化为人,好著紫葛衣,足无踵。”[7](P51)江陵、江汉的豸区人之所以能够化虎,是因为他们是廪君后裔,以白虎为图腾。据史书记载,巴国灭亡后,确实有一部分巴人迁徙到了江汉之域。《通典》载:“至光武建武二十三年,南郡奏潳山蛮雷迁等始反叛(潳音屠)。武威将军刘尚讨破之,徙其种人七千余口置江夏界中,其后沔中蛮是也。汉之江夏郡,今竟陵、富水、安陆、齐安、汉阳、江夏、蕲春郡地是也。和帝永元十三年,巫蛮许圣等(汉之巫县,今云安郡巫山县也)以郡收税不均反叛。发荆州诸郡兵(今江陵、夷陵、澧阳、武陵、长沙、衡阳等郡地也)讨破之。复悉徙置江夏。”[8](P5035)江陵、汉江等巴人后裔迁徙地都有化虎传说,说明正是廪君巴人的后裔继承了白虎图腾,也说明廪君巴人白虎图腾观念流传久远,影响甚广。

图腾观念离不开图腾仪式。爱弥儿·涂尔干《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指出了图腾观念与仪式的关系:“既然每一种宗教都是由智知概念和仪式实践所组成的,那么对于构成图腾宗教的信仰和仪式来说,我们也必须依次加以论述。但是宗教生活的这两个要素又息息相关,以至于无法作出彻底的区分。从原则上讲,膜拜既发源于信仰,又反作用于信仰;仪式往往须通过以之为原型的神话得到说明,尤其是在仪式的意义已经不再清楚的时候。另一方面,信仰也只有通过表达它的仪式,才能够清楚地表露出来。”[9](P137)同样,廪君化虎神话传说不仅仅是图腾观念的产物,它必然与相关的图腾仪式有着密切的关系,是特定的白虎崇拜仪式的表现。笔者认为,这种仪式的具体做法就是让廪君的身体进入虎体,诚如典籍所云,“巴氏以虎饮人血,遂以人祠焉”。以人祠虎仪式的存在,可以从两方面得到证实。

其一,古代文物的佐证。湖南出土的商代青铜器中有一种食人卣。李学勤先生描述说:“卣通体作虎形,踞坐以后足及尾支撑,前爪抱持一人,张口啖食人首。人体与虎相对,手拊虎肩,脚踏虎后爪上,转面向左侧视。”“其面上(指人的面)表情均为肃穆,并没有恐惧或欣喜的状貌。”[10]虎食人卣作为一种宗教仪式上使用的祭器,表现的正是以人祠虎的仪式场面。虎食人卣没有证据表明是巴人的遗物,但它一定出自崇虎民族,它所反映的图腾习俗,也应该是在同样崇虎的巴人那里存在过的。

其二,杀人祠虎仪式的记忆。杀人祠虎仪式在历史上确实存在过,有典籍与田野调查资料为证。无论人们怎样狂热地崇拜白虎,怎样虔诚地相信魂归图腾的观念,却无法回避对死亡的恐惧。因此,部族头领或统治者便不得不杀人祠虎。最初应是杀掉本族的人祠虎,以表现部族与图腾祖先灵魂的交流与贯通。后来逐渐发展到杀死外族人祠虎,魂归图腾的目的就演化成祭祀、取悦图腾了。陈继儒《虎荟》卷五说:“房陵间有白虎神,好饮人血,每岁其民杀人祭之。”[11](P65)杀人祠虎的风习直到晚近仍有传承。据说,土家族大姓之一的田姓,在堂屋中设有白虎神座。早期是杀人祭祀。事先买一个小乞丐,在还愿时杀之以祭白虎。为了使这个乞丐具有本族人的身份,祭祀头一天便让小乞丐与头人的儿子睡一张床,以此来获得本族人的身份。这里使用的是一种接触巫术,即通过接触某物,获得某物的特质。接触过头人儿子的小乞丐,用来举行祠虎仪式,就意味着本族的人魂归图腾。这种杀人祭虎仪式,已经在很大程度上背离了最初祠虎的意义,但作为一种讹变的形式,其深藏的根系仍可追溯到廪君化虎的传说。

巴人以人祠虎的礼仪,随着社会历史的发展早已废除,但其遗风却传承下来,并在土家族中形成了一些象征性的祠虎仪式。最显著的例子是土家族还相公愿时的歼头仪式。掌坛师用杀猪刀在自己头上砍出血来,滴在长串纸钱上,将其当众悬挂,然后烧掉。还这种愿要“见红”才能“落愿”。“见红”正是杀人的象征,掌坛师头上的鲜血代替了被杀之人。显然,歼头仪式是杀人祠虎的一种演变形式。

美国人类学家摩尔根《古代社会》说:“在鄂吉布瓦方言中,有‘图腾’一词,实际上经常读作‘多丹’,意思是指一个氏族的标志或图徽。”[12](P151)法国人类学家爱弥儿·涂尔干也说:“然而图腾并不仅仅是一个名字,它还是一种标记,一种名副其实的纹章。”[9](P148)图腾是一个氏族区别于其他氏族的标志,能起到凝聚氏族及其后裔的作用。肇始于廪君的白虎图腾还在巴人的青铜器上留下了鲜明的标识。从商周到秦汉,巴人在中原文化的影响下,也制造了自己的青铜器。这些青铜器往往饰之以虎的图形,表现了一个以白虎为图腾的族群的特殊风貌。在巴人活动区域湘西,曾先后出土一些青铜器,有剑、戈、斧、钅享于、钟、铎、冼、壶等,分别属于兵器、乐器和生活用具。其中,钅享于最引人注目。钅享于是一种青铜乐器,演奏时与鼓相配。《周礼·地官》说:“以金钅享和鼓。”郑玄注:“钅享,钅享于也。圆如锥头,上大下小,乐作鸣之,与鼓相和。”钅享于源于中原,传到巴人地域后,巴人根据本民族的信仰,在钅享于上加上了虎形纽。这种虎纽钅享于是祭祖、祭白虎时所用的乐器,所以上面铸有图腾祖先白虎的形象。巴人用虎纽钅享于祭祖时,也是与鼓相配。《蛮书》载:“巴人祭其祖,击鼓而祭,白虎之后也。” 在鄂西、川东南一带也发现不少虎纽钅享于,应该也是巴人的遗物,因为这一带都属古代巴人活动的范围。在湘西出土的兵器中,有很多是以虎纹做装饰的。其中有一种虎斑纹剑,剑身较长,剑叶上布满虎斑形的纹饰,剑茎铸有虎纹。铜戈是一种既可以钩,又可以啄的兵器,其后部有浮雕式的虎纹,虎头怒目圆睁,狰狞可怖,勇猛非凡。那些刻铸在青铜器上的多姿多彩的虎形图纹,成为巴人白虎崇拜的永久性的记载。

廪君巴人的白虎图腾不仅在以虎纽钅享于为代表的青铜器物上留下了印记,而且还通过祭祀仪式得以传承,在传承过程中其原始野蛮的成分不断被摒弃。

二、廪君巴人白虎图腾源于华夏族五方神兽——西方神兽崇拜

巴人支系繁多,不同支系有不同的图腾,各支系的图腾都与巴人的称呼“巴”有关,“巴”有不同的解释,如巴蛇、草、水、鱼等,这些实际上是不同支系的图腾。巴人不同支系图腾的形成与具体的地理环境、文化交流、时代风气等有着密切联系。众多支系中,廪君巴人以白虎为图腾,这与当时华夏族五方神兽信仰体系的影响有关。周至春秋战国时期,华夏族影响日剧,巴人频繁参与华夏族的军事活动。《华阳国志·巴志》中称:“周武王伐纣,实得巴蜀之师。”《左传·文公十六年》:“楚人、秦人、巴人灭庸。”在与华夏族的频繁交往中,巴人接受了华夏族五方神兽的观念,并按照自己所处的西方方位,奉五方神兽之西方神兽白虎为图腾。

五方神兽的观念来源于五行学说。五行是古人关于世界万物基本构成的猜想:万物由五种基本事物——水、火、木、金、土构成,合称五行。其最早见于《尚书·洪范》:“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13](P235)由五行来解释天下,就得出天下是由五方构成的观念,五方即东、西、南、北、中。五方又配以五色、五季:东方青色,为春季;西方白色,为秋季;南方赤色,为夏季;北方黑色,为冬季;中央黄色,为季夏。在此基础上,又产生了五方神兽的观念,即五方分别由五种神兽所掌管: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北方玄武,南方朱雀,中央黄龙。嗣后,五方神兽向人神方向演化,又出现了五方之帝:东方之帝太昊,也即伏羲;西方之帝白帝;南方之帝炎帝;北方之帝颛顼;中央之帝黄帝。

出自五行金木水火土的五方神兽,与五方、五色、五季、五帝、五神等相对应,形成一个五方神体系。

五方之一的西方,在五行中属金,所以为白色,其保护神兽即为白虎。白虎作为西方神兽,最早见于《山海经·西次四经》:“又西二百二十里,曰鸟鼠同穴之山,其上多白虎、白玉。渭水出焉,而东流注于河。”神话中又称白虎为白虎星,说其与星宿有关,在二十八星宿之中,是西方七宿奎、娄、胃、昴、毕、觜、参的合称,是西方天神的代表。廪君巴人所处之地,相对中原而言,为西方,所以在接受华夏族五方神兽信仰体系时,选择了西方神兽白虎为崇拜对象。廪君巴人的选择,实际上是将自身列入了五方系统之中,视己为华夏五方天下的组成部分,表现了对以华夏族文化为主体的中华文化的认同。

三、土家族对廪君巴人白虎图腾的赓续转换

自唐宋至明清,在湘鄂渝黔交界地区,廪君巴人后裔与其他族群相融合,逐渐形成了土家族。土家族继承了廪君巴人的白虎图腾,并进行了创造性的转换,逐渐淡化了其原始宗教的色彩,增添了世俗生活的内容,白虎图腾逐渐成为土家族人民生活中吉祥的象征,并由此发展成为新形态的中华文化认同。

作为廪君巴人氏族保护神的白虎已经泛化为整个土家族或整个地域的保护神、吉祥物。在土家族地区,逢年过节都要祭祀白虎,以祈求保护。白虎又有过堂与坐堂之分。土家人只祭祀坐堂白虎,不祭穿堂白虎,有所谓“白虎穿堂过,无灾便有祸”的说法。为了求得白虎神对儿童的保护,当地儿童多穿绣有虎纹的虎头鞋,戴虎头帽。以虎的形态装扮儿童,正是图腾崇拜的余续。将儿童装扮成图腾的形象,是要便于图腾辨识,以为其是同类,从而有效地保护儿童。不过,在土家族,白虎已成为一种吉祥图案,在儿童的装扮上留下虎的形象,更趋向于追求虎虎生风、喜庆吉祥的效果。当然,白虎神潜在的保护意义确实依然存在。小儿戴的虎头帽要在12岁时才能够摘除,这其中即有保护小儿健康成长的意义,不过已不为人们严格遵守了。热闹、喜庆、审美已成为当今人们的主要追求。潜在的保护儿童的意义和富有时代气息的审美意义相结合,使古老的白虎图腾焕发了新的生机。

廪君巴人的白虎图腾对土家族的丧舞撒叶儿嗬也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撒叶儿嗬是丧葬活动祭祀亡灵的仪式舞。在土家族地区,老人去世,要由乡邻为之跳撒叶儿嗬。跳丧是由白虎图腾舞、巴渝舞演化而来的,典籍记载较早且时有溯源。最早记载土家族跳丧习俗的是《隋书·地理志》:“南郡、夷陵……清江诸郡多杂蛮左”,“其左人则又不同,无哀服,不复魄。始死,置尸激清馆舍,邻里少年,各持弓箭,绕尸而歌,以扣弓箭为节,其歌词说平生之乐事,以至终卒,大抵亦犹今之挽歌也”。所指蛮左即是土家族的前身,可见隋代土家族地区已有跳丧的习俗。唐樊绰《蛮书》则说明了跳丧与廪君巴人白虎图腾的关系:“巴氏祭其祖,击鼓而祭,白虎之后也。”[17](P50)又引《夔府图经》曰:“初丧,鼙鼓以为道哀,其歌必号,其众必跳,此乃盘瓠白虎之勇也。”[17](P51)宋代《溪蛮丛笑》载:“习俗死亡,群聚歌舞,辄联手踏地为节。……名踏歌。”[18](P20~21)清嘉庆《巴东县志》载:“又邑中旧俗,殁之夕,其家置酒食邀亲友,鸣金伐鼓,歌呼达旦,或一夕,或三五夕,谓之‘暖丧’。”[19](P428)清同治五年刻本《长阳县志》载,安葬亡者前夜,“诸客来观者群挤丧次,擂大鼓唱曲,或一唱众和,或问答古今,皆稗官演义语,谓之‘打丧鼓,唱丧歌’”[19](P425)。至今,长阳、巴东、五峰、建始等土家族地区仍传承跳丧习俗,所谓“听到丧鼓响,脚板就发痒”。乡邻听到打丧鼓,就都赶来参加跳丧。举行跳丧的堂屋里,置放装有死者的棺材,棺前供有五谷杂粮,插上万年青枝,并点上一盏长明灯,左边置一牛皮大鼓。丧鼓开始的信号是“嗵、嗵、嗵”三眼铳枪声。随后,人群一批一批涌进堂屋开始跳丧。一轮跳丧一般有三个人参加。一人站在棺材左侧击鼓领唱,两人在棺前和着鼓点,边歌边舞。舞蹈动作主要有绕背穿行、相对击掌、扭肩擦背、嘴触地衔物、下蹲踮脚打旋、相互嬉戏。这些动作被称为凤凰展翅、犀牛望月、牛蹭痒、狗吃屎、燕儿衔泥、幺姑子姐筛箩、猛虎下山等。歌词的主要内容有歌颂先民斩草为业、开疆辟土,歌颂农桑渔猎生产劳动和生活琐事,赞美图腾祖先白虎,歌唱爱情故事,唱哑谜,猜谜等。综上可见,跳丧整体上充满了热烈欢快的情绪,完全冲淡了亡者家属的悲哀,因为它是由尚武劲勇的白虎舞、巴渝舞发展而来。跳丧开场歌曰:“三梦白虎当堂坐,白虎坐堂是家神”,即体现了跳丧祭祀祖先神的潜存主旨。跳丧的舞蹈动作也表现了白虎崇拜的内涵。跳丧的二人保持弯腰、弓背、曲腿姿势,脚为八字形,双手在胸左右摇晃,动作矫健明快,明显是模仿老虎的动作,特别是跳丧中还有专门表现猛虎下山等动作的舞蹈,这些都说明跳丧继承了远古巴人的白虎图腾文化,始终保持了对华夏族五方神系统的认同。

土家族有对巴人白虎图腾的继承以及对中华文化认同传统的赓续,也有创造性的转换。起先,人将自己当作自然的一部分,随着人类战胜自然的力量日益强大,人逐渐认识到了自己的主宰地位。白虎作为自然神,长期被视为图腾始祖,在人的自我意识逐渐觉醒的时代,必然发生转化,即转化为人神。华夏族西方兽神为白虎,西方之帝为白帝,正好相对应。土家族利用这种材料,将白虎适时改换成白帝。因此,在土家族聚居区,又产生了白帝崇拜或白帝天王崇拜,一时间庙宇遍布。转换后的白帝崇拜,上升到华夏五方神系统的人神层面,从而发展了土家族先祖廪君巴人对华夏文化的认同。

图腾是一个民族的文化源头,土家族及其先民的白虎图腾源于华夏族的五方神兽之西方白虎崇拜,说明土家族源头文化来源于华夏族,土家族赓续白虎图腾,就是赓续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根和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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