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的“奇怪”罚款步步惊心

文：望月 编辑：山湖

罚款是各个国家都有的行政处罚手段，但是英国却因为各种奇葩的罚款“名声在外”：垃圾没有扔进垃圾桶会罚款，过早将垃圾扔到垃圾桶也要罚款，就连喂养的宠物体重超标也要罚款……罚款的名目繁多，以至于民众怨声载道。

7年前，我到北京读大学，认识了英国留学生艾伦·格雷，我们互有好感，交往半年后确立了恋爱关系。大学毕业后，艾伦回英国工作。考虑再三，我决定申请英国签证，去追寻爱情。2019年11月，在父母的千般不舍和万般叮咛下，我坐上飞机飞往欧洲。到了伯明翰，本来要来接我的艾伦临时接到加班通知，我不得不自己坐地铁前往他的住处。

一路上，我沉浸在即将和艾伦见面的喜悦中，忽然听到地铁广播，才意识到该下车了。当我拉着沉重的行李箱准备离开闸口时，地铁工作人员拦住了我的去路。一番沟通，我才知道自己下错了站，我该下车的地点在下一站。我再三对工作人员表示感谢，他们却要我缴纳155英镑的罚款。

我愣住了：这是哪门子规定，提前下车要罚款？我不找他们要求退钱就不错了。就在我一脸无辜时，工作人员掏出了《英国地铁乘坐须知》，竟然真的有提前下车要罚款的规定，而理由更是让我抓狂——提前下车影响其他乘客的通行权。

我再三解释我刚从中国来，对英国的地铁还不熟悉，可工作人员依然一本正经，丝毫不愿通融。我急忙给艾伦打电话，艾伦无奈地劝我老实交罚款。支付完罚款，我欲哭无泪，这可是1000多元人民币啊，就这样被莫名其妙地拿走，真是心有不甘！这么一折腾，即将和艾伦见面的喜悦感荡然无存了。

艾伦和同事合租住在郊区，三房两厅，除了工作时间，艾伦的同事都会回到父母家居住。艾伦不时请邻居到家里来吃我做的火锅，还让我教他们包水饺。10月时，艾伦父母家的苹果熟了，给我们送了许多。我将一箱苹果放在自家墙边，并在上面做了标志示意邻居可以自取。没想到这个善意的举动竟被社区罚款150英镑，原因是我随意弃置废物。

我觉得很委屈，把事情的经过发到Facebook上：“太伤心了，社区因为我在家门口送苹果罚了我150英镑。我是用纸箱装苹果的，因为怕有人会把容器也拿走！”有不少网友替我打抱不平：“现在有很多无家可归的人需要食物，不求回报地免费给人提供食物是多么难得，很难想象他们竟然要罚款……”

很庆幸，在网友的帮助下，社区撤销了对我的罚款并向我道歉。我也在Facebook上更新了后续：“苹果事件更新了，在接到很多网友的电话和私信后，社区工作人员返还了我的罚款。我还是会和大家分享我的苹果，不过下次可能就会放在院子里了。感谢大家的支持，艾伦家的百香果要成熟啦！”

在国内的父母知道送苹果风波后，打电话批评我是“闲着没事干，瞎折腾”。想想也是，来英国几个月了，还没找到工作，必须得找点事情做让自己充实起来才不会颓废。

我见出租屋前的草坪空置着，便开发出来，种植了辣椒、白菜和胡萝卜。那段时间艾伦每天都要加班，早出晚归，无暇欣赏我的杰作。按照我的计划，等蔬菜成熟了，就可以把这些有机蔬菜分享给邻居。可是还没等蔬菜成熟，警察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还开出了一张200英镑的罚款，理由是我私自开垦绿地，不仅破坏了周边的绿化，还引来了蚊虫。

我哭笑不得，极力解释我来自中国，在屋前屋后种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再说这块绿地是我自己院子里的，完全不会影响到周围的绿化。警察认为我胡搅蛮缠，让艾伦回来处理。

送走警察，艾伦抱着一脸不解和委屈的我，安慰道：“英国人有的时候会显得呆板，但是正是这些文化差异才形成了各个国家的特色，不是吗？”

数次被罚款，我再也不敢小觑艾伦所说的“文化差异”了，一连几天在网上看华人初到英国的“攻略”。不少“攻略”说英国对火车逃票惩罚特别严，曾经有一个从事金融工作的英国精英，发现火车站的刷卡机存在漏洞趁机逃票，结果被发现，不仅要接受巨额罚款，还因此丢了饭碗，甚至上了个人信用“黑名单”。

后果如此严重让人心有戚戚，但随艾伦坐了几次火车，我发现英国火车站检票挺松懈的，火车上工作人员会临时人工检票，但并不频繁，大概一周一两次，也不是全员检票，都是随机挑几个车厢，然后再在车厢里挑几人检票。

现实和“攻略”的巨大落差，让我度过最初的小心翼翼后变得松懈起来，没想到一个周末，我第一次独自坐火车去看望艾伦的父母时就出了“纰漏”。那天，我“幸运”地成了车厢里被挑中的检票对象，车票我当然买了，但是上车后不知道随手放到了哪里，竟一点印象都没有。

尽管我一再解释买了票，只是弄丢了，可辩白是那么苍白无力。最后我只好缴了80英镑的罚款。

艾伦的父母在火车站接到哭泣的我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们觉得此事很有可能会影响到我能不能获得英国永久居留权，于是带我到当地有关部门解释，希望能撤销罚款。我写了态度诚恳的申诉书，说车票丢了，又是用现金买的票，所以没有记录。最后我们的努力并没有改变被罚款的事实。从那之后，我在英国只要坐车，就一定会把车票保管好。

2020年4月，艾伦帮我在一家服装公司找到一份设计师的工作，同事都非常喜欢我，我也会带一些中国美食和同事分享。度过了最初的不适期，我开始享受在英国的生活。

作为公司的“新人”，我每天都会早到半个小时，把办公室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下楼扔掉废品和垃圾。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到楼下扔垃圾，当时垃圾桶已经被装满，我只好把垃圾袋放在垃圾桶旁边。

中午时分，老板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是不是做了卫生还把垃圾放在了垃圾桶旁。我以为老板要表扬我，心里暗喜，谁知她扔给我一张罚单：竟然是乱扔垃圾公司被罚款20英镑。我大气都不敢出，心里却愤愤不平：这分明是在找茬，放在垃圾桶旁怎么能算是乱扔垃圾呢？我一门心思营造干净的办公环境，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所幸老板体谅我初来乍到，没有让我承担罚款，只是提醒我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

然而就在我决心吃一堑长一智时，却再一次栽倒在扔垃圾这件事上。那天早上我将垃圾准确无误地倒进了垃圾桶，但10点不到，就收到了市政部门的罚款单，事由是我没有按规定在8点半之后倒垃圾。

根据规定，如果居民在规定时间以外把家中垃圾倒在屋外垃圾箱中，将面临100英镑的罚款。在英国许多城市，室外垃圾箱两周清理一次，如果过早向屋外垃圾箱扔垃圾，可能导致蚊蝇滋生，于是政府开始以高额罚款规范居民倒垃圾的行为，除规定倒垃圾的时间外，如果居民屋外的垃圾箱盖没盖上、垃圾没有分类摆放或者摆放过量，都会面临相应的罚款。

根据法律，在超市行窃者只需缴纳80英镑罚款，而处理垃圾时稍有不慎就要交100英镑罚款，这规定不止我觉得有些过于严厉，连英国民众在网上也是叫苦连天：“对乱倒垃圾等严重违规行为的处罚还算合理，但有些规定明显针对普通居民，他们只不过是让垃圾箱开着！”“这公平吗？”“如果你早上7点要上班，就得在6点把垃圾扔出去，但这个时间通常被认为太早了，然后你就被罚100英镑……这已经不是环境问题，这是在榨取钱财！”

后来迫于舆论的压力，政府部门修改了倒垃圾的相关规定。但是经历种种，我扔垃圾时还是小心翼翼，生怕被垃圾桶旁边的摄像头拍到。

从2020年年底开始，社区工作人员会定期到我家查访，原因是我生孩子了。艾伦说，表面上这些工作人员是在关心婴幼儿，实际上是调查我有没有虐待孩子的行为。

为了不被“找茬”，我认真研读了英国的育儿书籍。尽管我天天如履薄冰，还是因为牛奶的温度被抓住了把柄。我满脸无奈地等着被开罚单，工作人员却一改常态的冷酷，示意罚单可免除，但我必须参加社区举行的育儿课堂。我一改之前对英国人的刻板印象，感恩他们也有法外开恩的时候。

和其他孩子喜欢玩具不同的是，儿子亨利对各种宠物很感兴趣，带他外出散步，一看到邻居家的宠物狗就会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邻居维金来自德国，是个宠物爱好者，自从和丈夫从德国搬到英国后，她就喂养了三只狗和两只猫。维金的狗生了小狗崽后，送给了儿子一只。艾伦接受维金的好意时表现得不情不愿，我以为他不喜欢狗，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他担心因为养狗被罚款。我知道英国人重视环境保护，带宠物狗外出不仅要牵狗绳，还要及时清理狗拉的便便。如果我们做好了这些，养狗应该不成问题吧？事实证明，艾伦的担忧是正确的，我很快就为自己的自以为是付出了代价。

2021年6月的一天，我带着儿子和小狗在湖边的草地上玩耍，看到草地上别的宠物狗，我家的狗撒起欢来。就在我给儿子喂水时，邻居提醒我，我家的狗拉了大便。我急忙上前查看，草地上确实有几堆狗的大便，根据大便的颜色我能分辨出哪堆是我的小狗拉下的，于是用随身携带的卫生纸清理干净了。

过了一会，我正准备带着孩子和小狗离开时，有工作人员拦住了我，说我没有清理完小狗的大便，要罚款50英镑。我说我已经清理过了，还让邻居来帮我作证。邻居却说我虽然清理了狗的大便，但不能确定被清理的大便是不是我的狗拉的。就在事情变得复杂时，工作人员掏出手机让我看了一段视频。我哭笑不得，这竟是一段无人机拍摄的视频，视频显示我清理的大便并不是我家小狗拉的，而是别人的狗拉的。证据确凿，我只好乖乖缴了罚款。

我郁闷地回到家，和艾伦说了被罚款的事情。艾伦大笑着说：“要养狗，这才刚刚开始呢，你要做好随时被罚款的准备！”“有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我不带狗出去！”我反驳道。然而事实证明，即使把狗关在家里，罚款也会找上门来。7月的一个周末，正当我在准备一家人的早餐时，社区工作人员敲开了我家的门，他们对小狗进行了一番仔细的体检，然后给我开出了一张200英镑的罚款，理由是我带狗散步的时间不足，狗的体重已经超标，增加了狗患关节炎、糖尿病的可能，会大大缩短狗的寿命。

狗是不能再养了，我决定养鼹鼠。可是很快就遭到邻居投诉，说鼹鼠是挖地道的高手，她家的住宅是老建筑，随时可能被鼹鼠挖坍塌。万万没想到，社区居然认同了邻居的投诉，以“妨碍公共利益”为由，让我向邻居支付3万英镑的房屋维修费。幸好邻居只是想让我知道养鼹鼠的危害，并没有想要维修费，事情最后以我送走了鼹鼠结束。

随着在英国待的时间越来越长，我罚款的次数逐渐少了起来，面对网上抱怨政府靠罚款来维持运作的言论，我只想说：与其多一份抱怨，还不如想想如何适应环境，创造和谐的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