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自的颂词里（组章）

王猛仁

往日

一个词语在晚间突然走失，酥软的雨连绵不断，我认识的那朵红莲，被镶嵌在粗糙的光影之间。

多少人渴望某一刻将你唤醒，睡梦中没有尘埃落下，每个人像月亮一样轻盈赶路，每张脸，是我前半生的吟哦。

仆仆风尘里，我隐约听到，刻满甲骨文的利刃，跌落在古铜色的漩涡里，尽管没有回忆的盛放已然断裂。

侧卧于草色之间，所有缤纷的日子，已化为水泊，追逐盛极一时的繁华之境，于墙垣边缘。

晚景

危情在一次醉酒后停止。

裸体的天空，众多无精打采的眼神，安静地睨视，等冉冉升起的太阳，捻着胡须，作无声地表述。

幽婉的五月之梦，矜持如烈日。独特而深刻的喧嚣，站在历史的交界处，愈发微弱。我瞥见：神圣与天真的魔杖，在比喻里回归。

透过时间的曦光，仿佛看到你，以沉思的步履伫立着，与两棵老榆树相依为命，左手回忆，右手哭泣，之后，擎起诗歌质朴的修辞。

书中的景致，被枯枝和白雪覆没。

麻木

跌落于黑夜的一粒微尘，泛着失宠的笑容和灰色的锋利，在流动的贳廛里，它的肉身胜过酒醉后的一只萤火虫。

眼前光怪陆离的景象，令短暂的奢求成为最后的命运。

走进阳光下的古堡，我看到隔日的骆驼刺，藏着一道痛苦的疤痕，天空释放着草纸的信号。或者，刚刚扶起的雨花溅起笔筒里的寂寞，拖着耻辱，寻找被世俗分割的梦中天堂。

庸常的变迁与过度的麻木，让一只鹰的眼睛，目击所有的细节。

我想将不老的抒情写成一首离歌，而那个以蜕变方式辗转反侧的女人，正窥视着书房里受虐的自画像，仿佛预见了十年后的两眸秋光，静静地，恭候一盏青灯，微微合上双眼。

幻觉之吻，被错乱的季节误解，沉默在不安的温暖中汹涌。

那一刻，世界被疑窦丛生的声音围堵，夏日里一只孤独的黄犬，在鱼的鳞片上打坐，诅咒爱情。

晚风

七彩之光，一丝一丝降落在窗棂。这是些颤抖的微笑，钻进一抹西去的烟云，把一个系在风车轮子上的爱情，染成淡蓝色。

晚风轻拂。镌刻在山体上的情绪，不再是一片森林，斑驳的时间嘟起小嘴，等待岁月的安抚。目光，穿越动荡的世界，在母亲的柔和里，摄取无数动人的线条。我的心壁上，留下亘久的齿痕。

迟缓的夏天如此短暂。许多美好的往事，一如当初，渐渐僵硬而透明。只有脚下踏跳的烟尘，伫立在故乡的河畔，看白茫茫的水花在奔波的爱情里荡漾，像童话，又像罪恶的蛊惑，追逐花朵里的忧伤。

最后

暮色浓黑，谎言纷纷破裂。就这样，我在雨夜中行走，谛听这潦草的灰尘。

倘若我能喊出矜持的年辰，那册绝版的散乱纸页，一定静静地躺在老地方，时而有所记忆，时而深情蕴结，甚至像个抄书的人一样。

随手记下的那些单句，组合成炽烈繁复的心曲，在高空飞翥。就像长着翅膀的言语，从呜咽的窗口，寻觅被岩石风化的年轮。

习惯这样的日子，或独居于仁庐一角，或四壁写满羽化为仙的诗歌。然后，在各自的颂词里，畅想，回忆，哭泣，颠狂。之后，又将她们一一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