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衣、交响乐、NBA，跨越太平洋的桥梁

王仲昀

2019年1月29日，上海爱乐乐团与费城交响乐团的演奏家们在美国费城举行的首届中国新年音乐会上携手演出。

戴维·布思今年73岁了。他还记得他第一次出国时的细节：距今整整50年前，只有23岁的他，刚刚加入费城交响乐团。有一天戴维突然接到一通电话，被告知乐团有一名乐手生病，自己将作为替补演出。演出的地点在遥远的大洋彼岸，是与美国相隔万里的中国，是他完全陌生的国度。

挂掉电话，戴维意识到自己连护照都没有。最终在中美两国的支持下，他在短短两三天内拿到了护照和签证。戴维的第一次出国演出很快到来了：那一年9月12日晚，费城交响乐团一行130人抵达北京，成为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个访华的美国乐团。在北京和上海，费交举办了多场演出，深受中国观众喜爱。戴维的记忆里，1973年的北京和上海还没有什么高楼，很多中国人都骑着自行车。

戴维由此开启了他眼中“人生中最重要的经历之一”——自1973年起，戴维全程参与了费城交响乐团13次赴华演出，其中第13次，就发生在不久前。2023年11月10日，为纪念1973年费城交响乐团访华50周年，该乐团的音乐家们再一次来到中国演出。

当时，国家主席习近平复信费城交响乐团总裁兼首席执行官马思艺。习近平主席在复信中指出，音乐跨越国界，文化架起桥梁。50年前，乐团来华开启中美文化交流“破冰之旅”，在中美关系正常化中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50年来，乐团作为活跃在中美两国间的“文化使者”先后12次访华，为促进中美关系发展发挥了积极作用。

回顾过往半个世纪，无论是音乐、体育还是旅游，这些领域的民间交往和人文交流，始终是中美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推动两国关系发展的源头活水。

1973年的北京和上海，就像戴维回忆那样，远没有今天如此多高楼；1973年的中央乐团，演奏家手中的乐器也给美国来的音乐家留下了深刻印象。

那一年9月15日，费城交响乐团来到位于北京和平里的中央乐团（现中国交响乐团）交流。据当年中央乐团小提琴演奏家杨实回忆，“当时我们乐队条件很差。乐手们拿着有缺口的和用胶粘过的乐器，乐谱也都是用手写的、粘贴在一起的旧乐谱演奏。他们没想到我们的乐手用这样的乐器能演奏出这么好的音乐”。

杨实提到的“这么好的音乐”，一定包括了那曲《二泉映月》。那一天的排练厅里，指挥大师李德伦挥棒，时任中央乐团创作组组长吴祖强刚刚完成改编创作的弦乐合奏曲《二泉映月》，迎来了“首演”。

一曲奏完，这凝聚着东方神韵的旋律，让费城交响乐队的指挥家尤金·奥曼迪由衷赞叹与喜爱。奥曼迪当即提出，希望能得到这首作品的总谱，有机会要在美国演奏。

随后，李德伦又指挥中央乐团演奏了贝多芬《第五交响曲》。指挥完第一乐章，李德伦突然转身将指挥棒递给了奥曼迪，邀请他指挥乐团完成第二乐章。奥曼迪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起身脱了上衣，松开领带，走上指挥台。

那是奥曼迪第一次指挥中国的乐团，他的风格与李德伦很不一样。乐团在几小节的短暂调整后迅速跟上了奥曼迪的节奏，向着同样的方向，东西方音乐家齐心协力，演奏起来流畅、和谐，汇聚成充满“命运”力量的声响。演奏完毕后，奥曼迪兴奋地夸赞道：“这些年轻人的接受能力很强！”

之后的双方赠送纪念品环节，费交雪中送炭，送上了单簧管、小号、长笛、鼓膜和一套三角铁，以及欧美著名作曲家的乐谱、乐团灌制的上百张唱片；中央乐团则回赠以琵琶、中国鼓、胡琴等传统乐器。其中，一面直径1.1米的“锣王”最为抢眼。

“大锣一抬进来，费交的乐手们全都坐不住了。”当年的小提琴演奏家朱信人回忆道。在交响乐团的配置中，锣是唯一必不可少的中国乐器，但在当时的国外，中国锣非常难得。

据朱信人介绍，这面大锣由山东的匠人师傅们专门定制，“是一锤子一锤子敲出来的，和那些机床旋出来的外国锣完全不一样。锣声一响，大家都傻了，谁都没听过这么好的声音。”费交的成员们如获至宝。回国后，他们很快用这面锣演绎了穆索尔斯基作品《图画展览会》。

11月10日，“跨越半个世纪的友谊”——纪念费城交响乐团访华50周年音乐会在北京国家大剧院举行。在这场音乐会上，来自中美两国的音乐家们，再次演绎《二泉映月》、贝多芬《第五交响曲》等作品。

成立于1900年的费城交响乐团与中国人民的联结，其实可以追溯到更久以前。早在20世纪40年代，该乐团就在抗日战争中为八路军筹集资金，表达对中国人民的支持。而乐团50年前来到中国演出，不仅是中美双边外交关系中的重要里程碑，也标志着更深层次的文化交流，特别是在音乐和音乐家之间。

两国音乐家们，在过去50年的合作中夯实了中美的音乐纽带。他们寻求交流，促进交往，以强化两国音乐文化的力量。

提到习主席的最新回信，马思艺至今仍然十分激动：“这极大鼓舞了我们。希望通过音乐加强两国人民、两国文化的聯系，继续架起桥梁，续写下个50年。”

和音乐一样，体育也是多年来中美人文交流的重要组成部分。

据央视新闻报道，当地时间11月15日晚，国家主席习近平在美国旧金山出席美国友好团体联合举行的欢迎宴会。

宴会开始前，加州州长纽森向习近平赠送了一件金州勇士队球衣。央视的现场画面显示，纽森说：“感谢您在我近期访华时给予热情接待，我们给您带了一个小礼物。”接着纽森拿出了礼物—— 一件美职篮（NBA）金州勇士队的8号球衣。

习近平主席现场展示了这件球衣，笑着说：“我穿上这件衣服以后也会变得这么神勇吗？”纽森回应说：“是的，MVP（最有价值球员）。”

此次纽森向习近平赠送金州勇士队球衣，可以看得出花了心思。NBA球队的球衣赞助商，曾经在一些年份推出过中文版球衣，这也是其商业化运作的一部分。当然，这些中文版球衣并不是每年都会有。

此番纽森没有直接选勇士队本赛季的球衣，而是特意选择了勇士队在2018—2019赛季使用过的中文版球衣。这件深色定制球衣，前面印有勇士队的标志和汉字“勇士”以及旧金山“湾区（The Bay）”的英文，背面是习近平主席的姓氏（Xi）和醒目的号码“8”。

纽森向习近平赠送金州勇士队球衣。

至于为什么是勇士队球衣，也很好理解。纽森是土生土长的旧金山人，担任加州州长前是旧金山市长。金州勇士队的主场就位于旧金山，是许多本地人的主队。

这不是习近平第一次在美国加州收到球衣礼物。2012年2月，时任国家副主席习近平访问美国。在洛杉矶斯台普斯中心，习近平观看了NBA球队洛杉矶湖人和菲尼克斯太阳队之间的比赛。

当时习近平说，NBA在中国很受欢迎，特别是深受年轻人的喜爱。中场休息时，湖人队传奇球星“魔术师”约翰逊向习近平赠送了一件湖人队球衣。

NBA在中国很受欢迎，离不开中美两国篮球界人士的共同推进。在费城交响乐团首度访华的6年后，1979年NBA华盛顿子弹队接受中国领导人邀请访华。中美此前已经展开“乒乓外交”，而华盛顿子弹队此行是北美职业球队首次访问开放的中国。

现年78岁的比克斯塔夫，当年是子弹队的一名助理教练。当时，他随队第一次来到中国。“那是一次伟大的经历。我们看到几乎每个人都骑着自行车，而且我们登上了万里长城。那真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1979年8月24日及26日，子弹队在北京和上海，分别与八一队、上海队进行了比赛。子弹队此行的成功，提醒了几年后上任NBA总裁的大卫·斯特恩：中国对于NBA的全球化推广，是不可错过的市场。

1986年，斯特恩和NBA向中国伸出了“橄榄枝”——一卷当年NBA总决赛的录像。央视把录像带播出，让中国大陆的球迷，第一次见到了“魔术师”约翰逊和“大鸟”拉里·伯德同场竞技。

斯特恩决定趁热打铁。1989年冬天，他在中国待了一星期。那一趟来中国，斯特恩最重要的行程就是访问央视总部。没想到拜访当天，他甚至没有上中央电视台的大楼，就签订了NBA的转播合同。原来，当时按规定，外国人要进台，必须经过外事部门和领导的批准，并办理证件。由于没有预约，在北京市复兴路的中央电视台东门传达室，斯特恩苦等了一个小时，才等来当时总编室负责购买节目的李壮。

斯特恩没有白等。双方用时短短30分钟，便签订了NBA的转播协议。中央电视台的制片人任江舟日后回忆道：“斯特恩提出的条件我们没法不接受。他说每年会给央视免费邮寄比赛录像带，而中央电视台要做的仅仅是播放。”

进入21世纪，中国球迷不仅能收看NBA，还在NBA赛场上见到了国人的身影。王治郅、姚明与易建联等人，先后进入NBA。2016年，姚明入选了NBA奈史密斯名人堂。入选演讲的最后，姚明说道：“假如没有大卫·斯特恩，没有NBA，以上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这些球衣和录像带的传递，是体育精神的联结，是体育梦想的传承发扬，更是中美两国人民友好交往的象征。

2023年11月在旧金山的中美元首会晤，给世人留下诸多回味的细节。比如两国元首在斐洛里庄园会晤结束之际，美国总统拜登亲自将习近平主席送到上车处道别。当时拜登指着红旗车说：“这车好漂亮啊。”习近平主席介绍，这是红旗车，国产的。之后，拜登继续说，这红旗车“就像我的那部凯迪拉克一样”。

中美元首此番对话，令人感慨。中国最高领导人前往旧金山与拜登会晤，拜登竟然几乎探入半个身子去看红旗车的内饰，其实很能说明问题。这显示出美方感受到了中国的发展与进步——还不仅仅是感受到中国汽车工业的发展与进步，更是感受到中国综合国力的大大提升。

在汽车之外，飞机也成为近期中美两国民间交往的一大话题。有不少民众发现，11月以来随着中美航线大幅增班，票价变得便宜了。

过去三年受新冠疫情影响，中美航班大范围缩减。今年以来，中美航班一直处于逐步增班的阶段，但进展缓慢，票价也居高不下。从10月开始，中美航线频繁传出好消息。根据本轮中美航班增加計划，中方航司航班数将由此前的24班增加11班，至35班。其中，国航获增3班、东航2班、南航1班、海航3班、川航2班。据中国民航报报道，若美方航司对等增加航班，2023/2024冬春航季，中美直飞定期客运航班有望从目前的每周48班增至70班。

11月15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同美国总统拜登在斐洛里庄园举行中美元首会晤。这是会谈后，拜登亲自将习近平送到上车处道别。

11月13日傍晚，新一轮增班的首趟航班从首都机场起飞，搭乘200余名旅客飞往旧金山。中国驻旧金山总领馆官方微信公众号在10月22日曾发表文章称，旧金山在中国民航史上有特殊意义。1981年1月7日，波音747SP大型客机飞越太平洋，开启了中美之间的第一条航线：北京—上海—旧金山—纽约。由此，旧金山成为中国民航飞越万里到达美国的第一个航点。

中美之间直飞定期客运航班的增加和部分重要航线的复航，极大地方便了中美两国人员的往来，也将进一步助力两国民间交往和人文交流。

旧金山当地时间11月15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在美国友好团体联合欢迎宴会上演讲时提到：“我今天同拜登总统达成重要共识，两国将推出更多便利人员往来、促进人文交流的措施，包括增加中美客运直航航班，举办中美旅游高层对话，优化签证申请流程等。我们期待着两国人民多走动、多来往、多交流，共同续写新时代两国人民友好的故事！”

而在今年8月，习近平主席复信美国华盛顿州“美中青少年学生交流协会”和各界友好人士时，同样表达了对于中美两国民间交往的美好期望：“中美关系的希望在人民，基础在民间，未来在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