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言集

没有梦想的树枝

很久以前有一截树枝，它为没有梦想而头疼。这截树枝知道，假如没有梦想，数年之后自己成材，就要和其他小伙伴一起到流水线上被生产成筷子了。志向高远的树枝决定把自己培养成一把梳子，这样至少不会成为那种使用之后就被抛弃的一次性用品。为了能成为一把质地优良的梳子，它每天练哑铃、晨读、学习英语。功夫不负有心人，大树看到它的刻苦，决定把它留在树上成为一名教师，监督培养其他树枝。它欣喜若狂，庆祝自己终于摆脱了打工的命运。但是很快它就发现自己其实还是在流水线上，只不过这次它成了工人，生产的是学生。

峡谷

北京有一片山，山中间有一个峡谷。雄性经过峡谷会使峡谷变得更深。雌性经过峡谷会掉进峡谷。有一只狐狸，它在峡谷这边搭了一间房子，又在峡谷那边搭了一架秋千。有时它坐在房子里望着峡谷对面的秋千想女人的事情，有时它又翻山越岭跑到对面，在秋千上，望着这边的房子想男人的事情。渐渐地，人们开始对它议论纷纷，因为分不清它是雄性还是雌性。不过这都没关系，在动物界里，只有人类才会计较这种小事。

小狗与医生

有一条小狗长了虱子，去兽医院看病。老虎医生就对它讲：“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永远摆脱虱子。”不懂医疗的小狗答应了。它所有的毛都被剃了。到了冬天，小狗不得不到医生开的兽衣店里买衣服穿，它相中了一件外套，试起来很不错，就像它原来的皮毛，但是太贵了。它就对医生说：“能不能便宜一点？”医生说：“不如你到我肚子里去住两天，又暖和又不要钱？”

养蜂

山上有一对养蜂人，一个住在像月亮的房子里，一个住在像太阳的房子里。丈夫每天忙着制作蜂箱，妻子忙着采蜜。蜜蜂在蜜蜂的道上，树在树的道上，人在人的道上。有时也会出现错乱，比如人死了成了树的肥料，树开的花养活了蜜蜂，蜂蜜凝固了某个人的血管。蜜蜂们每天都很充实，甚至是幸福，尽管它们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忙碌，但忙碌已经成为宿命。它们跟随着地球的自转而产生的四季，去到不同的树上采蜜、筑巢、冬眠，完全没有时间去思考蜂生这回事。就算思考了也没有用，它们只能感到某种规律，将它们网住，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把它们积累的能量取走。人们都很羡慕山上的那对夫妻，说他们是亚当和夏娃，又说他们其实也是宙斯和他的妻子。

选自《花城》

2023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