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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者的哲学

2023-12-16□刘

中国图书评论 2023年9期
关键词:弱点圈层弱者

□刘 洋

【导 读】 东浩纪的哲学在某种意义上是关怀 “弱者” 的哲学。本文所说的 “弱者”, 并非一般意义或社会学分类中的弱者, 而是范围更为广阔地包含着所有现代人。在东浩纪眼里, 人是被种种局限性所束缚、具有高度知性却会做出愚蠢行为的生物。在这层意义上, 人人皆为弱者。这种对人的认识, 是东浩纪关于当今日本以及全球化世界展开思考的基本前提。东浩纪哲学所呈现的, 是一种基于对现代人的弱点与局限性无奈而又积极接受的人文关怀。

一、作为弱者的东浩纪

“弱者” 一词, 无论是在社会地位层面还是在思想言论层面, 听上去似乎都是与东浩纪这位具有国际影响力的日本著名评论家无缘的。毕业于日本最高学府东京大学的东浩纪, 在1999 年未满30 岁便出版了在日本思想界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著作《存在论式、邮政式: 关于雅克·德里达》, 该书获得日本最负声誉的学术奖项“三得利学艺奖”, 使他成为论坛一颗耀眼的新星。之后,其代表作《动物化的后现代: 御宅族如何影响日本社会》 在今天也已成为研究日本亚文化的必读经典。东浩纪不仅在学术领域年少成名,2010 年还凭借小说《量子家族》 获得三岛由纪夫奖, 在文学创作领域同样展示了卓越的才华。他曾在东京大学、东京工业大学、早稻田大学等多所日本知名大学以及政府出资的研究机构任职, 2010 年还创建了自己的公司“Genron” (日语“言论” 之意), 并经营至今。东浩纪作为有着如此辉煌的成功经历的精英中的精英, 按照世俗标准, 无疑可称之为“人生赢家”。而且在其著作当中, 他关注的问题也显然不在以左翼知识分子的姿态为低收入者、女性、LGBT 等弱势群体发声上。《动物化的后现代》 在某种意义上固然可以视为一部聚焦御宅族这一在日本社会中遭受歧视的弱势群体的著作, 并且东浩纪本人也宣称自己是御宅族, 但该书的目的在于通过御宅族文化分析日本社会的后现代文化现象, 而非为御宅族赢得尊严和争取权利。

既然如此, 为何还能够将东浩纪的思想称为“弱者的哲学”? 由于东浩纪著述极多, 笔者无法对他迄今为止的所有著作做出总体的评价,但可以肯定的是, 至少在2011 年出版的《一般意志2.0》 以及之后的几部代表性著作中, 东浩纪思考的出发点都是如何克服人的局限性。在东浩纪眼中, 现代人身上有着种种因人性本身和时代的大环境而生的弱点, 在这层意义上, 可以说人人皆为弱者。不仅一般常识中的弱势群体是弱者, 诸如东浩纪这样聪慧绝顶的“人生赢家” 同样也是弱者。实际上, 在回顾十年创业经历的半自传式著作《Genron 战记》 的“前言” 中, 东浩纪自己就反思道: “这本书中的我, 愚蠢得可怕。人即便已过不惑之年, 却依旧会如此愚蠢地不断犯错误。”[1]Genron 是一家从事出版、沙龙、视频传播、教育等文化事业的公司, 东浩纪身为法人代表, 却因为惧怕麻烦而将财会和总务等工作全推给别人, 而自己只专注于做内容, 尽管他也会对此做出反省, 但反省之后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相同的错误, 致使公司多次陷入危机之中。

《Genron 战记》 中的上述反思,在感叹自己愚蠢的同时, 也体现了东浩纪对人的悲观认识: 人就是这样一种无法轻易克服自身弱点和局限性的弱小的生物。而在进入21 世纪前20 年之后贯穿于东浩纪一系列著作中的以“旅游” “游客” 为核心概念的哲学思想, 正是基于这种认识展开的。既然人人皆为弱者, 那么就需要建构一套无须高度自律、强大意志、艰苦努力就能够使之克服弱点和局限性的理论。这是东浩纪思想的基本前提, 也是魅力所在。正是因为对人、对现实抱有悲观的清醒认识, 他才会提出切合实际的理想和可操作性强的理论。

二、人生与偶然性

在《弱关联: 探寻检索词之旅》这本面向不谙哲学的一般读者的启蒙著作中, 东浩纪开篇便指出了人的局限性: 所有人都是环境的产物,“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人的思考、想法、欲望无外乎是一些可以根据环境推测出的东西”[2]。那么, 如何才能突破这种局限性以改变自我? 东浩纪给出的方法很简单, 那便是改换环境。人在环境面前是弱小的, 既无法抵抗环境也无法改变环境, 唯一能够做到的便是通过行动改换环境。

在当今足不出户便可知天下事的网络时代, 主动改换身体所处的环境比以往更为重要。因为网络是一种固化圈层的工具, 会让人无法逃出自己的所属圈层。人们看似可以在网络上任意搜索自己想要知道的事物, 但实际上能查到的不过是搜索引擎对用户的兴趣做出预测后筛选出的内容罢了。世界已然变得让人只能在信息茧房中进行思考。然而无奈的是, 即便人们能够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被囚禁在信息茧房里,也无法因此远离网络。针对网络时代人的这一弱点, 东浩纪提出的对策是将使用搜索引擎预测不到的词进行搜索, 以使自己至少能够短暂脱离网络的掌控。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改换自己所处的环境。环境的变化会引发思考、想法、欲望的变化, 促使同一个人在不同的环境里会用不同的词进行搜索, 这就让信息茧房有了产生裂缝的可能。因此东浩纪号召读者出去旅游, 但目的并不在于远离网络, 而是去邂逅新的搜索词, 让网络重新成为打开而非关闭通往新天地大门的工具。呼吁人们减少沉浸网络的时间, 把更多精力花在线下, 这早已是老生常谈; 而东浩纪理论的独到之处在于, 强调了线下改换环境的重要性,并且没有二元对立式地把线上与线下体验完全切割, 这相比规劝人们依靠自律和禁欲长时间离开网络,显然更为切合现代人的生态。

《弱关联》 提倡通过改换环境邂逅偶然因素, 打破固化的信息茧房;提倡积极迎接人生中的种种偶然。而与之相悖, 统计学式的崇尚概率的人生规划, 自然也就成为其所批判的对象。报考哪个大学专业就业面会更广? 选择哪个行业生活会更安稳? 跟哪种类型的异性结婚会更幸福? 让孩子就读哪所学校对升学更有利? 面对这些问题, 基于统计得出的答案只是意味着哪种选择实现愿望的概率更高而已。然而人生中充满着未知, 人的脆弱之处就在于, 随便一个偶然因素就有可能致使苦心设计好的人生规划彻底被打乱。统计学式的人生规划无视人的脆弱, 试图规避一切偶然因素, 但现实中没有谁能够按照规划度过一生。与其螳臂当车地规避无法规避的偶然因素, 不如尝试抓住偶然因素所带来的契机迈出新的一步更为实际。相较于甚至会束缚人生更多可能性的规划, 真正重要的是新的变化到来时能够不执着于过去, 而是面向未来灵活切换思路。

《弱关联》 中“旅游” 一词的含义不只是一般意义上的旅行游览,例如, 暂时离开自己所属的圈层去到不同圈层进行交流、参加活动等也属于一种 “旅游”。而相应地,“游客” 一词也有着更广的含义, 可以说它指代的是一种生活方式。东浩纪认为世上的人生哲学大体可分为两种: 一种是倡导扎根于一个地方, 用心经营现有的人际关系, 深化圈层中的人脉关系; 另一种则是与之相反, 倡导不要扎根在一个地方, 要不断地改换环境见识更广阔的天地。二者可分别称之为 “村民型” 与“旅人型” 的生活方式。这样看来,旅人型似乎正好契合东浩纪的人生观, 但实际上, 东浩纪提倡的 “游客型” 与旅人型之间存在着差异。东浩纪眼中的旅人形象, 如同一个风餐露宿的背包客, 终日身在旅途,不属于任何一个圈层。而游客则是介于村民与旅人之间的第三种类型,扎根在某个地方, 但又会定期出游,也就是说, 会往返于所属圈层与其他圈层之间。东浩纪强调, 人在去其他圈层活动时, 不必为自己的言行背负多少责任, 只需像 “旅游”一般放松心态, 随时去随时离开即可。对比旅人与游客, 无疑后者的生活方式实践的门槛更低, 可持续性更强, 更为适合弱者即现代人。

三、“游客” 理论

在《弱关联》 之后出版的 《游客的哲学》[3]中, 东浩纪进一步就“游客” 这一概念回溯西方思想史并观照当今的全球化时代, 展开了深度的理论探索, 该书成为东浩纪近十余年最具代表性、最富野心的一部力作。《弱关联》 倡导个人通过广义的“旅游” 定期摆脱信息茧房和圈层的包围, 享受充满偶然的人生,而《游客的哲学》 则从公共性的角度宏观论述了“游客” 对于当今的全球化世界的意义。书中东浩纪首先承认, 《弱关联》 中的游客理论某种意义上是新瓶装旧酒, 因为它其实也属于参考了思想史中各种相关讨论的一种他者理论。例如, 曾令东浩纪深受影响的评论家柄谷行人便提出过相似的观点, 而游客理论则算是其更新版本, 所以本质上并非全新的理论。但是东浩纪的创新之处就在于, 故意选用“游客” 这一散发着商业、世俗气息的词, 去谈论传统中使用“他者” 这一富有左翼文学、政治色彩的概念所探讨的问题。游客理论和他者理论虽然本质相同,但是主张“游客很重要” 和“他者很重要” 给人的印象会大不相同,而这正是东浩纪所追求的效果。

20 世纪中叶以来, 人文领域的自由派知识分子有一个共同特点,那便是强调他者的重要性。尽管相互之间对他者的认识存在分歧, 但“尊重他者” “尊重共同体的外部”可以说是思想家们的基本共识。然而近些年情况在急剧变化, 以英国脱欧、唐纳德·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等为标志, 民族主义在欧美重新盛行, 日本同样也是排外的仇恨言论在媒体、街头蔓延, 在此背景下, “尊重他者” 的口号已然丧失号召力。人们已经厌倦了和他者打交道, 变得只关心自己所属共同体的利益。容易被煽动、被裹挟, 抗拒站在他者的视角看问题……这些无疑都是历史上引发过无数悲剧的人性弱点。东浩纪不认为严肃地呼唤理性、包容、换位思考的声音在今天还能对克服这些弱点产生多大效果, 因此他选择的策略是号召人们去旅游。某些人即便对与他者交流不感兴趣, 但也会对旅游这种轻松的休闲活动抱有兴趣,只要他们踏上路途, 其间就必然接触到他者。东浩纪正是把人类团结的希望寄托在了这种接触之上。

他希望通过《游客的哲学》 实现两个目标: 第一, 建构关于全球化的新的思考框架; 第二, 提出从非必要性(偶然性) 的角度思考人与社会的新框架。这两个宏大、富有野心的目标可以说其出发点也都是人的弱点和局限性。长久以来,人文思想一直将全球化视为扩大贫富差距、加剧同质化的坏现象予以批判, 然而在时代的大势面前, 人终究是弱小的, 不管如何批判, 谁都无法阻止全球化的进程。对此,东浩纪的态度便是, 人作为绝对的弱者, 既然无力阻止全球化, 那就应该去利用全球化。全球化一方面的确扩大了国家内部的贫富差距,但另一方面也缩小了国与国之间的贫富差距; 全球化的确令世界各国的生活、基础设施等日渐相似, 但这也使人到异国时少了很多困惑和麻烦。全球化所带来的包括经济水平在内的同质化趋势, 无论是在经济上还是在精力上, 都令旅游的成本变得越来越低。因此, 思考旅游的意义和作用, 就相当于作为弱者思考如何利用全球化所导致的同质化。这便是《游客的哲学》 第一个目标的出发点。

旅游本质上是一种非必要的消费活动。出于某种偶然萌生的想法,花非必要花的钱, 去非必要去的地方, 看非必要看的东西, 接触非必要接触的人。以实用性的标准来看,这几乎没有任何意义。然而众所周知, 人的一大弱点便是无法控制自身的欲望, 去做一些非必要的事情。而在旅途当中, 人会被偶然遇到的一些人和事物的魅力所吸引, 也会偶然看到一些当地人不想让外人看到的东西, 游客对某个国家或地区的印象往往会被这些偶然因素所左右, 这种偶然性也正是游客的局限性所在。《游客的哲学》 第二个目标的出发点便是从人的上述弱点和局限性中发现某种积极的可能性。

然而, 当参照思想史关于游客展开思考时, 会遇到巨大的困难,因为游客甚至可以说是20 世纪全体人文思想的共同敌人。例如, 依照德国法学家卡尔·施密特 (Carl Schmitt) 的理论, 人在哲学意义上要成为真正的人, 就要从属于国家,通过划分共同体的“朋友” 和“敌人” 并消灭后者来维系国家的生存。也就是说, 人如果不懂得区分“朋友” 与“敌人”, 就无法真正为人。而游客往返于不同国家之间, 既不把所到国家的人当作朋友, 也不把他们视为敌人, 因此按照施密特的逻辑, 游客也就不能算作真正意义上的人。另一位哲学家法国的亚历山大·科耶夫(Alexandre Kojève) 认为, 人活于世就应该拼命争取他人的认可, 并不断对环境进行改造。反之, 如果放弃尊严, 不追求他人认可, 只是满足于现有环境, 那么即便在生物学上是人, 在精神上也不再属于人, 只能称之为“动物”。科耶夫眼里, “二战” 后美国沉溺于商品的海洋之中只顾享乐的消费者们就是典型的动物。

施密特和科耶夫二人均深受黑格尔(Hegel) 的人类观之影响, 他们认为当人类之间你死我活的斗争不再发生, 人只沉迷于消费活动之时, 真正意义的人便会消亡。因此企图跨越国境令全世界都化为同质的消费社会的全球化, 正是他们所敌视的对象。而游客作为全球化时代的宠儿, 离开国家和民族, 不求他者的认可与欢迎, 只凭自己的兴趣东走西看, 这样的存在便只能称为“动物”。不仅对施密特、科耶夫这种右翼思想家而言, 游客是堕落的“动物”, 在诸如汉娜·阿伦特(Hannah Arendt) 这样的左翼思想家的理论体系下, 游客同样是遭受否定的对象。阿伦特认为, 人只有在抱有公共意识, 用自己的名义与他者展开讨论时, 才能算作真正意义上的人; 相反, 匿名的、私人化的存在就不配称为人。借用科耶夫的词来形容就是“动物”。事实上, 阿伦特本人也使用过 “劳动的动物”这种说法。而游客的存在正是匿名的、私人化的, 游客既不与当地的居民就公共事项展开讨论, 也不参与当地的历史和政治, 游客所做的仅仅是在当地消费。在现代社会,消费者等同于劳动者。因此, 游客可以说既是科耶夫所批判的“动物式的消费者”, 同时也是阿伦特所批判的“劳动的动物”。

左、右翼的思想家们为了抵抗大众消费社会、全球化的到来, 对何谓真正的人进行了重新定义, 游客作为既无斗争精神也无公共意识的消费者, 在20 世纪人文思想史的语境中可以说是一种堕落为“动物”的弱者。而东浩纪则恰恰试图通过探索游客能够创造怎样的公共性, 来超越20 世纪人文思想的局限性, 这也是《游客的哲学》 的第三个目标。

四、双层结构世界的现代人

东浩纪认为, 当今世界在结构上是分裂的: 一方面是在经济层面,全球化正在跨越国界而将世界各国连成一体; 而另一方面是在政治层面, 与国家之间经济关系愈来愈密不可分的趋势相反, 国界不仅没有消失的倾向, 排外的民族主义反而近年来在许多国家愈演愈烈。所以实际上, 世界是由全球主义主导的经济秩序和民族主义主导的政治秩序这两种方向性截然相反的秩序共同构成的。东浩纪将之定义为“双层结构” 的世界, 而这种分裂的世界结构其实也是与人的弱点相呼应的。前文已提到, 人的一大弱点就是大脑理性的思考无法完全控制身体非理性的欲望。如果说政治体现的是大脑的思考, 那么经济体现的则是身体的欲望, 而世界的政治秩序与经济秩序相矛盾的双层结构,可以说就是人的思考与欲望的矛盾的产物, 或者说是人的弱点的产物。人们一方面抗拒在加深理解共同体外部的他者上花费精力, 只愿与同一圈层的人打交道; 另一方面作为“动物式的消费者”, 为了满足欲望,又全然不在乎共同体内与外的区分。这便是当今活在双层结构世界里的人的局限性。既然如此, 那么人是否能够在满足私人化的、动物式的消费欲望的同时, 创造超越民族主义、团结他者的公共性?

东浩纪的回答当然是肯定的。“游客” 正是为实现这种可能性而构思的概念, 而其中的关键因素是旅游所具有的“邮政” 性质。“邮政”是他早在成名作《存在论式、邮政式》 里便已使用的其思想中的核心概念。所谓邮政, 指的并非一般意义上的将某样东西准确送达某个地方的系统, 而是指代某种存在着很大的“配送失误” 可能性的状况。这里的“配送失误” 即“误配”[4],可以暂且理解为交流过程中出现的种种意料之外的事故, 例如, 信息传递给错误的对象、原本想表达的意思被对方误解、知道了本来不必知道的事情, 等等。人际交往中, 任何人都不可能避免“误配” 的发生, 本来这应该属于人的弱点, 但是东浩纪将“误配” 看作催生革新与创造的源泉。从这点来看, 可以说早在《存在论式、邮政式》 时期, 东浩纪的思想就已经具有“弱者的哲学” 的一面。

对于旅游中的“误配”, 东浩纪自然也是持肯定的态度。旅途当中,游客会遇见平时不会遇见的人, 与当地人偶然而短暂的相遇当然无法令游客深入了解对方, 甚至会产生种种误解, 也就是“误配”, 而这也是旅游的局限性所在。但在东浩纪看来, “误配” 反而可能成为联结进一步的理解和交流的契机。游客可能在偶然中跨越民族、宗教、文化等差异, 在某种情境下对某个当地人产生共情, 这种共情或许出于误解或臆想, 但重要的是, 共情本身的的确确是真情实感。游客与当地人之间或许不会因偶然的共情而建立起友谊, 但是当事后游客回忆起共情的经历时, 会感觉自己与他者曾经在某种情境下被一种超越共同体或圈层的人类共通情感所联结。这种体验会促使人更为积极、包容地看待和面对更多的他者, 进而与千千万万有过相似体验的 “游客”共同创造出团结他者的公共性。

以上便是东浩纪以生活在双层结构世界的现代人的弱点与局限性为出发点所构思的游客理论的粗略素描。需要再次强调的是, 东浩纪所定义的“游客”, 并不单指一般意义上的旅游者, 也包括在日常生活中如同旅游者一样介入其他圈层的人。他们会出于个人兴趣线上或线下参与其他圈层的活动或议题, 但就像旅游者往往对旅游地所知有限一样, 他们也时常会出现对实际情况与历史脉络了解不足、缺乏相关理论知识的问题, 并且还会像旅游者一样不会长久停留在某个圈层,兴趣减退便会离开。这种意义上的“游客” 容易遭受其他圈层内部人的排斥, 被看作外行、凑热闹、不负责任。但是东浩纪还是基于现代人的局限性, 对这种“游客” 予以了积极的肯定。当今世界纷繁复杂,没有谁能够有时间和精力把自己感兴趣的所有问题都查得一清二楚,针对这种局限性, “弱者的哲学家”东浩纪提倡应该积极接受不求甚解的调查、不负责任的介入。如果否定这种在某种程度上以满足个人兴趣为目的的“游客” 式的介入, 现代人便很难再参与政治。来自圈层外部的“游客” 的介入, 不仅可以形成更为广泛的公共性, 其所引发的“误配” 甚至还存在着使圈层内发生革新性变化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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