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平台生态系统下企业何以实现数字创新
2023-12-09阮添舜
阮添舜,屈 蓉,顾 颖
(1.西北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9;2.西安石油大学 土木工程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5)
0 引言
《“十四五”数字经济发展规划》强调以数据为关键要素,以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为主线,加强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完善数字经济治理体系。当前,具有可编程性、数据同质化等显著特征的数字技术迅速渗透至其它行业并产生颠覆性影响,数字经济正接替传统工业经济成为促进社会发展的新动能(余东华等,2021)。与此同时,企业将数字平台视为重要战略资源,并围绕数字平台向外拓展价值界面,主要表现为平台赋能、精准对接、协同行动等。例如,海尔集团作为数字化转型领军企业,借助大数据、人工智能、移动互联网等数字技术突破时空限制,赋能平台重塑行业格局,并通过精准对接用户和资源形成要素匹配模式,进而为技术、知识、创意供需方协同创新构建开放式创新HOPE平台生态,最终形成独特的数字平台生态系统创新范式[1]。随着数字技术对数字平台企业进行全方位、多角度、全链条改造,以及对传统业务模式、商业模式等进行重构和变革,企业实现数字化、智能化发展。因此,数字创新能够助力数字平台企业塑造竞争优势,对企业培育发展新动能,进而实现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影响。与其它创新场景相比,数字平台生态系统因创新主体多元化、创新要素多样化和价值关系网络化等特征,导致企业数字创新问题变得更加复杂。因此,数字平台生态系统下企业数字创新影响因素与实现路径成为亟待研究的重点课题。
数字技术能够丰富原有服务应用场景,改变原有创新范式,对战略、执行和组织层面进行革新,进而对服务关系、商业模式进行全方位重塑[2]。值得注意的是,数字平台企业需要依赖外部网络资源与关系,其创新效果不仅依赖于供应商、合作方、用户等关联主体的互补性资产,而且受数字平台生态系统外部场景的影响,如价值关系网络整合、数字化市场升级等[3]。此外,数字平台企业具有显著“社会—技术”特征,在获得更多外部资源的同时,其选择资源互补对象、建立合作关系的难度也会增加(陈岩等,2022)。数字技术参与异质性资源整合与动态关系构建过程,能够影响数字创新结果(彭本红等,2018)。与传统企业相比,数字平台企业创新环境、性质特征、运营模式等具有较大差异,因而依据数字平台企业数字化发展实践和数字创新理论研究,可将其数字创新分为数字服务创新与数字商业模式创新[4-5]。具体而言,数字服务创新关注数字技术带来的企业服务流程和模式革新,数字商业模式创新更加关注数字技术带来的企业价值创造方面的变革,数字技术带来的服务和商业模式数字化能够重塑企业与利益相关者的合作关系,成为数字平台型企业实现数字创新的关键路径。现有数字平台企业创新研究主要关注数字技术对原有创新流程和创新维度的变革,如田剑等(2020)研究表明,互联网技术与传统行业充分结合能够优化价值创造过程,形成新的商业形态—平台模式;刘方龙等(2023)从产品、服务、交易模式等维度研究发现,数字技术能够推动平台型组织构建。需要指出的是,以上研究尚未基于系统视角对企业数字创新驱动因素与内在创新机理进行探究。同时,通过分析数字平台生态系统场景发现,数字创新效果与数字平台企业自身数字能力、外部生态系统密切关联,表明数字创新受内外部多种因素的联动影响。因此,有必要从数字平台生态系统这一宏观层面进行系统性研究,通过组态思维识别企业数字创新驱动因素,探究数字平台企业不同数字创新结果实现路径。
目前,学者们开始对数字平台生态系统进行深入分析,如数字平台生态系统价值生成逻辑与价值创造规律[3]、数字平台生态系统治理机制(戴勇等,2022)、数字平台生态系统协同机制(张娜娜等,2022)。已有文献存在以下不足:一是主要探究数字化发展对企业创新后果的影响,数字平台企业数字创新的前因研究匮乏,且以质性研究为主;二是聚焦数字创新理论探究与案例分析,未基于数字平台生态系统层面探讨企业数字创新的因果复杂性;三是数字平台企业不同数字创新结果的实现路径存在一定差异,但鲜有研究对其进行探究。因此,本文基于生态系统观与技术能力观构建“生态系统—数字能力”研究框架,采用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法探究数字平台生态系统下企业数字创新驱动因素,以及多重条件变量对企业数字创新的协同机制,以期揭示数字创新实现路径。
1 文献回顾与理论框架
1.1 数字平台企业
数字平台企业通过互补和合作能够实现用户、生产者间的价值创造互动与资源流通。不同于传统产业联盟,数字平台企业受益于供应商、用户等参与者的互补性资产[6],具有用户需求“拉动”特征,并在开展创新活动时具有显著优势。一方面,数字平台可以高效整合多元生态主体,构建高质量服务生态系统,进而强化资源流通性和协同便捷性[7];另一方面,数字平台企业分层模块化架构可为需求者制定管理决策并优化技术模式,重构企业价值获取与价值创造路径,并通过差异化管理策略和商业模式推动创新活动(Rolland et al., 2018)。
此外,数字技术能够重塑关联要素组合并优化原有生产要素配置,在新生产函数的基础上突破传统创新流程与路径,对服务、组织和商业模式等进行全方位变革[8]。值得注意的是,相比于其它企业,数字平台企业具有网络化与多元化特征,其价值创造方式具有显著外部性特征,需要通过数字技术连接用户、合作方、员工等多元主体进行价值交换。因此,数字平台生态系统是数字平台企业在价值互通过程中实现价值共创的重要情境与场所。
1.2 数字平台生态系统
数字平台战略的核心基础是构建多方利益体互利共赢的平台生态圈,因而数字平台生态系统(Digital Platform Ecosystem)是数字平台企业开展数字创新的重要场所。数字平台生态系统主要强调以数字平台企业为核心,围绕相同价值目标与多种互补主体形成相对稳定的社会结构[9]。数字平台生态系统能为数字创新提供所需的互补性资源与丰富的创新应用场景。分析数字平台生态系统形成逻辑可以发现,数字技术能够为生态系统要素交互与资源配置提供必要的支撑[10],而多元化网络是平台生态系统实现合作共赢的结构基础。因此,本文基于生态系统观与技术能力观探究企业数字创新机制。
生态系统观认为,企业与其它参与主体形成动态复杂、松散耦合的生态网络,企业资源获取与社会关系网络紧密相关。该理论能够充分揭示数字平台生态系统中,关系与资源对企业数字创新的影响[11-12]。数字平台生态系统以数字平台企业为焦点,不仅包括创新技术参与开发主体,如开发者、用户,而且包括数字平台外部主体,如外部生产者、互补企业、公共组织等。数字平台生态系统能够通过嵌入并跨越组织边界融合更多要素和数据,并通过横向创新活动为组织创建知识、技术与能力开放平台。同时,生态系统中多元要素间的频繁交互、竞合能够促使数字平台企业产生迭代性和爆发性创新[13]。
技术能力观将技术视为企业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能够充分解释数字技术在数字平台企业研发创造、组织创新等方面发挥的作用。在数字平台企业创新过程中,核心数字技术能力是企业获得竞争优势的稀缺能力[14]。Taghizadeh等(2020)研究表明,技术能力具有内生性和外生性特征,数字技术内生性体现在组织战略、运营模式、基础支撑等方面,其外生性体现在融合外部资源和突破创新边界等方面(Annarelli et al., 2021)。此外,数字平台企业可以通过提升数字技术能力强化网络效应,进而优化用户定位、服务定价、交易模式等业务决策,提升技术掌握度和研发决策力,并通过革新价值链流程实现数字平台生态系统良性循环(张秀娥等,2023)。
1.3 数字平台生态系统下的企业数字创新
在数字平台生态系统中,数字平台企业能够通过数字技术连接用户、合作方、员工等多元主体进行价值交换,在价值互通中实现数字创新。因此,数字创新是数字平台企业顺应数字变革趋势,实现经营效益目标的重要方式。基于前文研究,数字平台生态系统视角下的企业数字创新结果主要表现为数字服务创新与数字商业模式创新。
(1)在数字技术引领下,数字平台企业能够提供具有“数字特性”的新服务[15]。信息网络时代下,实体经济和虚拟经济迅速分离,为数字平台企业服务创新提供了新机会。数字服务创新需要系统内外部创新主体联动,通过整合系统层面的服务创新,共同演化形成企业数字创新能力[16]。同样,Teece[17]提出,服务创新能够构建新的良性价值创造机制,企业凭借数字技术能够优化原有服务模式,从而有效强化自身互动能力。
(2)数字平台企业能够运用数字技术改变价值创造与获取方式、市场需求响应机制等,赋能商业模式演进,并通过价值网络嵌入的方式重塑原有商业模式(Lehrer et al., 2018)。同时,数字化能够重构商业模式的核心要素,如产品、客户、交易方式等,进而推动商业模式可持续化和数字化发展,实现产业价值链迭代更新。Henfridsson等[18]研究发现,当前价值空间是不断发展的数字资源网络,企业可以寻求价值主张并在开放的价值空间中创造价值。随着价值目标转变,数字平台企业运用数字技术优化价值创造路径,对数字资源进行模块化整合成为数字商业模式创新的重要表现。例如,Zara平台利用大数据响应机制,深度分析用户购买力数据和供应商销售数据,实现供应商、顾客等多方主体协同发展。
1.4 理论框架
基于前文分析,本文遵循“生态系统—数字能力”理论框架,利用组态方法探究数字平台企业不同数字创新结果的驱动因素(生态系统层面和数字能力层面的6个前因变量),进而厘清数字平台企业数字创新形成路径,如图1所示。
图1 理论框架Fig.1 Research framework
1.4.1 生态系统层面
数字平台企业需要协同利益相关主体实现共生发展,同时生态系统能够通过嵌入、竞合等方式影响多元主体的相互作用,由此形成开放的数字平台生态系统[11]。生态系统嵌入可为企业数字创新营造良好的环境,企业运用数字技术链接利益相关主体进行有效互动,在数字平台生态系统中实现主体间合作和跨层次资源交互,促使服务环节透明、高效,最终促进数字服务创新水平提升。另外,生态系统相关理论认为,嵌入同一生态系统中的主体会自主形成合作与竞争机制,遵循既定承诺实现资源交互,进而实现资产互补、协同发展(魏江,赵雨菡,2021),最终实现数字技术驱动下的多元主体价值共创[19]。
生态系统开放度能够决定企业与其它组织的互动关系,具体为数字平台生态系统对企业的包容性和准入门槛。数字平台企业可以通过网络效应获取外部资源,越开放的平台生态系统越能为企业提供优质资源,建立开放的创新生态,通过动态配置和优化服务应变能力强化数字服务创新效应。同时,开放的生态系统能够加快要素流通,通过链接价值链上下游企业优化价值创造模式,促使合作网络良性互动,最终改变原有商业模式,实现商业模式创新(王鹏程等,2021)。
生态系统竞争性是指企业所处环境中的竞争程度,主要包括竞争对手、价格竞争、产品与服务竞争等(章芬等,2021)。服务创新是数字平台企业应对激烈竞争的重要方式,通过创新和完善生产服务流程满足客户需求,促使企业积极进行数字创新以应对外部环境变化(张娜娜等,2022)。同时,随着数字技术对数字平台生态系统中企业间竞合关系的改变,良性竞争关系有助于企业实现跨层次资源交互与共享,进而实现价值创造与传递,最终实现企业数字商业模式创新。
1.4.2 数字能力层面
基于技术能力理论,数字技术既是企业数字创新的核心要素,也是数字化发展的资源基础,能够支持企业实现数字资源化,加快推进数字创新进程,进而为企业数字化发展提供保障[14]。借鉴Karimi&Walter(2015)对数字化能力内涵的定义,数字技术因前瞻性、基础性、融合性等特征在企业数字创新过程中发挥关键支撑作用。其中,数字技术前瞻能力有助于企业迅速识别并应用数字技术,充分开发数字资源创造商业机会,并通过不断更新信息技术响应战略规划,降低研发和服务成本、提升服务效率,最终实现数字服务创新(陈一华等,2021)。此外,数字技术前瞻能力作为企业战略层面的价值观,能够不断激励企业学习和进步。数字平台企业可以通过合理配置资源应对未来风险,进而提前制定数字战略以优化商业模式与价值实现路径,最终实现数字商业模式创新。
数字技术融合能力强调数字技术与企业业务流程间的协同效应,以及各业务部门资源共享水平[20]。基于资源编排理论,数字平台企业借助数字技术融合能力可以整合跨界资源、重新编排数字资源、优化管理流程和产品服务,从而实现数字服务创新。此外,数字技术融合能力可以突破主体间资源、知识共享壁垒,强化资源组合的创新与竞争优势并拓展多样化价值获取渠道,进而革新原有商业模式。
数字技术基础能力强调企业数字化相关资源,如硬软件系统和平台、技术基础设施、信息系统等。数字基础设施的使能和赋能作用是数字平台企业的物理支撑,对创意产品开发、用户反馈机制、服务过程等具有颠覆性影响,能够通过数字资源支持服务目标,从而提升数字服务创新水平。同时,物联网技术能够优化业务流程和商业模式(池毛毛等,2022),进而改善价值创造和获取路径,实现商业模式创新。
2 研究设计
2.1 研究方法
目前,定性比较分析(QCA)是广泛应用于社科领域的研究范式,适用于探究多重条件变量引发的特定结果。基于前文研究,数字平台企业数字创新结果是各要素协同作用的结果,而基于溯因逻辑的QCA方法适用于分析上述复杂关系和机制[21]。因此,有必要从组态视角对企业数字创新影响因素进行系统性研究,运用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fsQCA)方法探究企业数字创新驱动因素的组态路径与组合方式。
2.2 样本选取与数据收集
本研究通过问卷调查方法收集数据,借助3种方式进行调研:其一,借助团队社会关系向相关企业管理人员发放电子问卷;其二,通过实地调研向相关企业中高层管理人员发放问卷;其三,借助校友关系向相关企业任职学员发放问卷。通过各种渠道发放调查问卷324份,实际回收256份,为了确保研究结果的可靠性,剔除无效问卷49份,得到有效问卷207份,实际有效问卷回收率为80.9%。本文采用以下标准对调研样本企业进行筛选:①属于数字平台企业,具备大数据、云计算、互联网等数字能力;②企业建立的互联网平台可与外部主体进行交互,非内网平台;③企业拥有用户等外部主体,以盈利为目的,属于非公益性组织。样本统计分析情况如表1所示。
2.3 变量测量
2.3.1 结果变量
参考国内外成熟量表,本文采用李克特五点量表对变量进行测量。数字商业模式创新测量量表借鉴Zott&Amit(2007)、池仁勇等(2022)的研究成果,包括“企业通过数字技术创造了新型产品和服务”、“企业按照市场变化及时完善服务、调整价格”等6个题项。数字服务创新测量量表借鉴Khc等[22]、Setzke等[23]的研究成果,包括“企业通过数字技术改进和推广了现有服务”“企业运用数字技术扩大了现有服务项目数量”等5个题项。
表1 样本分布特征Tab.1 Characteristics of sample distribution
2.3.2 条件变量
(1)生态系统层面。生态系统嵌入测量量表参考Mas等[24]、李永周等[25]的研究成果,包括企业生态位、关联主体与合作关系等3个维度;生态系统竞争强度测量量表参考Jansen等[26]的研究成果,包括竞争强度、竞争对手和竞争价格3个维度;生态系统开放度测量量表参考刘人怀和张镒(2019)的研究成果,包括平台准入门槛、开放广度及开放深度3个维度。
(2)数字能力层面。数字技术前瞻能力测量量表借鉴池毛毛等(2022)的研究成果,包括拓展市场、商机把握、反应能力3个方面;数字技术基础能力测量量表参考李晶等[27]的研究成果,包括硬件设施和软件支持两个方面;数字技术融合能力测量量表借鉴廖民超等[20]的研究成果,包括实现业务协调、优化管理流程两个方面。
2.4 共同方法偏差与信效度检验
为避免共同方法偏差问题,本文采用Harman单因子检验方法。首先对变量各题项进行主成分分析,然后计算出旋转后的第一个公因子的解释方差率(33.98%<50%),由此表明研究结果不受同源数据的影响。此外,对条件和结果变量进行相关性分析与信效度检验,结果如表2和3所示。其中,KMO值介于0.695~0.769之间,说明变量间偏相关性较强,适合进行因子分析。各变量Cronbach's α系数均大于0.7,表明变量可信度较高。此外,所有变量的AVE值均大于0.5,组合信度CR均大于0.7,表明变量具有较高的收敛效度。同时,AVE的平方根值均大于其与其它变量的相关系数,表明变量具有较高的区别效度。综上,本研究问卷数据信效度较高。
表2 相关性分析结果Tab.2 Results of the correlation analysis
表3 信效度分析结果Tab.3 Reliability and validity analysis results
3 实证分析
3.1 变量校准与必要性分析
借鉴杜运周等(2020)的校准方法,本文将上四分位数、中位数与下四分位数作为案例数据的校准点,分别对应完全隶属、交叉点、完全不隶属,如表4所示。在组态分析前,需要对条件和结果变量进行必要性分析,结果见表5。由表5可知,各变量的一致性和覆盖度均在0.9以下,因而不存在单个条件变量可以直接解释结果变量的情况。
表4 校准锚点Tab.4 Calibration of the anchors and anchor points
3.2 组态分析
参考Ragin[21]的研究方法,本文根据样本数量将频数阈值设定为3,将原始一致性阈值设定为0.8,将PRI一致性阈值设定为0.7,再对运算结果重新编码。其中,●表示该变量以核心条件的形式存在,⊗表示该变量以核心条件的形式缺失,●表示该变量以边缘条件的形式存在,⊗对应变量以边缘条件的形式缺失。
表5 高水平企业数字创新必要条件分析结果Tab.5 Analysis of the necessary conditions for high-level enterprise digital innovation
(1)高水平数字服务创新的前因组态。表6为高水平企业数字服务创新的前因组态,可将5种组态划分为两种模式,具体为数字支持—生态助力型和生态导向—数字协助型。其中,数字支持—生态助力型包括S1、S2、S3,数字平台企业充分利用数字技术的可供性、可塑性等特征,通过完善生产服务流程满足客户及利益相关者的需求,对应连接用户与产品的网络运营、科技创新等销售类平台企业。企业借助数字技术前瞻能力和数字基础设施合理配置服务资源,同时平台生态系统可为其提供良好的交互环境,从而促进企业服务创新水平提升,即S1。以佳都科技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为例,该公司运用数字孪生、数据科学等数字核心技术积极扩大战略合作生态圈,通过构建“华佳Mos地铁智慧大脑”“智慧车站”等新一代数字智慧设施提升数字服务创新水平。企业通过强化数字技术基础能力精准开发创意产品、优化用户反馈机制,并通过数字技术融合能力优化服务管理流程,实现平台服务数字化创新,即S2。以中电文思海辉技术有限公司为例,该公司运用数字能力构建开放的DevOps数字化平台、智翼云SuperDXP平台等,同时利用数字技术协同客户优化交互体验,助力企业直达终端用户,形成全球化数字服务创新架构。企业积极布局数字基础设施并与平台生态系统内多元主体实现协同发展,通过建立开放的价值合作网络实现资源优化配置与服务创新,即S3。以海尔智家股份有限公司为代表,该公司运用大数据、IoT等数字技术开发“1+3+5+N”全屋智慧全场景,通过数据开放平台和智能交互系统为用户提供数字化服务。
表6 高水平企业数字服务创新组态分析结果Tab.6 Configuration analysis of high-level enterprise digital service innovation
生态导向—数字协助型包括S4和S5,数字平台生态系统深度连接并嵌入企业数字要素,为企业数字服务创新水平提升奠定坚实的基础。连接用户与服务的生活、家居、健康等服务类平台企业,或具有社交娱乐功能的平台企业对应此类组态。高生态系统竞争强度会给数字平台企业带来危机感,同时开放的生态系统能够促使企业运用数字技术能力增强与其它组织的互动关系,以响应外部环境变化,即S4。以中金慈云健康科技有限公司为例,该公司通过构建职场健康管理SaaS平台、智能监测设备IOT平台等智能开放场景,形成“平台+数据+服务”深度集成模式,在行业竞争压力下,积极制定数字战略并加强数字基础设施建设,构建健康管理全链条服务创新体系。数字平台企业通过生态系统嵌入已建立合作关系的服务平台,同时借助数字技术融合能力实现主体间跨层次资源交互,促进企业数字服务创新,即S5。以佛山众陶联供应链服务有限公司为例,该公司是以数字互联网平台为支撑的陶瓷产业链整合服务平台,运用数字能力构建陶瓷产业开放、协作生态系统并整合跨界资源,从而促进产业服务创新。
(2)高水平数字商业模式创新的前因组态。表7为高水平数字商业模式创新的前因组态,基于数字要素和生态系统特性,进一步将数字商业模式创新的4种组态划分为两种模式,包括全维度协同型和生态链接—数字保障型。其中,全维度协调型包括B1和B2,数字能力应用和平台生态系统的包容性共同促进企业数字商业模式创新水平提升,连接用户与计算能力的高新技术平台企业,或信息资讯类平台企业对应此类组态。企业管理层基于超前眼光和战略规划,通过平台生态系统建立合作价值网络以获得互补性资源,运用数字资源优化价值链以实现商业模式中价值主张的数字创新,即B1。以浪潮集团有限公司为例,该公司运用云计算、大数据等数字技术构建开放的合作伙伴网络生态圈,通过融合创新生态圈强化行业竞争优势,同时部署数字战略、数字基础设施满足用户需求,从而实现数字商业模式创新。企业大力构建数字基础设施,运用数字基础设施深度挖掘资源以创造商业价值,同时通过嵌入开放的数字生态系统优化组织模式,最终实现商业模式价值重构,即B2。以杭州海康威视数字技术股份有限公司为例,海康威视加大对人工智能、物联网等数字技术的研发投入并搭建AI开放平台、萤石云平台等,开辟了面向政府、民生等多领域业务,全面优化企业数字价值创造路径。
表7 高水平企业数字商业模式创新组态分析结果Tab.7 Configuration analysis of high-level enterprise digital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生态链接—数字保障型包括B3和B4,开放的平台生态系统能够借助数字能力形成良性互动合作网络,进而实现多元主体间价值共创,对应连接用户与技术及资金的网络数字平台企业。数字平台生态系统可为企业提供开放的竞合网络和互动模式,促使企业借助数字技术能力的可供性优化组织结构,实现数字商业模式重构与创新,即B3。以青岛酷特智能股份有限公司为例,该公司打造开放的C2M产业互联网平台生态,以“科技赋能+资本赋能”形式构建数字智造核心能力,在高行业竞争强度下输出新的商业模式范式。企业充分嵌入数字平台生态系统,同时构建开放的合作网络并借助数字技术协同多主体实现价值流通,进而优化价值获取结构和模式,实现数字商业模式创新,即B4。以掌阅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为例,天然的区域优势(地处北京)使得该企业能够协同政府、高校共建数字图书馆,同时开放的平台企业文化有助于企业提前制定数字战略,紧抓客户精准需求,实现快速迭代升级。
4 数字平台企业数字创新实现模式分析
对于数字平台企业而言,数字服务创新与商业模式创新的内涵及实现路径具有显著差异。数字服务创新主要是通过大数据、VR等新兴技术为数字平台生态系统内的多元用户提供不同于原有服务的新型服务方式。数字商业模式创新是指在数字技术重塑下,企业资源要素匹配流程与获益机制实现数字化变革,从而推动传统商业模式向新型数字生态业务跨越。如图2所示,数字平台生态系统充分链接用户、供应商、合作企业等多元生态与数字平台企业以实现资源和信息交互流通,而数字平台企业借助数字能力跨越限制,与多元主体实现链接,通过优化服务流程拓宽价值获取渠道,最终实现不同的数字创新结果。同时,企业数字能力应用特征在数字服务创新与数字商业模式创新中呈现显著差异。接下来,本文结合企业数字创新组态分析结果,进一步对数字平台企业数字创新形成机理进行探讨,以期揭示企业数字创新实现路径的主要特征。
图2 数字平台企业不同类型数字创新实现模式分析Fig.2 Analysis of different types of digital innovation implementation mode of digital platform enterprises
4.1 数字服务创新实现模式分析
数字能力在数字支持—生态助力型服务创新模式中主要发挥场景构建作用,在生态导向—数字协助型服务创新模式中主要发挥服务融合作用。场景构建作用对应数字支持—生态助力型的S1、S2、S3组态,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其一,数字平台企业运用数字能力解决客户问题,快速激活平台网络效应,聚焦客户和销售网络拓展,同时,通过数字基础设施和数字运营能力构建“前端互联网+商业应用”的销售服务场景,充分优化客户服务体验并发挥平台优势(依绍华等,2023)。其二,数字平台企业利用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精准投放广告、定位用户需求场景,实现数字创新成果供需匹配的准确衔接。另外,优质资源通过数字能力实现精准扩散,同步提升生态系统内成员创新能力,形成可持续的良性循环(彭本红等,2017)。其三,数字平台企业大力布局数字基础设施,利用数字技术构建具有服务触点的系统运营模式与线上社群运营服务场景,进而优化用户服务体验(陈岩等,2020)。同时,数字平台企业充分协同平台生态系统内的多元主体,通过建立数字运营体系促进资源优化配置与服务创新。
服务融合作用对应生态导向—数字协助型的S4、S5组态,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方面,数字平台企业运用数字技术充分感知用户需求,形成线上线下交互的服务融合模式,以此提升数字平台企业竞争力[4]。此外,数字平台企业通过线上服务整合资源,实现数字价值链传导,同时借助数字技术优化生产服务流程以满足客户及利益相关者的需求。另一方面,数字平台企业整合跨界业务并提供多样化增值服务,通过提升跨界交流频率增强服务的便利性和快捷性(Chris R et al., 2022)。数字平台企业可以借助数字能力实现主体间资源互补,并通过强化多主体交互关系实现跨界增值服务创新。
4.2 数字商业模式创新实现模式分析
数字能力在全维度协同型商业模式创新模式中主要发挥协同创造作用,在生态链接—数字保障型商业模式创新模式中主要发挥价值重塑作用。协同创造作用对应全维度协同型的B1、B2组态,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方面,数字平台企业可以借助数字技术搭建数字开放平台,突破时空限制在多主体间开展商业活动,并吸引更多供应商、客户参与价值共创过程(张娜娜等,2022)。此外,数字平台企业基于数字资源优化价值链,进而实现商业模式中价值主张的数字创新,加速推动数字商业模式创新进程。另一方面,数字平台企业充分整合内外部非数字实体业务,推动“线上经济”“线上服务”等新场景应用,通过数字平台生态系统实现线上线下联动,将虚拟经济植入实体经济,进而构建数字经济协同发展生态圈(冯蛟等,2022)。
价值重塑作用对应生态链接—数字保障型的B3、B4组态,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方面,数字平台企业构建数字化管理体系,在原有盈利模式的基础上拓展配套业务盈利渠道,构建可持续性盈利模式。此外,数字平台企业运用数字能力快速调整战略以激活多边网络效应,并通过市场用户交互拓展更多盈利渠道(Michael et al., 2019)。另一方面,依托数字要素的可复制性和共享性,数字平台企业能够重塑原有价值创造逻辑,充分利用网络效应扩大市场规模,从而实现业务持续增长(陈一华等,2021)。同时,数字平台生态系统有助于企业构建开放的竞合网络和互动关系,进而提升创新效率并优化商业模式(田剑等,2020)。
5 结语
5.1 研究结论
本文以“生态系统—数字能力”研究框架为基础,采用fsQCA研究方法,以207家数字平台企业作为研究样本,从生态系统和数字能力两个层面探究企业数字创新的影响机制与实现路径,得出如下主要结论:
(1)数字服务创新与数字商业模式创新均不存在单一必要条件。必要性分析结果表明,不存在单一条件变量是结果变量的必要条件,数字平台企业能够通过匹配外部生态系统与数字能力禀赋选择最优组合路径。
(2)企业高水平数字服务创新的前因组态包括数字支持—生态助力型和生态导向—数字协助型;企业高水平数字商业模式创新的前因组态包括全维度协同型和生态链接—数字保障型。
(3)进一步分析数字平台企业数字能力应用特征发现,数字能力在数字服务创新模式中主要发挥场景构建和服务融合作用,在数字商业模式创新模式中主要发挥协同创造和价值重塑作用。
5.2 理论贡献
本研究将数字平台企业数字创新分为数字服务创新和数字商业模式创新两个维度,从微观层面拓展了企业数字创新认知维度,相比已有研究,本文理论贡献如下:
(1)基于“生态系统—数字能力”研究框架,发现不同条件变量协同联动能够提升企业数字创新水平,且不存在单一维度的前因变量,从生态系统和数字能力两个层面探索了企业数字创新协同效应,拓展了数字创新研究视角。
(2)聚焦数字平台企业数字创新的前因组态,区别于以往研究仅考虑单一影响因素且忽略要素间的复杂因果关系,构建了“生态系统—数字能力”多因素协同互动关系,丰富了企业数字创新研究方法。
(3)揭示了企业数字能力应用特征,数字能力在数字服务创新模式中主要发挥场景构建和服务融合作用,在数字商业模式创新模式中主要发挥协同创造和价值重塑作用,厘清了企业数字创新实现路径的主要特征。
5.3 实践启示
5.3.1 政府层面
(1)政府应加强对数字平台企业的指导,从生态系统和数字能力协同联动角度出发,营造良好的创新环境,协助数字平台企业构建良性交互的数字平台生态系统。此外,通过数字平台企业试点示范评选、行业评估等方式,鼓励其与优质关联企业实现资源互补,帮助其获得创新经验。
(2)调动行业协会和产业联盟的积极性,引导相关要素资源流向数字平台企业,完善数字服务网络与价值流通体系,构建良性交互的产业链和生态圈。同时,加强智慧化技术管理培训,促进数字平台企业互联互通,指导企业调动资源以获取成本和效率优势,为企业数字技术创新注入更强活力。
5.3.2 企业层面
(1)当企业实施数字服务创新战略时,应加强建设数字基础设施并提升数字技术能力,主动融入平台生态系统以获取外部资源;当企业实施数字商业模式创新战略时,应积极与多元主体建立价值网络,运用数字技术拓展价值链和生态圈。
(2)数字平台企业在开展数字创新时需要提高生态系统开放度,促进劳动和数据等生产要素流动,构建核心企业与关联企业价值交互网络,提升数字资源利用效率,进而实现资源优化配置、跨界融合发展以及数字产业升级。
(3)企业应顺应数字化发展趋势,从行业转型、技术研发、市场发展等角度明确战略定位和发展愿景,积极与外部生态主体建立价值链,从而获取更多异质性资源。
5.4 研究不足与展望
本文存在以下不足:第一,本研究基于“生态系统—数字能力”研究框架探讨了内外部因素协同联动对数字平台企业数字创新的影响,未来需要探讨其它前因条件,以拓展研究深度与广度。第二,本研究采用的是横截面数据,未考虑企业在数字创新过程中的动态发展。未来可将时间维度纳入分析框架,探索时间维度下的企业数字创新过程。第三,在分析因果复杂性问题方面,组态分析方法优于传统实证研究方法,未来可以采用多种研究范式,进一步探讨企业数字创新的实现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