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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丝剥茧(下)

2023-12-21吕传斌

科普童话·神秘大侦探 2023年12期
关键词:万军余辉马东

吕传斌

群发的短信

余辉东的口供与警方掌握的线索大致吻合,破案取得重大进展,被害者和凶嫌──或者说凶嫌之一──已经确定了。只要抓住朱满兵,真相就会彻底水落石出。

正常的情况下,一鼓作气抓获所有嫌疑人,整个案子就彻底告破,完美收工。这个案子如果朱满兵没有落网,就不能结案。本以為很快能抓到他,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可没人会想到,这是一场不可能的抓捕。

追查了朱满兵所有的社会关系,一无所获。几个月了,没人见过他,没人跟他有过任何形式的联络。他所有的银行账户都没有动用的痕迹,朱满兵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一拖就拖了两年,案件陷于胶着状态。老百姓的风言风语听过了,刑警队一提起这个案子,就英雄气短。两年期间,只要得到一点儿相关信息,刑警队立即派人跟进。但最终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朱满兵还是踪影全无。

这两年如骨哽喉,此案不破,与嫌疑人的较量就输了,这是让万军最不能忍受的事。

只要不死,我就能找到你。可他会不会是死了呢?一个活人逃亡在外,要吃、要住、要跑路、要生存,怎么会不留下一点儿痕迹?要知道现在买车票、住宿都是实名制。值得注意的是,朱满兵出走之前,并没有在银行提取大额现金。

年底,刑警队再次梳理凤洁县案件,希望另辟蹊径,找到突破口。万军提出了两个问题:

朱满兵出走前,谁是最后看到他的人?

朱满兵出走的消息,是谁最先传出的?

“关于最后一个问题,我们有现成的答案。”许千林说,“当年3月,村里不少人同时收到朱满兵发来的短信,大致内容是:我出去躲债了,你们别找我。该回来的时候,我自然会回来。”

“全都是短信吗?没有电话吗?有没有人亲耳听见朱满兵说他要走了?──短信这种事,谁拿到他的手机都能发。”

“还真没有电话,全是短信。有些人手机里的短信还没删除,当时我们拍过照,都存档了。”

冉光燕从计算机里调出当时拍的短信照片,显示在大屏幕上。几条短信的文字和标点符号一模一样,显然是群发的。

“等一下!”马东叫停冉光燕的翻页,“回到前一张。”照片上是一个手举翻盖手机露出显示屏的老人。

“这个人是朱满兵的大伯父,我跟他聊过。当时我们以为朱满兵是被害,他的伯父说,尸体应该不是朱满兵的,朱满兵去外地了。不过,他伯父很生气,说他走了也不当面说一声,只给他发了条信息。这也就算了,在信息上居然把他称作‘兄弟。”

“农村一般对辈分区分得很严格,这种错误在农村一般是不会犯的。就算对其他同辈人不分长幼称兄道弟,对自己的大伯父绝对不应该这样,冒犯大伯比冒犯父亲还要严重。”马东在手上转着圆珠笔。

“所以,我们有理由猜测,这个短信不是他本人发的。”万军说,“不是他发的,就无法确定他那时还活着。”

“难道逃犯变成了另一个被害人?”冉光燕有些不敢相信了,“他要是死了,尸体在哪里?”

“活人都找不到,死人更难找了。”许千林叹息了一声。

“这个案子前半截和后半截异曲同工。前半截发现尸体,确定不了尸源;后半截,假设朱满兵被害,但没有尸体。”万军眯缝着眼笑了,“还真是有趣,我真想看看,这起案件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我们先查出谁是朱满兵出走前最后看到他的人吧!”万军站起来,宣布散会。另一个问题在他脑海中浮现:如果朱满兵死了,谁会有动机杀害他?

突然想到仇家

推断朱满兵被害后,一组刑警开始调查朱满兵失踪的准确时间。朱满兵养鸡场的工人反映:当年3月,朱满兵跟一名中年男子离开了他的养鸡场,从此再也没回来。

经查证,朱满兵走时,既没有带什么行李,也没有跟养鸡场的工人告别,对养鸡场的工作未做任何安排,就一去不复返了。工人记不清朱满兵出走的具体日子,只记得当天有雾,并且还下了雪。

为了落实具体日期,马东去了一趟气象局。通过查询,当年3月9日这一天下大雾,并伴有小雪。3月、4月两个月,只有这一天符合工人描述朱满兵出走时的天气状况。

万军首先想到有可能杀害朱满兵的人是余辉东。余辉东能杀余培成,就能杀雇主朱满兵。当时鼓动他杀了余培成,却没有把许诺给他的钱兑现,这或许是余辉东的杀人动机。他会不会事后悄悄潜回凤洁,杀了朱满兵,用他的手机发短信,制造朱满兵离家出走的假象?

万军和马东一起前往监狱,调审正在监狱服刑的余辉东。

“我没有回过凤洁,1月份离开就没回去过。正月十五以后,我为附近的一家蔬菜公司拉货,天天回家。”余辉东在监狱改造了两年,身上少了戾气,人显得老实多了。

马东记下了蔬菜公司的名称和地址,余辉东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应该很容易核查。

“如果,”万军试探地问,“朱满兵外逃了,你知不知道他会去哪里?”

“怎么,你们还没有抓到他?”余辉东有些诧异,“我以为你们抓到他了,才来找我核实情况。”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早晚会抓到。”万军说,“你知道他有可能逃往什么地方吗?除了朱明才,你知道他还有什么仇家──吗?”

“仇家”两个字刚一出口,万军的声音一顿。

朱明才。仇家。朱明才是否算朱满兵的仇家?是否具备杀人动机呢?

豁然打开了新的思路:朱明才、朱明才、朱明才……

不料,余辉东又给他加了一剂猛料:“你们不应该问我啊!你们该问他媳妇去,他的事他媳妇不比我更知道嘛。”

“他媳妇?你是说朱满兵的前妻?”马东不解地问。

“是媳妇还是前妻不知道,反正是一个女的,给我们打过几次电话。朱明才的行踪都是她给我们通风报信的,要不然我们怎么去跟踪?朱明才从家一出门,她就打电话……我寻思她要么是朱明才的邻居,要么拿个望远镜,专门监视朱明才家大门。每次电话都说:‘他刚出门,你们赶紧去追。”

“那女人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朱满兵好像提过一嘴,不记得了。”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你以前没交代?”

“你们也没问啊!”余辉东很委屈,“我坦白从宽,你们问什么就说什么。你们没问,我不敢瞎说。”又诚惶诚恐地说:“我这可不是故意隐瞒啊!她又不是我媳妇,我幫她隐瞒个什么劲儿!”

“行了,你先回去,想起什么,马上报告狱警。”万军示意马东按铃,叫狱警进来。

余辉东临出会客室时,又回过头:“那女人好像叫什么霞,我媳妇叫五霞,我就记住了那个‘霞字。”

女性。跟朱满兵有亲密关系。朱明才周边。名字中有一个“霞”字。

左小霞的证词

朱明才之妻左小霞被带进审讯室。万军与冉光燕已经坐定,其余人在隔壁通过单向镜面观看审讯过程,大家掩饰不住兴奋之色。

“真够精彩的,不是说朱满兵的媳妇吗,怎么变成朱明才的媳妇了?”许千林眉飞色舞,摩拳擦掌,恨不得亲自去审讯,“赶得上谍战大片了。”

“咱们先前是单向思维,以为抓住朱满兵,自然知道他要杀朱明才的动机,忽略了挖掘两人之间的恩怨。”完美主义者马东最不容忍不该犯的错误,有几分自责。

“这能怪咱们吗?老万不是说了,这案子一辈子都碰不上一桩。”

“嘘──别说话了,开始了。”

左小霞是个骨感的高个子女人,三十多岁,带有几分乡土气的漂亮。丹凤眼、高颧骨,看起来头脑清醒、性格坚毅。

不用多问,左小霞一五一十道来:“对,我是想杀那个人,我恨他。结婚以后,也就是头两年好,后来这些年,他对我非打即骂。我跟满兵从小就认识,我们都是一个村儿的。要不是我爹妈逼着我嫁给那个人,说不定我就嫁给满兵了。我妈嫌满兵个子矮,油嘴滑舌,心眼子多──那个人个子倒高,打起我来可容易啦!满兵再心眼子多,对我可实实在在。

“他打我,我去找满兵。满兵几次都想去跟他当面挑明,让我跟他离婚。那个人死要面子,不肯离婚。他又心狠手辣,到时候闹得鸡飞狗跳,我们在这村儿里也待不下去啊。后来我就跟满兵商议,要么就让他消失,一了百了。这事我们不用亲自动手,花点儿钱找愿意干的人,查不到我们身上。风头过了,我们再过太平日子。谁知道这两个笨蛋不中用,几次三番错过机会,事儿没办成,钱没少花。最后只好打发他们走了。机井里挖出的那个人,我都不知道他就是我们雇来的……”

她对自己丈夫朱明才一口一个“那个人”,从不叫名字,可见恨之入骨。

“朱满兵呢?他躲到哪儿去了?”

“不知道。”滔滔不绝的左小霞一下惜字如金了,“我没他的消息。”

“你最后一次跟他见面,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

冉光燕一下明白左小霞为什么话少了,她是想掩护朱满兵吗?冉光燕与万军交换一个眼神,抛出一张王牌:“告诉你吧,朱满兵已经死了。”

“不可能!”左小霞锐声叫道,“他怎么可能死!”

审讯的两个人和隔壁的几个人都竖起耳朵,盯着左小霞──或许她真知道朱满兵的藏身之处?

左小霞却蔫了,长久没有说话,显然在琢磨着什么,脸色渐渐转为灰白。

“其实我也想过,满兵可能已经不在了。要不然,已经两年多了,他怎么一次也没跟我联系过?他跟谁不联系,也不会跟我不联系。可我不敢相信啊!他那么活生生一个人,没留下一句话,就这么没了?不可能啊!他那么机灵,谁能害得了他,除非是──”

左小霞陡然睁大眼:“除非是那个人……对呀!那天满兵就是跟他走了,之后再没露过面。”

“你是说朱明才吗?”

“就是他,满兵是坐他的车走的。”

重磅炸弹落地一样,两个人有些意外。冉光燕再一次向她确认:“那就是说,朱明才是最后跟朱满兵在一起的人?”

“怎么回事?从头开始说,慢慢说。”万军起身给左小霞续水。

“我跟那个人吵架,跑到城里二姐家住了一个月。二姐劝我回家,要不是想着两个孩子没成年,我真想在城里找个工作,不回去了。”

左小霞两个孩子都在上中学,以她的年龄,算早婚早育。

“那天早上雾蒙蒙的,长途车开得很慢,快中午才到镇上。本以为中午会晴天,哪知道下午还下起雪来。都3月份了,还冷飕飕、阴沉沉的,整得我心情不好,更不想回去,就给满兵打了电话,说我去他那里。

“我跟满兵吃了中饭,正收拾碗,听见有汽车的声音,我一看就知道是那个人的车,不知道怎么那么寸,我赶紧躲起来,满兵迎出去跟他说话,不想让他进门。

“他俩站在养鸡场大门口说了几句,满兵上了车,跟他走了。我等了一下午,没见他回来,打他手机没人接。没办法,我只能自己回家去了。到晚上,满兵给我发来短信,说他出去躲债了。这也太怪了,中午我跟他见面,他都没说要躲什么债,出去一趟,就不回来了。这事我也不敢问人,想着等他回来再问他,谁知他再没消息了。”

对左小霞的审讯结束了,许千林又忍不住了,问:“老万,可以去抓捕那姓朱的吧?”

“不行,我们现在只有左小霞的证词,没有其他证据。更何况,左小霞仅仅是看见朱满兵上了朱明才的车。”万军摇头又摇头,说:“马东留一下,其他人先解散。”

蹊跷的死亡证

朱明才曾是朱满兵雇凶杀人的对象。

最后跟朱满兵在一起的人,很可能是朱明才。

朱满兵现在下落不明。

以上三条与万军的新思路“朱明才是朱满兵的仇家”结合,能不能推导出“朱明才杀了朱满兵”这一结论?

“马东,你还记得吗,当初为了确认余辉东的证词,我们一起去见过朱明才?”

“记得,当时去的是他的殡仪馆。怎么了?”

“他当时是不是说过这么一句话,‘这些人太蠢,杀个人扔到井里管啥用。要是我,一把火烧了,灰飞烟灭,什么都找不到?”

“他说过。刚开始,我还觉得他挺可怜,被朱满兵雇两个人追杀。后来听他那么一说,好嘛,他也不是善主。我心想,你开殡仪馆,老跟火葬场打交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别人能行吗?”

万军两眼眯成一条线,思忖着:“你说,有没有可能,朱明才利用职务之便,真的把朱满兵一把火烧了──当然是先杀后烧?”

马东却提出疑问:“火葬场烧人,不用验身份证吗?──我是说,死亡证明之类的?”

“推理谁都会,查证──这就是你我要干的事了。”

又是费脚力、费眼力的活儿,不管真相如何,朱明才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突破口。

朱明才的业务范围遍及周边几个县市的三家火葬场,三家火葬场都跟朱明才有固定的业务关系。三组警员分赴三家火葬场,查看朱明才经办的火化事宜。

“从案发当年5月份往前数,把五年之内的火化单都复印了。”万军吩咐。

第二天,几百份复印件送至刑警队办公室。

“朱满兵3月9号,与朱明才一起乘车离开。如果他遇害了,重点要查找3月、4月的火化文件。”

“有没有可能,朱明才把朱满兵囚禁几个月再杀害,或者杀了冷冻几个月再火化──他那里不是有冷库吗?”冉光燕发问。

“你想象力太丰富了,推理小说看多了。”许千林嗤之一笑,“一般来说,我们国家的凶手还没那么变态。”

“不排除这种可能。”万军说,“但是,我们首先要从大概率事件查起,不能从小概率事件查起。”

3月份火化了七个人,4月份火化了五个人,名字写在黑板上了,没有朱满兵。

“肯定不会有朱满兵的名字,朱明才还不至于那么傻。”马东一张一张翻着单子看,“每一次火化都要有死亡证明和村委会的火化证明。”

“先浏览一遍吧!看看有没有证明不齐全的。”万军说,几个人把复印件分成几摞,查看起来。

许千林看得最快,也最不耐烦,浮皮潦草地翻了几份:“看以前的有什么用?他又不可能带着朱满兵穿越回去。”

“就是不知道有什么用,才要看。看吧,别废话了,现在只有这一件事可以做。”

许千林站起来:“你们先看着,我出去透口气。”

等他回去时,几个人正围观两张复印件。两张死亡证明上是同一个名字,跟黑板上的一个名字一模一样。

“同一村庄、同一住址、同名同姓的人死了两次。你们看,死者出生日期一样、身份证号一样。”万军用一支圆珠笔一个一个画过数字。身份证号虽然有些模糊,但最关键的后几位数字还是能看清楚的,“最重要的是,这个死了两次的人第二次的火化时间,是3月10日──朱满兵失踪的第二天。”

全场哗然,许千林拍起巴掌来。

“现在,只要去派出所核对这个人真实的死亡日期,就能揭开谜底了,是吧?”冉光燕建议,“让许千林去吧!”

许千林不仅去派出所核对了户籍,而且跟村长一起走访了死者家属。这位姓孙的老人在朱满兵失踪前两年去世,去世后几天内就火化了。经村长回忆,当时朱明才曾对他说,老人的死亡证明丢失了,要求再开一份死亡证明和火化证明。

“对专门经办殡葬的人员,我们一般比较信任。这也不是什么有利可图的事,他要空白证明,我们都会给。”村长解释。

因为老人是在家里无疾而终,死亡证明由村里的医务所开具。等老人抬上灵车,朱明才临时发现找不到火化的证明。在紧急情况下,补发死亡证和火化证,只写了名字,其他信息来不及仔细填写,让朱明才带到火葬场以后补上。

村长和老人家属对这件事都有印象,说当时朱明才对他们连连作揖。因为是一个村的,大家都沾亲带故,也不好太责备他。

那么,3月10日火化的这位,很有可能就是冒用老人名字的朱满兵。

消失的坐垫

是否可以逮捕朱明才?

万军希望有更多的证据来形成证据链条,如果能在朱明才处找到朱满兵的物品;如果除左小霞外,还有其他人目击朱满兵最后跟朱明才在一起;如果有人能证明,3月10日送到火葬场的是朱满兵……

万军跟冉光燕一起去看守所,再次提审左小霞,希望她多少能提供些线索。除了她自己,谁是最了解朱明才的人?誰有可能是知情人,甚至成为他的帮凶?

“他店里有个伙计,平时他走哪儿都带着。”左小霞说,“他伙计肯定什么都知道,不过,他不一定会告诉你们──那个人待伙计不薄,一天三顿饭,两顿饭都在一起吃。”

“3月9号,就是朱满兵跟朱明才走的那天,你后来见到朱明才,有什么异常吗?”万军问。

“他那晚没回来。”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冉光燕问。

“第二天吧,第二天早上还是中午来着?”左小霞努力回忆着,“……对了,是第二天快到晌午时……他见了我,不吵也不嚷,也不要吃饭,像没看见一样,自己进屋睡觉了。这次回来,倒是消停了些日子,我还以为他良心发现。谁知道过了没几个礼拜,他又原形毕露……”

“朱明才跟朱满兵的关系怎么样?”冉光燕问,“他对朱满兵与你的往来,有什么看法或表现?”

“那个人平时跟满兵关系还可以,满兵建养鸡场时,他还去帮过忙,出过钱、出过力……他不知道我跟满兵的事,哪能让他知道,他知道了可了不得,还不得拼命!”

“就是说,他不知道朱满兵和你的事,他跟朱满兵的关系一直很正常?”

“这个村有朱、赵、孙三大姓,除了个别其他外姓人,家家都是亲戚。他家跟满兵是没出五服的亲戚,逢年过节,他两家互相还走动。”

万军和冉光燕都有点儿失望,准备结束谈话。左小霞却又说:“要说反常,那个人有一件事儿反常。我回来几天后,为了孩子的事去他殡仪馆找他要钱,一去就看见三人沙发上的坐垫没有了,那花坐垫是头一年我亲手做的。3月份还很冷,没有坐垫,坐在那木沙发上冰冰凉。我就问他坐垫哪去了,他说,脏了,扔了。我想他也没那么勤快,可是脏了也不至于扔了啊!花了我几天工夫呢!不信你们去看。”

“我们会去查看的。”柳暗花明又一村,两人有了喜色。

传唤朱明才与搜查朱明才的殡仪馆两件事同时进行。这边许千林刚把朱明才带走,那边马东带领技术刑警,就向朱明才殡仪馆的伙计出示了搜查证明,对殡仪馆进行全面勘查,重点在那张木沙发椅上。

把木沙发搬到室外,阳光照射下,在沙发椅靠背的缝隙间,提取到疑似血迹的污渍,技术刑警取样送检DNA。

殡仪馆伙计陆世银喜已被刑警监视。

最后的谜底

万军一报出孙姓老人的名字,朱明才就脸色煞白,腿脚不由自主开始抖动。

“我们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一个人会被火化两次。”

朱明才两眼一会儿骨碌碌乱转,一会儿发直发呆,看得出他内心在剧烈挣扎。万军等着他要水喝或者要烟抽,他却提出要上厕所,上完厕所却固执地仍保持着沉默。

“第一次烧的是孙家老人,村长和孙家人都可以作证。第二次烧的谁?3月10日之前,十里八村没有办过丧事,你把谁给烧了?”

沉默。

“3月10日,你的殡仪馆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的木沙发上有血迹?朱明才,你这个一件外套穿二十年都舍不得换的人,为什么把一个没用多久的新坐垫给扔了?”

朱明才的冷汗下来了。

“3月9日,你顶着雾、冒着雪去找了谁?你把他带到哪儿了?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是看见你的不止一个人。”

朱明才的嘴唇哆嗦着。

“当然了,他也不是完全无辜,是他先雇人要杀你的,对吧?”万军有些挑衅地戳朱明才的痛处。

“还有没有天理!”朱明才突然爆发了,像找万军说理一般,声音嘶哑地吼道:“对,我就是要教训教训他!谁知他那么不经打,没几下,他就没气了。”

左小霞跟朱明才吵架后离家出走,朱明才找了很久也找不到,到电信局调出左小霞的手机通话记录,发现朱满兵跟妻子的通话十分频繁,一个月竟打了七百多块钱的电话。朱明才又想起前一阵自己的汽车莫名其妙着火爆炸,觉得十有八九是朱满兵捣鬼,愤怒地几次上门找朱满兵讨要说法,但是朱满兵避而不见。

3月9日,朱明才又上门找朱满兵,他并不知道左小霞此时躲在朱满兵屋里。而朱满兵不知道,朱明才这次来是催命的。

朱明才将朱满兵带到自己的殡仪馆,质问朱满兵跟左小霞是什么关系,并要朱满兵说出左小霞的下落。店里的伙计陆世银喜也在场。事前他俩已经商定,要好好教训朱满兵一顿。朱满兵也是好勇斗狠之徒,不服两个人推来搡去,三人拳来脚去互殴起来。

在打斗过程中,朱满兵势单力薄落了下风,被朱明才用木棒击打后脑,昏了过去。朱明才和陆世银喜小憩之后,再来看倒在地上的朱满兵,朱满兵已经没有了呼吸。

两人惊恐之下,草草清理了现场。朱明才本想把尸体拖出去扔到河里,后来还是觉得火化了更保险。他想起往年孙姓老人有一份多余的死亡证明和火化证明,当时到了火葬场之后,又找到原来的证明,补开的就没用上。他找出补开的死亡证明和火化证明,伪造了日期,一大早将朱满兵遗体送去火化了,事后将骨灰抛撒到河里。

朱满兵死后,朱明才让陆世银喜用朱满兵的手机编发了外出躲债的短信。陆世银喜对朱满兵的亲属关系不熟悉,导致称呼混乱,留下了马脚。

朱明才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不过,朱满兵雇凶杀人的事,朱明才是在余辉东被捕后才知道,那并不能成為他谋害朱满兵的动机。

在木沙发上提取的生物检材,检测后确定是人血,与朱满兵孩子的DNA具有亲缘关系,证据链条闭合。终于可以结案了。

“我怎么想起《武林外传》里,吕秀才说死姬无命那一段弯弯绕的哲学解析──是谁杀了我,而我又杀了谁?”马东无限感慨。

“任何时候都不能拘泥于思维定势。”万军说,“比如,螳螂不一定捕了蝉,倒是自己打上架两败俱伤。逃过一劫的蝉反过来,有可能要了黄雀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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