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代表我的心

王铁青 倪华东 陈艳芳 朱泽铧

听长辈讲故事，可能是孩子们童年的一大乐趣。在莫言的《金鲤》中，爷孙俩捕获了一条金翅鲤鱼，爷爷给孙子讲了一个有关金翅鲤鱼的故事，孙子因为听了这个故事，最后把金翅鲤鱼放回了湖中。

这篇文章的环境描写挺有意思。文中一共有六处环境描写的句子，其中五处写到了月亮。我们一起来品味这些句子，尝试着领悟环境描写的妙处吧！

第一处在文章的开头，是这样写的：

月亮升起来了，青草湖变成了一面银光闪闪的大镜子。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划出一道银色的线，鱼儿落水时，震破了银色的镜子，荡漾开一圈圈波纹。

这是对月色下的“青草湖”的描写，银光闪闪，宛如镜子，鱼儿跃水，波纹荡漾。爷孙俩在这样的环境下捕鱼，显得悠闲而美好，给人一种收获满满、不虚此行的感觉，也为接下来捕到金翅鲤鱼作了铺垫。

果然，爷爷捕到鱼了，还是一条金翅鲤鱼。此时，第二处环境描写来了：

周围忽然变得十分沉静，湖面上升腾着薄雾，几支粉荷花像画在水上似的，岸边的水草丛中，小虫子低低地鸣叫。

在这个沉静的夜景中，爷爷却“心不在焉”“不高兴”，吸着烟锅子，沉思着。这种氛围令人遐思，很自然地引出了爷爷讲“金翅鲤鱼”的故事。而且可以预料，这个故事带着一种忧伤、令人怀念的味道，这就是故事的基调。

第三处环境描写：

那天晚上也是好月亮，金芝姑娘就从这棵大柳树下下了湖。

这是故事主人公金芝姑娘下水时的描写。“好月亮”“大柳树”，爷爷好像是故事的親历者，把环境说得清清楚楚。而且，爷爷用“好”字形容月亮，是夸月亮，也是夸金芝姑娘——她是一个“好姑娘”。

第四处环境描写：

她游啊游啊，水声哗哗哗地响，月亮明光光地照着她。

这里又有月亮！明光光的月亮，像金芝姑娘的朋友，为她照亮前进的水路；又像金芝姑娘的母亲，生怕孩子有个闪失；也像故事的见证者，在茫茫黑夜里，记录一位勇敢的姑娘所做的善事。

第五处环境描写：

后来，天上飘来一朵洁白的云，把月亮遮住了，湖面上零零星星地落了一阵铜钱大的白雨点……一会儿，月亮又出来了。月亮煞白着脸，慢慢地往下落，慢慢地变大，最后挂在湖边的柳树梢上，望着像大镜子一样闪闪发光的青草湖……

这段文字隐晦地告诉我们金芝姑娘遇难了，她沉入湖底，失去了生命。“天上飘来一朵洁白的云，把月亮遮住了”，这里的“云遮月”，算是“天可怜见”的一种表达吧！“铜钱大的白雨点”，算是上苍为金芝姑娘的离去落下的眼泪！

后来，金芝姑娘变成了金鲤。当女作家来到湖边，把烧成灰的《青草湖》撒落湖中时，金鲤现身了，她头供着包裹，里面是给女作家的药。

此时，月亮又出现了：

湖上又是一片月光。

金芝姑娘走了……

金芝姑娘没有走……

金芝姑娘变成了金鲤……

金芝姑娘就如天上的明月，皓皓然，照亮人间的黑暗。这不就是金芝姑娘的精神所在和生命的意义所在吗？

“月亮”作为环境描写的典型意象，其实蕴含着作者浓郁的情意，这种描写在其他文学作品中也很常见。

例如茅盾文学奖获得者霍达的长篇小说《穆斯林的葬礼》，采用带“月”的词语做章节题目：月梦、月冷、月清、月明、月晦、月情、月恋、月落、月魂。即使我们不知道具体内容，但这些标题本身就自然带出了故事的基本情绪和情感。而且，在这些章节中，“月色”的描写和故事情节相呼应，如第八章《月晦》，韩子奇摔断了肋骨，女儿新月听闻消息心脏病发作昏迷过去。此时，对“月”的描写是这样的：

薄云在夜空流动，隐隐现出朦胧的月亮。那是半壁下弦月，清清的，淡淡的，弓部的轮廓清晰可见，弦部已是一片迷蒙，渐渐溶进天空。月半已过，盈满的玉轮匆匆地度过了大放光明的短暂时刻，迅速地亏损了，像被潮水一点一点地浸没……

我们常说人月两圆，那是一种美好。而月的亏损，常意味着离散与不幸，给我们以忧伤之感。这样的环境描写结合着故事情节，两相交融，极易使读者入情入境，沉浸其中。

再如曹文轩《草房子》第一章《秃鹤》的结尾：

纯净的月光照着大河，照着油麻地小学的师生们，也照着世界上一个最英俊的少年……

此处讲述的故事情节是：秃鹤已经用自己的努力取得了同学们的原谅，更赢得了大家的尊重，懂得了什么是尊严，而油麻地的老师和学生们也通过这件事看到了秃鹤的闪光点，体会到了秃鹤内心的委屈，自此，所有隔阂烟消云散，又回到了和谐友爱的相处中。所以，这里通过月光的描写，表达的是作者对油麻地小学师生们纯洁心灵的歌颂。

还是回到莫言《金鲤》这个故事中来，看着故事中反复出现的月亮，令人不禁想起有一首歌就叫《月亮代表我的心》，不知你听过没？我觉得这篇文章中的月亮就代表着莫言的心。

（文中提到的《金鲤》选自《莫言给孩子的八堂文学课》，浙江文艺出版社）