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环州
2023-12-26张明昆
◎张明昆
走环州,径直登上万松山瞭望塔,俯瞰林海茫茫、层林叠翠,风来,松涛作响、野芳幽香。不远处,金沙江逶迤东逝,沿江两岸群山巍峨,峭壁嶙峋。置身高处,心中旷达豪迈之意顿起,倏然间,青年作家杨荣昌老师的句子奔来眼底:
万亩森林汇成了绿色的海洋,此起彼伏的松涛犹如一曲气势磅礴的交响乐章,登上林区瞭望塔上,拍照留念,一种俯仰天地古今的苍茫感油然而生,此时似乎才真正明白了 “登高一呼,山鸣谷应; 举目四顾,海阔天空” 的境界是何等的旷远……
因了一篇文章、一副楹联、一首诗词,抑或一首歌曲,我会突然对某个地方心生向往。多年前,读了杨老师的历史文化散文 《环山苍苍环水洋洋》 后,环州,已然成了我寻觅的诗意栖居地。
于我而言,环州是一片遥远而神秘的净土,她,令我心驰神往的,除了旖旎的自然风光、质朴的民风民俗,原生态的彝族村落,还有源远流长的彝族文化、土司文化、民族传统节日文化、民族服饰刺绣文化……
伫立万松山巅,对面的来子山进入眼帘。初识来子山,源于老人们讲述的一个故事,故事的情节简单但却凄美,听之怆然。整个故事流溢着人们对忠贞的讴歌和赞美、对邪恶的仇视和鞭挞,很是切合人们歌颂 “真善美”、摒弃 “假恶丑” 的心理需求。石女 “阿么特罗” 用坚贞捍卫爱情的崇高和伟大,此举赢得了后人的无限敬仰和尊重。
车子在万松山上蜿蜒而行,一抹抹蓊蓊郁郁的绿在眼前徐徐展开,犹如一幅色彩清丽的流动画卷,美,在此时被演绎得更加具体和纯粹。
传说和故事,就像汩汩奔涌的万松山山泉一样,源源不竭、鲜活不衰。
正是凭借着万松山的天然形胜,环州土司三百余年的基业才得以延续。静观此山,呈众脉依附、万山朝拱之势,声名显赫的第三代土司李小黑,曾将万松山的故天云视作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隘口,由此书写了戎马倥偬的传奇人生。
从万松山下来,只见土地平旷,屋舍俨然。站在高处,鳞次栉比的瓦房尽收眼底,古朴的彝族村落静亘在蓝天白云间。
高大的照壁、厚实的门扉、斑驳的土墙……静静地诉说着岁月的悠远。碎阳下,时光放慢了节奏,一切都变得闲适和舒然。身着彝族服饰的老人静坐在石凳上,悠然地吧嗒着旱烟,一旁的大黄狗半眯着眼睛,不时伸出长舌舔舐身上的长毛……
一曲悦耳的铃声打碎了古村的宁静,那声音来自不远处的环州小学。
据同行人员介绍,环州小学建在李氏土司宅院旧址上,雄踞环州村制高点。远望,两道风格迥异的校门交相辉映,一道校门是1936年所建,由黛瓦、白墙和蓝色的木门构成,木门正上方,“促进边地教育” 几个大字端庄典雅,整道大门很好地沿袭了土司府的荣耀和霸气。
我抚摸着厚实的木门,希望能够沾一沾先贤之气。校门口,一块介绍环州土司照壁的碑刻吸引了我的目光,驻足细读,方知此照壁建于清朝康熙年间,距今已有300多年的历史,照壁长1140厘米,高600厘米,厚600厘米,坐西南朝东北,为典型的 “三坊一照壁” 彝族传统建筑风格。
端详照壁,无论是花纹抑或图案均表现出较高的艺术水准。
校门前,一条已经干涸的河流突现眼前,据当地人说,这是土司城堡的护城河,沿河两侧,垒砌着褐红色的石块,石块已然历经时光的磨蚀,石缝间,长出几株杂草,歪歪斜斜的……
穿行于环州古村,扑面而来的是寂然古气,幽深的巷道、颓圮的门扉、斑驳的土墙、陈旧的瓦砾……岁月的回声被无限拉长,时光俨如一把锋利的刀,在老人们的面庞上刻出一道道皱纹,也刻出了满脸的沧桑。路遇几位彝族老人,虽不懂汉语,但均慈眉善目、和蔼近人。
脚踩光滑的石板,耳畔回响着马蹄声声、铃骡阵阵,眼前顿现当年“山间铃响马帮来” 的繁忙景象。
抬头仰望,白云悠悠、山峦如黛……
我一直在想,显赫一时的李氏土司缘何相中这偏居一隅的环州,并将此处作为统治的大本营?
走完环州古村,我已然有了答案。
“环州” 之名如何而来? 一经询问方知,“环州” 即 “封锁的岩洞”,当地彝民讲述: 此地原先有一个山洞,内有一切饮食用具,专供当地民众借用,但用毕之后须及时归还。后因某家人过于贪心,用完之后拒不归还,因此山洞就此封闭。
诚然,这个故事映射着的是对诚信者的褒扬、失信者的贬责。
当然,我更愿意把环州诠释为四周环山、中间临水的世外桃源。
黄昏,众人于村中古树周围徘徊,一只犬倏忽而来,连续狂吠几声后,又消隐于村间巷陌中。忽地,我看见青瓦之上淌出一缕炊烟,袅袅娜娜地向上升腾。这景象,让我想起了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的句子,我们现在正漫步于陶渊明的诗行中。
环州小学里,传来琅琅书声,这书声是文脉的承传和延续。不远处,一眼清泉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泉水叮咚有韵,清冽甘甜,据说,闻名滇中的“环州一号” 酒正是由此泉酿制而成。
清辉下,群山连绵,古村俱寂。
走环州,我所能带走的是一串美丽的记忆,带不走的,是镌刻在岁月风烟中的悠悠余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