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毒木：从传说到现实

郗旺

在不少武侠小说和影视作品中，为人们津津乐道的除了角色们高深莫测的武艺，还有各式各样的“独门暗器”，往往暗器一出，就能扭转战局，定夺乾坤。在五花八门的暗器当中，“用毒”是最为神秘的一派，什么毒刃、毒刀、毒镖、毒箭等，莫不给人以阴险毒辣之感。

最毒莫过箭毒木

在现实中，给武器尤其是冷兵器附上“毒”的属性，几乎是世界各地民族“不约而同”的选择。从亚洲到非洲，从美洲到大洋洲，都能找到有毒武器的各种案例。其中，最为人知的“用毒技法”来源于一种植物，以至于这种植物就以它的作用方式而命名，这就是箭毒木。由于其毒性惊人，箭毒木又有了“见血封喉”的俗称。围绕这种植物，有着诸多或真或假的传言。今天，我们就来揭开箭毒木神秘的面纱。

箭毒木的分布和外在特征

很多人认为，既然是可以用作箭毒的树木，箭毒木应该很稀少才对。事实上，箭毒木不但不稀少，在一些地区还相当常见。箭毒木是一种热带树种，它的分布区域相当广泛，从我国的云南、广西、海南，一直到中南半岛以至马来西亚群岛一带的丛林中，都能找到箭毒木的身影。在一些地方，箭毒木就生长在村寨城镇里，和当地人比邻而居，甚至被当作神树供奉。

箭毒木的身形十分高大，灰白色的树干可以高达十余米，卵圆形的叶片茂密而翠绿。从分类上说，箭毒木属于桑科植物，和桑树、榕树等是“远房亲戚”。因此，它们有一些共同的特征，例如，它们的树皮中都有乳白色或淡白色的“乳汁”，这些“乳汁”正是箭毒木被用作毒物的关键所在。

传说中的箭毒木

土著在狩猎时会将箭毒木树皮内的“乳汁”经过一定处理涂抹在箭头上，以此捕捉猎物。在一些传说中，这种箭毒极为剧烈，射中猎物之后会造成“七上八下九不活”的结果。意思是说，中箭的猎物上坡跑不过七步，下坡跑不过八步，九步之内就会倒地而亡。另一些传说声称，倘若被这种毒涂抹过的箭头或刀刃所伤，只要见血就必死无疑，这就是所谓的“见血封喉”。正是因为这些传说的存在，箭毒木才被冠以“世界最毒树木”的称号。

在历史文献中，也能找到箭毒木的身影。清雍正初年，清军进入贵州、广西交界地区镇压当地土著叛乱，遭遇到了土著使用毒箭抵抗。当时云贵总督高其倬的一份战报奏折上写道：“诸苗之中仲苗之弩最毒……中人所入不深，原不甚伤，无如其药极毒，才破皮肉即难救治。”意思是说，当地的苗人用毒弩，只要稍稍伤人，伤者就很难被救活。这件事情引起了雍正皇帝的重视，他派人尽快查明这种毒的来源，并迅速将之铲除。很快当地就报告说，有一种树木，“高约十余丈，周围约三抱，皆于树干六七丈之上方生枝叶，土人呼为撒栱。其皮之外如白杨，而皮之内如榆，约一寸厚；其叶尖圆，约三指大”，这种树木就是制作毒箭的原料，当地人还详细描述了制作毒箭的方法。从外形描述来看，报告中提到的撒栱其实就是箭毒木。在查明树种后，雍正一声令下，整个广西地区的箭毒木几乎被砍伐殆尽。

从传说和史料中可以看到，箭毒木所产的毒作为武器使用是不争的事实。那么，箭毒木的毒性是从何而来的呢？它真的有那么大的威力吗？有关这个问题的答案，在现代科学发展之后开始逐渐明晰起来。

箭毒木毒性的科学分析

有毒植物之所以显出毒性，是因为它们的体内产生了某些有毒的次生代谢产物，箭毒木也不例外。科学家对箭毒木的“乳汁”进行成分分析后发现，这些“乳汁”内含有多种苷类成分，如弩箭子苷、见血封喉苷、铃兰毒苷等。这些苷类成分可以影响心脏功能，造成心率加快、血压升高、心律异常等症状。动物实验表明，这些物质的确具有较高的毒性，例如将弩箭子苷注入小鼠体内，仅需很小的剂量就能造成半数小鼠死亡，其毒性远高于砒霜。就此来看，箭毒木似乎的确能造成“七上八下九不活”的现象。

但是，另外的实验展现了不同的结果。上面提到的毒性实验使用的是有毒化合物的纯品，但实际被用作箭毒的，则是箭毒木“乳汁”。在箭毒木“乳汁”中，上述这些有毒化合物的含量并不高。有学者使用涂抹了箭毒木“乳汁”的刺进行动物实验，结果发现，尽管动物会产生震颤、惊厥等不良反应，却极少死亡。即使用纯化合物注射动物，动物的死亡时间也在半小时以上，并不能做到“见血封喉”。由此可见，箭毒木的毒性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剧烈。

那么，为什么箭毒木在历史文献和传说中那么致命呢？这其实和箭毒的制作及其实际应用效果有关。一方面，使用箭毒木制作箭毒并非简单的“乳汁”涂抹，而是要反复涂抹来提高有毒化合物在箭头上的浓度，有时还要配合乌头等其他有毒植物的汁液甚至蛇毒来提高其毒性。另一方面，这些毒箭也并非直接杀死猎物，而是通过提高心率、麻痹肌肉等特性，让剧烈运动、心率已经很高的猎物出现心动过速现象，从而引发其心率失常，最终让猎物丧失运动能力，束手就擒。此外，古代文献中记录的毒箭伤人事故，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当时缺乏科学医疗手段，容易造成伤口感染。

经过科学的分析，“世界最毒植物”的神秘面纱正在逐渐褪去，人们对于箭毒木毒性的了解也在不断深入。实际上，箭毒木不但有着“剧毒”的一面，也有着温柔的一面。

箭毒木的潜在价值和多样应用

作为桑科植物的一员，箭毒木除了能分泌“乳汁”，还拥有发达的树皮纤维。正是因为这一点，海南黎族人会剥下箭毒木的树皮，将其在流水中长时间浸泡和捶打，让有毒的“乳汁”散去，只留下发达的纤维，然后用这些纤维编织衣物，由此编成的衣物具有轻便、耐腐蚀的优点。另外，由于箭毒木树汁中的化合物具有强心功能，科学家正在研究如何改进这些化合物，希望它们能作为治疗心脏疾病的药物来使用。

箭毒木的汁液虽然被人们用作捕杀猎物甚至相互殺戮的工具，但它产生这些有毒物质的最初目的，其实是为了保护自身免受动物的啃食，可以说完全是出于自保的需要。被用作毒物，绝非箭毒木的初衷。箭毒木开花结果之后，它的果实会转变为鲜艳的红色，吸引鸟类、猴类等动物前来取食，这样箭毒木的种子就得到了传播。这些鲜艳的果实不但没有毒性，反而十分鲜甜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