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媒体信息迷雾的攻击机制研究
2023-12-24郭长青侯勇光
郭长青 侯勇光
(兰州理工大学经济管理学院 兰州 730500)
随着网络技术的突破性发展,互联网社交媒体信息呈现爆炸式增长。网络空间因其拥有着广阔的社交媒体平台和多元化的信息来源与用户而成为了信息迷雾滋生与传播的温床。具有欺骗性、误导性、煽动性的信息潜伏在社交媒体之中,企图通过蒙蔽公众理性、误导民情民意来营造恐慌氛围,在群体间以及群体与政府间制造愤怒与对立,撕裂社会的凝聚力。
近些年,西方国家基于战略竞争的视角展开了对“信息迷雾”的研究,将其视为国家行为体之间的“信息战+心理战”,并以此构建国家安全议程,旨在抵抗来自外部国家行为体对本国与邻国民众展开的渗透行动,以维护国际形象和国内社会稳定[1]。互联网社交媒体已经成为各国国家安全治理的新疆域与国际“公共外交”的新平台。因此,如何有效防御互联网社交媒体上的信息迷雾攻击、防止社会理性的坍塌便成为了社会治理的现实问题。本文从欺骗者的视角出发,通过对OODA循环进行逆向策划来分析社交媒体信息迷雾攻击各环节的特征与手法,并运用多重假设生成法梳理迷雾攻击的潜在路径。
1 信息迷雾的起源
“信息迷雾”源于英文的“Disinformation”,而“Disinformation”又来源于冷战时期苏联克格勃的一项行动术语“dezinformation”,意指通过精心制作的虚假信息混淆大众视听、操纵公众舆论以达到攻击其他国家、塑造于己有利的战略态势的信息活动[1]。“Disinformation”是国家间战略竞争的产物,也是政党间斗争的重要手段;其与公共外交存在着异曲同工之妙,二者都意图跨越国家边界、直接接触目标国民众并试图改变其价值观念与意识思想形态、夺取社会控制权。因此,西方国家从政治斗争视角将“Disinformation”定义为蓄意传播、欺骗公众的虚假信息以及与此相关的信息活动,认为其意在操纵舆论、干涉他国内政与破坏社会秩序,并将其视为信息战与心理战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西方语境下,“Disinformation”不仅是“虚假信息”,更是信息战的代名词;公共外交借助Disinformation的形式从台前走向幕后,成为隐蔽行动的一部分,例如“阿拉伯之春”、东欧和平演变等事件便是西方国家将Disinformation与公共外交相结合的典型案例。美国将这种“公共外交”视为赢得“头脑与心灵”的重要武器[2]。
王延飞等学者从情报学的视角将“Disinformation”翻译为“信息迷雾”,指出信息迷雾广义上是一种阻碍决策者认知和判断的信息障碍,是信息不完备的特殊表现,并将其视为由虚假信息、错误信息、难用信息造成的干扰人认知与决策的信息氛围;在此基础上,苏鹏则进一步将信息迷雾视为影响决策人员做出正确判断的特殊信息传播现象,认为其由虚假信息构成,目的在于破坏个人、组织与政府之间的信任。史安斌[3]则从新闻传播学的视角将“Disinformation”翻译为“谬讯”,即“有意散布的具有误导性的虚假信息”,并将其与一般的错误信息(“误讯”)区分开来,强调其具有误导的目的性特征。彭知辉[4]从国家安全的视角将其定义为“误导性信息”及其相关活动,即“为某一特定目的而人为制造、刻意欺骗大众的信息以及与此相关的特殊信息活动,其目的在于使大众得出有悖于事物真相的认知与判断”,认为其本质特征是信息的误导属性。
从词义上看,“信息迷雾”与“Disinformation”并非存在着严格的对应关系,前者侧重于从受众的视角描述真假混杂的信息混合体所带来的认知障碍,而后者则强调其作为一种特殊的欺骗性信息及信息活动。“信息迷雾”更像是Disinformation所引起的广泛的社会现象与认知障碍,其可能危害国家安全与社会稳定。因此,应从Disinformation的“信息战+心理战”视角对信息迷雾现象加以研究。
2 社交媒体信息迷雾攻击特征分析
欺骗是一种过程,欺骗者以对己有利的方式,将假象强加于目标对现实的认知[5]。欺骗是政治斗争与军事斗争中常用的一种手段,目的在于干扰决策者的认知与判断,使其做出错误的决策与行动,即迷惑对手的头脑。社交媒体信息迷雾攻击本质上也是一种欺骗活动,但与政治、军事领域的欺骗行动存在一定差异;其是针对普通公众所展开的欺骗性信息活动,目的在于操纵舆论、侵蚀社会价值观念、制造恐慌、破坏社会稳定,即混乱民众的心智。从战略竞争的角度看,信息迷雾攻击是战争中的上兵伐谋,进攻者借助信息迷雾而试图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研究显示,普通民众已经成为了信息迷雾攻击的主要对象。
随着互联网技术的飞速发展,公众所广泛接触和信赖的社交媒体平台成为了信息迷雾滋生和传播的温床。各方势力以信息迷雾为武器在社交媒体上展开了一场看不见的博弈。这种博弈又称作“模因冲突”[6],即“在社交媒体这个作战空间,对叙事、观念和社会控制的争夺,人们或许会把它看作专为社交媒体定制的‘信息行动’的一个子集”。“模因”指的是人的观念或行为类型。模因冲突就是以社交媒体为战场的心理战,而信息迷雾则是这场隐蔽战争的重要武器。
Fallis对信息迷雾(Disinformation)的概念进行了深刻的分析,并指出了其内在的三种属性,即“信息”属性、“误导”属性与“意图”属性[7];彭知辉在此基础上对其进行中国语境的阐发与拓展,并指出“误导”属性是其根本特征[4]。不同于上述学者的概念分析,本文从现实意义出发,认为社交媒体信息迷雾具有两大特征。
2.1 社会工程性
无论是史安斌的“谬讯”,还是彭知辉的“误导性信息”,两位学者都如Fallis一样强调信息迷雾以误导为目的的本质特征,而“误导性”与“目的性”又在一定程度上相互涵盖。但是,具有以误导为目的的信息未必是信息迷雾,例如“善意的谎言”,战争时期为了稳定民心、鼓舞士气而编造或选择性公布的一些信息[4]。信息迷雾的误导性和目的性意图在于伤害与获利,即有意或无意地让目标受众与社会处于可能遭受伤害的风险之中[8]。因此,综合误导性、目的性以及伤害性这三者的内涵,本文认为社交媒体信息迷雾本质是一种用来蒙蔽公众理性、试图制造伤害的恶意信息。恶意性才是信息迷雾的本质特征。
从恶意性信息考察,信息迷雾是社会工程学重要手段之一。社会工程学是一门主要应用于安全系统领域黑客攻防的学问,其牵涉到心理学、语言学、计算机学等多门学科知识的交叉应用;社会工程学认为人是安全系统中最薄弱的环节,通过利用人性中好奇、多疑、贪婪、自私等弱点可以攻破防御严密的安全系统[9]。欺诈、伪装、钓鱼是社会工程学常用的入侵手段。例如,黑客可以通过发送精心设计的钓鱼邮件来使目标人物的计算机系统感染特定的病毒,又可以通过伪装成特定的人员而潜入目标公司入侵离线的计算机系统;此外,不仅限于安全系统的攻防,现实生活中的电信诈骗、“杀猪盘”等诈骗行为也都是常见的社会工程学“杰作”,其均是利用人性弱点而展开的欺诈性信息活动。社会工程学就是欺诈的艺术与学问,其创造性地利用恶意信息攻击人性的弱点来操纵人的行为。
社交媒体信息迷雾攻击与社会工程学具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是利用人性中的弱点来袭击整个社会中最为脆弱的环节,即社会的价值观念[10]。社交媒体信息迷雾带有浓厚的社会属性。如模因冲突所描述的那样,信息迷雾攻击本质是一种针对普通公众所展开的发生在社交媒体上的隐蔽的心理战,其利用误导性信息在民众中散播恐慌、怀疑、愤怒等负面情绪或制造各种误导性“舆论”来迷惑民众的心智、制造混乱,夺取目标国社会舆论的控制权。
2.2 风险性
信息迷雾的攻击会使目标受众或社会处于受到伤害的风险之中,而并非在受到迷雾攻击之时便会立即引发危机。社交媒体上的迷雾攻击往往会在广大民众中播下不信任的种子,强化社会与政府之间的偏见与代沟,逐渐侵蚀民众的理性。混乱民众心智的攻击效果并非一蹴而就,其带来的伤害是长期的、难以观察的,即便受众察觉到自身已受到迷雾的影响,也难以摆脱迷雾的干扰。社交媒体的信息迷雾不仅会制造冲突与对立,也会在不知不觉间重塑一个社会的“理性”。从长远看,社交媒体的信息迷雾是一种难以察觉而又致命的风险。
信息迷雾风险所引发的危机在危机过后也可能会导致普通民众对此类危机的学习。近些年来,各类反转新闻与反转舆情的频频出现推动了社会理性的增长,民众对社交媒体上潜在的信息迷雾也越发警惕,整个社会对信息迷雾的抵抗能力有所增强。因此,通过对社交媒体信息迷雾攻击手段与机制的探索与分析,一方面可以帮助社会管理部门更有针对性地实施社交媒体舆情的引导与治理,另一方面可以增强公众对社交媒体信息批判性反思的理性,而这一点正是社会公众抵抗信息迷雾的关键[11]。
3 信息迷雾攻击机制分析
如果说情报分析是预测未来,那么情报欺骗就是“塑造”未来[12]。信息迷雾可以视为是针对普通公众实施的欺骗行动。根据欺骗者的身份,社交媒体信息迷雾攻击可以大致分为两种类型,一是国家行为体或具有官方背景的个体或组织精心设计与策划的带有“公共外交”性质的迷雾攻击,二是社交媒体上一般个体网民或社会组织所发布的误导性舆情。前者所发动的信息迷雾攻击具有国家战略竞争的意味,是隐蔽行动的一部分,意图在目标国中破坏社会秩序与争夺社会意识形态控制权,例如和平演变、颜色革命等;而后者则是某些个体或组织出于经济动机、情感动机等物质或精神需求,通过制造爆点新闻、发布误导性舆情来获取某种利益,但这个过程往往也不可避免地会伤害到公众的情感与理性,破坏正常的社会秩序与信息秩序。
实际上,出于隐蔽性的考虑,国家行为体或具有官方背景的个体或组织通常也会借助或伪装成目标国的一般个体或组织,以误导性舆情的形式,向普通民众发起迷雾攻击。因此,对社交媒体信息迷雾攻击者彻底地追根溯源并分辨其真实身份与迷雾攻击的真实性质十分困难。但无论是国家行为体还是非国家行为体,二者都是基于相同的欺骗机理。
3.1 逆向OODA循环
美国空军上校博伊德指出,决策会在“观察—判断—决策—行动(OODA)”这个循环当中反复运行。组织之间的冲突可以看作是敌我双方OODA循环的相互竞争;冲突中,占有优势的组织的OODA循环运行速度会更快,即比敌方更加快速和精准地观察、判断当前态势并采取行动。情报拒止与欺骗就是阻碍甚至扰乱敌方OODA循环的运行,相对提升我方OODA循环速度,从而使我方在冲突中获得优势[5]。
水利现代化规划是水利现代化建设纲领性文件和顶层设计,内容既包括防洪减灾、水资源供给、水生态保护、城市水利、农村水利等功能体系建设安排,也包括水利社会管理与公共服务能力、水利发展保障能力等保障体系建设安排,是水利全面发展的规划安排,具有明显的发展规划特征。同时水利现代化规划要根据区域自然条件、水利发展状况和经济社会发展战略布局,研究本区水利发展战略和发展模式,提出具有地区特点和阶段特征的水利现代化建设总体目标与布局,对较长时期的水利建设和管理具有指导作用,具有一定的战略性。因此,水利现代化规划可定位为具有战略性的水利发展规划。
兰德公司研究员斯科特·格韦尔提出对OODA循环进行逆向策划以执行欺骗[13],即从设想理想的结果想定(行动),到选择目标受众及其关键分支点(决策),再到设计欺骗性故事(判断),最后选择信息传输渠道确保目标受众接受信息(观察)。
3.2 行动——欺骗行动的目标想定
正向OODA中的“行动”环节对应着欺骗行动的理想想定,即欺骗成功后所应出现的态势。美国战略欺骗专家迈克尔·I·汉德尔把军事欺骗行动的想定划分为三种类型[12]:一,误导敌人的注意力,使其违反集中优势兵力的原则,将兵力分散在错误的敌方;二,诱导敌方在次要方向或虚假目标上浪费大量宝贵的战争资源,让敌人违反节约用兵的原则;三,创造一种可以使敌方放松警惕的假象,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实际军事行动中这三种想定往往是一起出现在整个欺骗的图景中,例如二战的南北线刚毅行动、1991年的沙漠风暴行动以及冷战时期的“星球大战”计划。汉德尔的欺骗想定与社交媒体信息迷雾攻击想定有一定的相似之处,但也存在着明显的差异:军事和政治斗争中欺骗的最终目标往往是国家军事或政治决策机构,牵涉到国家重大资源的调动,直接影响一国之生存与发展;而社交媒体信息迷雾则以普通公众为欺骗对象,公众除了自身的生命财产外并无任何重大资源可操控,但从社会整体来看公众却又是一国政府执政之基础。基于此,社交媒体信息迷雾攻击的想定可以从心理战、文化战等隐蔽行动的视角加以考察,以补充汉德尔的欺骗想定。
从国家间战略竞争的角度考察,社交媒体信息迷雾攻击的想定可以是:一,在国际政治层面针对目标国政府进行抹黑或构建“威胁论”,以削弱其国际影响力与国际地位,阻碍其外交政策的实施、国际经济贸易等正常外交活动的开展;二,在目标国社会中植入不利于其主流价值观念与意识形态的“新价值观念”,侵蚀目标国的意识形态防线,使民众“自发”地对本国政府及其政策产生反感与抵制,形成社会群体之间的对立与冲突,例如东欧和平演变、乌克兰橙色革命、阿拉伯之春等事件。
从非国家政治斗争的角度考察,一些网络上的个人或组织所发起的迷雾攻击的想定则具体取决于欺骗者的实际物质动机或精神动机,例如断电“大棋论”事件[4]中的想定是博眼球赚流量、收割粉丝、搞流量经济。但这些行为过程却有意或无意地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政府对社会的控制权,破坏了正常的信息秩序与社会秩序。
无论是哪种信息迷雾攻击,其基本想定都是使受众在情绪化中掉入“欺骗预见”[4]的陷阱,将矛盾冲突直指现实,引发民意啸聚,推动民众的不理性行为。
3.3 决策——受众的选择
根据欺骗的理想想定来选择受众,即识别出能够推动理想想定出现的关键决策者。军事与政治欺骗中,欺骗的目标受众往往是敌方的情报机构、军政高级领导人等对决策具有关键影响的个人或组织,例如南北线刚毅行动中盟军考虑到阿道夫·希特勒在军事指挥中专制独裁的作风,因此盟军将欺骗的目标定为阿道夫·希特勒而非纳粹德国的整个军事指挥机构,而通常情况下情报欺骗主要针对的是决策者及其身边的参谋与智囊团。可以说,军事与政治欺骗活动是“智囊”与“智囊”之间“一对一”的智力博弈,旨在使敌方的智囊团判断失误以促使决策者做出错误的决策。情报欺骗是国家之间斗争的“阳谋”,斗争的每一方都明白自己在欺骗其他国家行为体的同时也存在着被其他国家行为体欺骗的可能。
值得注意的是,信息迷雾的攻击目标与实际受众之间可能存在“不一致”的现象。国际政治斗争中某些国家通过在目标国的邻国或盟国传播各类谣言来削弱目标国的地区影响力。这种受众与被攻击者跨国别的“不一致”现象,无疑加大了信息迷雾的治理难度。欧盟针对此类信息迷雾问题提出了超国家的信息迷雾治理策略,尝试通过提升自身的战略传播能力来瓦解俄罗斯对其邻国所带来的迷雾攻击。
3.4 判断——编织故事
既然确定了欺骗的受众与理想想定,那么就需要编织一个合情合理的故事来推动受众朝着想定的图景行动。正向OODA循环中,决策者在态势感知的基础上做出判断,继而做出决策并实施;而在逆向OODA中就意味着要向敌方呈现出某一虚假的态势。例如二战时期盟军的巴克利行动,同盟国通过无线电通讯、伪造部队调动、外汇交易、希腊和撒丁岛地图的准备工作等一系列活动来向德国和意大利的情报机构呈现出盟军即将进攻希腊或撒丁岛的虚假态势,成功将德军的注意力吸引到希腊和撒丁岛上,掩护了盟军对西西里岛的登陆行动;冷战后期的“星球大战”计划,美国通过政治、军事、科技等部门的资源调动以及各类公开与私下发表的报告与演说,勾勒出未来太空大战的图景,成功将前苏联的国家战略重心引向歧途。传统的情报欺骗行动往往需要战略或战役层次全方位多部门的资源配合与人员调动,欺诈故事的设计需要非常紧密地贴合战争态势、符合敌方的错误的观点与想定。整体来看,国家斗争中的欺骗行动虽然实施成本较低,但实施难度大并且实施周期长。与此相比,社交媒体信息迷雾攻击不需要复杂而缜密的欺诈故事,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发动,伪装成网络“舆情”的形式,借助各类社交媒体平台对网民进行无差别的广播式轰炸。
社交媒体信息迷雾攻击意图绕开公众的理性从而使公众沉沦在非理性的情绪之中、掉入“欺骗预见”的陷阱,在群体极化的推动下形成“大众认知合谋”。因此,社交媒体的迷雾“故事”更具有互联网特色,更加贴近民众的现实生活,其对民众的心灵更具有穿透性。陆学莉通过研究近些年的反转新闻,总结出了迷雾故事所采用的三层框架及内在叙事模式[14]。基于此,本文将信息迷雾的故事模式与常用的误导手段整理为以下三点:
a.二元对立的人物情节。社交媒体上的信息迷雾多将“整个故事”呈现在受众面前。迷雾故事通过讲述不同人物类型之间的尖锐矛盾和冲突而使受众陷入非理性的情绪之中。二元对立的人物情节暗示着不同社会群体或阶级之间的“潜在”对立,并借此将公众带入特定的群体之中,诱发群众的非理性情绪,使其在情绪化中降低理性认知能力。
b.基于现实生活的焦虑。陆学莉指出,反转新闻中所表现出的中观焦虑实质是社会矛盾与问题的集中。二元对立的人物情节凸显的是当下社会中的敏感问题。信息迷雾企图通过触碰民众心底“最软”的部分来激起社会共鸣、引发民意啸聚。例如,新冠疫情所引发的“信息疫情”正是基于疫情时代下民众对自身生命安全的焦虑。社会的方方面面都可能引发民众的焦虑,社会的现实问题是社交媒体信息迷雾的“素材”。迷雾故事紧贴现实社会的态势。
c.先入为主的叙事语境。同样的故事,在不同的叙事手段下往往具有不同的效果。社交媒体迷雾故事的叙事手法具有三大特征:一,先定义后叙述的“阴谋论”手法,“阴谋论”迎合了民众的猎奇心理,其在创建和传播时便已暗示其为政府或国家的“秘密”,是不被官方认可的“真相”,因此,任何来自官方的否定不仅无法澄清事实真相,反而“越描越黑”、进一步印证了阴谋论的“真实性”,例如断电“大棋论”舆情中,误导者在“故事”伊始就将中美金融战作为国家之间的“隐蔽对抗”而导入到故事背景中,因此,后续一系列看似荒谬的情节就被民众“合情合理”地接受;二,概念异化,与偷换概念手法类似,但概念异化并不是简单地玩文字游戏而是“合理”地将事物主题“升华”,即将一个“较低而具体”的概念上升为一个“较高而抽象”的概念;三,先入为主式的强调和屏蔽,即在多方冲突中只片面地采取某一方的视角来描述事件过程,从而将受众带入特定的视角。总的来看,社交媒体的迷雾故事并不缺乏“事实真相”,反而在“图文并茂”中将民众引入歧途。因此,想要通过辨别信息的真伪来识破信息迷雾颇为困难,然而,故事的叙事手法却可以在很大程度上体现出发布者是否具有“误导”意图。
综上所述,迷雾故事多基于社会热点事件,设计二元对立、曲折冲突的故事情节,融合了文字、音频、图片等多种媒介形态,再配合误导性的叙事手法,利用剪辑、拼凑的“真相”,使受众在强烈的视觉和情感冲击下沉沦在非理性的情绪中而逐渐走向群体极化。
3.5 观察——传输故事
设计好了欺骗故事,最后一步就是将故事传递给目标受众。因此,欺骗者需要识别敌方观察对象的集合及其与之相关的渠道[5]。肉糜行动是巴克利行动中最关键的一部分,在这次行动中英国将一具装有伪造信件的尸体放置在西班牙海岸线上,利用德国与西班牙情报机构之间的密切关系将信件中的“故事”传递给德国情报机构,成功使德国错误地坚信盟军即将进攻希腊或撒丁岛;“沙漠风暴”行动中,美国在切断伊拉克军方的卫星通讯后,利用伊拉克境内的主流新闻媒体大肆渲染两栖进攻的假象,成功打乱了伊拉克的军事部署。情报欺骗中如何选择欺诈的传递渠道往往是一件具有艺术性的工作,需要精心的策划与部署。
凭借互联网技术,社交媒体信息迷雾的传递却简单的多。但社交媒体信息迷雾面临的问题不是如何传递迷雾,而是如何让迷雾信息在海量信息中脱颖而出、抓住受众的注意力。因此,信息迷雾制造者必须拥有能够放大迷雾的代理人,即受众所信任的意见领袖。中立的代理人不会因为利益无关就会免疫信息迷雾,反而会因其中立的身份而使信息迷雾更具有迷惑效果。陈璟浩在对比新疆棉事件的国内外舆情时指出,抹黑、抵制新疆棉最活跃的主体主要为某些“国际人道主义组织”,他们具有清晰的定位、明确的宣传目标和稳定的受众[16]。迷雾攻击者往往会有意在目标受众中秘密“培养”自己的代理人[17],借助其意见领袖的光环,在网络喷子和水军的掩护下,可以极大提高迷雾的覆盖范围和穿透力。此外,代理人的非官方身份可以掩盖和模糊具有官方背景的攻击者的真实身份与意图,将信息迷雾包装成普通的流言蜚语,从而迷惑管理者与情报机构。
4 多重假设生成法预设潜在的攻击路径
在上述分析的基础上,本文利用结构化分析方法中的多重假设生成法来展现社交媒体信息迷雾攻击的潜在路径,以期帮助情报机构与社会管理部门审视当下的热点舆情与社会事件,发现可能的信息迷雾攻击痕迹。
通过表1中6项指标的排列组合可以初步探索信息迷雾的潜在攻击路径;其中,叙述手法最能体现出发布者是否具有误导性意图,是信息迷雾识别的重点;而社会热点则可能是信息迷雾的潜在素材。
5 总 结
信息迷雾作为一种日趋普遍的社会现象,既上至国家间的战略竞争,又下至日常生活的伪百科式的流言蜚语,其以误导性舆情为手段和形式,意图对公众的心智施加影响,并在这个过程中有意或无意地伤害公众、破坏社会秩序与信息秩序。在信息迷雾问题中,政治性与非政治性问题纠缠在一起,因此,对信息迷雾问题的破解,一方面要求社会管理部门的积极参与以解决滋生迷雾的现实问题,另一方面又要求情报部门对异常舆情追根溯源。在后续的研究中,可以将情报欺骗理论与认知心理学相结合,以典型的政治性信息迷雾事件为切入点,深入挖掘信息迷雾一般性的攻击机制与作用机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