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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外直接投资对地区资源配置的影响
——基于集聚效应的研究

2023-12-13牟国婷武传昊

华东经济管理 2023年12期
关键词:资源配置效应变量

李 平,牟国婷,武传昊

(1.山东理工大学a. 经济与管理学部;b. 经济学院,山东 淄博 255012;2.辽宁大学公共管理学院,辽宁 沈阳 110036)

一、引言

随着中国经济步入高质量发展阶段,资源、环境等多重约束与产能过剩等结构性问题日益凸显,2020年4月9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提出,要“深化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促进要素自主有序流动,提高要素配置效率,进一步激发全社会创造力和市场活力,推动经济发展质量变革、效率变革、动力变革”。因此,促进资源优化配置、提高资源配置效率,是中国深入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举措。

对外直接投资是缓解资源错配现状、提高资源配置效率的有效渠道(白俊红和刘宇英,2018;林敢和陈廷贵,2020)[1-2]。改革开放以来,工业化成为中国经济发展的主要动力(李苏苏等,2022)[3],随着中国工业化进程的加快,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发展迅猛,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流量已连续十年位列全球前三,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的建立以及“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为对外直接投资的发展提供了新的平台与机会。同时,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发展较多呈现出显著集聚经济特征(谢杰和刘任余,2011)[4],以“工业园区和产业群”为特色的集聚区企业生产率的改善已成为中国经济增长奇迹的一个重要标志(孟寒和严兵,2020;Hu 等,2015)[5-6]。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与空间集聚的重合,使得将两者割裂对地区资源配置效率进行的研究不够全面综合,针对对外直接投资引致的工业规模集聚式发展对地区资源配置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目前鲜有文献进行深入详尽的研究。基于此,本文拟从产业集聚的视角探讨对外直接投资对地区资源配置效率的影响。

二、文献综述

从现有研究来看,大多数学者围绕资源错配的度量、成因以及影响进行了全面的分析。Hsieh 和Klenow(2009)[7]首次利用规模报酬不变的C-D 生产函数构造了资源错配计算指数的测度理论框架,并对中国和印度的资源错配展开分析;Brandt 等(2013)[8]、靳来群等(2015)[9]、宋马林和金培振(2016)[10]分别从行政垄断、市场分割、户籍制度的角度运用上述框架证明了中国资源错配情况的存在;李静等(2012)[11]的研究表明,中国全部工业企业的总体全要素生产率在有效地消除资源错配的情况下可以提高51%以上。

现有文献较多将集聚与对外直接投资分开进行分析,在探究产业集聚与资源配置关系的文献中,大部分研究结论表明产业集聚能够改善资源错配,提高资源配置效率。季书涵等(2016)[12]通过实证研究发现,产业集聚能够在资本配置过度以及劳动力配置不足时通过降低资本门槛和优化劳动力结构优化资源配置;崔书会等(2019)[13]研究发现,产业协同集聚水平的提高会显著提升金融业的专业化分工、改善资本错配,同时会提高劳动力成本、改善劳动错配;盛丹和王永进(2013)[14]构造了中国地级城市的产业集聚指标,结合世界银行2005 年投资环境调查数据和1998—2007年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分析发现,产业集聚显著降低了企业的融资成本,且能够长期推动产业结构升级。也有一些学者得出不同甚至相反的结论,汪洋(2020)[15]基于2008—2013 年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数据构建了包含空间集聚因素的资源误置模型,从资源误置角度发现制造业地理集中会加大生产率离散程度;张天华等(2019)[16]研究表明,专业化集聚会提高企业要素配置效率,多样化集聚则会加剧企业要素错配。

另一类文献中,学者们针对对外直接投资对资源配置的影响进行了多角度考察,通过实证分析得出对外直接投资能够缓解资源错配的结论(屈小娥等,2022)[17],但在作用机制方面存在差异。有的学者认为,对外直接投资是通过企业生产率增长和非国有企业转型升级提高资源配置效率(林敢和陈廷贵,2020)[2];有些学者研究发现,企业对外投资行为主要通过加速“去过剩产能”、边际产业转移、提升国内企业生产率三条途径来化解要素市场扭曲困境(黎绍凯等,2020)[18];还有些学者通过实证研究发现,对外直接投资提高了东道国不具有比较优势产品的出口风险,从而引导资源从缺乏效率的产业退出而提高资源配置效率(房帅等,2020)[19]。此外,对外直接投资对于资源配置效率的促进作用具有明显的差异化影响,对东部地区促进程度较西部地区显著,对资本扭曲的矫正程度较劳动力扭曲的矫正程度显著(刘亮等,2022)[20]。

纵观已有研究成果,以往研究文献多侧重于产业集聚对资源配置的研究或者对外直接投资对资源配置的研究,较少文献探讨对外直接投资对产业集聚的影响。龚新蜀等(2017)[21]运用Super-SBM模型发现,对外直接投资通过集聚结构轻化效应、集聚规模经济效应和集聚资源配置效应对工业绿色创新效率起到显著促进作用;聂飞和刘海云(2017)[22]研究发现,对外直接投资的规模经济效应和逆向技术溢出效应对中国制造业集聚有显著正向影响,缺乏从产业集聚的视角就对外直接投资对资源配置的影响展开系统研究的文献(蒋为等,2019;熊彬和王梦娇,2018)[23-24]。基于此,本文可能存在的边际贡献在于:就对外直接投资的集聚效应影响地区资源配置的传导机制进行探讨,并提出相关对策建议。本文写作部分安排如下:第一部分为引言;第二部分为文献综述;第三部分为机制分析与理论假设;第四部分为模型构建、变量界定和度量以及数据来源;第五部分为实证及其结果分析;第六部分为本文的结论以及政策含义。

三、机制分析

本文认为对外直接投资能够通过推动工业集聚区的形成,通过集聚效应间接改善中国资源错配情况,提升中国资源配置效率,故本文分别就对外直接投资促进集聚经济的形成机制以及对外直接投资推动集聚产生之后对中国资源配置效率的提升作用进行探讨。

(一)对外直接投资推动集聚效应形成

随着产业集聚理论的发展,国内外学者通常使用区位熵法来测度产业集聚,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一个区域的某个产业相比其他区域该产业的就业人口或总产值的集中程度(王燕等,2023)[25]。新经济地理学理论认为,经济活动的空间配置是两种对立的力量即集聚力和分散力相互作用的结果,相关研究表明中国的空间集聚尚未达到最优水平,即中国空间配置的集聚力大于分散力(Fujita 等,1999)[26]。本文认为,对外直接投资能够吸引企业在特定区域内聚集,逐步发展为工业集聚区,形成产业集聚。

一方面,对外直接投资的国内母公司凭借在海外建立子公司,并通过学习获得先进技术资源与管理经验,增加对高质量、新型产品的研发投入,通过自身逆向技术溢出不断吸引国内同类企业聚集。企业对外直接投资显著地提高了职工的平均工资水平(毛其淋和许家云,2014)[27],能够在吸引劳动力涌入的同时帮助企业增强抵御风险的能力(Mc-Cormick,1999;苏丹妮等,2020)[28-29],同时带动集聚区内基础设施和公共产品供给的增加。而伴随产业在特定地点长期集聚,能够吸引上下游相关联企业与配套产业的集中(龚新蜀等,2017)[21]。随着供应商的增多,该地区便逐渐发展为生产中心(Duranton 和Puga,2004)[30],从而推动产业集群式发展形成集聚效应。

另一方面,对外直接投资能够帮助国内企业对标国际大市场,也是企业间交换信息、降低成本的关键渠道。知识交流存在距离衰减效应,地理距离上的接近有助于企业间缄默性知识和技术的传递与扩散,可以快速实现企业间知识与技术的共享(惠献波,2022)[31];进行对外直接投资的企业地理位置相近,既可以与同样有海外投资经验的企业交流协作,又可以给未进行对外直接投资的企业提供“示范作用”,对外直接投资企业为了能够快速有效地学习经验与技术,降低企业间的交易成本以及交易风险,倾向于在接近的地区集聚,加速了产业集聚效应的形成。因此,对外直接投资企业从有利于优化技术、降低成本、提升利润等未来发展的角度,倾向于在一定地理区域内集群式发展。鉴于此,本文提出假设1。

H1:对外直接投资有利于地区产业集聚效应的形成。

(二)对外直接投资集聚提升资源配置效率

为便于表述,本文将对外直接投资吸引产业集聚后发挥集聚力的经济效应简称为对外直接投资集聚经济效应。对外直接投资集聚经济效应有利于提升地区资源配置效率,随着产业集聚的形成,集聚区内企业数量的增多和经验的积累能够推动地区产能得到更有效的转移与利用,且企业间能够相互学习国外先进管理经验规避风险,集聚区进入自我强化期。对外直接投资引致的产业集群效应带动区内基础设施和公共产品供给的增加,吸引非区域性要素涌入,经济功能区内区域性要素对非区域性要素的需求不断得到满足,两者间的配置效率提升(袁其刚等,2015)[32];且对外直接投资企业引致的集聚效应能够在全球范围内搜寻利润最大化的资源整合配置方式,寻求本国稀缺的自然资源、技术资源以及战略资源(Dunning,1988)[33],将其与母国要素整合,提高当地的资源利用率与资源配置效率。

此外,对外直接投资集聚经济效应对地区资源配置效率的提升作用也会受到产业结构的影响。对外直接投资使得集聚区内企业面临国际市场与国内市场的双重竞争格局(曹杰和刘娟,2021)[34],不同产业部门在资源上处于竞争关系,当集聚区内产业结构不合理时容易阻碍资源的流动能力,降低资源有效配置;当产业结构合理化程度较高时,对外直接投资企业集聚兼具市场与企业的双重优势,可以同时运用价格机制和权威机制转移国内的“边际产业”,提高资源利用率,激烈的市场竞争环境加之优胜劣汰的生存机制会淘汰低效率企业和落后产业,通过对传统落后产业的转移,优势产业的生产空间得以扩大优化(张公嵬和梁琦,2010)[35],同时也能带动集聚区域综合服务能力提升,从而吸引人才、资金、技术等有利要素进入集聚区域,为地区资源配置的进一步优化组合提供可能,促进地区资源配置效率提高。因此,产业结构不仅是中国经济转向质量效率型发展方式的主要影响因素,而且调节着对外直接投资集聚对资源配置效率的影响作用。鉴于此,本文提出假设2和假设3。

H2:对外直接投资集聚有利于地区资源配置效率的提升;

H3:产业结构合理化正向调节对外直接投资集聚对地区资源配置的影响效率,即与产业结构合理化程度低的地区相比,产业结构合理化程度高的地区对外直接投资集聚提升地区资源配置效率的作用较强。

四、模型构建、变量界定以及数据来源

为深入探究对外直接投资的集聚效应对地区资源配置的影响,本文通过构建包含对外直接投资集聚效应与地区资源配置的联立方程组进行实证研究分析,得出最后结论,并在此基础上为中国改善资源配置、开展对外直接投资活动提出相关建议。

(一)模型构建

为了考察对外直接投资引致的集聚效应对资源配置的影响,通过对相关文献和传导机制的梳理,基于2006—2017年我国30个省份(不包括西藏和港澳台地区)的面板数据,借鉴龚新蜀等(2017)[21]的方法,分别构建对外直接投资的集聚效应引致方程与资源配置方程的联立方程组,将对外直接投资、集聚、资源配置效率纳入方程组中,使用3SLS 法进行实证检验,以弥补单一方程回归由于忽略变量间可能会存在的模型误差以及异方差问题,并且充分考虑三者之间可能存在的内生性作用。方程(1)至(3)如下所示,方程(1)中的被解释变量即方程(2)和(3)中的核心解释变量。

其中:i代表省份;t代表年份;lnofdi 为省份的对外直接投资流量取对数;Misc 代表资本错配程度;Misl代表劳动错配程度;此外,为了有效控制生产率在地区层面对其他不可观测影响因素的周期影响,加入地区的固定效应μi;同理加入年份的固定效应ϑt;随机扰动项用εit来表示。

对于方程(1)中媒介变量的选取,考虑随着中国劳动力成本的逐渐提高,人力资本水平(lnpeoc)低下会抑制对外直接投资的高质量发展以及地区工业的扩张集聚;同时考虑生产要素以及工业集聚规模会受到地区开放程度(lnfdi)的影响,故加入地区开放程度的媒介变量;另外,区域生产聚集度会受到基础设施水平(lninfra)的影响(谢呈阳和王明辉,2020)[36]。综上,选择人力资本水平、地区开放程度以及基础设施水平作为方程(1)的媒介变量。

对于方程(2)和方程(3)中控制变量的选取,政府(lngov)对市场进行过多干预会扭曲价格机制的作用从而影响地区资本配置情况,同时政府的干预可能通过调配劳动力流动对地区的劳动配置产生影响;现有资本劳动等资源的流动离不开金融(lnfin)的发展,故加入金融发展水平作为方程(2)和方程(3)的控制变量;市场化程度(lnmarket)的改变会影响要素市场的流动性,进而会对地区的资源与劳动配置产生作用。综上所述,选择政府干预程度、金融发展水平和市场化程度作为资源配置模型的控制变量。

(二)变量界定及度量

(1)集聚水平(Agg)。本文中的集聚水平采用区位熵值来表示,参照Haggett(1977)[37]提出的区位熵法,具体如式(4)所示。其中:i代表某一省份;j代表某一产业。本文以工业总产值为基础计算各地工业区位熵,以衡量区域产业集聚水平。

(2)对外直接投资(lnofdi)。对外直接投资选用对外直接投资流量表示,数据来源于历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

(3)资源配置效率。采用资本错配(Misc)衡量各省份的资本配置效率,劳动错配(Misl)衡量地区的劳动配置效率。测度方法参考陈永伟和胡伟民(2011)[38]提出的方法,计算公式如下:

其中:pci是资本价格绝对扭曲系数;pli为劳动价格绝对扭曲系数。可用价格相对扭曲系数来进行实际测算,表示资源没有相对扭曲时的加成情况:

其中:si=piyi Y,表示i地区产出占全国产出的份额;βc=∑si βci,表示产出加权的资本贡献值;同理,βl=∑siβli,表示产出加权的劳动贡献值;ci、li代表i地区资本使用量和劳动使用量;ci/c、li/l分别表示i地区资本使用占总资本的实际比例和劳动使用占总劳动的实际比例;si βci/βc表示资本有效配置时i地区应使用资本占比;同理,si βli/βl表示劳动有效配置时i地区应使用劳动占比。两者的比值可以反映i地区实际使用的资本以及劳动量和理论使用的资本以及劳动量的偏离程度。

本文假设生产函数为具有规模报酬不变的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采用索洛余值法来测算各地区资本和劳动的要素产出弹性βc和βl,进而计算资本错配指数以及劳动力错配指数misc 和misl。具体参考赵志耘等(2006)[39]的做法,公式如下:

其中:产出变量(Yit)用各省份的GDP 表示,以2006年为基期进行平减;劳动力投入量(lit)用各省份的年平均就业人数表示;资本投入量(cit)用各省份的固定资本存量表示。使用永续盘存法来计算,公式如下:

其中:ct表示t期的固定资本存量;ct-1表示上一期的固定资本存量;It为t期的名义固定资本形成总额;pt为t期固定资产投资价格指数;δt表示折旧率,参考张军和王祺(2004)[40]的研究取9.6%。

在此基础上,本文参考白俊红和刘宇英(2018)[1]的研究,采用变系数模型进行测算,这是因为各省份的经济和技术水平等存在差异,各省份的资本和劳动产出弹性可能不同,利用2006—2017年各省份的面板数据对模型(7)进行回归,估计出各个省份的要素产出弹性后,根据式(5)和式(6)计算各省份的资本错配指数以及劳动力错配指数misci和misli,且参照季书涵等(2016)[12]的做法,对资本错配指数和劳动力错配指数取绝对值。数值越大,表示资源错配情况越严重,资源配置效率越低。

(4)媒介变量。根据前文分析,选取的媒介变量包括人力资本、对外开放水平和基础设施建设。其中,人力资本(peoc)采用地区各年累计的就业人员中属于中等学校及其以上毕业生人数衡量,具体包括高中毕业生、职业中学毕业生、普通高等学校毕业生、研究生毕业生、留学回国人员;对外开放水平利用各地区对应年份实际利用外资额(fdi)进行衡量;基础设施建设(infra)采用各地区对应年份道路面积来衡量。

(5)调节变量。产业结构合理化(Ins)参考张红凤和黄璐(2022)[41]的研究,采用产业结构泰尔指数表示,具体计算方式如式(9)。其中:giqt表示i地区第t年q产业增加值占GDP 的比值;q表示第一、二、三产业;liqt表示当地从业人员占从业总人员的比重。产业结构合理化反映了产业之间的协调度,考虑了产业的相对重要性,将产业增加值和从业人员综合考虑在内,并避免绝对值的计算。数值为0则产业结构达到最优状态,数值越大则产业结构越不合理。为方便后续分析,本文对产业结构泰尔指数进行取倒数处理,即数值越大,产业结构合理化程度越高。

(6)其他变量。根据以往研究,本文选用的具体控制变量包括政府支出、金融发展水平和市场化程度。政府支出(gov)采用各地区相应年份财政预算支出额进行衡量;金融发展水平(fin)使用各地区对应年份金融机构各项贷款余额进行衡量;市场化程度(lnmarket)参考樊纲等(2011)[42]提出的方法对各地区对应年份进行测度。

(三)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了2006—2017年30个省份的面板数据,基础数据来源于历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中国工业统计年鉴》以及各省份统计年鉴,缺失数据采用插值法进行填充。一方面,由于《中国工业统计年鉴》官网没有公布2018 年、2019 年的数据,受限于数据可得性,在利用工业区位熵计算区域产业集聚水平时只能截至2017年;另一方面,考虑2006年以来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流量规模不断扩大,这段时期更能反映中国海外投资随着中国经济快速发展和相关政策有力支持的发展变化。因此,选择这一时期能够较好地反映中国进行对外直接投资的历程。

各变量描述性统计见表1所列。

表1 变量描述性统计

五、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基准检验及机制检验

1.基准检验

基于2006—2017 年我国30 个省份的面板数据,本文采用3SLS 方法对实证模型进行了初始检验,初始检验结果见表2第(1)列至第(3)列。

表2 初始检验

在OFDI集聚决定方程中,就引致变量lnofdi而言,对外直接投资对集聚效应的影响系数为0.079,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对外直接投资对集聚效应产生了显著的正向推动作用,验证了上文所提出的H1。就媒介变量而言,lnpeoc 的系数显著为负,表明中国人力资本的提高并不利于对外直接投资的产业集聚,这与以往文献的研究结论有所偏差,可能是由于样本时间选取的不同以及测算方法的差异导致的;lnfdi 的系数显著为正,表明中国对外开放水平的提高会促进产业对外直接投资的集聚效应,这可能是由于对外开放程度的提高使得更多资金流入,从而为工业集聚式发展和对外直接投资提供资金支持,缓解了企业进行对外直接投资的融资压力,推动集聚的形成发展;lninfra 的系数显著为正,表明地区对外直接投资产业集聚发展与基础设施建设水平正向相关,这可能是因为基础设施和公共产品供给的增加,会吸引非区域性要素涌入,经济功能区内区域性要素对非区域性要素的需求不断得到满足,同时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能够降低经济功能区内企业的成本,提升企业的生产效率和生产利润,扩大生产的可能性边界,吸引对外直接投资企业涌入,产生集聚效应。

在资本错配决定方程和劳动错配决定方程中,Agg的系数显著为负,表明对外直接投资能够通过集聚效应减缓地区的资本错配程度和劳动错配程度,H2 得以验证。政府干预(lngov)会加剧地区资本错配程度,这可能是由于政府对市场进行过多干预会扭曲价格机制的作用,市场机制不能发挥调节作用从而加剧资本错配情况,而对劳动错配起到明显的缓解作用,这可能是由于劳动力在一个地区大量集聚可能会产生摩擦性甚至结构性失业,政府对劳动力流动加以调控能够有效减缓甚至避免这种失业现象,进而调解地区的劳动错配情况;市场化程度(lnmarket)对资本错配指数Misc 以及劳动错配指数Misl的影响均显著为正,表明随着市场化程度的提高,资本错配程度和劳动错配程度会提高,这可能是由于市场化程度的提高会提高要素市场的流动性,从而提高集聚区内的竞争,可能会导致集聚拥挤效应,大量厂商竞争有限资源会加剧地区的资源错配现象,不利于地区资源配置效率的提升。

2.调节效应检验

为验证本文H3,探讨产业结构合理化程度在对外直接投资集聚效应与地区资源配置效率之间的调节作用,本文在基准回归模型的基础上,引入产业结构变量以及产业结构变量与对外直接投资集聚变量的交互项,具体设定模型如式(10)和式(11)所示,以检验对外直接投资的集聚效应会通过哪些途径作用于地区的资源配置,检验结果见表2的第(4)列和第(5)列。

从表2 的第(4)列和第(5)列可以看出,产业结构与对外直接投资集聚的交互项系数显著为负,分别是-0.805、-0.269,表明产业结构对对外直接投资集聚提高资源配置效率具有调节作用。产业结构合理化程度的提高会加强对外直接投资集聚对地区资源配置效率的边际贡献,对外直接投资集聚与产业结构在提升地区资源配置效率时为互补关系,地区产业结构合理化程度的提高会促进对外直接投资集聚对周边地区的溢出效应。

(二)内生性检验

基于前文对外直接投资集聚对地区资源配置效率的回归检验,可以发现对外直接投资显著提高了地区集聚水平,进而推动了地区资源配置效率的提升。然而,考虑对外直接投资与产业集聚、产业集聚与资源配置之间可能存在互为因果的关系,从而引发内生性问题。一方面,对外直接投资可能通过逆向技术溢出、成本降低等吸引产业集聚提升地区资源配置效率;另一方面,地区资源配置情况可能会影响地方对外直接投资的决策过程,即对外直接投资产业集聚水平也可能受资源配置影响。为了避免模型中对外直接投资、集聚与地区资源配置逆向因果的内生性影响,本文采用了两种方式进行检验,具体结果见表3所列。

表3 内生性检验

1.工具变量分析

本文通过选择合适的工具变量对方程(1)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进行处理,结合工具变量的相关性与外生性要求,认为地区进出口贸易差额能够作为对外直接投资的工具变量。一方面,贸易顺差能够为对外直接投资提供资金,推动地方对外直接投资规模扩张;另一方面,贸易差额不会对地区集聚产生直接影响,因此基本满足工具变量的选择要求。表3 第(1)列为工具变量第一阶段回归结果,第(2)列为工具变量第二阶段回归结果。第一阶段检验结果显示,F值远大于10,且两阶段估计结果显示工具变量与核心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即对外直接投资有助于产业集聚的形成,表明方程(1)的设定是可靠的。

2.动态模型检验

本文借鉴白俊红和刘宇英(2018)[1]的做法,加入被解释变量滞后项以降低集聚与地区资源配置之间潜在的互为因果关系导致的内生性问题,采用广义矩估计进行检验。从表3 的检验结果可以看出,AR(2)与Sargan 检验值的P值大于0.05,表明GMM 模型是有效的,检验结果显示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负,即对外直接投资集聚效应能够显著改善地区的资本错配以及劳动错配情况,表明本文方程(2)和方程(3)的检验结论是稳健的。

(三)稳健性检验

为了验证实证检验结果的稳健性,本文采用3种方式进行稳健性检验,具体结果见表4 和表5所列。

表4 稳健性检验(一)

表5 稳健性检验(二)

1.替换核心解释变量

在基准回归中,本文使用地区对外直接投资流量对数形式测度对外直接投资规模,在此使用对外直接存量(lnofdis)衡量地区对外直接投资规模,以检验实证结果是否稳健,具体结果见表4 第(1)列至第(3)列。可以看出,在更换了对外直接投资的测度方式后,对外直接投资集聚对资本配置效率和劳动配置效率的提升作用在1%的水平上依然显著,验证了本文实证结果的稳健性。

2.更换集聚水平测度方法

在基准回归中,本文的集聚结果变量采用工业区位熵测度,在此使用空间基尼系数就地区的集聚水平进行测算。从表4 第(4)列至第(6)列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对外直接投资集聚依旧显著提升了地区资源配置效率,表明了基准回归结果的稳健性。

3.使用不同模型回归

为进一步验证本文H2 的稳健性,考察集聚经济效应在对外直接投资影响地区资源配置效率中是否起到中介作用,本文借鉴温忠麟和叶宝娟(2014)[43]的做法,通过逐步回归方法,利用中介效应模型重新进行实证检验其作用机制。其中,Mis代表资本错配和劳动错配,其余变量含义与前文相同。具体模型如下:

从表5的检验结果可以看出,主要变量系数的符号和显著性与前文保持一致,表明本文的回归结果基本稳健。

(四)异质性检验

为了进一步分析对外直接投资集聚效应对资源配置的影响是否会因地区地理位置、产能过剩高低以及生产率的差异而存在异质性影响,本文按产能状况、地理区位、生产率高低进行分组,并对此进行回归分析。

1.产能异质性

中国工业部门的产能过剩问题一直是宏观调控的重点,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地方政府对企业投资行为的干预可能会影响资源配置。基于此,本文参照程俊杰(2015)[44]产能利用率计算方法,将2006—2017 年30 个省市划分为工业产能过剩较高地区和工业产能过剩较低地区,以此考察估计结果是否会因产能过剩水平的差异而改变。其中,将北京市、福建省、广东省、贵州省、海南省、河北省、江苏省、辽宁省、山东省、山西省、云南省、浙江省和重庆市归属为工业产能过剩较高地区;安徽省、甘肃省、广西壮族自治区、河南省、黑龙江省、湖北省、湖南省、吉林省、江西省、内蒙古自治区、宁夏回族自治区、青海省、陕西省、上海市、四川省、天津市和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归属为工业产能过剩较低地区。

从表6 第(1)列和第(2)列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对外直接投资的集聚效应对工业产能过剩较高地区资本错配的回归系数为-0.428,较劳动配置效率提升作用显著,这可能是由于工业产能过高地区对外直接投资集聚效应使得资本得以在国与国间流动,资本利用充分,从而改善当地的资本错配程度;表6 第(3)列和第(4)列的回归结果显示,对外直接投资的集聚效应会显著提升工业产能过剩较低地区的资本和劳动配置效率,这可能是由于对外直接投资集聚提高工业产能过剩较低地区市场的竞争,转移“边际产业”,释放沉淀要素资源,从而改善资源错配,提高资源配置效率。

表6 分产能回归

2.地区异质性

2013 年秋,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西行哈萨克斯坦、南下印度尼西亚,先后提出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 世纪海上丝绸之路”重大倡议。基于此,本文将总样本分为“一带一路”沿线地区与非“一带一路”沿线地区两个样本进行分组检验,以考察对外直接投资集聚效应对资源配置的影响是否存在地区间的差异。其中,“一带一路”沿线地区包括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陕西省、甘肃省、宁夏回族自治区、青海省、内蒙古自治区、黑龙江省、吉林省、辽宁省、广西壮族自治区、云南省、上海市、福建省、广东省、浙江省、海南省和重庆市;非“一带一路”沿线地区包括北京市、河北省、江苏省、山东省、天津市、安徽省、河南省、湖北省、湖南省、江西省、山西省、贵州省和四川省。

从表7 第(1)列和第(2)列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一带一路”沿线省份能够通过对外直接投资的集聚效应提升地区的资源配置效率,对资本配置和劳动配置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771、-0.949,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从表7 第(3)列和第(4)列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对外直接投资的集聚效应对非“一带一路”沿线省份的资本错配以及劳动错配的改善效果并没有沿线地区显著,这可能是由于“一带一路”沿线省份在国家政策的推动下,对外直接投资的积极性以及力度较非“一带一路”沿线省份高,故而更易形成集聚效应,对地区资源配置产生正向影响。

表7 分地区回归

3.生产率异质性

为了探究对外直接投资引致的集聚效应对资源配置的影响是否会因为生产率的不同而不同,本文以DEA 测算的全要素生产率中位数为界,将全样本划分为生产率较高样本和生产率较低样本。全要素生产率大于全样本要素生产率中位数,将其定义为生产率较高样本;全要素生产率小于全样本要素生产率中位数,将其定义为生产率较低样本。回归结果见表8 所列,可以看出,生产率较低地区的资本和劳动配置改善作用为-0.328、-0.288,小于生产率较高地区的提升作用(-0.610、-0.663),说明对外直接投资的集聚效应对资源配置的边际效应随着生产率的提升而提升。这可能是因为生产率越高的地区,其资金实力越雄厚,越有能力进行对外直接投资,能提供更加充足的研发基金以及设施,更易产生集聚效应,对外直接投资集聚效应降低了对外直接投资的风险,带动集聚区企业通过对外直接投资协调利用国际资源、吸收国际先进技术,推动地区内企业的高质量发展,进而提升了地区的资源配置效率。

表8 分生产率回归

(五)进一步分析

上文研究表明,对外直接投资的集聚效应因地区位置以及经济发展水平的不同呈现出异质性特征,对资本错配和劳动错配产生差异化影响。鉴于此,本文认为对外直接投资的集聚效应可能存在门槛,对外直接投资的集聚效应跨越门槛后才能对地区资源配置产生影响。为了检验对外直接投资集聚在异质性条件下对地区资源配置效率的影响,本文设置如下静态面板门槛回归模型:

其中:Misc、Misl为被解释变量;Z为控制变量,具体包括政府支出、金融发展水平和市场化程度;Agg、lnofdi 与前文表示一致,Agg 为门槛变量;I(·)为示性函数,当括号内条件得到满足时取值为1,否则为0;ω、τ代表门槛值;μi代表地区效应;νt代表时间效应;ξit代表随机扰动项。

值得注意的是,门槛检验首先要确定的是门槛个数,进而选出回归模型。为此,本文选择Bootstrap进行模拟检验以便确定模型的门槛个数,设定模拟次数为300次,具体结果见表9所列。

表9 门槛效应的自抽样检验结果

由表9可知,对外直接投资集聚效应对资本以及劳动扭曲的改善均通过了单一门槛检验,但未通过双重门槛检验。确定各变量使用单一门槛进行回归后,本文利用Stata15对模型进行回归,各门槛条件下相应的估计值和置信区间见表10所列。

表10 门槛变量估计值及区间

基于上文对门槛模型的检验,本文采用单一门槛进行回归后的结果见表11 所列。可以看出,对外直接投资的集聚效应是存在门槛的,对资本配置效率的改善在跨过第一门槛后得到显著改善;同样,对劳动配置效率的改善在越过门槛后也起到了显著提升的作用。究其原因,可能是由于对外直接投资的集聚达到一定门槛后产生集聚经济效应,且中国的空间集聚尚未达到最优水平,仍存在良好的发展前景。对外直接投资集聚可以通过中间投入品共享、劳动力蓄水池和知识溢出降低生产成本,形成外部规模经济,也可以通过降低生产运输成本、共享人才技术信息等渠道提高资源配置效率。

表11 门槛模型回归结果

六、结论及启示

本文构建了对外直接投资集聚效应的决定方程作为对外直接投资的集聚结果变量,然后构建其同地区资源配置效率的联立方程组,以2006—2017 年我国30 个省份的面板数据为样本,采用三阶段最小二乘法就对外直接投资引致的集聚效应如何影响地区资源配置进行了实证检验。首先,实证结果表明,对外直接投资通过集聚效应能够提升地区劳动配置和资本配置效率,在采用工具变量回归、将对外直接投资滞后1 期的变量纳入模型、用对外直接投资存量替换流量、更改集聚水平的测算方法以及运用中介效应模型进行回归后结果依然稳健;其次,本文在资源配置决定方程中加入产业结构以及产业结构与对外直接投资集聚的交互项,探讨产业结构合理化程度在对外直接投资集聚影响资源配置效率中的调节作用,结果表明对外直接投资集聚效应提升地区资源配置效率受到产业结构的影响,这可能是由于产业内部结构能影响对外直接投资集聚提升地区资源配置效率,当产业内部结构合理化程度较高时,对外直接投资集聚对地区资源配置效率的边际贡献得到加强,而产业内部结构不合理会削弱对外直接投资集聚效应提升地区资源配置的效率。

为了进一步分析对外直接投资集聚效应对资源配置影响的地区差异以及是否存在门槛效应,本文从产能过剩、“一带一路”沿线地区以及生产率三个方面进行了异质性分析,结果表明,对外直接投资的集聚效应会显著缓解工业产能过剩较低地区的劳动错配和资本错配,显著缓解工业产能过剩较高地区的资本错配,这可能是由于资本更易在国与国间流动,对资源配置的影响更为直接;对“一带一路”沿线省份的资本与劳动错配的调节作用比非“一带一路”沿线省份显著,这可能是由于非“一带一路”沿线省份的对外直接投资与“一带一路”沿线省份相比强度以及力度较弱,故而引致的集聚效应对地区资源配置产生的影响没有沿线省份显著;对外直接投资的集聚效应对资源错配的边际效应随着生产率的提升而提升,这可能是因为生产率越高的地区,其资金实力越雄厚,越有能力进行对外直接投资,能提供更加充足的研发基金以及设施,更易产生集聚效应改善地区的资源错配情况。门槛检验结果表明,对外直接投资引致的集聚效应对地区资源配置的影响是存在门槛的,对资本配置效率以及劳动配置效率的改善在跨过门槛后得到显著的改善,这可能是由于对外直接投资形成集聚需要时间,集聚效应形成后可以通过成本降低、技术溢出等渠道实现地区资源配置效率的改善。

基于上述研究结论,本文得到如下启示:①对外直接投资集聚是改善地区资源错配的关键影响因素之一。由于对外直接投资是学习国外先进技术的重要渠道,因此要充分发挥国内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集聚效应,推动地区技术水平以及要素配置效率的提高,加强集聚区基础设施建设,降低对外直接投资成本,鼓励多样化企业集聚进行对外直接投资,以提升地区资源配置效率。②鉴于对外直接投资对资源配置效率具有异质性影响,宜实行差异化战略。在充分调动产能过剩较高地区、“一带一路”沿线地区以及生产率较低地区的对外直接投资集聚效应的同时,要兼顾其他地区对外直接投资的集聚情况,发挥产业关联效应,带动行业整体发展。③为对外直接投资集聚打造便捷的制度环境。优化集聚区企业对外直接投资审批流程,完善对外直接投资保障制度。为了鼓励对外直接投资进行集聚,助力经济全球化的形成,要坚定不移地坚持和实施“走出去”发展战略,全面提高对外开放的公共服务水平,探索适合对外直接投资的法治化体制,努力推动中国建设互利共赢、安全高效的对外开放市场经济公共服务体系。④优化对外直接投资集聚区产业结构。一方面,要大力支持对外直接投资集聚多样化发展,推动工业行业多样化发展,加强数据、信息技术等生产要素的优化配置,确保服务业以及配套产业衔接合理化;另一方面,加强高素质人才与集聚区对外直接投资的匹配供应,建立行之有效的吸引人才、留住人才的激励机制,充分发挥人力资本积极作用以提高对外直接投资集聚的质量,形成持续高效的生产率效应,助推中国资源优化配置和产业转型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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