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亚运会留下了什么？

文|《中国报道》记者 王哲

“办好一个会，提升一座城”。这是在杭州处处可见，却又在其他城市似曾相识的杭州亚运会口号。

先前，北京、上海、广州、成都、青岛、厦门等各大城市的办会经验证明，每一次大型国际盛会，都是城市整体提质升级的最好机遇，尤其是大型国际体育赛事活动。亚运会之于杭州，正如冬奥会之于北京，大运会之于成都，不仅仅是办一场体育赛事那么简单，而是城市整体品质的跨越式提升。

基础设施跨越发展

2015年申办亚运会成功，杭州市每年的政府工作报告几乎都会提出，以筹备亚运会为契机，全面提升基础设施水平。杭州地铁是其中最好的例证。2015年，杭州仅有3条地铁线路，总里程81.5公里，在中国城市中不入前十。2022年，杭州地铁总里程突破500公里，排名骤升至全国第六。无独有偶，其他一线、准一线城市都在举办大型国际活动前有过地铁建设突飞猛进的阶段，青岛从地铁“迟到者”迅速进入全国里程排名前十，特别是成都曾创下过一次开通8条地铁的纪录。

2018年，杭州正式启动代号“5433”工程的“现代综合交通大会战”，即新建552公里的快速路和高速公路、新建400公里轨道交通、新建总里程350公里的铁路线以及建设水陆空三大枢纽工程，杭州城市建设随之步入快速通道。数显示，2016—2020年，杭州市累计完成城市轨道交通、杭州西站、萧山国际机场三期、亚运场馆、亚运村等基础设施投资2248亿元。

浙江省统计局数据显示，因举办亚运会所增加的投资，对杭州市地区生产总值的拉动量约为4141亿元，占同期GDP的7.6%；对财政收入的拉动量约为1033亿元，占同期财政收入的8.2%；对就业人数的拉动量约为67万人，占同期就业人数的2.4%。

记者注意到，亚运会延期一年举办，场馆的筹建、城市的治理都有了更为从容的提升时间，各项服务和硬件设施配套更为全面。杭州亚运会、亚残运会共建设56个竞赛场馆，分布在杭州、宁波、温州、金华、绍兴、湖州各地。从2017年开始选址规划、设计施工，到去年3月，所有亚运竞赛场馆全面竣工并通过赛事功能综合验收。钱塘江畔的“大莲花”（杭州奥体中心体育场）、“小莲花”（杭州奥体中心网球中心），将《富春山居图》意境融入建筑中的杭州富阳银湖体育中心早已成为网红地标，亚运竞赛场馆的惠民开放早在亚运会前就已实现，杭州也开创了国内综合性体育赛事场馆赛前向全民健身和群众体育开放的先例。在赛事时间之外，用手机登录应用软件“亚运场馆在线”，便可预约313个亚运场馆和体育健身场地，享受亚运标准场馆设施。杭州还全面推进全市1184个中小学体育场地（馆）向社会开放，一个遍布城乡社区的“10分钟健身圈”正在形成。

2022年8月7日，杭州黄龙体育中心的亚运五环广场改造基本完工。

杭州亚组委很早就明确场馆“赛时为赛事、赛后为城市”，场馆“建在城市之中，建在产业之上，建在群众脚下”。亚运场馆是城市建设的一部分，从规划、建设到运行，都将从城市整体角度去规划落地；场馆不仅能举办体育赛事，还可以与商业结合与文化会展结合、通过丰富的产业聚拢人气，形成运营的良性循环。亚运场馆更要为群众体育提供更优质的服务，作为城市地标、国际赛事和大型群众性活动的主要承接地，展现杭州开放包容的现代化城市新形象。

在杭州，处处可见城市治理水平提升的新意，亚运会后即将转为民用的亚运村里没有窨井盖，路面采用了彩色透水混凝土材质，能够将雨水净化并储存起来，满足日常绿化带灌溉的同时，还能有效缓解城市内涝。赛事场馆周边地铁站全面开通，公交配套全面升级，电动汽车充电桩配备齐全。

不仅仅是杭州，浙江省内协办城市的城市基础设施也都有了很大的提升与进步，根据《浙江省省级绿道网规划（2021—2035）》，到2025年浙江将会建成省级绿道2万公里，到2035年建成省级绿道3万公里，目前浙江全省已建成各级绿道1.6万多公里，老百姓“推窗即见景、出门可健身”的愿望正变为现实，宁波象山亚帆中心、温州亚运龙舟公园、绍兴棒（垒）球体育文化中心场馆等亚运场馆的惠民举措也让当地老百姓的获得感不断增强。

显然，举办亚运会这样的重大国际活动作为城市基础设施提速的催化剂，对城市基建投资及重大项目推进有着极大的促进作用，更对所在城市的治理水平有着显著的拉动，对城市品牌形象的提升也是立竿见影。

拉动产业提质发展

一线、准一线城市的竞争，早就从单打独斗变成了抱团竞争。亚运会前，杭州都市圈规划获得国家批复，顺利跻身“国家级”，有了国家战略的支持和亚运光环加持，杭州加快升级城市层级步伐，也充分辐射带动地方产业经济发展，特别是为中小型企业带来了满满的“亚运红利”。

杭州亚运会官网显示，截至7月份，杭州亚运会赞助企业已签约121个类别共176家赞助企业，总赞助金额人民币44.178亿元，占整体市场开发总收入的83.1%。亚残运会也开发完成104个类别共154家赞助企业。

如果拿杭州亚运会的赞助情况与中国曾经举办的北京亚运会和广州亚运会相比，可谓沧海桑田。1990年9月22日，北京亚运会在北京开幕。彼时，中国的商品经济正蹒跚起步，品牌意识刚萌芽不久，大众消费时代尚未到来，亚运会的赞助商寥寥无几，国际品牌更少。健力宝成为当时国内第一家赞助亚运会的企业，并以1600万元的赞助费成为国内赞助额最多的企业，健力宝的兄弟企业，刚成立时间不长的李宁公司赞助了火炬接力专用服装和中国代表团的领奖服装。而到2010年11月，第16届亚运会在广州海心沙岛开幕，广州亚运会赞助企业达52家，赞助商数量、赞助金额创下当年亚运会的纪录。

《亚运小微经济观察数据》报告显示，共有6880个企业中标亚运会招标项目，其中，小微企业有4051个，占比58.9%，而这些小微企业75.5%来自浙江。

记者在亚运会期间采访时注意到，在杭州亚运会赞助企业中，中国企业占据大多数，并且以消费品牌为主，基本涵盖了饮食、家居、家电、咨询服务等众多行业，全方位展示了中国各行各业的代表性企业。这其中浙江企业占了大头，可以说是浙商品牌“总动员”，杭州亚运大到赛事用车、指挥平台系统，中有礼仪服装、火炬装备，小至酒水饮料、洗漱用品、活动徽章，几乎都是浙江造。

杭州亚运开幕式上超过1亿人参与的“数字火炬手”，由总部在杭州的阿里巴巴支付宝提供技术支撑。杭州亚运指挥平台系统与杭州本土企业海康威视合作，让运维工作更加智能高效；浙江长龙航空的亚运主题彩绘航班，把杭州亚运会的客人送往大江南北；总部在台州的吉利控股为亚运会提供了官方指定电动车；来自绍兴的服装企业承办了亚运会礼仪服装；丽水企业纳爱斯承接了赛事的洗漱用品……记者还注意到，第一代浙商品牌、杭州本地企业娃哈哈是杭州亚运会的官方非酒精饮料赞助商，还负责保障亚运全场景饮用水需求。作为黄酒发源地，绍兴黄酒“三巨头”古越龙山、会稽山、塔牌齐聚一堂，浙盐集团、浙茶集团、艺福堂茶业等都来了，家电家具领域的浙商品牌老板电器、蒙娜丽莎、奥克斯、顾家家居等也都紧随而来。

以亚运视觉为元素的各类特许商品也供不应求，带动了一大批本土企业的发展。杭州亚运会总共发售了17个品类近1500款特许商品，光是以吉祥物为原型的特许商品销售额预计超过人民币10亿元。世界小商品之都——义乌更是迎来了体育用品出口的高峰，今年1—8月，义乌体育用品出口50.8亿元，创近5年来新高；1—7月，义乌对亚洲国家体育用品出口14.2亿元，同比增长12.7%。

杭州本土品牌万事利丝绸，不仅是杭州亚运会的官方供应商，同时也是特许生产商。丝绸制作的吉祥物特许商品、奖牌“湖山”的真丝绶带等在亚运会上尤其受欢迎，其中AI丝绸定制更是成为网红，从设计到制作只需要两个小时，展示了传统丝绸行业在智能绿色等领域的黑科技。世界著名体操运动员丘索维金娜获赠的一条人工智能设计丝巾，上面带有她的比赛照片、中文名字和杭州城市元素。

从运动员到教练员，从观众到志愿者，每人的衣服和证件上都别着大大小小的徽章，成了大热的“硬通货”。别看小小的徽章不起眼，数据显示，仅仅亚运会徽章产品总产值就达上亿元。温州金乡镇的一家徽章厂赛前全时开工，日产3万—5万枚徽章，为亚运会提供了80%的亚运徽章。

城市品牌流量爆棚

大型国际体育赛事对一座城市流量传播的巨大作用毋庸置疑，与之前借助举办大运会狠狠刷了一大波流量的成都相比，在亚运的助推下，杭州吸引的流量有过之而无不及，也把杭州城市品牌形象提升到了新的高度。

杭州亚运跨了中秋国庆两大节庆，为超级黄金周带来了巨大人流，良渚、西湖、大运河等三大世界文化遗产和举世闻名的钱江潮又一次“出圈”，让“人间天堂·最忆杭州”的城市文化“金名片”更加闪亮。而整个2023年杭州旅游业呈现出强劲的复苏势头，在全国也位居领先地位，来杭旅游人数持续高增不减，对交通、酒店、景点、餐饮、购物等消费带来强劲的拉动作用，各大景点人潮涌动，商家赚得盆满钵满。

两个数据很有说服力，今年上半年，杭州市接待游客5323.3万人次，旅游收入915亿元，分别较去年同期增长64.5%和65.3%。银联数据显示，双节假期杭州涉旅消费193.289亿元，按可比口径同比增长64%，较2019年增长16%。其中，外来涉旅总消费金额为57.9亿元，按可比口径同比增长34%。

亚运热潮“涟漪效应”明显，浙江其他地市获益匪浅，宁波、温州、湖州、绍兴、金华5个协办城市以往不算是国内主要的旅游目的地城市，但是其酒店赛事期间的提前预订量比2019年同期均增长5倍以上，其中绍兴增长达7.2倍，温州增长6.4倍。5个协办城市亚运期间旅游门票销量比2019年同期增长3倍以上，温州旅游门票销量增长最高达6倍。

与10多年前的广州亚运会纵向比较，当年广州亚运会举办期间，接待总人数达866万人次，同比增长42.10%；全市旅游业总收入70.47亿元，同比增长50.13%。

与今年的成都大运会横向比较，国家税务总局成都市税务局数据显示，今年成都大运会期间，成都全市零售业销售收入增长21.6%，开票户数增长22.8%，住宿业、餐饮业销售收入分别增长57%、42.3%。

记者了解到，亚运与亚残运闭幕之后，杭州将继续积极推进亚运竞赛场馆赛后利用。据杭州市文化广电旅游局党组书记、局长楼倻捷介绍，杭州将选取最具代表性的“大莲花”、“小莲花”、游泳馆、电竞中心、桐庐马术馆等重要场馆进行景区化提升改造。分布在钱塘江、富春江和新安江两岸的大部分的亚运场馆将结合三江两岸水上黄金游线路的开发，开发亚运场馆游的水上视角。

杭州还将积极引进、组织承办国际国内顶级IP文体活动，将世界羽联巡回赛总决赛、首届国际皮划艇超级杯赛和杭州马拉松赛，以及电竞、马术、水上运动等热门赛事项目转化为特色旅游休闲产品。“大莲花”、“小莲花”、黄龙体育中心等场馆接下来将举办3场大型演唱会，承办一系列国际性会议活动，积极推进亚洲之光艺术节等综合性国际节庆落地，主办2023第十七届中国品牌节，年底前还将举办世界羽联世界巡回赛总决赛等系列赛事，把亚运流量转化为文旅的“留量”。

杭州市市长姚高员此前向媒体介绍了杭州打造“赛”“会”之城的目标：到2025年，初步形成杭州特色赛会体系，成功申办3项国际单项体育组织顶级赛事，每年举办国际和国内高等级赛事10项以上，杭州城市知名品牌赛事6项以上；到2035年，建立与世界一流城市相匹配的赛会体系，争取再举办一次高级别综合性赛事和3至5个世锦赛、世界杯等顶级单项赛事。

全国政协委员、中国旅游研究院院长戴斌对《中国报道》记者表示，通过成功举办亚运会，杭州在城市的知名度、美誉度和影响力方面都有极大的提升，接下来要再接再厉做好亚运遗产的保护与利用，在历史和现代的交织点上，在中国和世界的多重维度上来建构起更立体更丰满更有温度的城市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