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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的提升及其实践困境

2023-12-29魏海香

关键词:中华文化主观影响力

魏海香

(北京工商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048)

冷战之后,各国在传统影响力降低的情况下转而寻求新的拓展影响力的手段。由此,文化国际影响力的作用愈益凸显。20世纪90年代以来,国外有学者开始关注与论述“文化国际影响力”问题(1)约瑟夫·奈在1990年提出了“软实力”概念,并指出,“文化国际影响力”是其主要内容与维度。自此,西方学界和媒体开始关注与论述“文化国际影响力”问题。。国内学界对“文化国际影响力”的探讨聚焦于“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2002年,党的十六大报告对“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相关内容进行了最早阐释[1];2007年,党的十七大报告首次提出“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概念[2]。此后,学界的论述愈益增多。遗憾的是,既有研究基本上都是围绕“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提升”而展开,而对“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本身却缺乏应有的理论建构与现实分析,致使相关研究缺乏深度和针对性。因此,笔者拟从理论和现实两个维度对“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的范畴、构成系统、实施成效与存在问题等进行系统考察与论述。

一、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的界定

从逻辑上看,界定“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范畴,首先应明确“中华文化”“影响力”“国际影响力”这几个子概念。对“中华文化”范畴的考察是学界探讨的老问题,无需赘述。学界目前普遍认为,“中华文化”是中华各民族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形成、发展和积淀的体现中华民族所特有的精神意识和精神追求的文化总汇。“影响力”范畴基于“影响”和“力”两个概念。在汉语字典辞典中,对“影响”的界定基本一致,均指“一方做出某种动作而引起他方发生变化或产生作用”[3]175;“影响力”即指“可产生影响的力量”[3]1757。20世纪80年代初,新闻传播学、教育学、管理学、心理学、经济学等领域开始对“影响力”范畴展开考察与论述。总结发现,学界对“影响力”的界定突出了“一同”与“一异”。“一同”在于:这些领域的“影响力”特指一种“非强制性影响力”,其与“强制性影响力”的共同点在于都是以某种方式来改变他者思想与行为的能力和力量。两者的不同在于,“强制性影响力”作用于人的方式是“硬性的”,其是通过“权力”来强迫被影响者接受影响,例如命令、胁迫等;而“非强制性影响力”作用于人的方式是柔性的、无形的、间接的,比如吸引、借鉴、参考、信任、同化等,受影响的一方是自愿和主动接受影响。“一异”在于:学界对“影响力”实质存有不同看法,即其究竟是指一种柔性的控制力还是说服力,亦或吸引力?其实,这些“力”都是“影响力”范畴的应有之义。“非强制性影响力”本身就包括了说服力、吸引力、引导力、感召力等,而这些不同的“力”最终都可以归为不同程度和形式的认同力,因为认同本身即是指“认可、赞同某些行为方式、价值标准或种族归属等,并愿意趋于一致”[3]1212。吸引力是一种“把他方的注意力引向己方的能力或者魅力”[3]1554,其目的不是为了吸引而吸引,而是希望通过吸引能引起他方的了解与认同。引导力则是一种通过对他方的指导而指引他方趋向己方的能力,也是为了实现对自己的认同。而说服力本身就是一种“能改变他人既有的观念、看法,使人心悦诚服地认同的力量”[3]1369。感召力则是“以精神力量使人受到感触而向往”[3]447的一种认同力量。此外,文化市场占有力(体现为文化市场占有率)是一种能够占据市场有利份额或者位置的力量,而这种力量达成的前提是消费者对这种产品或品牌的认同。可见,“非强制性影响力”的形式与类别虽然多元,但最终目的一致,都是为了实现他方对己方的认同。因此,“影响力”的本质是一种认同力。

国内对“国际影响力”范畴的论述始于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2013年前,主要集中在国际政治领域。“国际影响力”被认为是影响者在国际社会(某个领域)产生影响的力量和能力。2013年后,学界对“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形成了几种界定。一是有学者认为,“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也即文化力,是指中华文化如何走出去从而更好地发展自己和影响世界的力量[4]。二是部分学者提出,“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的内涵是中国共产党在十六大报告中所提出的“文化的吸引力和感召力”[1]。十六届五中全会提出要“积极开拓国际文化市场,推动中华文化走向世界”[5]。基于此,有学者进而提出,“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还应包括文化的市场占有率和文化走出去的能力。党的十七大之后,“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还包含了“加强对外文化交流,吸收各国优秀文明成果”[2]的能力。三是《中国现代化报告2009:文化现代化研究》中所提出的概念,“文化国际影响力是一个国家通过国际文化互动对国际环境施加的实际影响的大小,其是一个国家的国际影响力在文化领域的一种表现形式”[6]227。四是一些学者从“文化国际影响力”外延的种属关系出发,提出“文化国际影响力”是一种“文化竞争力”或者“文化软实力”[7]。严格来讲,这些界定只是角度不同,无性质之别。作为对“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某一层面的理解都是合理的,但这些界定是否能揭示“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的内涵?对此,需要予以方法论的辨析。首先,“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既是一种能力,也是一种力量。能力和力量有所不同,能力强调的是一种才能、技巧和本领;力量强调的是一种已然拥有的实力,而实力并不一定就是能力。因此,“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既指中华文化所拥有的实力,也指中华文化运用自身实力从而产生影响的能力。而如上的第一种与第四种观点在方法论上暴露了同样的问题,它们都倾向于认为“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仅仅是一种力量。此外,文化竞争力、文化软实力和文化影响力其实是一种相互交织的关系,且这种关系并不能揭示文化影响力的内涵,因此,用这种关系定义文化影响力范畴是有待商榷的。第二种观点阐释的是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的内容。“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这个范畴涵盖了许多内容:文化吸引力、文化感召力、文化走出去的能力,以及吸收各国优秀文明成果的能力等。这些能力越大,中华文化的国际影响力就越大,反之亦然。但是,这些“力”是“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的构成,而非内涵。第三种观点侧重对“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程度的衡量,是“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的考察指标,也非对其内涵的揭示。

基于上述辨析,结合对“非强制性国际影响力”范畴的分析,笔者认为,文化国际影响力是指一个文化体在国际文化交往中,通过运用吸引、说服、感召等柔性的方式,改变被影响者的意愿和行为,从而实现其被高度认同的能力和力量。需要指出的是,这里对“文化国际影响力”范畴的界定是对所有文化体国际影响力内涵共性的概括,其不能代替对不同文化体国际影响力的具体考察和界定。因为,受不同民族国家社会制度、文化性质、文化发展目标等的影响,不同文化的国际影响力在影响方式、影响内容和影响目标上会存在很大差异。中华文化历来讲求对世界的影响采用吸引、认同、感召等的方式;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的目标也不是文化称霸,而是通过走向世界实现更好的交流互鉴和更高的文化认同,从而更好地发展自己。因此,“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是指中华文化通过运用吸引、说服、感召等柔性的方式和手段,对其他民族国家的观念与行动产生作用和影响,从而被世界更大程度地认同和更好地发展自己的能力与力量。

二、中华文化主客观国际影响力之间的相互作用机制

由各种能力和力量所构成的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是一个系统,总体上,它可以分成主观国际影响力和客观国际影响力。中华文化主观国际影响力是指中华文化的精神意识等文化主观内容对国际社会所产生的主观的国际影响力;中华文化客观国际影响力则是指中华文化的物质载体对国际社会所产生的客观的国际影响力。

中华文化主观国际影响力主要包含四个部分:文化符号影响力、文化一般观念影响力、文化制度与政策影响力、价值观影响力。首先是文化符号影响力。中华文化由其文化符号所产生的国际影响力,即是文化符号影响力。中华文化符号是标示或象征中华文化某种特征、内涵或者意义的独特记号或标记,是反映中华文化独特性的高度抽象物,其虽然具有能被感知的客观形式,但不具备独立性。其次是文化一般观念影响力。中华文化的思想观念按照重要程度和作用可以分为价值观念和一般观念。一般观念大致包括关于自然及其与人的关系的观念、关于社会及其与人的关系的观念,以及关于人自身的观念等。中华文化因其一般观念被其他民族国家所了解、认可和接受而产生的影响力,即是文化一般观念影响力。再次是文化制度与政策影响力。文化制度与政策是中国通过宪法和法律对中国文化产业和文化事业部门的活动及其各种文化关系进行规范、管理和调节的规定、原则或要求等的总称。由中国文化制度与政策所产生的国际影响力,有时是因自身所释放的直接影响力,但更多时候是通过文化产业或文化活动等而产生的间接影响力。最后是价值观影响力。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价值观念在一定社会的文化中是起中轴作用的,文化的影响力首先是价值观念的影响力。世界上各种文化之争,本质上是价值观念之争”[8]1057。中华文化因先进的价值观而引起国际社会对其的认同和仿效,从而所产生的影响力,即是价值观影响力。总体来看,这四种影响力存在着一个文化符号影响力→文化一般观念影响力→文化制度与政策影响力→价值观影响力的程度排序。按照这个排序,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的序列如果越高,说明其国际影响越大。

中华文化客观国际影响力包括五个部分:文化传媒影响力、文化市场影响力、文化资源影响力、文化环境影响力、文化活动影响力。其一是文化传媒影响力。中华文化借助报纸、杂志、图书、电视、电影、广播、网络等文化传播媒体进行文化传播所产生的影响力,即是文化传媒影响力。其二是文化市场影响力。文化市场影响力直接体现为中国的文化产品在国际各类文化市场中的占有率。其三是文化资源影响力。文化资源是指中国所拥有的与文化相关的物力、财力与人力等各种物质要素的总称,其既包括思想观念层面的无形的文化资源,也包括有形的文化资源。中华文化因其文化资源所直接产生或者经过转化而间接产生的影响力构成其文化资源影响力。其四是文化环境影响力。文化环境是指塑造和影响中华文化的各种因素的总和,其大体上可以分为自然环境与社会环境。文化环境影响力往往是间接影响力。其五是文化活动影响力。文化活动是指一个社会为实现一定的文化目的所进行的一切相关行为的总和,一般包括文化创作、文化生产、文化展示、文化交流、文化传播等。中华文化活动的主体因组织或者参与一定的国际文化活动,且在其中发挥一定作用的能力和力量,就是文化活动影响力。在这五类文化客观国际影响力中,文化传媒影响力和文化市场影响力的作用最大。

中华文化主客观国际影响力之间相互联系与相互作用的关系,还构成了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系统的作用机制。它们两者相互作用的机制如下述三个方面内容。

首先,客观国际影响力为主观国际影响力奠定了基础。中华文化主客观国际影响力的作用不同,主观国际影响力主要作用于人的思想观念,客观国际影响力则主要作用于人的文化生活。中华文化主观国际影响力必须基于中华文化客观国际影响力才能产生影响,否则,主观国际影响力就难以实施。文化客观国际影响力对文化主观国际影响力的基础性作用有四。其一,中华文化客观国际影响力各构成部分是中华文化主观国际影响力的载体。中华文化符号、一般观念,包括价值观,并不能独立存在,一定是附载在一定文化事物或文化活动中才能得以体现,脱离开这些文化载体和文化活动的抽象存在是无法想象的。其二,中华文化客观国际影响力各个构成部分是中华文化主观国际影响力的传播渠道。中华文化符号与中华文化的各种观念、制度、政策、价值观等必须经由文化传媒才可以被国际认知;一些文化符号和文化观念的产品必须经由文化产业才可以被生产,并需通过文化市场实现向国际市场的流通;文化制度与政策也只有通过文化交流活动才可以被国际所了解。其三,中华文化客观国际影响力的发展程度决定了中华文化主观国际影响力的发展程度。一般而言,如果客观国际影响力程度高、影响力大,那么,主观国际影响力也往往程度高、影响力大,反之亦然。其四,中华文化客观国际影响力在世界格局的位置,通常也决定了中华文化主观国际影响力在世界格局的位置。通过考察世界文化影响力近几年的排名可见,在世界文化影响力格局中,一般在文化客观国际影响力指标上综合排名靠前的国家,往往也是文化主观国际影响力排名靠前的国家。

其次,中华文化主观国际影响力反映并反作用于中华文化客观国际影响力。中华文化主观国际影响力虽然受中华文化客观国际影响力的决定,但依然有自己的相对独立性。一方面,中华文化客观国际影响力与主观国际影响力的发展有时是不平衡的。从最终的结果或者目标来看,两者的发展应该一致和平衡,但是,中华文化主观国际影响力会受到国内政治、历史、文化传统等的影响,而中华文化客观国际影响力则会受到中国经济制度与经济发展水平等的影响,因此,两者的发展程度有时候会呈现不平衡性。另一方面,中华文化主观国际影响力会推动或者阻碍中华文化客观国际影响力。近年来,中华文化符号愈益被国际广泛认知和喜爱,其也带动了中国文化产品的国际消费;而随着中华文化观念,包括价值观,以及文化制度和政策愈益被更多国家所认同,也为中国文化产品的流通和文化传媒的发展提供了好的思想支撑和动力,从而促进了中华文化客观国际影响力的发展。例如,随着近年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战略伙伴关系的建立,“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对中华文化的兴趣和认可程度愈益增大,从而带动了中国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文化贸易额的极大增长。

最后,中华文化客观国际影响力与中华文化主观国际影响力相互交织、相互渗透。这源于三方面的因素。其一,这种关系来自于两者构成内容上的交叉性。中华文化主客观国际影响力的内容并非绝对独立,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交织关系。其中,中华文化客观国际影响力的构成内容是中华文化主观国际影响力的载体;而中华文化主观国际影响力的构成内容一定也是对中华文化客观国际影响力的体现。比如,茶叶、丝绸、扇子、瓷器等既是中国的文化产品,同时,也是中华文化的文化符号,又体现了中华文化的价值观。其二,这种关系来自于两者相互转化的结果。从两者变化发展的过程来看,中华文化客观国际影响力内容会随着自己的发展和扩大,生成中华文化主观国际影响力的新内容。例如,当今广为流行的“时尚”,其实就是文化产业对既有文化内容的变更,体现了文化客观国际影响力内容主观化的过程。而文化主观国际影响力的提升,也会要求并促使文化客观国际影响力开发出更多的表现形式和内容。例如,中国的文化创意产业不断将文化主观国际影响力内容转变为客观的产品和设计,这即是文化主观国际影响力客观化的过程。其三,中华文化客观国际影响力和中华文化主观国际影响力目的一致,都是希望通过对其他民族与国家的观念与行动产生作用和影响,从而被世界更大程度地认同和更好地发展自己。因此,在提升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的具体过程中,两者必然会被共同使用,从而相互促进,相互转化。

由上可见,中华文化主客观国际影响力之间的相互联系与相互作用,构成了中华文化主客观国际影响力间的相互作用机制。在把握两者关系时,不能只强调其中一个而忽视另一个。例如,有学者认为,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只取决于价值观影响力,或者只取决于文化市场影响力,或文化传媒影响力等。这些观点不但没有看到中华文化主观国际影响力和客观国际影响力之间的区别和联系,而且也没有看到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构成系统的复杂性与全面性,因此是片面的。

三、近年来中国文化国际影响力的提升

从历史上看,中华文化的对外影响始自商周,发轫于秦汉,兴盛于唐宋元明,而自近代开始却日渐式微。新中国成立之后,尤其是1978年改革开放以来,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和综合国力的显著增强,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持续提升。自1997年中国共产党的十五大提出“文化走出去”战略以来,其在很多领域出现了一些可喜的进步和成绩;中国共产党的十八大之后更是获得了大幅提升,取得了较大的成效。

1.中华文化的吸引力显著提升。本世纪初以来,由于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综合国力的极大提升,以及中华文化“走出去”工程的大力推进,中华文化的对外吸引力显著提升。一是全球掀起学习汉语的热潮。二是海外学生来中国留学的数量激增。2018年共有来自196个国家和地区的492185名留学生在中国高等院校学习[9]。目前,中国已经成为亚洲最大留学目的国。三是国外游客和移民人数渐涨。随着中国开放程度的扩大,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的释放和中国安全指数的提高,多年来中国入境旅游人数和外国移民人数平稳增长,2019年,中国入境旅游人数达14531万人次[10]。与此同时,中国也开始成为有吸引力的移民目的国。2014年在“最吸引外籍人士居住的国家或地区”排名中,中国位列第三位[11]。四是部分文化产品的国际市场占有率较高。随着近年来国家对文化贸易的支持和鼓励,中国部分文化产品出口增速较快,文化市场占有率较高。据联合国贸易和发展组织2019年的相关报告显示,2015年,中国创意产品出口额是美国的四倍[12]。

2.中华文化符号的认知度较高。国外民众对中华文化符号的认知度一直比较高,近年来又有所提升,且出现了一些新特点。一是被国外民众认知的中华文化符号愈益增多。美国《新闻周刊》曾对12个文化大国的文化符号进行评选,中华文化符号数量居世界第二位。二是中华文化符号的被喜爱程度大幅提高。据相关调研显示,国外受访者对27个中华文化符号平均喜爱度由2011年的21.3%提高到了2016年的50.6%[13]41。三是新的中华文化符号不断增多。据2018年《新时代中国形象与中国理念海外传播影响力报告》显示,“高铁”“淘宝”“支付宝”甚至国家领导人“习近平”等成为了新的有较高认知度的中华文化符号。四是人文资源类的中华文化符号认知度有所增高。区别于以往国外民众只是对中国的名胜古迹、中餐、熊猫等认知度高,近些年,国外民众开始对中华文化人文资源类符号感兴趣,如对中医、针灸、非物质文化遗产以及一些文学著作等的认知度逐渐增高。

3.中华文化的国际影响力增强。经多年积累与推广,中华文化确实在很多方面和领域产生了切实影响。一是有越来越多的人才愿意来中国工作。中国的快速发展与中华文化所展现的创新与包容,带给世界年轻人很多工作和学习的机会。二是中华文化观念对一些国外民众的思想和行为产生了一定影响。中华文化的有些观念,包括价值观念,对国外一些民众产生了一定影响[14]。三是对国际信息传播格局形成一定影响。随着中国国际传播平台的建设和国际传播能力的提升,中华文化愈益获得较多的国际话语权。截至2016年底,中国国际广播电台在全球拥有101家海外整频率播出电台,覆盖50多个国家的首都或主要城市约5亿人口[15]2;中央电视台9个国际频道成为全球唯一用中文、英语、法语、西班牙语、俄语、阿拉伯语6种联合国工作语言播出的电视机构[16]。四是极大地改善了中国的国际形象。近些年来,中国的认可度和美誉度获得较大提高。2015年皮尤研究中心的调研数据显示,54%的国外民众对中国持正面和积极的看法,且多数受访者普遍看好中国未来的发展[16]。

4.对外文化贸易总体实现了贸易顺差。改革开放后,特别是近些年,国家大力引导和扶持文化产品出口业务,连续出台了很多相关政策,使得中国文化产品出口规模迅速增长,2010年开始,基本实现连续顺差且增长。2019年,中国文化产品进出口总额1114.5亿美元,出口998.9亿美元,进口115.7亿美元,贸易顺差883.2亿美元[17]。此外,近年来兴起的影视、动漫、网游等新兴文化产品出口额增速很快。2015年娱乐和媒体产业的世界市场规模达到1.7万亿美元。同年,根据各国在世界市场所占的比重来看,美国(35.47%)、中国(9.93%)、日本(8.76%)、英国(5.26%)、德国(5.04%)等主要国家位居前列,中国已经跃居第二位[18]57。

5.中华文化感召力逐渐增强。文化感召力是文化国际影响力中的最高层次,其是一种基于高度文化认同之上的能给予其他国家乃至世界整体以文化引领的能力,拥有这种能力的文化往往需要具备文化的先进性、道德感和责任感。文化先进就可以引领世界文化发展的方向;文化讲求正义和平等就可以富有道德感;文化充满“共同价值”的关怀就可以增加世界的信念感和责任感。中国近年来积极对外进行援助,在全球问题的解决上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构想和“一带一路”倡议,在防止核扩散、全球气候治理、疫情防控等问题上积极作为且作用突出,这些都得到了国际社会的广泛认可,促使中华文化的感召力逐渐增强。

四、进一步拓展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的困境

虽然,这些年来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的实施取得了一定成效,但也应该看到,与文化产业强国相比,差距还非常大。国家实施“文化走出去工程”,比发达国家晚了近半个世纪,在规模、力度和成效上还难有比较优势;中华文化自身建设不足,文化现代化的任务还未完成等。

1.国外民众对中华文化的整体认知程度不够。虽然中华文化具有较高的世界知名度,但大多数国外民众对其的整体认知不足。一是欠缺对中华文化的全面认知。至今,中华文化被认知程度最高的还是文化符号,国外民众对于中华文化观念、文化制度与政策、价值观等的认知非常少。二是欠缺对中华文化的深层认知。文化的内核是精神意识和思想观念,其通过文学、艺术、历史、哲学、宗教等体现出来,但国外民众对中华文化这些内容的认知显然比较匮乏。三是欠缺对中华现代文化的认知。国外民众(即使是儿童和年轻人)对中华文化的认知还多停留在中华传统文化方面,如对食物、服饰、礼仪、艺术、观念等的认知无不如此,而对于中华现代文化却所知甚少。虽然有专家认为,中国正在发展的流行文化已开始逐步打入全球流行文化圈,未来将拥有巨大的影响潜力,但从目前来看,其影响有限。

2.中华文化的认同度有待提高。总体来看,国外民众对于中华文化的认同度存在四个问题。一是对中华文化观念的认同度不高。由于受翻译、文化背景、思维方式等因素的影响,国外民众对中华文化的了解较为浅层和外在,对中华文化的哲学观念较难理解,因此,很难有高度认同。二是对当代中国国民素质和道德水平的认同度不高。一个国家的国民素质和道德水平是一个国家文化程度的直接体现,如果对一个国家国民素质和道德水平的认同度不高,该国文化很难有说服力和认同度。近年来,一些相关负面事件的报道使国际对中国形成了某些“刻板印象”,导致这方面的认同度不高。三是对中华文化产品的认同度不高。中华文化产品近几年虽然实现了总量的顺差,但其结构存在很大问题:一方面核心文化产品还一直处于逆差状态,比如2018年,中国文化服务出口72.9亿美元,其中核心文化产品和娱乐服务、研发成果使用费、视听及相关产品许可费等三项服务出口总计18.7亿美元,占比较低[19]43。另一方面,与西欧国家相比,中国文化产品多数还属于劳动密集型的“加工型”产品,缺少高附加值。因此,真正的中华文化品牌产品市场占有率较低。四是对中华文化传播方式和效果的认同度不高。近年来,国家大力推行“中华文化走出去工程”,在举办文化活动、搭建传播平台等方面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是,中华文化是否能够通过这些平台起到预期的传播效果还很难说,无论是从国外民众的反馈还是业内人士的分析来看,认同度并不高。

3.中华文化价值观影响力有限。衡量文化国际影响力的最终标志是价值观影响力,但是,中华文化价值观目前的影响力还比较有限。一是西方文化价值观影响力依然强劲。西方文化,尤其是美国文化的价值观凭借其文化现代化的先行优势,以及发达的科技、文化产业和文化传媒等,在全球广为流行,受到年轻人的追捧。与此同时,美国政府还打着传播“普世价值”的旗号,通过经济、政治,甚至军事力量等手段在全球推行其价值观。因此,中华文化价值观影响力在主客观两方面都发展受限。二是中华文化价值观还欠缺统一和凝练,国外民众对其精神内核还难以认知和理解。比如,近几年来,虽然中国电影市场在国内发展火爆,但是其国际市场却相对冷清,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国外民众理解不了其中的价值观念。三是缺乏足够的关于中华文化价值观念的宣传,不但致使中华文化价值观缺乏足够的国际话语权,也致使国外民众对中华文化价值观缺乏应有的认识。四是一些国外民众将对中国社会制度、意识形态等的不同看法和态度迁移到对中华文化价值观的认知上,形成了很多不正确的解读,也对中华文化价值观的传播造成了负面影响。

4.中华文化主客观国际影响力发展不平衡。从长远看,如果两者发展不平衡,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可能后劲不足且易受损。这种不平衡性主要体现如下。一是中华文化主观国际影响力各部分发展不平衡。国外民众对中华文化符号的熟悉和认同程度,远远高于对文化观念、制度与政策以及价值观的了解程度。二是中华文化客观国际影响力各部分发展不平衡。中国在文化资源和文化市场方面的影响力要大大高于文化环境和文化传媒方面的影响力。三是中华文化主观国际影响力与客观国际影响力的程度在不同国家有较大差距。比如,主观影响力在与中国比邻的国家远高于地处较远的西方国家、非洲国家、拉美国家等;而客观影响力却正好相反。据调查,从对外文化贸易地理方向看,美国、荷兰、英国等是中国文化产品进出口的最大市场[20]。

5.中华文化的影响程度不均衡。中华文化对不同国家、不同年龄受众的影响不均衡,而这种不均衡会带来文化影响力的一些深层问题,从而阻碍文化国际影响力在更大范围和层次上的发挥。其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中华文化对“一带一路”国家的影响要大于对西方发达国家的影响。“一带一路”加强了中国与欧亚和非洲国家的文化联系,助推中华文化的影响力。据调研,在关于“我国文化是否是亲切和有吸引力”的调研上,“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受访者选择“是”的比例为70.1%,远高于西方受访者的比例(47.4%)[21]52。二是中华文化对国外中青年的影响程度高于对青少年和老年人的影响程度。从受访者年龄分布来看,25-44岁中青年民众对中国文化认知度最高,25岁以下和44岁以上受访者认知度整体偏低。三是西方国家接触中华文化的整体意愿比周边国家要高。中国的快速发展与中华文化对世界影响的提升,给周边国家带来了不小的压力。美国、德国、英国、法国等对接触中华文化的意愿较高,而与我们相邻的韩国、日本、俄罗斯等则意愿较低。

综上所述,虽然近年来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已经获得大幅提升,并取得了较大成绩,但由于中华文化自身的发展程度、传播平台、文化环境等因素的影响与制约,中华文化主客观国际影响力都还存在诸多问题。限于篇幅,具体应对之策笔者拟另文详述,但需要明确的是,解决这些问题的关键,既取决于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理论建构的深度,也取决于对内“加强中华文化建设”和对外“扩大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的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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