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鞋垫的男孩

□李 林

夏季昼长，黑得晚。

已经放学好一阵了，校园里静悄悄的。太阳即将靠近西山头，慢慢地，慢慢地，太阳变红了，映衬出一片片多姿多彩的晚霞。天空好像一位爱美的小姑娘，一会儿换上火红的大棉袄，一会儿换上黄澄澄的花裙子，真是变幻莫测、千姿百态啊！

马老师批改完作业，路过教室时，发现教室的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啊？她瞬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有一个名叫乔虎的学生坐在课桌前，正在绣鞋垫。窗外的霞光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就像一张精美、温馨的剪纸。他一只手牢牢地捏紧鞋垫，另一只手拿着针，一针一线地绣着鞋垫，神情是那么认真。马老师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她十分疑惑，以前见过女孩绣花、绣鞋垫，可男孩绣鞋垫她还是第一次见。马老师心想：真奇怪啊，怎么会有男孩绣鞋垫呢？

乔虎非常专注，直到马老师走到跟前，他也没有察觉。马老师身体前倾，轻呼慢吸，唯恐弄出声响。这只鞋垫的刺绣工作已到收尾阶段，一针一线绣出以大红色为主色的衬底，其上绣着两片绿叶，绿叶下端又绣着一对鸳鸯。鸳鸯呈卧式，由蓝、黄、粉、白、绿五种彩线构成。鸳鸯身体下方绣了几道蓝色的、不连贯的横线，代表的是水波，好似一对鸳鸯相互依偎着在水中嬉戏，形象很逼真。鞋垫中间还用黄线绣着“相印”两个字，字下方是两朵玫瑰花。从整体看，鞋垫的图案针脚绵密，色彩鲜艳，大气美观，给人一种栩栩如生的感觉。“啧啧，比女孩绣得还好啊！”马老师不禁在心里暗暗赞叹道。

可能是长时间重复一针一线绣花动作的缘故，忽然，乔虎把手中的鞋垫放到课桌上，猛地站起来想舒展一下发麻的双臂，一抬头，突然被眼前的人影吓得一哆嗦：“呀，马老师！”

马老师满脸愧疚地向乔虎致歉：“真是不好意思，吓着你啦！”

乔虎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像熟透的山柿子。马老师拿起鞋垫：“乔虎，你绣得真是太好了，厉害！”

谁知乔虎不经夸，本已绯红的脸更红了。突然，马老师的脸阴沉下来，她神情凝重，话锋一转，口气严厉地说：“乔虎，你年纪还小，才读小学六年级，正是学习的大好时光，你不把时间用在学习上，绣什么鞋垫啊！你实话告诉老师，你准备把鞋垫送给谁？”马老师两眼犀利地盯着乔虎。

乔虎一听，脸涨得通红，一个劲地抓耳朵，身体也时不时扭动着。他的样子十分忸怩，却不忘争辩道：“马老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绣鞋垫是……是……”乔虎着急得连说话都结巴了。

马老师依然用严厉的语气质问道：“不是那样又是什么？你说清楚！”

“是这样的马老师，”乔虎望着马老师，咬咬牙说，“我本来不想这么快告诉你，可现在你误解我了，我就实话告诉你吧。这不，我小学快毕业了，就要和朝夕相处的老师分别了，我心里实在舍不得。马老师，你给我们传授知识，教我们怎么做人，你真的很辛苦啊！有两次我生病了，你担心我功课落下，影响学习，还专门到家里给我补课。这些我都牢牢地记在心里。”乔虎指着马老师手中的鞋垫，接着说，“马老师，那次你来家里给我补完课，走了之后，妈妈对我说：‘虎子，马老师是一位好老师啊，你要记着她的这份情，人要知道感恩哩！’马老师，妈妈的话我一直不敢忘，因此，在毕业前夕我想给你和其他几位代课老师每人送一份纪念品，来表达我对老师们的敬意。可是，送什么好呢？我妈妈一直在卖自己绣的鞋垫，有时我也给她打下手，妈妈还手把手地教过我，时间长了，我也会绣鞋垫了，于是想绣几双鞋垫。我觉得只有亲手绣的纪念品才能表达自己的一片诚意。马老师，这就是我绣鞋垫的真正目的。”乔虎望着马老师，眼睛亮亮的。

听完乔虎的解释，马老师露出惊愕的神情，渐渐地，一丝喜悦涌上她的心头。她嗫嚅着想说点什么，心里却被深深地感动了。多么懂事的孩子，年纪这么小，就懂得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的道理，这是多么难能可贵啊！

“乔虎，对不起，老师误会你了！”马老师热泪盈眶地说道。她一只手拍着乔虎的肩膀，另一只手紧紧地捏着绣花鞋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