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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讨音乐的可视化表现
——以舞蹈作品《长调》为例

2023-12-13董佳琦

中国民族博览 2023年15期
关键词:古拉长调大雁

董佳琦

(南京师范大学,江苏 南京 210023)

一、蒙古族长调民歌的艺术概况

(一)长调民歌的历史背景

长调,是蒙古族牧民对着辽阔草原诉说心中愿景的言语,是草原上回荡的歌,是我国内蒙古自治区最具有代表性的音乐之一。在蒙古族的语言中,长调称做“乌日听道”,是气息悠长绵延的与速度缓慢有度的统称。

“长调”民歌在蒙古牧区广为流传,即蒙古族牧民们也将长调称为“牧歌”。追溯其历史渊源,要回到蒙古族的三大音乐文化的时期,一是狩猎音乐文化时期:在此时期的代表音乐形式是短调民歌。二是草原游牧音乐文化时期:蒙古族人民的生产劳作方式发生了巨大转变,由山林狩猎转变为草原游牧,随之其音乐文化的风格也由短调民歌转向为长调民歌。因此,在草原游牧音乐文化时期兴起了长调民歌。三是亦农亦牧音乐文化时期:长调民歌在这一时期随着蒙古族音乐文化的发展不断地完善,进而成为了蒙古族地区极具鲜明特色的音乐形式之一,并被誉为“草原音乐活化石”。

长调是蒙古族人民的内心深处的印记,它与蒙古族人民的生活息息相关、无处不在。如果说,把大自然比作正在孕育生命的母亲、把蒙古人比作胎儿,那么长调就是人与草原、人与大自然交流连接的脐带,是心灵与心灵的直抒,是人与自然亲近交汇的果实。

(二)长调民歌的特性

1.节奏特性

蒙古族长调民歌节奏最突出的特点是前紧后松、前密后疏且自由。常常先以密集的节奏将歌词唱完,在利用最后的一词进行拖腔,这时拖腔的长短和音调的高低,都随着演唱者的情绪情感表的达程度而变化,长调节奏的自由特点,也就在此体现出来。其次,长调节奏形态也极为丰富。,随意念动的歌词和散拍的节奏,散意的节拍,打破了其他传统音乐节拍的规律性和机械性[1]。使长调民歌拥有其独特的流动感,使得听者感受到其中自由流畅、气韵连贯、疏密有度的独特韵味。再次,长调的节奏充分表现了“形散而神不散”。这种“散”是根据演唱者的情感抒发。

2.旋律特性

长调民歌的自由特征,除了节奏还体现在旋律方面。譬如,歌曲的句子结束时,通常以歌唱者自由且有情感的拖腔处理结尾。为的就是尽情抒发演唱者心中的感慨。与此长调的旋律,也在前紧后疏的特殊节奏特点中加强。使长调民歌有着行云流水般独特的意境,更加具有直击心灵的穿透力与生命力。

3.特殊演唱形式“诺古拉”

“诺古拉”是蒙古民族最具民族特色的唱腔形式。其由人体喉咙部位发出的颤音,也可解释为气息冲击到声带所产生的波折音。“诺古拉”通常在歌曲尾部的拖腔中以装饰音的形式出现。蒙古族著名音乐家乌兰杰,曾精准的描述了两者之间的关系:“长调民歌缺少了‘诺古拉’就像牧场上没有了泉水,绿草中没有了野花,热茶中没有了鲜奶,失去上明的律动和和灵秀的神韵。如果说长调节奏是重彩浓墨,着重描绘着草原上的广阔空间,那么‘诺古拉’的节奏则无疑是巧施勾点,表现出绿色世界的勃勃生机。”[2]由此可见“诺古拉”在长调民歌中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

二、长调民歌在作品《长调》中的可视化表现

首先音乐的可视化表现,是指一种以视觉为中心,以音乐为载体,以大众为诉求对象,并借助多种媒介,去传递音乐的情感和内容、视听结合的表现方式。在《长调》舞蹈作品中,音乐与舞蹈两者相辅相成,融汇贯通,用舞蹈肢体表现长调民歌的起承转合,很好的表现了音乐可视化表现的形式与内容。

(一)舞蹈《长调》的概述

舞蹈作品《长调》是一个蒙古族民间舞蹈作品,此作品是由北京舞蹈学院的田露教授编创、冯静雅表演,黄荟作曲。此作品的创作源泉就是蒙古族长调民歌。长调民歌以蒙古族人民特有的语言,表达着她们对天地万物无限感慨与思考。蒙古族游牧人民秉持着人、万物生灵和自然环境和谐统一的观念,在歌唱时更是带着敬畏、顺应和保护自然的思想,不断追求在情感表达维度上,达到真善美的极致统一。作品表达着孤寂、净澈、和生命的延续感。抒发着蒙古人内心的孤独情感。

(二)音乐在《长调》中的具体表现方式

1.节奏——流动自由

(1)步伐与流动调度。长调节奏的流动自由之感,体现在作品的步伐中、空间调度中以及行形象的塑造中。将长调节奏前紧后松、前密后疏且自由的节奏特性凸显了出来。如作品开场:“不见其人,先闻其声。”随着婉转悠扬的旋律渐起,逐渐将人的引入到长调之中。这时表演者平稳的走进观众的视野里。这时,脚下运用的是蒙古族民间舞蹈中的基本步伐之一是“圆场”。通过双脚的快速交替、让舞者进行稳定且流畅的行进。圆场步伐几乎贯穿了整个舞蹈作品,从始至终都在流动进行中,步履不停。

表演者用圆场步伐蜿蜒迂回流动着走向舞台后方,逐渐与观众拉开距离,慢慢将观众带入到宽广无比大草原的景象空间中。并且在流动上运用“之”字形的调度,在音乐的每一个滑音气口,随着长调民歌的波折性反复,以“之”字形的拐弯,通过呼吸和身体的离心感顺势带过。表演者也用身体的迂回转换咬合着音乐的阶梯,与音乐节奏相得益彰。仿佛看见了一位蒙古族女人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行走,又或是将她化为蜿蜒曲折的河流与川溪,河流盘旋在山丘之上与川溪蜿蜒在草原之上的景象,起伏有致。此时的画面仿佛扬了起尘土、带起了裙边、潋起水花静悄悄平稳的摆荡了一下又重新汇入河流。步伐流畅、气韵连贯没有任何棱角。刻画出了辽阔草原的无垠之感,又或是蒙古族女性情绪情感的延续、生活的延续、生命的延续。

(2)塑造“大雁”形象。长调节奏的自由特性,在这里体现的最为明显。运用了大量的手臂动作去塑造“大雁”形象的特征。在臂膀的动作处理上,展现了长调节奏的自由特性,表现了大雁翅膀的灵动感。这时的手臂动作与田露教授的另一部佳作《老雁》的手臂动作处理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在节奏方面,打破了传统蒙古族揉臂的惯有节奏,通过不同节奏、力度、速度以及分解手臂的各个关节运用的处理,将手臂的表现力和可塑性挖掘至极致。譬如:将手臂从肩胛骨、肩关节、大臂、肘关节、小臂、腕关节、手、指,根据不同的节奏,顿挫有致的依次表现灵动感。通过双臂细碎的舞动,展现出大雁沐浴阳光充满希望,对着太阳倾诉和汲取温暖的美好画面。随着自由连贯的音乐节奏,随音而舞,表现出了“大雁”初展翅膀,带着探索肢体的懵懂感,顿顿搓搓,向阳生长的美好画面。

2.旋律——宛转连绵

长调宛转悠扬的旋律在作品中用“圆”的空间调度完美诠释。与长调悠长萦绕、意境开阔、无限绵长的旋律契合。田露编导通过运用圆场步伐,配合着“圆”形的调度,让真个空间的调度形成了一种无限永恒和流动进行中的画面。将空间调度细化为“圆线’与”圆点“两种不同的空间调度方式。

(1)“圆线”空间调度。“圆线”空间调度是一种以不断的弧线流动形成的,给人一种循环往复,周而复始的平衡感。并且将“圆线”铺撒满舞台,体现了音乐中宽广辽阔的意境。表演者在“圆线”流动时配合抚风感的动作,赋予了一种飘荡感。

(2)“圆点”空间调度。“圆点”空间调度则是以点为轴心旋转的。是在加速了圆线的基础上,再加入原地的运转。给人一种旋拧、升腾的漩涡之感。这种拔地而起的旋转体现了长调荡气回肠的旋律,和旋律尾音中的无限绵延之感。

譬如:整个作品中一共4 处“圆形”旋转。其每一次旋转的形态造型都是不同的,最重要的是每一次的旋转,其内心情感的表达也迥然不同。在第一次的旋转中,整个旋转是自下而上,流动的范围也是有大到小直至原地旋转,呈现出一种升腾、螺旋形上升的动势。契合着作品开头处模仿大雁展翅的形象,此处的表现形式,营造出了一种大雁由地面升起,表现对飞翔的一种渴望。而第二次的旋转,以组合的形式,通过流动走位—定点舞姿旋转—再流动—再旋转,接连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的旋转组合起来。以人的状态,用低空间的、俯身背手的舞姿和仰头向天空祈祷的舞姿不断重复旋转来体现这份情感。正如 杰克·特里锡德在《象征之旅》一书中所提到的:“圆是所有几何图形中唯一一个没有遭到线条分割的图形,而且圆—周上的每个点都完全一样,也许就因为此,圆才成为完整、圆满和统一的象征。圆无头无尾,在许多神秘说中都成为最重要、最普通的符号。”[3]

(三)“诺古拉”的情感传递

在长调演唱中,“诺古拉”是一种装饰音。是歌者用独特的嗓音在演唱时,用来诉说歌唱者言语情感的一种符号。而在作品中,编导不仅把“诺古拉”作为一种符号去象征长调或蒙古族。而是用“诺古拉”与舞蹈动作结合,去表达和传递人物的情绪以及情感。在作品中,“诺古拉”的声音仿佛像是表演者在哭泣或呐喊,尽情宣泄着内心的孤独,诉说着心中对家乡的思念。

三、音乐的可视化表现后的艺术效果及价值

(一)视听结合的艺术效果

舞蹈作品《长调》,将长调民歌与蒙古族民间舞蹈完美的融合,达到听觉与视觉的统一,进而形成了视听结合的艺术效果。其艺术效果也可以形容为“存形造意”。视觉化之后的作品,加强了长调民歌本身的独特性质,让形象效果在舞蹈作品中能够用具象化的动作以及形态,展现和传递长调民歌中抽象的情感与内涵。而意象效果能够给观者带来想象的空间,延展出来虚的情感宣泄。

1.形象效果

长调的旋律带动着肢体舞动,用心聆听着,用流畅、优美、连贯、完整的肢体语言与万物生灵交流,向大自然倾诉着内心强烈而深刻的情感。

作品开头马头琴音乐拉起,舞者背对观众,此时背部动作借助“背部动作”代表大雁的形象,大雁在草原上是自由的象征和思念的符号,展现了蒙古族人民向往自由的天性。正是蒙古族游牧文化中这种自由的民族精神,将长调民歌中,对大自然浩瀚之力的敬畏精神气质,让其营造出了一种独特的艺术效果。《长调》借助长调民歌的特殊形式与大量的蒙古族民间舞元素相融合,使听觉艺术在视觉的帮衬下更加具体可循,视听结合的艺术效果通过对大雁形象的塑造,营造处一种写意的意境,揭示了这个民族对生命的感悟。

作品在结尾处时,契合着“诺古拉”的呐喊,向着天空仰头呐喊式旋转,再转而俯向大地。无限的旋转象征了世间万物的循环往复和生命的轮替,而天与地正是他们赖以生存的。这个作品从情感出发,表演者通过对动作语汇、表情、连接等细节处理,“存形造意”的舞画出了草原儿女对大草原的浓浓深情。对蓝天白云的向往和对故土的眷恋,对生命轮替的尊敬。

2.意象效果

视听结合之后,不仅让长调抽象性的内容得到具体化的展现,更让观众在具象的艺术表演中,产生意象画面。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每一个人在欣赏同一个视听艺术结合的作品时所感受到的情绪情感是个人化的。而这个舞蹈带给我的感受,是所有的一切表达,从触摸到表达到情感上全部都是真实呈现。我的眼睛在望向东方时,能看到东面正在缓缓升起的太阳,并看到从那个方向有位蒙古族女人坐在马背上。我的双手无形化为“大雁”的翅膀,让茫茫大草原的天空上在,自由的盘旋畅游。而我的双脚化为蜿蜒的河流,穿过一片片起起伏伏的山丘与平原,带去我澄澈的心灵。我仿佛置身于其中与大自然亲密无间的交流着,向天空倾诉着,倾诉我对家乡的思念与愿景。但是我要不停的追寻,因为一直在追寻所以看起来也那么的孤独。山河也显得那么的寂静。只见,草原上一位蒙古族女人,孤独的在草原上舞动,孤独的行走在前进的道路上……

(二)视听结合后的影响

《长调》作品将长调从单独的听觉艺术,融合为特殊的视听艺术。为中国民族民间舞蹈的发展注入了新鲜表演形式的浓厚血液。不仅为中国民族民间舞蹈增添了新的表演方式,最重要的是还丰富创新了,民间舞蹈的创作新形式。

长调民歌作为蒙古族游牧文明时期的思想凝结,从古至今,长调因其不可意会的内在节律为特征,老艺术家们都是口口相传,言传身教。然而到了现代,游牧劳动不再广泛,传唱长调的人也越来越少。视听结合使长调民歌更加的可感化,在听觉享受的基础上,让观者对长调从视听觉中理解更加深入。视听结合的表演形式能够推动长调民歌的发展,使受众逐渐面向大众。艺术结合的奇妙之处,在于“存形造意”。不仅能为民族民间舞注入新想法,还会使音乐与舞蹈的共生性联系更加紧密,为舞蹈表演与舞蹈编创的发展给予更多的创新与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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