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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曲《歌唱二郎山》背后的故事

2023-12-27孟昭庚

世纪风采 2023年12期
关键词:二郎山筑路修路

孟昭庚

1949年10月1日,随着新中国宣告成立,人民解放战争虽基本结束,但祖国西南边陲西藏尚未解放。12月6日,毛泽东乘专列离开北京前往苏联访问。在途经满洲里时,他提笔给中共中央并中央西南局写了一封信,指m进军西藏宜早不宜迟,否则夜长梦多。不久之后,毛泽东和中共中央便作出决定,将进军和经营西藏的任务交给中共中央西南局。

中共中央西南局提出方案报经中央批准后,进军西藏的任务落在了驻扎在四川乐山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第5兵团18军肩上。要进军西藏,帮助西藏人民建设新西藏,首先必须要有便利的交通运输线,以保证进藏部队所用的军需和西藏人民生产、生活用品等大批物资能及时运达。然而,在新中国成立之初,西藏是中国境内唯一没有近代道路和近代交通工具的地区,同时其距内地路途遥远,人烟稀少,经济极为落后,加之语言不通,藏民与汉人之间的隔阂又比较深,所以进藏部队的给养成了首要问题。鉴于此种情况,中共中央提m,“进军西藏,不吃地方”,进藏部队所需物资,全部由内地筹措,随军前送。从内地到西藏千里迢迢、雪山重重,在交通十分闭塞不便的情况下,要把成千上万吨物资紧随进藏部队运上去,是一项相当艰巨的任务。

1950年3月18日,领受了进军西藏任务的第18军,在乐山公园广场举行进军西藏、解放西藏的誓师大会。军长张国华、政治委员谭冠三带领全体将士发出“不管有多少艰难险阻,我们都要坚决完成进藏任务,把五星红旗插到喜马拉雅山上”的豪迈誓言。

3月29日,第18军前进指挥所及北路先遣部队从乐山出发,拉开进军西藏序幕。随后,全军指战员在张国华、谭冠三率领下,浩浩荡荡地向着雅安、康定、甘孜方向前进,踏上了进军西藏的征途。

4月1日,毛泽东主席作出指示:第18军“一面进军,一面修路”。根据这一号令,该军随之作出决定,部队走到哪里,路修到哪里,物资亦运到哪里。于是,从西康省省会雅安到西藏拉萨的康藏公路,便立即破土动工。

上世纪一本外国出版的《西藏始末记》曾写道:“乱石纵横,人马路绝,艰险万状,不可名态。”要在这种极其恶劣的自然环境中,在平均海拔4000米的高原上修一条长达2200多公里的公路谈何容易?然而,广大指战员群情激奋,热烈响应毛泽东主席的伟大号召,请战书、决心书像雪片般飞到各级领导机关。

二郎山是第18军筑路部队在修筑康藏公路过程中遇到的第一座大山。此山在四川盆地和青藏高原横断山系之间,位于天全县与泸定县交界处,是当时千里康藏线上第一座大山隘口,也是第一道咽喉险关,素有“千里康藏线,天堑二郎山”之说。二郎山山势雄伟,是青衣江、大渡河的分水岭,为自然地理的分界线。在这东西不到100公里的范围内,海拔从近500米陡升到5000余米,公路要从海拔600多米的山脚修至海拔2980米的山顶垭口,上下40多公里,落差2300多米。

二郎山除了地质条件多样复杂以外,气候条件也十分特殊。山的东西两面气候截然不同,西面气候干燥、阳光明媚;东面终日雨雾弥漫,湿度大,雨季可达半年,冬日山上天寒地冻、积雪严重,修建环境极为艰难。

当时的新中国既无大型机械,又无后勤保障,一切只能靠人工。筑路部队的战士使用的最好的工具就是大锤、二锤、钢钎。有的战士腰拴绳子,悬在悬崖峭壁上拿着钢钎、铁锤凿炮眼、开条石、修便道;有的战士用铁锹、十字镐挖地,用木棍撬石,用铁锤砸碎巨石,用树枝编筐背土、挑土。不少同志手磨起泡,虎口震裂流血,仍然起早贪黑地坚持修路。

由于运输补给线漫长和分裂主义分子制造困难,收购不到粮食,干部、战士生活条件非常艰苦,有时每天只能吃4两生青稞面。粮食困难,就挖野菜充饥,有时甚至连野菜、树叶都吃不上。仅第155团一年就挖野菜120万斤。因为海拔高,生面根本发不起来,蒸出的馒头都是死面疙瘩。干部、战士尽管饿着肚子,但在公路修筑过程中劳动热情却一直很高,仍坚持8小时甚至10小时的强体力劳动,施工工效也一直达到技术要求。

据时任第155团的政治委员乔学亭、参谋长刘广桐后来回忆,当时部队担负了全部险要地段的施工任务,条件十分艰苦,山上怪石嶙峋,犬牙交错,空气稀薄,高寒缺氧,使大家每走一步都气喘吁吁,再加上修路劳动量大,不少人患了高山不适症,心跳加快,一般心跳每分钟都在100-120次;血压比在平地高30-40毫米水银柱。内地正是酷暑,而那里还飘着雪花,六七级的大风卷起沙石腾空而起,连睡觉也不安稳。尽管环境如此恶劣,但战士们始终没有放弃,再难,也要把这个难题攻下去。

康藏公路二郎山工段于1950年4月开工,8月25日,筑路官兵硬是用最原始的工具一直锤一直凿,终于提前攻克了康藏公路拦路虎——60多公里的“天堑”二郎山。首战告捷!此后,在伟大而艰巨的康藏公路修筑工程中,英雄们接连打通了跟二郎山一样艰险的雀儿山、达马拉、加皮拉、矮拉、叶拉、色霁拉等10余座大雪山。

1951年夏,西南军区战斗文工团在副政委魏风的率领下,来到康藏公路工地慰问筑路部队。指战员们的豪情壮志和英雄事迹深深地感动了文工团的团员们,男高音歌唱演员孙蘸白忽然想起由时乐漾作曲的大合唱《千里跃进大别山》中《盼望红军快回家》的一段歌词,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来:“大呀么大别山,满山是茶花。青山绿水好风光,遍地是莊稼……”

孙蘸白边唱边想,如果把这首曲子填上修筑康藏公路的内容,一定会受到筑路指战员们的欢迎。于是,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魏风。魏风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就把填词的任务交给了洛水(原名祝一明)。词曲很快相继完成。词作者巧妙地将叙事与说唱风格统一在一起,塑造了鲜活的筑路英雄群体的形象;曲作者则吸取了豫剧音调的元素,曲调流畅自然,带有浓郁的中州特色,并在每一句后加了一个“过门”,让歌曲朗朗上口,易学易唱。即使不看谱曲,仅读歌词都好似有种旋律在耳旁回绕:

二呀二郎山,高呀高万丈,古树荒草遍山野,巨石满山冈,羊肠小遭难行走,康藏交通被它那个被它挡。

二呀二郎山,哪怕你高万丈,解放军,铁打的汉,下决心,坚如钢,要把那公路修到那西藏。

不怕那风来吹,不怕那雪花飘,起早睡晚忍饥饿,个个情绪高,开山挑土架桥梁,筑路英雄立功劳那个立功劳……

歌曲写好后,魏风只给了孙蘸白一个晚上的时间练习,因为按照工作日程,第二天要到筑路工地上与筑路官兵举行大联欢。对于一名职业歌唱演员孙蘸白来说,这样的经历在他的歌唱生涯中是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夜深人静,孙蘸白低声试唱。从满天星斗到天空泛白,孙蘸白的眼睛一直被泪水湿润着。他自己也说不清,是被官兵们感动了,还是被歌曲感动了。于是一首饱含着热情与激情,颂扬筑路部队英雄气概和顽强意志的歌曲《歌唱二郎山》就在素有“世界屋脊”之称的青藏高原上诞生了。

第二天登台演出时,孙蘸白深情的演唱让这首鼓舞士气的歌曲赢得了筑路官兵们经久不息的掌声和欢呼声。歌曲唱出了开山筑路官兵的艰辛,也唱出了筑路官兵不屈不挠的钢铁意志,既鼓舞了他们的士气,也给他们带来了欢乐!在官兵们的一再要求下,孙蘸白一连唱了三遍才走下舞台。在台下,战士们把他团团围住,纷纷索要词曲。为了满足大家的要求,魏风马上找人刻印词曲,油印千份发给筑路官兵。

从此,康藏公路线上的筑路工地上到处可以听到《歌唱二郎山》激昂的旋律。不久,这首脍炙人口的歌曲,像插上了翅膀,飞过二郎山,飞向祖国的山山水水,飞向每一处热火朝天的建设工地。1952年,西南军区战斗文工团参加全军第一届文艺会演时,选送了《歌唱二郎山》。不出所料,这首歌获得了评委的一致好评,荣获当年全军文艺创作一等奖。

11月的雀儿山,已是冰封雪裹,地冻三尺。这里海拔5047米!越往上走,风越大,雪越深,空气越稀薄。一场大战雀儿山的硬仗打响了!在各级党组织鼓动和带领下,战士们迸发出火热的劳动热情。由于天气寒冷,战士们抡铁锤时虎口连冻带震,裂了口,血直流。有的战士由于高山严重缺氧,吃不下饭,有的刚吃进肚里就连血一起呕吐出来。尽管大自然给他们找了许多“麻烦”,但是工地上却到处贴着这样的标语:“雀儿山再硬,没有我们的骨头硬!”机关干部,团、营、连政工干部,都活跃在风雪工地上,部队文工团也登上风雪雀儿山为战士们唱歌、演戏。在突击石门的施工中,部队日以继夜轮班作业。为了鼓励筑路一线的干部、战士,部队主要领导及机关干部发动战士,开展“工程民主,技术革新”活动,并将这一活动掀起了高潮。在工程技术人员的指导下,战士们的聪明才智得到了充分发挥,大干苦干加巧干,创造出许多的作业方法,如:“山字形挖土法”“双燕式排土法”“梅花爆破法”“集团爆破法”等,工效提高了几倍、十几倍甚至几十倍,涌现出许多可歌可泣的英雄模范人物,其中最感人的是步兵第159团3连炮班班长张福林。这位年轻的共产党员在日记上写着:“祖国需要我,步兵变工兵。”他忍着奇寒缺氧的痛苦,忘我地学习钻研开山打炮技术,曾创造了两炮炸掉1000多立方米坚石的记录,大大超过标准工效,把工效提高到26倍,成了全连有名的“大炮手”。

1951年12月10日午休时间,张福林不顾疲劳,独自一人上工地检查石方作业,不料一块两立方米的石头突然掉下来砸在他的身上!卫生员和同志们急忙赶来抢救,他说:“不要管我,快把公路修到拉萨去!”“不要给我打针,我不行了,请节约一针药水吧……”他的一腔热血,染红了雀儿山的冰雪。弥留之际,他示意指导员从他衬衣内掏出仅有的45000元钱(』日人民币,折合新币4元5角),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告訴指导员,这是最后一次党费。

张福林牺牲后,从他遗物中找出五包蔬菜种子,那是他请探亲的战友从家乡河南省扶沟县带来的,他准备开春后把它撒在公路两旁,让它在祖国边疆的土地上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1953年6月,筑路大军挺进到怒江东岸。这是一条高山峡谷地带,两岸是抬头不见顶的山峰,数千米高的陡壁峭崖,直下江边,高差达1900米。当地藏胞说,这是“猴子难攀援,野羊也不敢下山喝水”的“天险”。第18军英雄战士听了这句话很不服气,他们不怕苦,不怕死,要创造奇迹气死猴子!他们说,舍了自己的命也要把这个公路修到拉萨。

第54师担负征服怒江天险的任务。老红军出身的师长干炎林带着工程技术人员、师部机关干部及第162团的部分官兵,先期到达怒江边。干师长和桥梁专家、工程技术人员在怒江东岸找当地藏胞调查研究,制定了征服怒江的作战方案。第一步是设法把钢丝绳拉过江去,架起便桥,施工部队才能开向西岸。

强渡怒江的是战士李文炎和他四个伙伴。他们划着当时师里唯一的一艘橡皮船,冒着生命危险闯过怒江激流,把橡皮船划到了怒江西岸。李文炎为此也获得了“渡江英雄”的光荣称号。工程技术人员经过研究、试验,将12号铅丝、绳索、铅缆、钢丝绳等架桥材料绑在一个木筏上从上游放进江里,让它卷进对岸的一个大漩涡,李文炎他们再一次次地冒着生命危险从大漩涡里将木筏拖到岸边,艰难地将架桥的材料搬上岸。在全员奋战下,很快架起了一座简便吊桥,横跨怒江两岸。部队指战员和工程技术人员一齐努力,利用这座简便吊桥在江上作业。经过76天的艰险劳动,一座“贝雷式”钢架桥终于横跨怒江,使得“天险”变通途!

修筑横跨世界屋脊的公路,征服的何止是一条怒江!还有大渡河、金沙江、澜沧江、尼洋河、拉萨河等10多条江河激流。革命的英雄主义和科学的技术革新相结合,筑路大军终于战胜了高山、大江、大河,使得公路加速向西延伸。

1953年1月5日,毛泽东主席亲自批准《康藏公路走南线,1954年通车拉萨》的方案。为了抢抓时间,中央军委指示西藏军区:“军队和地方联合组成西线修路委员会,动员大量的民工参加施工。”

中央人民政府驻藏代表、中共西藏工委书记张经武在同分裂分子进行有理、有利、有节斗争之后,和“噶厦政府”签订了协议,48个宗(相当于县)的藏族民工万余名在规定的时间到达筑路工地。可这万余名西藏民工竞无人知道什么是修路,他们也从没修过路。后来,部队派了大量的解放军战士帮助民工,一个工段有上千藏族民工,每个战士要带20-60名民工修路。带民工的战士文化水平普遍不高,又不会说藏话,只能靠行动、靠感情带动工作。他们率先在前,承担险要路段作业,一边带头劳动,一边耐心地向民工做宣传解释工作,讲解中央人民政府对西藏人民的关怀及修路的意义。民工们耳濡目染官兵不怕苦、不怕累和他们一样劳动,不打人、不骂人,处处像亲兄弟那样关怀他们,帮助他们解决各种困难后,被深深感动了。藏族民工不会用扁担挑,也不会抬,带队的战士就让一个人挑运,让另一个人背运,进行比赛,结果挑的是背的两倍。很快,藏族民工学会了肩挑运输。

战士们还尊重他们的风俗习惯和宗教信仰,尊重他们的民族感情,有的要念晚经,部队就让他们提前收工,留出充裕的念经时间。在修路中遇到“神山”“神树”“神石”、玛尼堆等,都要先征求当地藏族群众和民工的意见,或搬迁、或绕道。重大宗教节日,指挥部都主动安排民工放假,工钱照发。

以后又陆续来了大量民工,大大增加了西线修路的力量。对民工,一律按劳计酬,每人每天约两块银元,有劳动好的,一个月可得80多块银元。起初,给这些支差役的农奴和民工发工钱时,他们不敢领,就算领了晚上也交给自己宗的头人,有的头人还当面收缴。指挥部知道了这个情况,找来翻译给头人和民工讲,谁劳动谁所得,修路不是给头人干活,是你为国家修国防公路给的钱,是共产党和毛主席给你的。后来发工资时,实物与现金结合,发一部分现金,另一部分工钱兑换成工票,在西藏军区设立供应站,让他们凭票去买酥油茶、糌粑、衣服鞋帽、烟糖等几十种生活必需品。这样做,既方便了民工又避免了头人收走民工的钱。

为了提高修路进度,部队还给每个民工班搞月度评比,谁的班修路快修得好,就奖励一面小红旗,获得了荣誉的民工开了眼界,也感到新奇,他们高兴地说:“红旗轻,大洋重,红旗比大洋更光荣!”

由于藏汉军民同心合力戰胜重重困难,公路迅速向东延伸。1954年11月27日,西线修至巴河桥,与东线部队会合,康藏公路终于在世界屋脊建成了!

康藏公路初起于西康省省会雅安,终点在西藏拉萨,全长2255公里。自1950年4月雅安金鸡关破土至1954年12月25日于拉萨建成通车,历时4年8个多月,是我国乃至世界交通史上的伟大壮举。公路的建成改变了西藏人背畜驮的原始交通方式,开辟了西藏交通新纪元,翻开西藏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新篇章。西藏人民歌唱康藏公路,把它比作“金桥”。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8军进军西藏,在人类生命的禁区与藏族同胞并肩战斗,修筑康藏公路,有近2000名军人献身高原,平均每公里牺牲1至2人,在雀儿山段,平均每公里牺牲7人。官兵们凭着惊天地泣鬼神的顽强意志,终于修筑成了康藏公路。

1955年7月30日,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批准国务院关于撤销西康省建议,将西康省所属行政区域划归四川省。10月,中华人民共和国交通部决定将“康藏公路”改为“川藏公路”,以成都为起点,全长2416公里。

(责任编辑:时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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